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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60-170(第2页/共2页)

琉璃灯笼, 替两人照着路前行。但奇怪的是她作为一个下人却主导着主子的行走方向。陶夫人被带领至张闻庭的书房后,丫鬟替两人关上房门守在外面。

    目光一直看着门口方向的张闻庭见妻子回来,忙搀扶着她坐下, 关怀问道:“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再犯恶心?”

    陶夫人不去看他的脸,而是靠在对方的胸膛上开口:“幸好没有, 我这肚子里的孩子倒是老实得很。”

    张闻庭继续嘘寒问暖几句才进入正题,他试探着问:“今天宴席上见到许清元了?”

    陶夫人慢慢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丈夫, 对方眼神里面不自觉流出来的算计反而让她今天第一次恶心起来。

    墙角放着痰盂,她紧皱着眉头捂着嘴快步走过去俯身呕吐, 张闻庭赶过去拍打着妻子的背, 过了好一会陶夫人才缓过劲儿来。

    吐完后,陶夫人被搀扶着走回来坐下, 她擦擦嘴角说道:“见到了, 也按照你说的透给她了, 我这会儿身体好像不太舒服,想先回去休息。”

    “快去吧,”张闻庭伸手扶上妻子尚未显怀的肚子,喃喃道,“为了咱们的孩子, 辛苦你了。”

    恶心感再一次泛上心头,陶夫人强忍着笑道:“我是你的妻子, 孩子的母亲, 当然要为你们着想”。

    目送陶夫人的身影远去, 方才一直跟在她身边的丫鬟被张闻庭叫了进来,他问:“你看见她跟许清元说话了?”

    丫鬟回道:“夫人确实与许大人私下见面聊了几句,不过我不在跟前,未曾听清。”

    “许清元什么反应?”

    那丫鬟又将自己看到的情形向张闻庭描述了一遍。

    “知道了,下去吧。”对方退下后,张闻庭关上门,来回踱步,自言自语,“难道她真的跟公主闹翻了?”

    另一边陶夫人已经吹熄了蜡烛上床休息,室内一片漆黑。

    月亮高高挂上夜空,本应早已入睡的陶夫人却在黑暗中睁开了双眼。外面还有一个上夜的丫鬟是张闻庭派来监视她的,但这个时候正是对方戒备最弱的时候,也是陶夫人难得可以喘息的机会。

    她一手摸着肚子,脑中将这段时间的事情细细想了一遍。

    今天跟许清元的相遇并不是意外,而是张闻庭指示她去试探迷惑许清元的。本来张闻庭让她透露的消息是京兆府的兵力不堪大用,但她却根据自己这段时间从张闻庭口中透露的只言片语将自己能肯定正确的信息告知了许清元。

    以为她怀了孩子就会对他死心塌地?或许对于一个已嫁的妇人来说这几乎是必然的选择,可是她是死过一回的人,新婚之夜被夫家和娘家先后算计,她咽不下这口气。

    当初成亲之夜后,张闻庭选择认下这门婚事,她当时以为这便是对自己的天大恩德,回门时哥哥传达的父亲的意思也是让她好好生活,相夫教子,做个贤妻。

    但是随着张闻庭不知收敛地一次次向她娘家寻求帮助,自己念及他的好处几次去信恳求父亲,父亲忍无可忍便将成亲当晚的事情说了出来。陶夫人心都凉了大半,更令她委屈的是父亲还在信中嘱咐她不要将此事闹出来影响夫妻感情,更要好好规劝约束张闻庭做个贤内助。

    这个时候她才明白自己在父亲和张闻庭眼中到底是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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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一个可以被利用却不会反抗的联姻工具。

    想通这一点后陶夫人才发现,原来成亲前父亲嘱咐她如果出事闹自尽为的不是自己,而是保陶家不受牵连。张闻庭愿意接纳她一个病人作为自己的妻子,是因为她有病在身,就算知道了真相也不得不妥协,绝不敢闹。

