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4月10日】

    除了上初中以外，郑婷产生了人生第二个执念：自杀。

    用刀或枪或纵身一跃，把肉体变成尘埃。只要鼓起一下勇气，便可结束下半生的折磨，早些死了投胎，说不定还能早点享福。可是她终究只有十四岁，太小了，胆子也太小了，她曾拿着铅笔刀和圆规试着在手腕上割了一下，微不足道的痛楚，但却吓得她猛然回神。

    太疼了，我做不到。

    郑婷想起看过的一部动画，自然界的小精灵有一种神奇的魔力：他们可以操纵花草植物，让它们变得很大很大，展开娇弱的花蕊，把整个人都包裹进去，从此以后，人便在花中长眠。

    真是一个美丽又无痛的死法。日记里传来了小精灵的回应：

    你不要死!这么多困难你都坚持过来了，为什么现在要放弃?郑婷叹了口气。

    小精灵，我活的很痛苦，我无法想象还要这样痛苦得活一辈子。小精灵回应：

    你再忍耐一下，只需要两个月，你就可以得到解脱。

    郑婷愣了一下。根据这两次的事情，她基本可以断定小精力拥有某种魔法—他可以提前预知到一些事情。

    什么解脱?

    这一次等了很久，足足有半个小时，日记上才又浮现了一行字。

    6月18日，你的妈妈和养父会死亡，到时候你会被别人领养，活得很幸福。6月18日?那距离现在的确很近了，只有四十多天。

    他们，会死?

    郑婷忍不住回头。客厅的沙发上，郑秀英和王虎雄正叠在一起，二人刚刚才吸过，此时正云山雾绕。虽然学校一直说吸毒会让人过早地死亡，可这二人怎么看都还生命力旺盛，怎么会在短短四十天内就死亡?

    好奇心驱使着她写下疑问：他们会怎么死?

    这一次小精灵回复的很快：自相残杀。2017年4月12日。

    网吧。乌烟瘴气，鱼龙混杂，青色的烟雾充斥着整个大厅，到处都是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在这些声音之中还夹杂着骂人和砸桌子的声音，所有人都沉浸在游戏或影视剧里，只有马朝是例外。

    “618惨案”。

    通过网页搜索，他搜出了十五年前的案件报道。但那个时候互联网不发达，这起轰动一时的案件只能查到寥寥几篇报道，对于案件描述也不全面，只落实在“瘾君子夫妻吸毒过量酿成惨剧”上，报道的落点基本都是禁毒宣传，根本没有马朝想要的东西。

    曾经在报社倒是有过一些调查，但还是那个原因，太久远了，当初撰写新闻报道的记者都退休了，自己根本找不到想要的东西。

    王虎雄和郑秀英是怎么“互相残杀”的?凶器是什么?幸存者被送到了哪个福利院?

    一切都是模糊的，唯一清楚地是“618”这个日期。还想要更多的线索，那就只有向警局求助了。

    虽然细节是什么尚不知道，但唯一可以明确的是王虎雄和郑秀英这对丧尽天良的瘾君子的确死亡。他们的死亡才能换来郑婷的新生，所以在此之前一定要劝住郑婷：不要自杀，一定不要自杀!

    2017年4月14日，中午12:25分。

    “什么,你想要‘618惨案”的卷宗?”高恒猛地从餐桌上抬头，嘴里还衔着一块排骨，“你要这个干什么?”

    “好奇。”马朝装作满不在乎的回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点，“最近想做一个戒毒宣讲会，需要一些社会材料。十五年前的‘618惨案”影响深远，是最合适的案例。”

    “这倒是。”高雯雯端着一碗紫菜汤走了出来，“发生618惨案的时候我才十七岁，高三，当时我正在学校上课，上着上着学校广播就响了，校长在广播里苦口婆心讲了一个小时毒品危害。”

    能让高三的学生放下书本的社会事件，果然是非同凡响。

    “618惨案好像是肇东那老小子负责的。”高恒慢悠悠地喙了一口酒，“卷宗的话在警局档案室。”话题猛地一转，锐利的视线刺了过来，“马朝，我听说你小子被停薪留职了—”

    马朝端碗的手一颤，装作毫不在意，“嗯，犯了点小错，被领导惩罚了。所以才想做好这个项目，争取早点回去。”

    “这个想法不错。”高雯雯将一只虾递给李小星，满脸慈爱，“爸，你就答应他吧，这不是既宣传了毒品危害，也帮了马朝?对不对啊，小星?”

    李小星嘴里叼着虾，奶声奶气：“外公，你就帮帮舅舅吧。”

    高恒一把将李小星搂在怀里，用胡渣摩挲着李小星的发顶，腻得发购：“好，小星说什么就是什么,外公答应了。”

    当天晚上，马朝就得到了“618惨案”的卷宗。一本厚厚的册子，用牛皮纸装

    订，虽然时隔久远，但却保存良好，没有任何受潮受损。

    将卷宗交给马朝的时候高恒一再强调：“按照规定卷宗不能外借，我是看着小星的面子才拿出来给你的。你今晚快点看，明天就还给我。”

    案卷一共两百多页，一个晚上怎么可能看得完，但如果用手机一页一页拍照记录，然后上传到电脑上，这样时间就够了。

    白天与黑夜连缀起来，像一条斑斓的花蛇。清晨，打着呵欠的马朝将卷宗递给高恒，高恒笑呵呵接过，从兜里掏出一个刚买的包子塞进马朝手里。热乎乎的八个褶大肉包。

    “小星说喜欢吃东街的大肉包子，专门给她买的，你小子沾光了。”

    包子烫手，不停地在两只手中互颠。马朝呼呼地吹着气，咬下一口，抬头看向远处的大雾。江北市是一个山城，常年大雾弥漫。他的脑袋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可怕的问题。

    “高叔，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一觉醒来发现现在的一切都是假的，没有雯雯姐，也没有小星，你是一个孤家寡人的老头，你会怎么办?”r

    “你小子胡说什么呢!”高恒怒目而视，鬓角白发飘拂。年纪大了，听不得这些可怕玩笑。

    “我只是随口一问，你回答我就好。”“你小子脑子抽筋了吧?”“高叔，你的答案是什么?”从未有过的认真。

    高恒压下心中火气，没好气的回答：  “那我还活着干什么?倒不如死了算了!”—倒不如死了算了

    真是一个诚实的答案，高恒没有撒谎。在历史未改变之前，他的确如行尸走肉一般的活了十五年。直到现在，马朝才知道他“活着”是什么样子。

    “我知道了，谢谢高叔。”马朝捧着那个包子离开，只留下高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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