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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0-40(第2页/共2页)

bsp;  可?自从来了这里?,程枭每一天都在打?破她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界限和屏障。

    易鸣鸢眼角发红,她明明都已经?接受自己的宿命了……

    须臾,她直起身子,用柔软的毛梳刮去雪青马身上的浮灰,咬着牙下?定决心,“乘云,快点好?起来,到时候我们一起走。”

    原野苍茫,归鹰低飞,把酒言欢的调子在雅拉干各处响起,安泰祥和。

    从黎妍那里?拿到对?照的字符后,易鸣鸢从怀中取出字条一一与之比对?,上面的内容如自己所料,是一些部落内部的描述,壮年男子数量以及武器装备等。

    黎妍在族中身份尴尬,因?此并不被允许进到重兵把守的演武场和武器库房,只能从打?铁匠处观摩得出粗浅的信息。

    易鸣鸢收起字条,这些小事无足轻重,唯有一点较为棘手——

    当日自己谎称程枭就是服休单于,黎妍依葫芦画瓢,将他的样貌写进了字条中,现在估计整个大邺正在为匈奴单于的真实长相吵得不可?开交。

    手心的汗水把纸条打?湿,一边是自己伺机而?动的故国,一边是锋芒毕露的匈奴,她从未像今天似的被架在非同?小可?的位置上。

    啸风紧压着她的鼓膜,鹰唳萦绕在她的头顶,易鸣鸢心乱如麻,干脆眼睛一闭躺倒在地上短暂逃离这个困难的抉择。

    几个小孩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他们一行五个,有男有女,皆不满十岁的样子,一个个哭成泪人,踉跄着跪倒在易鸣鸢身边,“大塞耳阏氏,久,久……”

    发声的是一个年龄尚小的丫头,邺国话说得不太好?,人人都提前学?会的一句“达塞儿阏氏”被她说得七零八碎,只顾拉起地上的人往自家毡帐走去。

    易鸣鸢看她一脸着急的样子,二话不说小跑起来,同?时用匈奴语问他们之中最大的那个男孩,“出什么事了?”

    从男孩气息不稳的描述中,她知道了全部的始末。

    匈奴女子成婚较晚,一般等身体完全长成以后才会考虑生孩子,因?此不易难产,又由于身体强健,生产后恢复速度快,通常不会出什么问题。

    但不易难产,不代表完全没?有。

    这群孩子的阿妈今早挤牛奶时被踹到了肚子,当场羊水破裂,呼痛不止。

    受惊之下?,胎儿整个横过来了,草原上的巫医精通祝诅,同?时也会治病救人,只是他们救伤扶困以外伤为主,并不擅女子生产,唱祝烧蛊无果后,即将失去两个亲人的阴霾笼罩了这一家人。

    其?中,一个孩子今早去了宾德尔雅临时组建起来的学?堂,她听族中传言大王新娶的阏氏织布讲学?无所不能,又亲眼见到她的和善可?亲,因?此对?易鸣鸢敬慕万分,走投无路之际跑来寻求她的帮助。

    在她幼小的心目当中,大王能当万夫之勇,大王的阏氏肯定有办法能救下?她的阿妈!

    易鸣鸢掀开毡帘,瞬间?闻到了浓厚的血腥味,她瞳孔骤缩,看到在床上痛苦呻|吟的产妇的时候,仿佛回到了自己娘亲难产离世的那个雨夜。

    “有没?有银针?”她掩去眼底的怆然,迅速走到床旁蹲下?来,看向满脸颜料的巫医。

    巫医点头,递来一根粗比织棒的银针。

    无奈之下?,易鸣鸢只好?派人加急去取自己帐内的一套针,同?时她竭力安抚好?悲恸欲绝的匈奴女人,声音轻柔但蕴含着令人信服的力量,她说:“别怕,我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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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亲过世以后,她哭得肝肠寸断,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找到上一任太医院正,求他教导自己施针之术。

