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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0-40(第1页/共2页)

    您现在阅读的是文学网提供的《盐祸猪六戒》30-40

    第三十一章 药堂秘事

    大柱子将沈亭山引到院子后头的水井处,他将水桶放下,不多时便将一个湿漉漉的油布包袱打捞了上来。

    “出工那几日,李执事时常往来四t?时药堂。一开始,我以为他是来收尸的,后头才发现,他是来看病的。”

    “看病?”再次听到李执事身前的消息,沈亭山显得既兴奋又惊讶。

    “我暗中听着,好似是生了疮,开了好多药吃都不见好。这包裹里头的就是四时药堂开给他的药。”

    “这你是如何拿到的?”

    “是少东家给我的。”

    “周轩?”

    大柱子点点头道:“那日我与他结算工钱,事毕,他将我单独留下,说‘我准备去外地采买药材,若李执事回来要看病,便将这药给他。’”

    “没有再说其他的?”

    “他说我办事妥帖,此事交给我最是稳妥。当时官府一直在查皮三儿凶案,我听邻里大娘说,这李执事怕就是凶手。我怕惹上事儿,便将这药包袱丢到了井里,今儿大人恰好来了,我便将这包裹交给您,这才安心嘞。”

    沈亭山听到此处,心中不免生疑,暗自忖思一会后,问道:“烧船那日,是谁领着?”

    “也是少东家。”大柱子肯定道:“说来也奇怪,这少东家做事素来谨慎,那日却不知怎的,火刚点,便着急忙慌走了。”

    至此,沈亭山已大概了然。原本,他以为是大柱子机敏心细方能找到这些线索,如今看来,这些线索只怕都是周轩刻意留下。无论这些线索是真是假,少不得还得继续追查下去。

    沈亭山主意已定,扭头对大柱子说道:“包袱我先拿走,阿哥近日莫要再出门,也莫叫安儿去前头看着,只管在家呆着便是。”

    大柱子点了点头,道:“好,这些我懂。对了,你且等等!”大柱子快步走进厨房,在食箩里一阵搜罗,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块油布并菜蔬之类,“我将这包裹重新包下,你走时连这些也带走,外头人瞧着,只当是从这拿走的手信。”

    沈亭山眼里闪过一丝赞赏,笑道:“饶是阿哥心细。”

    两人又寒暄了一会,沈亭山便拜别而去。折腾这一番,眼瞅就要到日入时分,沈亭山决定先赶往赵十一家中,让他辨辨这药材再做打算。

    沈亭山不知道的是,赵十一此时并不在家中。

    赵十一不陪同沈亭山去七里巷,并非胆小怕事,而是他心有另一桩需查之事。尽管他一再告诫自己莫管闲事,但双脚却似有了自己的意识,越是阻拦,越是往坟场方向疾行。赵十一只得安慰自己,并不是他想插手这个案子,实乃双腿不由自主。若真有罪,就叫这不听话的腿再被打折一次罢了。

    不过,这两条腿大抵也是倔性子。明明上次因着‘流棺’一事已受折辱,如今仍执着于探查此事。

    当沈亭山提及码头劳工时,赵十一脑海中突然浮现那日在船沿所见的小黄虫,或者更准确的说,是葬甲。

    有葬甲的地方,必有死尸。

    当时,四时药堂恰好有棺椁抬出。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他劝说自己,那葬甲或许只是从棺椁处飞来。但事到如今,他已不能再这般自欺欺人下去了。

    挖坟那日,他曾斜睃到坟地不远处的几处小土坡,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附近亦徘徊着些许葬甲。葬甲出现在乱葬土堆中并不出奇。然而,令他感到困惑的时,坟场寸土寸金,坟场主将土地做了坟墓卖尚且如杯水粒粟,又怎会单独放那一块地出来做乱葬土堆用?更何况,这片土地以前也从未被用作乱葬土堆。

