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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0-30(第1页/共2页)

    您现在阅读的是文学网提供的《盐祸猪六戒》20-30

    第二十一章 绝处逢生

    沈亭山将屋内众人全部遣出,只留大夫在外间暂歇,而自己则留在房内照料。

    更深露重,他觉身上凉嗖嗖的,不由自主地紧了紧胸前的衣服。明明衣柔如绸,却仍是牵动了他的胸前的伤口。他吃痛皱眉,低头看去,发现时隔多日,伤口竟再次渗出血来。

    沈亭山无奈地摇摇头,心中暗叹:“如此小伤,你竟拖了这么多日都不见痊愈,到底是金贵了。”

    他索性敞开衣物,将葫芦里的烧酒直接倒在伤口上。顿时,他硬挺的脖颈青筋暴起,疼痛难忍,但他紧咬牙关,勉强忍住了呼声。

    这治伤的法子还是一位行走江湖的游侠教给他的。那汉子行走江湖,从不就医。若是伤了便拿这烧酒浇上一浇,能活着便活着,死了便死了,从不强求。

    汉子与沈亭山很是投缘,现在他也想试试这法子。好赖那好汉也活了四十几岁,沈亭山想自己总不至于就这样死了。

    四下寂静,沈亭山做完这些事后也渐渐有些疲了。不知是不是伤口复发的原因,尽管他努力想保持清醒,可眼皮还是控制不住地往下耷拉。

    最后,他沉沉地趴在桌上,屋外守了许久的打手终于是现身了。

    这打手虽自认是江湖好汉,不屑使用些偷鸡摸狗之术。但他前两日刚学了一句读书人的话,叫什么“大事小节”的,他觉得这话也很有道理。

    一点迷香可以解决大麻烦,何乐而不为呢?

    这样想着,他手持利刃从窗户翻身进了屋内,看着毫无反应的沈亭山,显得非常得意。

    他收到的任务原本只是杀一个濒死的人罢了,可眼下,他的目光却被沈亭山腰间的酒葫芦给吸引。

    “这酒葫芦倒是别致。”打手心中暗自赞叹,顺手便从沈亭山的腰间摘来了这个葫芦,“咱萍水相逢,我饶你一命,这个嘛,就当你送我的见面礼了。”

    他小声嘟囔着,打开酒葫芦便贪婪地大口喝了一口,“好家伙,你这人什么来路,竟然有这样的好酒?”打手素来爱酒,如今喝了这样的好酒,更是忍不住连续痛饮了好几口。

    饶是这样,他仍不过瘾,目光又溜溜地转向桌上放着的那份沈亭山不曾动筷的晚膳。

    “上好的牛肉不吃,真真暴殄天物。”

    言罢,他索性坐到了沈亭山的对面,自顾自吃了起来,“一个晕了,一个半死,待老子酒足饭饱了再送你上路。”

    这边打手津津有味地吃着,全然未注意到床上的赵十一已在阎王殿游玩了一圈回来,神魄归位了。

    赵十一艰难地睁开眼来,眼前尚且模糊,却依稀可见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口中叼着牛肉,手上拿着啃得只剩骨头的鸡腿。而他旁边,还趴着一个衣着华贵,看起来颇为健硕的年轻公子。

    赵十一没有力气多加思考,只觉自己浑身疼得像散架似的。他想要坐起身来,却发现身子重得如灌了铅一般,挪动不得。

    这时,昏迷前的记忆才慢慢潜回他的脑海。

    他记得自己被一群大汉围困在暗巷之中,他们有动棍子的,有的抡拳头、还有的用脚踢,一招一式都招呼在他身上。起初,他还能感觉到剧痛袭来,但后面痛觉仿佛消失,只觉身上外涌着股股热流。当痛觉、听觉、视觉一样样失去,他觉得自己大抵是死了。再发生什么他便不得而知了,包括眼前这是哪里,这个大汉又是谁。

    他挣扎着想要开口说话,只觉喉头一阵血腥。

    眼前那人已是吃饱喝足,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打了个长长的酒嗝,房间里顿时充满了刺鼻的臭味。

    他心满意足地笑道:“好了兄弟,我这就来送你上路。黄泉路上别回头,下辈子投个好人家。”

    月光映射下,他手中的匕首冷光熠熠。赵十一这才回过神来,心中惊呼不妙。

    正当他动身不得,喊叫无能的时候,桌上趴着的贵公子忽然直起身来。

    只见那贵公子拍桌而起,身体轻盈地腾空,打手来不及反应,他双腿已然夹住打手的头,随着一个旋身,打手已被制服在地。

    “你装睡?”打手厉声喝道。

    贵公子冷笑一声,学打手说话的腔调,高声道:“爷爷用迷香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何处撒尿。”

    “他奶奶的!”