    原本陶夫人因为癫痫病一直自卑,嫁人后更是谨小慎微,处处小意温柔,但是从看透自己的真实境况后,她仿佛一夜之间变了一个人。从前许多陶夫人习以为常或者忽视的事情现在却令她感到无比愤怒,她想争个鱼死网破,但不巧偏偏是这个时候她被诊出有孕。

    为了孩子,她只能继续扮演一个贤惠的妻子,但她没有一刻不在想怎么报复伤害她的人。陶夫人从一个不问政事的人逐渐变得细心敏感,而张闻庭认为孩子已经套住了她,加上他真的没有几个心腹可用,竟然让妻子去向许清元散播假消息。

    既然她被困在内宅不得自由,何不将计就计,借他人之手帮自己报仇?许清元的事迹陶夫人听家中下人聊过不少,加上自己的事情更是许清元透露给父亲的,此人品行端正,不是那种过河拆桥的人,她决意投靠许清元,等待着成功报仇的那一天。

    ——

    因着皇帝的病情反复,朝堂动荡难安,但朝堂的局势似乎并没有太多影响到民间百姓的正常生活,他们对最近的变故浑然不觉自然也便过得安乐无忧。

    倒是大商户们得知最近的几件大事后免不了聚在一起私底下议论议论,虽然不至于胆敢插手干预,但总要为他们自己以后的商业发展未雨绸缪。

    其中佟三娘的产业越做越大,已经隐隐约约成为了京城商界首屈一指的人物,加上今年又被户部法人司吸纳入专家委员会,身份更添尊贵。

    她看着酒席上聊的热火朝天的同行,没怎么开口说话。

    但是她不说却偏有人故意问她:“佟老板发财后也不愿意跟咱们聊了,真拿咱们当朋友就别干看着,您给我们说说那上头闹得怎么回事,对咱们来说到底是好是坏?”

    “我?”佟三娘低头一笑,“我一个做买卖的,怎么知道这种大事。”

    话音一落,众人纷纷发出“哎哟”的声音。

    一个大腹便便穿了一身金色锦袍的商行老板故意挤兑:“佟老板不是认识那个许学士吗,那可是皇上眼前的红人,怎么不去走走关系也让咱们沾光听点新鲜事儿。”

    “嘭”的一声,酒杯被佟三娘用力砸在了桌上,里面的酒崩出来溅到挑事的商行老板脸上几滴,佟三娘眼神冷得能冻死人,“我就认识户部法人司那位许大人,您说的许学士一不管着咱们,二我又不像屠老板这么会攀关系,怎么会跟人家相熟呢?”

    屠老板咧嘴哼笑一声,用一只手的拇指将脸上的酒滴抿去,目光不善地看着佟三娘,眼看就要发作起来。

    和事佬们见情况不对,纷纷站出来打哈哈。

    虽说如此,到底屠老板忍不住气中途甩脸走了,宴席便不欢而散。

    回家后,佟三娘将管家叫来:“把最近去附近几个外国做生意淘换来的稀罕东西都捡上一份给许学士送过去。你跟她说有缺银钱的地方尽管开口。”

    管家领命而去,但当晚就来向主家回道:“东西许大人是一样没收,钱财上更没张口。”

    佟三娘脸上没有出现意外之色,她道:“既然如此那些东西就别放回去了,你拿去给下人们分了吧。最近得把其他店都开起来,到时候你得帮着我管管,到时候可千万别给我出什么差错。”

    “是是是。”管家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小的一定不辜负您的看重。”

    皇帝最近又病倒过两回,他多次催促公主加紧修缮皇陵,公主忙的把部分小事交由女官和自己府中邑司令官等人负责,从来在历史上隐身的公主属官们好像第一次看到大有可为前景,各个牟足了劲为公主效力。

    其中令官大人发现最近公主府上的人少了许多,尤其是男性下人,让他有事都找不到人手去办。他拿这件事去问公主的时候,公主说是修缮皇陵需要的人手太多,为了尽量不劳民伤财,所以就叫公主府里的下人去打打下手,他这才明白缘由没再追问。