    赵十一心中疑云密布,急需得到解答。

    自那日陈脊在坟场闹了一场后,洪州便派人将此处团团围住,不许任何人靠近。好在赵十一在这一带还有些许交情,辗转交托了几个人,才跟着打扫的人混了进去。

    因是混进去的缘故,赵十一不能携带过多的验尸设备。只一双羊肠手套及锄头,他便硬着头皮,忍着恶臭挖起土堆来。

    这些尸体掩埋得极为草率,赵十一仅仅挖了几锄,便露出了许多尸体。这些尸体有的尚且新鲜,有的已经腐烂,还有一些已然骨化。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乱糟糟堆作一团,打眼一看真是个无主孤坟。

    然而,偏偏这里头有赵十一眼熟之人。尽管她已是腐化大半,但赵十一仍一眼认出她来——去年庙会的吉祥姑,山阴县小有名气的女娃娃。

    如果这真是无主孤坟,这女娃娃又怎会在此处?饶是赵十一与王麻子交情不深,也曾听得王麻子老来得女,将个女娃娃捧在手心上养着。如今她年幼夭亡,王麻子再如何亦不会将她至于乱葬岗而不顾。

    正在赵十一忖思之际,帮手在远处招呼他,“你快些!有人要来了!”

    听到这话,赵十一不敢耽误,匆忙忙从女娃身上取下一角尚未完全腐烂的衣物,也不顾干净与否,便往怀中塞去。随后又匆忙将土堆埋好,离开了坟场。

    他一路快走回到城内,心里一直忐忑不安。赵十一锤了锤自己发软的腿,无奈地叹道:“你啊你,胆小又偏爱逞能,真是无用。”

    与此同时,沈亭山在赵十一家中扑了个空,只得坐在院中,重新梳理案情,耐心等待赵十一归来。

    根据目前掌握的线索,沈亭山基本可以笃定一件事,四时药堂近来运输的并非药材,而是那批在海上神秘消失的官盐。他们从码头将这批盐运入城内,藏在密室之中,随后在城内销售。遇到大买家时,便利用‘流棺’作掩护,将盐再次运出城外。

    只有一点不明。如果是这样,那些原本应当存在‘流棺’中的尸体去了何处?买家又是如何与他们联络的?

    沈亭山这样想着,目光落到手边的油布包裹之上,其他一些疑问又涌上了心头。这药材究竟与李执事有何关联?周轩为何要特地将此物留下?还有,陈父的棺椁里为何会出现四时药堂的香料呢

    突然间,他想起了陈脊曾对他说过的一件事。送葬那日,陈脊曾顺路经过福祥寿衣店置办寿衣。而他之所以去这间店,是因为父亲重病期间,他在馄饨摊上偶然听到别人提起这家店的好处。

    沈亭山当时听了不觉有异,但现在回想起来却觉得事有蹊跷。眼看天色已晚,赵十一却仍不见踪影,沈亭山决定先往福祥寿衣店去一趟。无论如何,此刻他不想放掉任何一丝可能的线索。

    福祥寿衣铺是县中名店,街面两层,上层及后面大院是仓房,前段时间的盐祸,让林婆赚得盆满钵满。她一下进了许多货,连一楼都囤满。近日县里光景好了些,店里一不小心就积货了。

    沈亭山看着满店的纸扎,小声叹道:“看来查案也不一定是好事。现在不死人,她财路就停了,一会便要打我。”

    沈亭山说话声音虽轻,仍是吵醒了正在柜前小憩的林婆,她乍然醒来,眼睛尚未睁全,便笑容满面道:“客官要些什么,元宝火烛香油纸扎,我这都有。”

    沈亭山穿着白日采买的劳工衣裳,装作普通客人,问道:“可有寿衣?”

    听闻是丧事买卖,林婆脸上的笑顿时收敛下来,正色道:“都有,客官要什么样的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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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亭山眼神在店中四处飘散了一阵后,向林婆说道:“我要最好的那件。”

    沈亭山虽不知陈脊那日所买是何款式,但他猜想,以陈脊的孝心,大抵便是挑了最贵的。

    林婆听罢,指了指不远处的柜台,道:“这个款式便是最好的!不瞒您说,知县大人来买,亦是这件哩!”