    被沈亭山一激怒,打手气得怒目圆瞪。他原本就体格硕大,加上刚吃了酒,身上更是好像有几百斤力气似的,他反手抓住沈亭山的手腕,用力一拧,顿时就挣脱了束缚。

    “既然你要找死,我就送你和床上那个残废一起上路!”

    话音刚落,两人立刻如饿虎扑食般地打成一团。赵十一原本难以分辨二人身份,直到t?沈亭山被逼着使出腰间软剑,他这才认了出来,使出全身力气发出声音:“攻他下路。”

    听得赵十一的声音,沈亭山又惊又喜,不过此刻紧迫的局势容不得他多想。

    他迅速转变路数,立即使剑往打手下路攻去。这一变招让打手猝不及防,顿时脚步虚浮,步伐混乱,不多时便落得下风。

    正当胜负即将分晓之际,屋外突然闯进一名小厮,声嘶力竭地喊道:“不好了!不好了!知县大人出事了!”

    小厮没头没脑地闯入屋中,正好目睹沈亭山和打手激战正酣,惊恐之余,嘴巴大张,连连发出尖叫。

    沈亭山的剑本已逼近打手要害,岂料被这小厮一喊乱了心神。打手见状,连忙趁机翻墙逃脱。沈亭山目光在小厮和赵十一之间来回徘徊,瞬间意识到这恐怕是调虎离山之计,终究没有追赶而去。

    他忍不住啐骂道:“该死!竟让他逃了!”

    赵十一扯着嗓子,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沈亭山收起手中的长剑,走到赵十一床边,温和地笑道:“你还关心我,先看看你自己吧。好不容易活过来,可不能再把小命丢了。”

    赵十一扯着笑脸,想点点头都觉得费力。

    沈亭山见赵十一已无大碍,又扭头朝那名小厮的方向看去,历声喝道:“你鬼叫什么!”

    小厮被刚刚的一幕唬得魂不附体,蜷缩在墙角浑身发抖,连沈亭山的喝问都听不到。

    屋内烛光昏暗,沈亭山见他没有回应,生怕他是被误伤了,忙走近查看。见他年轻又轻,身量又小,便不禁起了怜悯之心,在他身边蹲下,柔声问道:“你闯入的时候说谁出事了?”

    小厮见着沈亭山,心神这才稍微安定下来,声音颤巍巍地说道:“知知县大人出事了。”

    “你说什么!”沈亭山闻言大骇:“他在哪里!”

    “在在内堂,功德厅,和吴老在一块。”

    沈亭山闻言拔腿就要跑,又顾忌赵十一单人在此,怕打手去而复返再行歹事,顿时踌躇在了原地。

    赵十一扶着床沿,轻微直起身子,边咳边道:“你先去吧。这小厮留下,让他们用担架把我抬过去,我也要看看知县大人。”

    沈亭山颔首同意,随后便匆匆向功德厅方向走去。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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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先那如高山般矗立的两三排巨大的书架此刻犹如雪崩,将陈脊和吴老紧紧压在了底下。

    如果说陈脊尚且能够承受这股重压,那么吴老的情况就显得岌岌可危了。

    他被陈脊的身躯所压,脸涨得通红,飘飘美髯也被陈脊的身子压住,扯得头皮都跟着发麻。素来沉稳的吴老此刻再难顾及形象,气愤地对着大堂里忙碌的小厮们斥责道:“快搬啊!我快喘不过气了!”

    陈脊看见沈亭山赶来,面露惊讶,焦急道:“你怎么来了!赵十一呢?”