    虽然几次病后皇帝都有恢复上朝,但来的次数越来越少,每次只能坚持到一半便会因体力不支早早退下去,如今所有政事基本上都交给了公主全权负责。

    许清元猜测皇帝的胸痹应该非常严重。

    朝中紧张的气氛到了姐姐的时候,宫中传来消息说皇帝吃完柳方士炼制的长生不老丹后昏了过去,太医连夜会诊,皇帝性命保住了,但身体状况已十分凶险。

    陪都嘉怡温泉行宫中。

    一名宫女将信鸽抓在手中取下绑在它腿上的一封书信,她看过后面色一凝。

    将信销毁,这宫女寻到其他几名同伙,彼此通完信后,目前能做的只有静静等待机会的来临。

    皇后刚来行宫时经常泡温泉,但是最近却泡的少了。她们这些伺候沐浴的宫女连日都看不见皇后的身影,正苦恼不知何时才能迎来机会时,却突然接到内官传令让她们今晚做好侍奉的准备。

    宫女们彼此对视会意,在将凶器藏好后,捧着洗浴一应物什进入凤鸣汤泉中。

    为首者等待最后一人将门关上,众宫女轻轻放下托盘,拿出匕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地行动至屏风后,一个昏黑的人影正映在屏风上。

    她们眼神确认过后,一人深呼一口气推开屏风,在池中人发出第一声惊叫前,武力最高的一人率先跳入池中控制住皇后。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惊动其他人。

    与此同时,公主正与兵部尚书也就是自己名义上的公爹面对面坐着,两人都知道此次见面的目的,但却没有人轻易开口。

    作者有话说:

    第166章

    驸马派人来求见, 说是想今晚来府中看看女儿,公主点头应准, 但自己仍留在原地没动弹。

    兵部秦尚书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公主叫老臣来所为何事?”

    “爹, 咱们都是一家人,私底下就不用守这些礼数了。”清珑笑着说。

    “哈哈哈,这却不敢当, 公主千金之躯,是君,我等皆为臣子, 先君臣再父子,老臣不敢忘。”秦大人表情认真, 并没有因为两人的关系失了礼数。

    公主顿了顿,站起身来, 拱手朝秦大人下拜, 秦大人忙起身将她搀扶起来,口中道:“公主万万不可。”

    “爹, 媳妇有难, 请您看在咱们一家子的份上帮我一把。”被扶起来后, 公主看向秦大人的眼中泛起泪光。

    秦大人担忧地问:“公主有话尽管吩咐,老臣能帮的一定不会坐视不管。”

    公主坦然将如今的储君人选之争说与秦大人听,最后挑明希望秦大人能说动南衙府兵助她一臂之力。

    作为朝廷重臣,秦大人又怎么会看不明白现在的形式。当初他家小儿子尚公主,那时的公主根本没有夺位之意, 然而世易时移,随着女官力量的壮大, 公主已经成为皇位的有力竞争者。

    当了那么多年一家之主, 秦大人知道自己面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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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艰难的抉择, 是放手一搏还是划清界限,决定着他们家族的未来。

    秦大人当年是从沙场一步步拼搏上来的。不过不同于那些泥腿子出身的武将,他无论文韬武略都拿得出手,所以才能被提拔坐到兵部尚书的位子上。

    这么多年在朝堂上尔虞我诈、虚与委蛇他从未落于人下,但是他知道自己血脉中还是有武将的那股子血性在,如今一个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即便公主不说,他也早就蠢蠢欲动了。

    只要公主成为皇帝,她的大女儿身上又流淌着秦家的血,将来秦家便可凭借此获得强硬的靠山,说不定还能看到自家血脉登上皇位的一天,秦大人无法拒绝这种可能性。

    况且以他们和公主的关系再想要在皇位争夺中完全撇干净自身,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见秦大人表情变化却迟迟没有表态,公主再次开口:“宁中书行事张狂,竟敢动南衙府兵,他们根本就没把您放在眼里。”