    起初他并不同?意,直到她跪在门外苦求数日,太医院正才被她说动。

    三?年来她只学?了一针。

    易鸣鸢夜以继日的练习,最困的时候甚至能站着睡着,那个时候她把自己的大腿掐得一片淤青,捏着银针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时间?从不调转,故一去不回,纵然日月逝矣,岁不我与,但未来只要有一个妇人因?为胎儿横转而?踏入鬼门关,她的亡羊补牢就算是有意义的。

    “我很想我的娘亲,她已经?不在了,”等待银针的时候,易鸣鸢擦掉小女孩头上的汗水,眼里?暗含憧憬和追思,“但你还有机会全家团圆。”

    东西送到后,她洗净双手,抽出细如发丝的银针,针尖的锋芒倒映在她的眼眸之中。

    只要一针,只需要一针就好?。

    易鸣鸢找准穴位扎下?去,片刻后床上的人痛呼声果然小了不少?。

    接下?来一切顺利,没?过多久孩子就出来了,她憋得有点久,第一声啼哭并不嘹亮清脆,像小猫叫似的。

    但易鸣鸢听到这代表着新生的嘤咛声,却觉得如雷贯耳,她抱着被洗干净的婴儿,哭得比她的亲生母亲还要激动。

    如果……如果她的妹妹也能顺利出世,就好?了。

    “达塞儿阏氏给?她起个名字吧。”床上的匈奴女人撑起上半身,刚分娩过的虚弱让她只能用气音说话。

    易鸣鸢低头,怀中的小崽子哭累了,眨着泪眼朝她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她心里?一片柔软,但还是狠狠心说:“不,还是你们来吧。”

    一个她亲眼见证出生的孩子,若是起了名字,就会再加一重牵挂,从今往后盼她年年如意,百岁平安。

    她怕自己起了名后,便再也舍不得走了。

    临别之际,易鸣鸢拜托他们不要把自己今日抱着孩子哭的糗事说出去,婉拒他们大包小包的谢礼,走出毡帐前,这家的男人出来相送,她看向另一个被裹在襁褓中的孩子愣神,“这是?”

    “家里?第六个崽子。”匈奴男人掖了掖挡风的兽毯。

    易鸣鸢不可?置信地看着大概率不满一岁的孩子,迟疑地问道:“他多大?”

    男人不明所以,但还是如实回答,“快满十一个月了。”

    十一个月,这就意味着在他的阏氏还没?出月子的时候,就又怀了一个,这样未坐满月子就行房,甚至再度有孕的行为对?刚生产的妇人是很大的伤害。

    细致些的大夫更是建议坐满双月子,来保证妇人恢复完全。

    易鸣鸢据实以告,那男人却毫不在意地说:“我们这儿一直这样,从没?出什么问题。”

    “怎么没?出问题,难道要你的阏氏真的死在面前,再追悔莫及吗?”易鸣鸢愕然,土地尚且需要休耕恢复地力,他们竟认为妇人孕育子女,可?以无休无止?

    这样对?女子的身体只有折损,没?有任何好?处。

    那匈奴男人想说他的阏氏难产是因?为被牛踹了一脚,但一想到方才帐内的凶险,还有达塞儿阏氏出手相助的举动,一时哑口无言。

    易鸣鸢蜷起手指,差点把手里?的一把银针掐断。

    就算抛开和程枭之间?的感?情,还有这么多无知幼儿,愚昧男人需要有人来点醒。

    但回到庸山关自刎于家人身边是她来到这里?的信念,两相权衡之下?,她的决心不禁左右摇摆。

    又看了眼男人怀抱中的孩子,易鸣鸢匆匆带着银针走了。

    时间?,她需要时间?!