    林婆此话倒是一下就戳中了沈亭山的心事,沈亭山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问道:“真的假的?你可别唬我玩。”

    林婆不屑地冷哼一声,“我林婆在这条街做买卖也快二十年了,客官可以去打听打听,我林婆何时骗过人一句?不过,当时我给知县大人的没从柜上拿,是到楼上仓库拿了最新的料子。知县大人要的,我少不得去将压箱底的好货拿出来。”林婆说着打了个要钱的手势,笑道:“只不过,这价钱嘛……”

    沈亭山道:“仓库?我能去看看吗?”

    林婆神色有些为难。

    沈亭山道:“你放心,钱少不了你的。”

    林婆听了心下一喜,当即领着沈亭山往楼上仓库走去。

    这仓库物品成千累万,林婆将最深处将寿衣拿出来递给沈亭山,他随意翻了两下,笑道:“知县大人眼光倒好,料子果然不错。”

    林婆听了夸奖,更是喜不自禁,一股脑地就夸起自家买卖了。沈亭山却丝毫没有注意听她说话,他一双眼睛在仓库里四处打量,瞥见角落的细屑时,他猛得眼前一亮。

    他迅速走过,弯腰将其捡起,是陈父棺椁中一模一样的香料!

    “这是?”沈亭山压抑着兴奋,打断了还在滔滔不绝说着开铺史的林婆。

    林婆一怔,脸上有些愠色:“今年t?蚊虫多,放些香料,免得那些个东西将纸扎咬坏。这还是路过的游医教我的法子,甚是好用。”

    “路过的游医?”沈亭山眼珠一动,心中暗思,“又是一次偶遇。”

    他不动声色地将香料藏在袖中,眼神又被一旁的棺椁吸引,问道:“这棺椁怎做得如此小巧?”

    林婆道:“这是专给小孩准备的。”

    沈亭山仔细瞧了棺椁,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这棺椁近来可曾卖过?”

    林婆不知沈亭山为何忽然问起此事,想想许是他家中亦有小儿逝世,便也如实相告,“王寡妇家的欢哥来买过,说是熟皮匠王麻子的女儿疫病去世了,替他来买棺材。”

    “欢哥?”沈亭山一时没控制住,语调因惊讶明显升高了。

    “嗯,是他,就施盐那日,我本赶着去南街排队,他硬生生把我拦住,说得十万火急。”

    沈亭山即刻察觉到此事并不简单,扭头便提步要走。

    林婆忙将他拦住,“客官这寿衣,棺材不要了?”

    沈亭山回过神来,掏出几两银子塞到林婆手中,“银子你先拿着,人可能暂时不死了!”

    刚踏出铺子,沈亭山就瞥见斜对面茶水铺里坐着的一熟悉的身影。“赵十一!”沈亭山高喊道。赵十一回过头,见是沈亭山,忙起身行礼道:“沈大人平安回来了?”

    “我在家中苦等你不到,没曾想你跑着清闲。”沈亭山打趣道。

    赵十一羞怯地低下头去,心中暗道自己实在被唬得腿软,走不动路了才在此歇息,这种事又怎好对沈亭山启齿。

    沈亭山见他没有答话,只当是激恼了他,便笑道:“我不过随口一说,你倒莫要放在心上。”

    赵十一点点头,没有接话,而是拎起茶壶替沈亭山斟了杯茶,缓缓道:“大人今日可有新线索?”

    沈亭山面色顿时警惕起来,悄声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你我家去。”

    赵十一点头道:“我亦有要事要与大人禀告。”

    沈亭山闻言一怔,上下打量赵十一一番,见他脚底踩着坟场特有的红泥,额上又渗着细汗,顿时了然,笑道:“着实是辛苦你了。”

    月上梢头,二人相视一笑,起身一同往家去。夜色渐深,路人行人渐稀,二人也无太多话说,只是静静地走着。沈亭山忽得想起一句诗来,缓缓吟道:“极目观前境,寂寞无一人。回头看后底,影亦不随身。”

    赵十一默默地听着,心中却掀起了涟漪,但他没有接话。对他而言,查案已属逾越,了解他人的心酸苦闷更是界外之界。

    沈亭山亦知他心性与陈脊大有不同,便也不多话。他见天色已晚,索性沿街打包了些吃食,一路回到家时,已是酉牌时分。

    赵十一将沈亭山迎进屋内,掇条凳子让他坐下。桌上的打包回来的吃食香气四溢,赵十一转身把前门上了闩,后门也关了。做完这些,他仍觉不够,又想走去厨上拿酒。

    沈亭山笑着打断道:“你无需如此繁文缛节,我也不是第一次来,更不是什么客人。我们还是先说正事要紧。”

    赵十一应了,也掇来一条凳子,近他坐了,缓缓道:“大人,您先说还是我先说?”