    公主的话也是秦大人心中倾向于她的另一重原因,宁中书那个老狐狸手伸得太长,一旦张闻庭登基,秦家就会陷入万劫不复。因此支持公主几乎是秦家唯一的选择。但是公主要是借用府兵的话,还需要一个合理的名头,不然即便成功继位,他们也要背上千古骂名。

    “公主,南衙虽然名义上是府兵,但实则是负责拱卫皇宫安全……哎,总得师出有名啊。”秦大人这话几乎是向公主表明了态度。

    闻言,清珑公主脸上笑容更盛:“这您放心便是。”

    ——

    从陪都嘉宜到郢都大概有八百里左右,马车大概需要一天半的时间还要不眠不休才能赶到,而信鸽只需要两个多时辰。

    所以宁中书第二天醒来发现没有收到信鸽传回的书信,便隐约感觉到行宫那边可能出了什么问题,为了确认情况,宁中书又让麟石放飞了一只信鸽。

    但经过一天一夜,鸽子还是没有任何音讯,宁中书叹道:“出事了。”

    “麟石。”宁中书一贯和善带笑的脸上浮现出极其严肃的表情,“去跟张闻庭说,让他做好准备,早则明日,晚不过后日,必有大事。”

    “是。”麟石面色一凛,关上笼门便朝外跑去。

    怀杏坊中。

    许清元急切地接过脱雪手中信封,她撕开信纸取出信件,上面只写着一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可。又往信件中看了看,许清元果然发现里面有一块白色蚕丝棉布。

    脱雪想凑过去看一眼上面写了什么,但许清元却将东西一概收进了木盒中,脱雪摸摸鼻子,自觉拉开几步距离。

    “上次给郡主寄信是什么时候?”许清元垂眼思索着问道。

    脱雪半仰着头想了好一会儿,道:“两个月以前送到礼亲王府上的,长史官说会派专人送达。”

    “郢都跟西口相距多远?”许清元又问。

    “五千里?只听曲子里这么唱,再具体奴婢就不清楚了。”脱雪摇头。

    答完话,脱雪发现许清元脸上的表情变得特别奇怪。她似笑非笑,又带着几分思索地说:“知道了,你去市面上租一辆马车,越不起眼越好,把车夫换成咱们的人,停在巷口等我。”

    “是。”

    脱雪刚走,吴浵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不好了,修皇陵的工匠们不知道吃了什么,从今天早晨起就上吐下泻地起不来床,现在连城门都出不去。”

    太阳穴隐隐发疼,许清元摸着额头闭上了眼睛:“公主知道吗?”

    “已经有公主府派去的郎中在诊治了。”

    “郎中怎么说?”

    吴浵不太乐观:“说是至少要修养个两三天。”

    “京郊那边有什么动静?”

    “一切如常。”吴浵道。

    许清元睁开眼睛,呼出一口气:“那就好,你们采购全食物守好家,这两天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再出门一步。”

    察觉到许清元话中深意,吴浵慎重地答应下来。

    鸡鸣过三遍,汪医士伸了个懒腰坐起来,她洗漱好穿上衣服,数了数荷包里的钱,打算去街边吃一碗云吞顶作早饭。

    天还没亮,就有小摊贩挑着扁担来到街上出摊,街边小摊从吃食到杂货一应俱全。

    街角胡记云吞在这边干了十几年,价格合算味道上乘,生意一直非常好。今天汪医士坐到摊子上的时候,几张桌子居然只有寥寥三四位顾客。

    她疑惑地抬头问:“胡老板,今天人这么少?”

    把云吞捞到碗里,胡老板将碗放在汪医士面前,也是一脸不解:“是啊,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人特别少,这不年不节的,难道城外有庙会?”