    沈亭山笑得前仰后合,他蹲到陈脊身边,一边替他搬开压在身上的书籍,一边笑道:“你跟赵十一还真像,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想着别人。放心吧,他已经醒了。”

    陈脊闻言长叹一口气,又嘱咐道:“你别光顾着搬书,顺便看一眼,看这里面有没有我们要找的册子。”

    “别找了!别找了!你们快点把我挖出来!”吴老气呼呼地喊道,“我知道册子在哪,我想起来了!”

    沈亭山闻言,心知肚明这定然是吴老在背后搞鬼,却故意询问道:“你既知道册子在哪,本应轻松取得,怎么还搞成这样?”

    吴老面露尴色,含糊其辞地解释道:“老朽年岁已高,找的时候竟忽然又记不起册子所在。如今被这些册子压住,反倒是想起来了。”

    陈脊接口道:“想来是我太胖了,那梯子承受不住重量,竟自己塌了。恰好吴老又在梯子底下,到底连累他。”

    沈亭山闻言心下了然,笑道:“原来如此。若不是吴老在底下,只怕你现在非死即伤啊。”

    陈脊叹息道:“我见梯子塌了,连忙扶住了书架,谁知道这书架不稳,竟一同砸了下来。唉,都怪我去扶那一下,不然也伤不到吴老。”

    沈亭山刚要说话,吴老却深怕他继续深挖会知道自己故意撤走梯子的事情,连忙打断道:“知县大人不必自责,能救您一命,我也不枉被压这一着。”

    沈亭山心中泛起一阵冷笑,却并未戳穿吴老的谎言。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欣赏陈脊的单纯和善良。这种品质或许在仕途上并非好事,却是人生难得的珍宝。

    众人忙活了小半个时辰,总算将陈脊和吴老从“册海”中挖出。赵十一也早就被抬到了大厅,沈亭山留心观察吴老见到赵十一时的神色。他瞬间紧皱的眉头被沈亭山敏锐地捕捉到,这下更加证实了沈亭山的猜想,药行、丧行、打行、盐商会这四者之间必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吴老瘸着腿,佝偻着腰,从最里面一排书架的底层找到了沈陈二人要的册子。他将册子递给二人,尽管心有不甘,明面上却仍装得恭敬无比。

    沈亭山接过册子后,仍是第一时间递给陈脊。虽然他知道陈脊并不在意这些虚礼,沈亭山本人也不觉其重要。然而偏偏就是这些看起来微不足道的虚礼,决定了陈脊这个知县在山阴是否能得到尊重。

    沈亭山想,他总有一天要离开山阴,他不希望忙活这一遭,等自己走后,陈脊的困境仍没有改变。

    陈脊明白沈亭山的好意,他接过册子后,拉了拉沈亭山的袖子,示意他一同查看。

    沈亭山微笑颔首,目光也跟着落到册子上。

    这册上所记,简单清晰,“丙戌年六月二十三日,黄柳生捐赠一百两修缮。”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沈亭山看了许久未有头绪,倒是陈脊眉头紧皱,牙关紧咬,他独自忖思了片刻,开口问道:“这册上的内容都是丧行的人自己记录的吗?”

    吴老不知陈脊所问何意,但他心知陈脊不过是个憨货,应该看不出什么问题,便老实回答道:“其他字是丧行的人写的,但姓名都是各个善客自己动笔写的。”

    一旁其他丧行的人附和道:“正是呢,这是我们这一行的规矩。善客自己写名字才能纳福。”

    这一问陈脊心下已经了然,他抬眼看向沈亭山,沈亭山顿时会意他应当是有所发现,但暂时不便公开。为免丧行的人怀疑,沈亭山装出一副毫无线索的样子,将册子丢还给了吴老,叹息道:“白忙一场,倒是什么线索都没有。”

    吴老信以为真,心中暗喜,面上歉然道:“这事已过了八年,每日善客众多,其他情况我们也无法告知了。”

    沈亭山没有直接答话,而是先扫视了一圈堂内的丧行众人。除了站在正中回话的吴老之外,适才搭话的是丧行中负责管理公资的老李头。右边还有一个看上去有些资历,但性情颇为暴躁的赵老,负责一应出殡事物。

    吴老和老李头说话时,沈亭山就瞧见赵老的神色颇为不屑,似乎对这两人有些不满。

    沈亭山心中暗自琢磨了一阵,决定从赵老这里寻找丧行的突破口。

    这样想着,他走到赵老跟前,微微躬身行礼,语气客气地说道:“赵老,可否向你打听些事?”