    沈亭山道:“你有甚发现先说说吧,说不准正好能解了我的疑惑。”

    赵十一点了点头,想了一阵,开口道:“城外的乱葬岗有死人。”

    赵十一言的话言简意赅,既无前因亦无后果,沈亭山一下愣住,疑惑道:“死的什么人?乱葬岗有死人有何不对?”

    赵十一道:“不正常。”

    沈亭山听得云里雾里,笑道:“我不嫌你啰嗦,你还是完整说出来吧。”

    赵十一肯定地点了点头,将自己为何去坟场,有甚怀疑通通说了一遍,最后道:“我在那乱葬岗中发现了王麻子的女儿。她”

    “你等等!”沈亭山打断赵十一的话,惊讶道:“你说谁?熟皮匠王麻子那六岁的女儿?”

    “正是,”赵十一点头道:“如果真是乱葬岗,那她就不应该在那。”

    “我明白了!”沈亭山兴奋道:“你真是解决了我一大难题!”

    赵十一疑惑地看向沈亭山,沈亭山亦将自己一日之发现描述了一遍。

    赵十一听后,浅笑道:“不曾想倒与大人不谋而合了。”

    沈亭山暗思:“现在,关于流棺便只有一事不明。四时药堂究竟是如何与买家取得联系的?这其中有没有盐商会的参与”

    他转过头,用充满专注的眼神看着赵十一,道:“你且将那日流棺出殡时看到的事情再说一遍与我听,任何细节都不要错漏。”

    赵十一依言复述一番,沈亭山聚精会神地聆听着,寻找着线索。当他听到送葬队伍绕着金凤楼和沙浦河行走,以及鼓楼钟声响起后有童子递出纸条给领头执事时,他发现了其中的异样。

    沈亭山道:“那童子原本就在队伍当中,亦或是从别处钻出来的?.”

    赵十一凝眉回忆了好一会,含糊道:“记不清了,那时人多,也不曾在意。不过他穿着丧服,应当是原本就在队伍中。”

    听到此处,沈亭山心中已有算计。他沉吟片刻,接着说:“这事我回头再去调查。这里两件东西,需要你帮我辨辨。”沈亭山说着首先将从大柱子家中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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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的油皮包裹递给了赵十一,“你看看,这些是治什么病的药材?”

    赵十一接过包裹,先是用鼻子嗅了嗅,然后放入口中嚼了嚼,快速吐出后,呷了一口茶漱口。他沉思片刻后说道:“这是治疖肿的药材,单吃倒无不妥,但切记不要与香佩兰长期同食。”

    “同食有何不可?”

    “会导致疖肿反复发作,长久下去还会生成毒性,要人性命。”

    “这香佩兰长何模样?”

    “巧了,先前为了研究疫病的解药,我倒是买了些香佩兰放着。大人稍等,我这去拿来。”

    当赵十一将香佩兰拿到沈亭山眼前时,他顿时瞪大了眼睛,不由一阵心惊。

    第三十二章 设计铺谋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陆庠生家的院子里就种满了此种药草。沈亭山又仔细回想了一阵,他记得,陆庠生家的仆妇曾经说过,陆庠生有几日忽然发疯,拔了许多花草挨家挨户地扔

    思及此处,沈亭山连忙问道:“香佩兰与这药材要如何同食方会致病?”

    赵十一道:“自然是一同在药壶里煮。”

    “不,我是说,如何在本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让他意外长期同食?”

    赵十一凝眉思忖了一阵,“如果将足够量的香佩兰长期浸在日常饮用的水中,那便有此可能。”

    “如此看来,只要到李执事家中看看他的水井,水缸便可知晓。不过”

    沈亭山声音极轻,更像是自说自话,赵十一没有听清,问道:“大人,你说什么?”