    以往这个时候百姓已经陆陆续续出来忙活了才对,但是现在街上分明比以往冷清许多。汪医士环顾一周,发觉自她坐下来这短短的半刻中内,视线内至少经过了两支官衙的巡逻队,队员比以往印象中也要更多一些。

    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汪医士将铜板留在桌上,边起身离开边道:“胡老板,我不吃了,钱留桌上了,不好意思啊。”

    “哎!”胡老板停下手中的动作,伸长脖子冲汪医士的背影喊了一声,见对方根本没有回头的意思,只得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将钱收了起来。

    她住的离皇宫比较远,家周围的异常已经十分明显,而往皇宫方向走了一段距离后,这边的街道上百姓却是一如往昔。汪医士觉得更加不对劲起来。

    太医院中,这么早同僚们竟然已经到了大半,负责皇上的院判见她来了,把她叫过去说赶紧准备好医箱准备马上进宫去。

    虽然还没有到以往规定的看诊时辰,但是皇帝病情严重,早点去也没什么坏处。

    不过今天皇宫值守的人查验起来异常严格,不但要看腰牌还要认清脸才行。

    作为医士还没有给皇帝诊脉的资格,因此汪医士只是跪守在旁边,按照院判的吩咐提供针灸等物品。在这个过程中她轻轻瞄了一眼皇帝的脸色,心中大骇,御医轻声训斥道:“做好你的事,别看不该看的。”

    “是。”

    诊完脉,院判写好方子交给手下御医去煎药,汪医士也被挥退下去。

    她从皇帝寝宫出来,听见远处传来声音,那应该是百官上朝的动静。御前侍卫们腰挂长刀守在门口,她不敢多留,跟在同僚身后回了太医院。

    今天倒是难得清闲,一整个早晨除修皇陵的工匠那边因为郎中人手不足来叫过几个医女和恩粮生外,几乎没有人出诊。

    但越是安静汪医士就越是不安,她眼睁睁看着跟自己同时出宫的御医熬好了药端去皇宫,心中实在难掩好奇,便悄悄避开众人去了药房。

    值守人照例询问,汪医士心思急转想到一个好理由,模样平静地道:“户部许郎中府上的梁翰林身怀有孕,临近生产,她派人来要过几次产后调理的药,现在空闲,正好配点八珍汤给人家送去。”

    “不行。”药房的值守官员一口回绝,“改天再说。”

    汪医士刚想问原因,但突然想到了什么,便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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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怨了几句转身出了门。

    身后传来医女问询的声音,汪医士毫不避讳地说:“去茅房!”

    实际上汪医士却转到了药房东墙后,她扒着窗户看见里面空无一人,将袖子撸到肩膀,从窗口探了差不多半个身子进去终于捏到一点点药渣,她忙拿出来捻开一看,又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面色大变。

    装作没事人一样回了屋内,终于挨到午膳时间,汪医士发觉给皇帝看诊的御医还没有回来。结合上午看到的药渣,那些东西根本没有多少药性,一般只是给临死的病患求一个心里安慰用的。汪医士有了猜测,她心中慌乱地从在太医院门口走到午门,却迟迟没有等到许清元的身影。

    随便抓了一个中书舍人询问,对方答曰:“许学士今天请病假没来,首辅大人也没来,真是奇了怪了,两位大人都不到,这一上午可累死我们了。”

    那中书舍人说完提步离开,留下愣在原地的汪医士。她心中转过千百道思绪,终于还是心一横一跺脚,转头往怀杏坊跑去。

    作者有话说:

    第167章

    “我要见你们家大人。”汪医士用力敲了敲大门, 朝里面喊道。

    门被悄悄打开了一道缝,一个姑娘将手指放在自己嘴上:“嘘, 别大喊大叫, 你是谁?”

    “太医院汪雁。”

    脱雪打量着她,道:“大人不在,你走吧。”

    对方说完就把门死死地关上, 不论汪医士怎么敲都不肯再打开。

    如果张闻庭即位,她一个女性医官将更难以在太医院立足,这不是她希望看到的未来。再加上之前许清元曾经帮他们那些替罪羊说过话, 所以她才决定过来通风报信,但谁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看来对方竟真的从来没有想过利用太医院获取消息。汪医士直到此刻才真的确认了这一点, 但她却无比希望许清元不是这样想的。

    她失魂落魄地往家走去,可在出怀杏坊的时候却被巡逻铺兵拦住脚步。

    “两位, 我是太医院的, 这是我的腰牌。”汪医士收回腰牌,“现在可以放我过去了?”