    赵老在丧行资历虽深,却远不如吴老和老李头受人敬重。他常年被这二人压制,如今沈亭山竟主动寻他说话,还这般恭敬有礼,这让他是又惊又喜。这让本就不善言辞的他,说话一下就结巴了起来,“这这说的哪门子话,官爷有事要要问,我自然自然都答。”

    吴老见状,急忙抢过话头,道:“大人!有话您还是问我吧,这丧行大小事还是我比较清楚。”

    赵老听了这话,顿时气急败坏,呵斥道:“放你娘的屁,老子在抬棺材的时候,你他娘还没投胎呢!”

    “你!你!”吴老经刚才的“册压”,心脏本就不太舒服,如今被赵老这么一吼更是顿觉气血上涌,眼前都开始犯起金星来。

    一旁的老李头连忙扶着他坐下,指着赵老骂道:“你怎么敢这么和吴老说话,还不速速赔罪!”

    “赔你娘的罪!老子这些年得罪你们的还少吗!老子早就看不惯你们!”赵老骂得极凶,沈亭山嗅道他应是喝了些黄汤,心中暗喜,更是挑拨道:“这吴老和赵老我看岁数还算相当,倒是李头,你年纪偏小,这么同赵老说话,恐是不妥。”

    赵老“哎呦”一声,顿时大笑出声,“不愧是官家老爷,这说话就比他们这些粗人好听!”

    沈亭山笑道:“我们不妨借一步说话?”

    赵老笑声更朗,“借一步做什么!借十步!不,一百步都借的!”

    沈亭山t?看向陈脊,挑了挑眉示意他一同过来。

    陈脊原本愣愣地看着几人这出大戏,被沈亭山一叫,虽不明所以还是赶紧走了过来。吴老和老李头想要再辩,又顾忌陈脊知县的身份,只能生生压下不满,在一旁焦虑地观望。

    若赵老耳朵再灵些,就可以听见吴老二人小声抱怨着:“就不该让他来大厅,应该找根绳子把他绑起来,好好泡在井水里。”

    沈亭山将赵老引入侧阁,虚掩着门,确认可以看清赵十一状况后,才开口问道:“烦问赵老,您可认得那位姓李的执事?”

    赵老笑道:“怎么不识,这兔崽子还是我引进丧行的。可是这王八羔子忘恩负义啊,现在跟吴老他们打得火热,完全不把我这入行师傅放在眼里头。”

    沈亭山心中暗喜,看来问对人了,忙接着问道:“不知他进丧行之前是做何勾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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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老道:“他呀,码头搬货的。我想想是几年前”赵老说着掰着手指头数了数,“七年哦不对!八年,八年准没错。”

    赵老说话有些颠三倒四,但酒痴沈亭山知道,他现在不仅没醉,而且还格外清醒。

    “八年前他在码头时可曾出过海?”

    “出过呀!最后一趟海就是跟那个死了的皮三儿一块出的嘛,听说那趟海很是凶险,两人回来后都不敢再干这行。这不,一个改去卖猪肉,一个改做死人生意。”

    “这可有证据?”

    “丧行你随便打听下都知道的。老子当年领他进丧行的时候,他刚没了码头工作,穷得要做乞丐了。要不是老子教他一身本事,他能有今天!”赵老说着,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这数典忘祖的狗东西,别叫老子再见着他!”

    沈陈二人闻言,心中顿时明白,先前李氏果真是在撒谎,忙又接着问话,想打听出更多消息来。

    “数典忘祖?此话何意啊?”陈脊问道。

    赵老看向陈脊,因为酒的缘故,眼神开始飘忽了,“他跟吴老那两个狗东西,搞什么船上的流棺,说是京城传来的习俗!呸!老子干了三十四年的活,只知道我们从祖师爷开始就没这规矩!一个个的只管骗人钱财,损了阴德,下辈子做猪做狗才好!”