    沈亭山盯着赵十一看,半晌后才略带请求地说道:“我怀疑李执事身前应当中了此毒。不过,我也疑心是有人故意诱我。因此,有件事想请你无论如何帮我一帮。”

    赵十一疑惑地问:“难不成你要我再验李执事的尸体?”

    沈亭山默默点头。

    赵十一面露难色:“李执事的尸体被洪州搬到了义庄,又加派了许多差役严加看守。我不曾接到府衙命令,如何进得去勘验?更重要的是,那尸体挖出后,并没有再做任何保护,虽只过了短短两日,恐怕已经骨化。若要验毒,很难。”

    “很难还是不行?”

    赵十一顿了顿,叹道:“罢了,看来不止双腿不听使唤,我这两只手也要离了我的身子。”

    沈亭山虽不懂赵十一此话何意,但通过他的表情,亦猜出了赵十一已然答应帮手,遂笑道:“你莫怕,义庄的差役我自有方法引开。你只消告诉我,验毒需要多久。”

    赵十一想了想,有些为难地说道:“若真的骨化,要想验毒就需蒸骨。”

    若非万不得已,赵十一也不想动用此伐。

    这蒸骨法是对疑难命案不得已才会采用的验尸方法,其做法需要将尸体剔肌留骨,撒酒泼酸。都说“死者为大”,即便李执事身前做了恶事,死后也不该遭此酷刑。

    思及此处,赵十一终究是于心不忍,接着说道:“或者大人想想从别的地方取证?”

    “没有别的法子了,就这么办吧。”

    赵十一长叹了口气,勉为其难道:“何时动手?”

    “明日一早,你先备好要用的活计。”

    赵十一犹豫地立在原地,有句话在心底反复斟酌,始终未能说出口。

    沈亭山察觉到他神色有异,打破沉默,主动道:“想说什么便说,你知道的,我素来不讲规矩礼教。”

    赵十一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道:“大人,此案你不查也是可以的。”

    沈亭山一怔,旋即哈哈大t?笑道:“原来你在担心这个!不怕与你直说,若是昨日,我确实可以就此撒手不管返回京都。但今日便不同了,我必须要将此案查明。”

    “这是为何?”

    “救陈脊出狱是情分,不可靠。救我父亲,是本分,可靠。”

    “令尊?”赵十一心中不解,“此案还牵扯到沈大人了?”

    沈亭山笑道,“其中内情复杂,不便与你细说。你只消知道,此案我定会追查到底。如此,你可放心了?”

    赵十一的疑虑瞬间烟消云散,如释重负。他恭敬地应了一声,领了命,起身去了。

    “去哪?”洪州声如洪钟,疑惑地看向陈勇,“你要审陈脊,我直接叫人把他押来就是,还要你我二人跑去监牢见他?”

    洪州嘴角挂着一丝不屑,“老陈,你堂堂一个绍兴通判,案子主审,来到山阴的第一件事就如此昏头。”

    陈勇这时坐在茶几旁的椅子上,脸色十分凝重。他瞥了洪州一眼,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你以为这是什么好办的差事?”

    洪州道:“你这话说的糊涂。你是主审,随便叫谁来受审,有甚难的?”

    “你才糊涂!”陈勇压低声音道:“沈滔在朝中弹劾郭大人一事,你可知晓?”

    洪州不以为意地笑道:“自然知晓。怕他作甚,凭他能掀起什么波浪?”

    “能掀起什么波浪?”陈勇冷哼一声,“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能要了我俩的命!”

    洪州一怔,“这怎么说的?”

    “如今朝中谁人不知你我二人与郑大人交情深厚?在这个节骨眼上,陛下还指派你我审理此案,你以为这是何意?”

    “自然是陛下信任郑大人,这才委我们重任。”

    “若圣意真是如此,那沈滔难道是个眼瞎心盲的?他就非要不知趣地参劾郑大人,找陛下的不痛快?”

    洪州思忖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恍然:“你的意思是陛下疑心郑大人?那为何还要我们来查?”

    “夏言和郭大人进宫侍疾已有月余,一点消息都不曾传出宫来。你别忘了,这案子,原本可是沈滔的儿子沈亭山在查。”陈勇呷了一口茶,叹了口气:“陛下这盘棋下得妙啊。我们得好好琢磨,否则一步错,步步错。”

    “难不成陛下这招是要坐山观虎斗?”