    士兵对视一眼, 退后一步依旧拦住不让她走。

    “我下午还要去太医院上值, 你们再这样我报官了!”汪医士怒道。

    “官?咱们就是官衙的, 别说你是太医院,你就是内阁的人也照样不能进。咱们只是奉命行事,汪大人体谅体谅。”士兵油里油气地道。

    好汉不吃眼前亏,汪医士脾气虽爆,却不是没脑子的人, 她瞪了两人一眼,转身靠在路边墙上平复心绪。

    未正时分日头最毒, 汪医士顶着烈日站了一刻钟就有点受不住, 在这短短的一刻钟内, 怀杏坊的兵力明显又有增派,她换了块阴凉的地方,心中有些害怕。

    对面许家大门重新被打开,脱雪冲汪医士招招手请她进来。

    眼下待在外面实在太不安全,汪医士没有多想几步上前进了许家大门。

    倪慧凝拿着绳子迎上来,十分抱歉地说:“汪大人,特殊情况,我们需要确认你不会伤害我们,所以……”

    “我知道。”汪医士点点头,双手对握伸到对方面前,“绑吧。”

    眼看汪医士被送入厢房,脱雪拿了梯子爬到与围墙齐平的高度,小心翼翼地探头观察街上情况。

    “外面怎么样了?”吴浵问。

    “哎呀这才看了多大一会儿,你再等等。”脱雪伸手向后胡乱摆了摆,继续探查。

    一阵整齐的行进声在墙外响起,脱雪忙缩回脑袋,等声音过去,她脸色发白地爬下梯子,一把攥住了吴浵的手:“好多人,我打眼一看起码得有百十个,在他们过来之前我就看见士兵不让百姓出门了。”

    “现在街上除了铺兵外,一个人也没有?”倪慧凝问。

    “对。”脱雪点点头,“不知道小姐怎么样了……”

    公主府内。

    风洗堂中坐着三个人,一个在首位却带着帷帽看不清脸;一个是清珑公主,她的呼吸声特别大,似乎对自己的紧张情绪难以排解;第三人则是位于公主身旁的许清元,她盯着茶盖上面的鹤纹图一动不动。

    门被不知何人敲响,屋内三人抬头去看。

    见其他人都不动弹,公主按捺不住走去开门,她的心腹侍女急匆匆进来,咽了一口唾沫,说道:“宫里来人,好像是要传您进宫。”

    许清元站起来,正迎上回头看过来的公主的目光。

    “好,你在门口守着,见到人再敲门进来。”公主对侍女道

    “是。”侍女眼神扫过屋内三人,关上门退了出去。

    公主走到许清元面前,声音隐隐带着颤抖:“我,去还是不去?”

    许清元抬起头来,眼神一凝:“去。都到这个时候了,不能功亏一篑。”

    “好。”公主深吸一口气,看着许清元和那头戴帷帽之人藏到屏风后,自己转身进了东房。

    侍女细心听着,屋里面好一阵子没有动静,而眼前已经出现了内官的身影,她顾不上敲门直接推门而入,冲里面小声喊道:“公主,内官来了。”

    一声说完,人还是没有出来,侍女往里走了几步,看见里头榻上隐约躺着一个小孩的身影,公主给她盖好被子才转出来,吩咐道:“准备接旨。”

    “是。”

    今日来传旨的是许清元的老熟人王镇王内官。

    往常宣诏这种好事都是抢着接,但宫里头的人精们看出最近形势不对劲,今天却没人愿意出去。

    王镇是主动站出来的,田德明对他的举动很是满意,将其中一份圣旨交给了他,由他带人去向公主宣诏进宫。

    听到去处,王镇心中大大松了口气。

    他的两个手下不知道内情,脸上哭丧着脸,仿佛要去送死一样。

    被下人带至正堂,王镇看着跪在眼前的公主,按照圣旨所写宣旨传公主进宫觐见皇上。

    跪领完圣旨,公主给了王镇一个眼神,两人走到角落,她问:“你们一路过来有没有受到查问阻挠?”