    第二十二章 柳暗花明

    赵十一在屋外隐隐约约听到“流棺”二字,如醍醐灌顶,一下便想明白了自己被袭击的原因。

    他挣扎地坐起身来,竭力往门里伸长脖子,希望引起沈陈二人的注意。

    赵十一无法开口大声喊叫,好在沈亭山一直暗中观察屋外情形,很快便注意到他的异样。

    沈亭山暂停了询问,走到赵十一身旁,见他似有话说,忙俯身附耳。

    “沈大人,那‘流棺’我遇袭之前曾参与了全程,确实古怪。只怕就是因这个原因他们才要杀了我。”

    沈亭山闻言心中大骇,但见吴老和老李头都眼巴巴看着自己,为恐泄露,他尽力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浅笑道:“我知道你身上疼,你且再等等,一会便带你回家。”

    沈亭山用眼角余晖瞥了吴老和老李头一眼,他们见赵十一配合地点了点头,跟着松了一口气。

    沈亭山知晓目的已达,便又返回屋内继续询问。

    “赵老你见多识广,资历又深。这‘流棺’究竟是古怪在何处?”

    “那何止古怪简直就是邪门!”赵老声音忽然大了起来,惊得陈脊连忙做了噤声状,示意他将音量放小。

    不知是否喝了酒的缘故,这赵老委实可爱,见了陈脊这动作,声音顿时又小如蚊虫,他将陈脊和沈亭山拉过来围成一圈,悄咪咪说道:“他们将棺材做成两层,下层放尸体,上层放香料和药材。”

    “双层棺材?确实是闻所未闻。”

    听到陈脊的感叹,沈亭山转头看向他,示意他先耐心听下去。

    赵老接着道:“尸体除了包裹厚厚的衣物外,还要填塞耳朵、覆面、裹首、结跗、缚手、套尸,然后在外面再以衾包裹,以绞结扎,严严实实的将尸体包裹起来。上层的香料药材呢,也不知道是啥,重得嘞,说是这么做可以防腐,让尸体百万年不褪成白骨。简直胡说八道!”

    沈亭山暗自思忖了一阵,追问道:“那香料药材可是四时药堂提供?”

    “乖乖,你是真聪明嘞!”赵老笑道:“正是呢,你看今早他们不就去四时药堂抬了十几口棺材出来。我们平常接活,订好的法事也不过收二十两。他们搞这‘流棺’要一百两嘞!人家死了亲人本就可怜,他们还干这坑蒙拐骗的勾当,你们说还有没有良心!”

    “顶好的法事才二十两?”陈脊惊讶地问道:“怎么李执事当时当时跟我要了八十两。”

    赵老闻言大怒,叫道:“他妈的!原来你就是那个冤大头!这兔崽子早就叫金钱蒙了眼,一心就想拿钱去金凤楼找那个那个什么娘的臭婊子!我跟你们说,我这徒弟就是剃头的挑子一头热。那个什么娘的和李永安才是一对,他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还想和皇帝老儿抢女人。”

    “李御史?”陈脊顿了顿说道:“我倒是听说过几次他和崔娘的事。”

    “对对对!就叫崔娘!”赵老点头如捣蒜,接着道:“我那日还瞧见李永安的管家来找崔娘呢。”

    “那日?您老再说得具体些。”沈亭山道。

    “我想想就是河里头死了个差役那日。那日我被衙门派去敛尸,远远瞧见对岸崔娘被李永安的管家引进一艘船里头。我这人敛尸仔细,都得一个时辰才能了事。他们直聊到我完事要走了才出来。”

    陈脊问道:“你确定那是李御史的管家?李御史常年在绍兴府,你怎连他管家都认识,还是隔着对岸认出来的。”

    赵老闻言脸色一愠,怒道:“你是不信我这个老头子!不说了!不说了!”

    沈亭山知这赵老年纪虽大,却是个小儿心性,忙哄道:“赵老,知县大人这哪是不信你,明明是在夸您老眼神好呢!赵老这一恼,可就辜负知县大人一番称赞了。”

    赵老听了果真笑了,赔礼道:“哎呦,原来知县是夸我老头子。实在抱歉,我是个粗人听不太懂你们这些读书人的好赖话。”

    沈亭山笑道:“赵老莫要多礼,还是说说您是如何认出人来的吧。”

    赵老点了点头,接着道:“他那管家原就是山阴人,他老爹老娘都是我料理的后事,怎的不识。再说,他天生秃头又不肯剃光,那脑袋前后有发,中间光溜,跟个长了个毛的鸡蛋似的,这还不好认?”