    “虎?”陈勇冷冷一笑:“你若是真虎倒也罢了,只怕你是真的虎。”

    洪州“哎呦”一声,站起身来,“什么虎啊虫的,老陈,我没你那许多花花肠子,你就说,现在我们怎么做。”

    陈勇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找陈脊帮忙。”

    “陈脊?他一个下了狱的犯人能做什么?”

    “你还不懂吗!”陈勇瞪了洪州一眼,强忍着耐心,低声解释道:“你我都清楚真正的黄柳生是谁。现在只要陈脊咬死,沈亭山是故意将罪名压在尹涛身上的,这盘棋就活了。到时候,谁是真正的黄柳生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陛下希望谁是黄柳生。”

    洪州听闻此计,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的光芒:“好你个老狐狸啊!”他心中暗自庆幸,有陈勇这般谋略之人同行,这趟审理之行方有胜算。

    与此同时,深陷牢狱的陈脊对外界发生的事情还一无所知。

    从盐祸发生以来,他每日奔波于查案之中,无暇他顾。如今,陡然闲了下来,脑子一下又被丧父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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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占据。

    他原以为忙碌能够掩盖哀伤,但当他停下来,那份痛苦仍如巨浪般汹涌而至。这几日,他只要闭上眼睛就会想起棺椁掀开时父亲的惨状。那个场景如毒蛇猛兽一般,撕咬着他,让他心痛如绞,夜夜不得安眠。

    他不断回想父亲生前的点滴,在自责中反复问自己,如果自己当初再聪明一点,早日查出疫病真相,父亲是不是就不会死?还有,那日祭拜时,东西准备的是不是不够?寿衣是不是应该再多烧几件?父亲爱喝的黄酒,似乎也忘了再打上两坛。甚至自己这番挖坟究竟会不会扰了父亲安灵?他并非心生后悔,只是关于至亲的事情,无论怎么做都会觉得不够,都会觉得不妥。

    这种反思和自责是无尽的,疲惫与无助也是无穷的。陈脊知道,它们将终身伴随着自己,在每个不经意的时刻猝不及防地闯入,再次深深折磨他。

    母亲早逝,父亲如今也撒手人寰,这世上真的只剩自己一人了。

    往后归家,再无父亲亲手所做的饭菜。出门亦再无父亲唠叨。

    “慢点,早点回家。”

    这句话他再也听不到了。

    家里,再也没有人等他了。

    可何处是家呢?

    陈脊举目四望,坚不可破的大锁,漫长漆黑的甬道,叮铃铛的铁链响声混在沉闷而潮湿的空气中,时间仿佛都停滞不前了。

    他开始自嘲地想,如果余生都要留在这个地方度过,也许也是个不错的结局。不孝之人,能在这牢中安度已是幸运。

    陈脊深叹一口气,静静注视着那用重锁牢牢封住的大门。随着“吱呀”一声轻响,昏暗的牢房忽得闯入一丝亮光。伴着月光而来的,是两位斗篷遮面的中年男子。

    陈脊看到他们径直向自己走来,疑惑渐生,直到两人蹲下与他平视,他才认出其中一人乃是洪州。

    “陈知县,一日不见可还安好?”

    洪州问得轻声细语,语中似有深意。陈脊听在耳里,心中反而发起杵来,他的目光在洪州与另一位男子之间徘徊。

    洪州见陈脊没有答话,又接着说道:“将你押入大牢其实是上头的意思,我也不过是奉命行事,无奈之举,陈知县可莫要怪罪我。”他稍作停顿,又指了指一旁的男子,“这是绍兴府陈通判,你这案子的主审官。”后面几个字洪州特地加了重音。

    陈勇接口道:“我这人素来不喜拐弯抹角。我听说陈知县为人直爽,若我言语含糊,怕是你听不懂。那么,我就直说了。放眼整个山阴,你若想活下来,只有我能救你。”