    “并未,但是路上一个人都没有。”王镇压低了声音道,“左边那位内官的身高体貌跟她相当,小的会把他留下来。”

    那两位内官手下正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突然接收到公主的目光,他们心中止不住地发毛。

    “好。”公主颔首。

    ——

    与公主这边不同,另一位被选中去张闻庭府中宣旨的内官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他勉强在四周十几号大汉的注视下将圣旨念完,强装镇定地说:“张大人,请随奴才入宫吧。”

    张闻庭面无表情地看着内官,突然发出一声嗤笑:“你觉得是你能出的去,还是我能出的去?”

    那些手中拿着武器的打手上前将内官围在当中,内官拼命喊叫以显示自己的底气:“你们这是干什么?我告诉你们,咱家是来宣圣旨的,你们要敢对我动手,那就是谋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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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强壮武士不耐烦地歪了歪脑袋,大刀手起刀落,几名内官人头落地,喷薄出的鲜血溅到了张闻庭脸上。

    传旨内官的那颗头颅滚到武士脚下,他踩在上面滚了几滚,又抬起一脚将它踢到了张闻庭面前。

    内官一张布满鲜血的脸上充斥着震惊和害怕,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强烈到表情极度扭曲可怖,张闻庭猛地把眼闭上,心中狂跳不止。

    酉初一刻,落日熔金,赤红的火烧云燎透天边。

    卫尉寺负责看守武库的何大人不顾家人劝阻执意要去宫中交接值班,但他心中也不是不害怕,所以临行前还是带上了自家十几个家丁。

    大街上除了巡逻兵连只鬼影都看不见,而他们看见何大人出来后,却没有任何阻拦的意思。

    何大人看向自家对门刚搬过来没多久的大理寺晋大人府上,那边同样紧闭着门户,他心中愈发不安,连杌凳也不用,手脚并用地爬进马车中,这才松了一口气。

    车夫看着巡逻兵士已经走过街口,道:“老爷坐好。”

    “快走。”何大人催促道。

    “砰——”

    一声巨响在寂静的街道内响起,车夫悚然一惊,他下意识地转头望向声音来处,是那位晋大人的府舍方向。

    房顶上正有一样管状物什正直直对着他,随着巡逻兵听到动静跑过来的脚步声和再一声巨响后,车夫只觉脑门一凉,自额头涌出的鲜血模糊了他的视线。

    在倒下闭上双眼的最后一刻,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掀起马车帘子的一角,里面自家大人双目无神地靠在车壁上,头上同他一样被开了个洞。

    从屋顶利落爬下,葛高池收起手铳,与曲介及晋府下人一起死死抵住门口。

    晋晴波走上来与大家一起使力,她看向葛高池腰间的武器,最终还是忍住了好奇。实在是现在情况紧张,不是答疑解惑的好时候。

    巡逻兵赶过来的时候只看到街道中央马车上的两具尸体。

    “头,现在怎么办?”一个兵卒慌问道。

    领头者咬着牙怒骂:“把周围宅子都进去搜一遍,找不到嫌犯咱们谁都别想交差。”

    但这条街上多是官员府邸,门户高大无法能轻易闯入不说,眼下情势紧张是谁都看得出来的,哪家不是紧守门户唯恐自家出事,即便跟此次凶杀毫无关系的人家,一看巡逻兵要进门,也是抵死反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逐渐有人家被打开门户,这些铺兵们一进去,说是搜查凶手,但见到官员家中的珍奇宝贝便很难有不顺手牵羊的,就连领头的也是如此的,这么一来又耽误了不少时间。

    晋府人手充足,至今仍未被撞破大门,但外面铺兵一波接一波地赶来,每一次狠撞都是对厚重大门的极大考验。

    门里边,葛高池等人倒地后顾不得喊疼立刻爬起来继续抵住大门,但即使这样也难免被撞得七零八落。

    曲介挤到葛高池身边,小声问:“他们什么时候出手?再晚我们就撑不住了。”