    赵老想到那管家的样子,不禁大笑出声。陈脊却觉不好,小声道:“不彰人短,不炫己长,赵老还是莫要取笑他了。”

    赵老被扫了兴致,顿时挂脸。

    沈亭山暗自想了一阵,赵老遇到崔娘那日,不正是他和陈脊去金凤楼寻她不着那天吗。崔娘在李执事金凤楼闹事之后见了李永安,又在见完李永安之后主动到县衙问讯,这其中是否有何联系呢?

    关于李永安,沈亭山听父亲提过几次。这李永安与两浙都转运盐使郑劼一派私交甚密,而这郑劼又是太师郭槐的侄儿。这个郑劼仗着舅舅的势力,在两浙两淮为害多时,若是此案关乎郑劼,倒是有些难办了。

    更棘手的是,父亲这清流一派在朝堂与郭槐正打得火热,这时候如果查出郑劼的罪案对父亲倒是有所裨益。只是,若调查有误,只怕反会累及父亲。

    沈亭山这样想着,竟是呆立了许久。陈脊见他半晌没有反应,碰碰他的胳膊,提醒道:“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沈亭山“哦”的一声,回过神来,他看了看赵老,接着问道:“李执事如今已失踪多日,您老可知道?”

    “什么?”赵老目光一凛,对这个消息显得颇为惊奇,“这兔崽子叫人寻仇躲起来了?”

    “我们官府正在四处搜寻他,不知您老知不知道他可能躲藏在哪,或者有什么仇家?”

    “仇家”赵老像是没有听到沈亭山前面一句话似的,呆呆地不停重复着“仇家”两个字,过了一会,忽然“啊”的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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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道:“他也许久不同我说话了,不过那日我倒是在打铁巷撞见了他和一个人。”

    “谁?”

    “刘刘什么来着,就是县里头那个做糕点的!”

    “刘大?”陈脊猜测道。

    “对!哎哟你瞧我这脑子,半个人名都记不住。”

    “他们怎么了?”沈亭山追问。

    “我瞧见他和刘大在巷子里吵架,什么当年的事,要了你的命什么的,具体的我听不清,听清了也忘了。”

    沈亭山和陈脊听了都惊得瞪大了双目,他们面面相觑,万万没想到,刘大竟也掺和在t?此事当中。

    沈亭山忙问:“那刘大的来历您可知晓?”

    “刘大啊,他和那兔崽子,还有皮三儿,都是当年码头的旧相识了。”

    陈脊没忍住“啊”地叫出了声,“刘大的糕饼不是祖传的手艺吗?说是从爷爷辈传下来的,百年老铺了!”

    “扯淡!”赵老反驳道:“他爹他爷都是我埋的,骗的了别人可骗不了我。他这手艺明明就是有一次跟船和船客学的。”

    “这么说刘大也是八年前才转行卖糕饼的吧?”沈亭山猛然回忆起曾在刘大家门上看到的过一个捕鱼者专用的绳扣。想到自己竟漏掉如此重要的信息,不禁懊悔不迭。

    “是的嘞!”赵老大笑道:“我都不想再夸你聪明了,你真的太聪明了。”

    沈亭山像想到什么似的,迅速转了话头:“不知赵老可还记得‘黄柳生’这个人?八年前这大厅建修,他曾捐过一百两银子。”

    赵老皱眉沉思了片刻,慢慢吞吞地开口道:“你说‘黄柳生’我不记得,但是说到一百两,我确实记得。那日他来捐款,是我在接待他。当时捐款的人并不多,他一下就捐了这么多银子,我印象深刻。”

    “哦!”沈亭山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追问道:“不知赵老可还记得他的模样?或者他可有说过什么话?”

    赵老摇了摇头,道:“模样不记得了,太久了。不过他那天戴着面具,也看不见长啥模样。至于说过什么话他隐约记得他好像说过赎罪什么的?嗯,应该就是赎罪。”

    “赎罪?”