    陈脊皱眉看向陈勇,心思急转,虽然他不是什么聪明人,但也明白陈勇这时乔装来见他,必是另有所图。而自己若是不答应他,一定会有性命之忧。

    陈勇继续道:“如今你被关在这大牢之中,外头的许多事你可能还不知晓。我和洪大人接了这案子后,那是寝食难安,只想着要尽快破获此案,为陛下分忧,为百姓伸冤。万幸,这两日总有了些线索。”

    “什么线索?”陈脊终于开了口。

    陈勇压低声音,语气略显神秘:“真正的黄柳生并非尹涛,而是陆文远。至于这陆文远究竟受何人指使,我们还在调查当中。不过,沈亭山为何要构陷尹涛,此案又是否与沈亭山的父亲,当今吏部尚书沈滔有关,我想,陈知县你应当清楚。”陈勇看着陈脊的双眼,语气温和地说道:“只要你如实将沈亭山威胁你构陷尹涛之事招出来,我承诺保你不死。”

    陈脊气得咬牙切齿,心中愤怒如潮水般汹涌。他断然没有想到,官至一府通判的人居然可以无耻到这个地步。

    “你们要我做伪证?可惜了,我虽非圣人,却也读了一辈子书,懂得些礼义廉耻。”

    如果他怕死的话,当初就不会选择查案。

    陈勇算准了这点,所以承诺保他不死并非他的筹码。

    陈勇面不改色:“当然,如果你执意为沈亭山开脱罪名的话,我就不得不将你视为同党一同论罪。哦,不止你,还有你的父亲。毕竟,李执事的尸体是在你父亲棺椁中挖出,虽然如今死无对证,但我们仍有理由怀疑,你父亲亦是同党。”

    “你想干什么!”陈脊愤怒地抬起头,拳头攥地紧紧,“此事与我父亲无关!”

    当陈脊神色变得激动时,陈勇知道计策已成功了一半。

    他柔声笑道:“你别急,这有没有关系,我刚刚也说了,决定权在你这。只要你愿意将真相说出来,你父亲死后必定安宁,无人打搅。”

    陈勇淡淡地说着,言语里却是阴寒无比。陈脊无法想象,人心竟能如此险恶,拿逝者作为威胁。

    “我给陈知县一天的时间好好考虑。”陈勇站起身来,又转头对洪州说道,“对了,身为主审,若犯人不愿配合,我应当有动刑的职权吧?”

    洪州赔笑道:“当然!这牢中的刑具我前几日看过,都是些破烂货。我特地叫人从绍兴府衙拿了最新的刑具来。大人放心,就算他是铜扣铁牙,见了这套新刑具,保管他开口招供。”

    两人说笑着走到牢门外,陈勇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隔着栅栏看了陈脊一眼。

    陈脊面色惨白,双拳紧握,低头盯着地面,默不作声。

    陈勇心中冷笑,懦弱无能之辈,连直视他的勇气都没有。

    他嘴角浮起一丝笑意,深信自己这番好言相劝定会奏t?效。

    “这么做能行吗?”赵十一打量着沈亭山带来的人,他看着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一身小厮打扮,“凭他就可以将义庄的守卫引开吗?”

    沈亭山笑道:“当然不行,还缺一个重要的道具。”

    “什么?”

    沈亭山故作神秘道:“你别管。他出去与差役说话时,你就在此处静等。待差役被引开,你就进去。”

    “若我尚未勘验完,差役就回来了呢?”赵十一还是有些许担心。

    “有我在。”

    听了这话,赵十一悬着的心才放下几分。

    沈亭山又交代了几句各自小心的话后,三人便各自分头行动。此时日升月落,尚有几分萧瑟。

    那小厮身材瘦弱,却生得白净。他临跑出去之前,从地上抓了一把泥抹在脸上,又将沈亭山给他的葡萄美酒往身上倒了些,衣服上顿时如渗血般,看着着实唬人。

    做完这些,他大步从竹林奔了出去,高声喊道:“救命!有强盗杀人了!”

    他的叫声立刻引起义庄看守们的注意。差役们握紧手中尖刀,警惕地呵斥道:“来者何人!”

    小厮又往前快跑了几步,哭得涕泗横流:“官爷!我们途径此地被强盗劫杀,我刚逃出来呀!”

    “强盗在何处?”为首的差役问道。

    “就在前面的竹林!现在去救也许还来得及!”