    “闭嘴。”葛高池骂了他一句,“把力气用在正处,多守一刻,我们就多一分存活的可能,别忘了大人是怎么交待的。”

    被训斥的曲介狠狠打了下嘴,重振精神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守住了又一波撞门。

    他们之间的对话落入有心的晋晴波耳中,她回身看向屋中,表情难掩担忧。

    女儿长冬没有被送出城去,晋晴波不是不担心女儿,但她知道自己跟公主关系太近,如果将女儿送走必定会引起宁中书的警觉。同时跟她们同一阵营的女官们也会心生不平,难道她们的家人就不重要吗?公主不能厚此薄彼,晋晴波明白。

    但作为一个母亲,至少要为女儿做些什么。所以自有预感起,她便在家中建了一个隐蔽的所在,里面食水齐全,能挨不少日子,万一事败,希望女儿福大命大,能够化险为夷。

    作者有话说:

    榜单更满,明天休息一天

    第168章

    那巡逻铺兵的领头人见迟迟开不了晋府门, 心中便有猜测凶手就藏在其中。他命人将这附近的手下全部叫过来,集中兵力誓要打开此门。

    人多力量大, 不过一两次后, 门内晋府众人明显支撑不住,加之此时他们心中难免惶恐害怕,更加溃不成军。

    曲介焦急不已, 他在心中把皇天后土各路神仙都求了个遍,但援兵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大门绝对无法抵抗再一次的冲击,众人脸上浮现出绝望之色。

    但门外的铺兵却迟迟不再动手, 反常地安静下来。

    一个兵卒从远处跑来,对铺兵头子道:“隔壁几条街的人怎么都在这?我们头说一大伙人已经从附近街上冲过去了!”

    “什么?”铺兵领头人脑袋里嗡地一声, 他大叫一声“不好”,带着手下往附近急赶, 没人再顾得上管晋府如何。

    葛高池听见外面的声音, 等人走光后,小心打开门走出来, 他见其他人家也有出来看情况的, 但就是不敢离家门口太远。

    街尾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传来, 葛高池看见那些本应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工匠们拿着各式各样的家伙事正往公主府方向赶,前头二十几个装备齐全、武功高强的,正是公主府的护卫们。由他们打头阵,能尽量减少人员伤亡。

    “走,快跟上他们。”葛高池带着部分人手汇入队伍, 朝公主府方向跑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仍留在公主府的许清元听到府外嘈杂声乱成一片, 她站在风洗堂门口问侍女:“你去看看外面什么情况。”

    侍女应声而去, 不过片刻便回转, 对许清元道:“公主府的护卫带着一帮工匠家丁正堵在门口跟铺兵厮杀,他们是来接应您的吗?”

    许清元转头看她一眼,侍女面上异常焦急:“您快去吧,他们人手虽多,但大多数人手无寸铁,支撑不了多久的。”

    ——

    眼下已经是酉正时分,夜幕尚未完全落下,一队装备精良的四十人禁军堂而皇之地骑马奔行在大道上,从皇宫赶到公主府只用了不过短短一二刻钟。

    为首者路过府中东南角时特地留意关注,果见到一方粉色手帕被挂在竹节枝条上,他心中一定,叫下属架好梯子,从后院方向翻了进去。

    如宁中书所料,公主已经将所有能用的人全都派了出去,此刻府中守卫力量薄弱。又为了避开可能来接应的大批人手,他们特意让内应做好标记,如今进入府中后果然一路无人,他们很快找到了风洗堂中。

    屋门禁闭,窗户也关得严严实实的,里面寂静无声,似乎并无一人。

    “踹门。”为首者一声令下,在这么多身强体壮的禁军面前,木质雕花门扇仿佛纸糊的一般,几下便被踹烂在地。

    里面漆黑一片,一名禁军点起火折子往内走去,他摸索到烛台将其点燃。屋内亮堂起来,藏在屏风后影影绰绰的身影立刻显形。

    那禁军看见上峰的眼神,几步上前一把将屏风掀翻在地,露出后面两个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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