    赵老点了点头,道:“好像说他辜负了什么人,希望念经回向给故人。”

    沈亭山与陈脊听闻此言后,皆是一脸失望。本以为能得到什么关键的信息,结果还是无甚收获。

    赵老似乎看出了他们的失望,忽然又开口道:“等等!我又想起来了!那人是个左撇子!”

    “左撇子?”陈脊惊讶道:“此话当真?”

    “咋了!又不信我老头子呗。我跟你说,我可不像那个吴老脑子老糊涂了,我记性可是顶顶的好。那人就是个左撇子!”

    陈脊惊讶不已,附到沈亭山耳边,悄声道:“四时药堂袭击你的人,可不就是个左撇子?”

    沈亭山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亮光。他微微眨了眨眼,示意陈脊稍后再说,又转头看向赵老,接着问道:“赵老您见多识广,如果我们想打听八年前码头的事情,该去找何人询问?”

    “那你可就问对人了,你去找梁爷准没错。”

    “梁爷?”略作沉思,然后嗫嚅道:“你是说那个犯了案,近期刚放出监来的梁宽吗?”

    “可不就是他吗?”

    沈亭山略带疑惑地问:“你认识此人?”

    陈脊颔首道:“此人因盗窃在县衙大牢关了有七八年了,前段时间刚放出监狱。”

    “盗窃?”沈亭山狐疑道:“既然大家尊称他一声爷,应该不至于放下这等罪行吧?”

    “根据卷宗显示,当时是在他家中搜出了些财物,没有失主报官,便只是囫囵判了几年了事。”

    沈亭山凝眉问道:“既然没有失主报官,又是如何判定东西是盗窃而来的呢?”

    “对哦!”陈脊顿时恍然大悟道:“这是怎么回事!”

    沈亭山看着陈脊的模样,略显无奈的摇摇头,笑道:“行了,不管怎样我们先去会会他再说。你们可知道他此刻人在何处?”

    赵老笑道:“这我就有的说了,城外慈安寺。”

    “慈安寺?”陈脊问道,“他出家了不成?”

    “法号释缘。”

    “既然有了去处,那便好办了。”沈亭山说罢,躬身行礼道:“多谢赵老相告。”

    赵老见状,也不惶恐,反而心安理得地笑道:“好说好说。”

    沈亭山见他颇有侠气,心中更是欣赏。这边与他道别后,便雇了几个脚夫将赵十一送到了家中。随后,他又从衙门调派了几名差役,在赵家四周严密守卫,以防不测。

    事毕,时间已近三更。沈亭山和陈脊干脆便在赵十一家中宿下,并借此机会稍作休梳洗,只待第二天一早便去拜访梁爷。

    次日清晨,两人早早便收拾好骑上马准备出发,沈亭山忽然灵光一闪,又道:“我们先去打铁巷。”

    陈脊虽心有疑惑却没有多问,而是简单地回应了一个“好”字。

    两人相视一笑便换马为驴,不多时便转到了打铁巷。打铁巷与南街交叉相接,路口铁匠铺中,烈火熊熊燃烧,铁锤在手中飞舞,伴随着金属与金属的碰撞声,正是热火朝天的时候。

    沈亭山的目光从汗流浃背的打铁师傅脸上移开,转向坐在店门口的那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

    奇怪的是,这个孩子羸弱的臂上绑着一块女子香帕,包扎着伤口。而他的手中还拿着刘大家独有的拔丝红枣糕,价格不菲。这是刘大引以为傲的绝活,整个山阴唯他一家出售。

    沈亭山向陈脊示意,他很快也跟着注意到这奇怪之处,蹲下对小乞丐柔声道:“孩子,你臂上这香帕是?”

    小乞丐闻声抬头,打量了陈脊两眼,恍然道:“你!你是知县!”

    陈脊有些惊讶,“你竟认识我?”

    小乞丐昂起头,神色得意:“我每天都在这城中四处跑,当然认得!”

    沈亭山见这乞丐机灵,顿时来了兴趣,笑问:“既然知道他是知县,那问什么你便要如实回答,这帕子是哪里来的?”