    小厮见差役们左顾右盼,面露难色,似乎并不愿意插手此事,便一屁股坐在地上,耍起无赖:“老爷啊!你这么天大个善人怎么就遇上这种事了呢!我奉你的命令,带着五百两银子和两车字画去南方救济贫困百姓,没想到半路上就被强盗抢了!我怎么回去见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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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爷!”

    “你说什么?”差役们听到有这么多钱财,眼睛都纷纷瞪大。

    小厮呜咽道:“什么什么,我把老爷交给我的东西弄丢了,只怕命也不长久了!”

    “就你一人押送这些东西?”

    “自然是雇了镖师同行的。我逃出来时,他们打得激烈,若是各位官爷去救救,许是能赢的!”

    差役们心领神会,各自暗自嘀咕:“镖师应当已与强盗战得平手。此时赶去,赶巧坐收渔翁之利。到时只消说要带财物回衙清点,自然少不了好处。”

    思及此处,差役们纷纷大义凛然道:“敢在我们管辖的地方行凶,我看他们是活腻了!兄弟们,跟我走!”

    小厮假装担忧道:“但是,官爷们这不用看着吗?”

    差役们大笑道:“死人地界,有甚可偷,我们走!”

    小厮闻言立刻站起身来,三步并作两步假意为众人引路。他走在前头,不动声色地往赵十一所在的方向瞟了一眼。

    赵十一收到信号,立即快步溜进义庄。

    做了这许多刀尖舔血的事后,赵十一发现自己的双腿似乎能耐了一些。最起码,这次它倒是没有发软了。

    他心脏原本跳得极快,但在看到尸体后,顿时又冷静了下来。

    李执事的尸骨孤零零地放置在大厅中央,如他所料,已然开始骨化。

    赵十一从记事时起几乎天天与尸体打交道,按理说,早已练出一副狠心肠才是。可不知为何,此刻看着李执事的尸体,他心里竟生起一丝同情来。

    原来,无论身前多少筹谋,多少富贵,人这一辈子,都是生不由己,死也不能由己的。

    第三十三章 蒸骨验尸

    李执事的骸骨放置在临时搭建的床板之上。赵十一上前仔细查看片刻,若要验骨,需要有蒸骨的土炕才行。

    好在土炕是现成的。

    多年前,山阴也曾出过一起需要蒸骨的怪案,赵十一的师父正是此案仵作。当时,他命人在义庄后院修建了两方土炕。事后,知县未免日后重修麻烦,便将这两方土炕保留了下来。

    如今,倒是便宜了赵十一。

    赵十一迅速上前将李执事的骸骨以草绳串起来,而后放置在事先准备好的白布之上抬到了后院。

    他从后院柴房中找来许多柴火堆放在土炕中,将四壁烧得通红。又从厨房打了几桶水,将尸骨剔除肌肉,洗净。如此一番操作后,方将尸骨抬进土坑,除去里面的炭火,播撒酒、酸,让尸骨在热气中存放一个时辰。

    这一个时辰着实难熬,赵十一边看着土坑,边又不放心地往前院张望,深怕出了差池。

    赵十一不知道的是,那伙差役已被沈亭山骗至竹林药倒,没有三四个时辰,是醒不来的。

    义庄内始终风平浪静。时辰一到,赵十一便立刻将尸骨抬到阳光下,迎着日光,撑开一把红油伞,检验尸骨。

    这蒸骨之法乃是历朝仵作经验之法,可以让尸骨呈现出深层次的伤痕、中毒等特征。果不其然,不多时,赵十一便清楚地看到李执事两锁子骨、肋骨发黑,余骨未全变色,是中毒后又被利器所伤致死。也就是说,即使没有尹涛那一刀,李执事早晚也会因为中毒而死。

    得出结论后,赵十一忙将验尸格目填写完整,随后麻利地熄灭土坑,并将李执事骸骨放回原地。他放得并不仔细,也不担忧被人发现有动过的痕迹。说到底,除了仵作,谁会去正视一具无足轻重的腐尸呢?

    做完这些后,赵十一三步并作两步往竹林出跑去,沈亭山与那小厮已在此等候多时。

    见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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