    小乞丐顿时泄了气,蜷缩道:“我答应了漂亮姐姐,不能说。”

    沈亭山:“漂亮姐姐给了你钱,你就听话办事了是吗?”

    小乞丐茫然地点点头。

    沈亭山:“那我也给你钱,你也替我办件事?可以买很多很多的红枣糕。”

    小乞丐又来了兴致,笑道:“你要我做什么!我拿钱就办事,办得贼漂亮!”

    “你只需要将这香帕给我便好。”

    “拿去!”小乞丐迅速将香帕解下,递给沈亭山又忙收回,“可是我弄到血了,你们如果嫌弃,我就洗干净再给你们。”

    “不必了,这样正好。”沈亭山接过帕子,这香帕上的玉兰栩栩如生。如果沈亭山没记错的话,那日他探访金凤楼,崔娘屋中放着的正是这样的玉兰。

    沈亭山暗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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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疑,接着问道:“你这伤是怎么弄的?”

    小乞丐:“县丞派盐那日,在南街摔倒的。”

    陈脊道:“你就是那日要盐的小乞丐?”

    陈脊身为知县,有些事他虽未曾亲身参与,但大小文书汇报总会送至他的案前,这文山会海他本是最为嫌恶的,没想到此刻倒还起了作用。

    “就是我。”小乞丐说着伸出手来,“你们问完了吗,钱。”

    沈亭山笑道:“且慢,你还没告诉我,你那日去要盐做什么?”

    小乞丐:“要盐又不犯法,你问这么多干嘛。”

    他说着一把从沈亭山手中抢过钱来,一溜烟消失在了巷口。陈脊还要去追,却被沈亭山止住,“他去要盐应是受崔娘所雇的。”

    陈脊怔住,“仅凭这香帕?若真是她,那她这是何用意?”

    沈亭山摇摇头,一时也不得其法,“终归先记着这事,后头总有用处。”

    说罢,他拍了拍陈脊的肩膀,引他走到打铁师傅面前。两人说明来意后,打铁师傅恭敬回答道:“前几日确实有看到刘大和李执事在巷子里争论,两个人吵得挺凶的,我看李执事争得脸比我还红些。”

    “具体争些什么可曾听到?”

    打铁师傅道:“他们声音可大,饶是我这打铁叮叮当当的,风炉又呼哧呼哧的,也听到了许多,李执事一直在说跟船,出事,把你捅出来之类的。”

    沈陈二人见打铁师傅听到的也不过是只言片语,没有完整的信息,面露失望,但转念一想仍不死心,接着问道:“师傅,他们是在哪条巷子吵起来的?”

    打铁师傅踮起脚,手伸得老长,指着最里头的暗巷,道:“就是那条!”

    沈陈二人顺着师傅所指,快步走过查看,然而时隔多日此处早就没了任何痕迹。

    “看来这里没什么好找的了。我们若直接去询问刘大,只怕他也不会说实话。而且八年前船上的相关人员一个个死去,此刻我们去找刘大若是暴露了他的身份,只怕又生事端。”

    沈亭山暗自忖思了一阵,突然变高声调,喝骂道:“你这王八羔子!丧尽天良的东西!”

    陈脊被骂得一脸懵,“你怎么了,疯了不成?”

    沈亭山却没有答话,而是将陈脊拉到自己对面,然后继续高声喝骂。

    骂了几句后,他兀自跑到打铁师傅身边,“师傅,我们适才说的话你可曾听到?”

    师傅茫然的摇头道:“你们又不曾高声吵架,我们又怎么能听到。”

    沈亭山又问:“那你可曾见到我二人在巷中?”

    师傅继续摇摇头,“不曾看t?到。”

    “那天你只听到了李执事的声音?”

    这回师傅肯定的点了点头,“我当时还想这刘大平日看着也不老实,怎么这回被骂的一声不吭。”

    陈脊这时已追了出来,着急道:“怎么了这是?”

    沈亭山笑道:“这就对了!”

    第二十三章 佛门中人

    “什么对了?”陈脊满面疑惑,语气焦急,“你明白什么了,快说清楚些!”

    沈亭山看向陈脊,笑问:“我刚才喝骂你的声音如何?”

    陈脊咽了咽口水,瞪大了眼睛道:“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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