    第35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是夜

    易鸣鸢拖了很久才?回去, 进入王帐的时候已接近戌时,她一进帐便注意到?床上被子?隆起一大块,有规律地起起伏伏, 程枭貌似已经睡着了。

    洗漱过后, 她掀起被子背对着床上的人?躺下。

    帐内落针可闻, 静默良久, 她赤足下床,地上因为铺着兽皮, 踩上去并不寒凉, 她小心地绕过床榻, 尽可能不发出?声音,走到书案旁抽出几张宣纸。

    左右也是睡不着?,不如趁这功夫把想要留给他们的话全都写下来。

    栽种施肥之时令、读书习字之方法、纺线织布之窍门、休养生息之重要,通通不能落下。

    易鸣鸢拿着?毛笔, 用笔杆尾部戳了戳脸, 不过……宣纸虽韧而能润, 轻薄便于携带, 但缺点也是显而易见的。

    若碰到?潮湿的雨季, 抑或是蛀虫啃噬, 很容易遭到?发霉破损, 远不如羊皮纸防水防油,经久耐用。

    如此想着?,她重新?起身,打算从柜子?中取出?一大张羊皮纸放到?桌上。

    “咦?”拿出?羊皮纸时,她摸到?纸张表面有些凹凸不平, 底下明显有东西?,易鸣鸢举起昏暗的油灯, 拨了拨灯芯让火光明亮些许。

    她掀走羊皮纸,拿近油灯定?睛一看,下面竟是一张画着?庸山关附近地形的图纸。

    易鸣鸢倏然抬头望向床榻,手中油灯倾斜,滚烫的热油缓缓滴落到?地上,啪嗒,啪嗒……

    烛光在油的减少中慢慢消失,熄灭,她的心砰砰直跳,一半痛惜一半哀戚,重新?点上另一盏油灯的时候,她才?发现脚上被油溅到?,皮肤火辣辣的疼。

    裁下一块羊皮纸,易鸣鸢将地图上的点圈沟壑全都复制了下来,贴身藏在衣襟之中。

    期间她时不时抬头观察程枭的睡姿,生怕被他发现。

    好在没有。

    将地图原封不动放回去后,易鸣鸢开始专心整理起来,将内容尽量详实完备地展现在羊皮纸上,考虑到?两国文字的区别,为了防止他们看不懂,她还?配上了许多惟妙惟肖的图画。

    画到?后来,伏案写字的人?眯着?眼睛昏昏欲睡,脑袋不停往下滑,她记挂着?十日之期,因此一刻也不敢耽误,催促自己尽可能多写一点。

    眨了眨惺忪的双眼,易鸣鸢稍缓了一会打算继续。

    “阿鸢。”

    程枭在不远的床上轻唤,隐在阴影里的眸子?看不分?明,唯能听出?语气中压着?的失落。

    黑夜里,易鸣鸢看着?他三两步跨到?自己面前,男人?收起地图,目光划过她微鼓起的胸口?,那是藏羊皮纸的地方。

    轻轻一眼掠过后,他伸手捂住她冰凉的脚背,单膝跪地的动作似是乞求,“等忙完泼寒节,我陪你一起回庸山关看看,好不好?”

    易鸣鸢无言端详着?程枭的脸,心想他若是再狠绝一点,自己断不会产生一丝一毫的犹豫。

    可就是因为他对自己太心软,太放纵,她才?会……无法自拔地喜欢上他。

    程枭迫近半寸,见易鸣鸢没有躲开,俯身吻了吻她光洁的额头,复又开口?劝道:“去吧,我想去。”

    摸一摸地图上的字太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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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屈阿鸢了,八十里路,他们半天就能跑一个来回,无论是隐姓埋名还?是掩面遮巾,他自奉陪到?底。

    若能压缩泼寒节的准备事?宜,说不定?还?能在庸山关内小住一晚,这样再好不过了。

    程枭话音一落,易鸣鸢心里当即翻涌起细细密密的痛。

    他堂堂匈奴右贤王,悍威之下谁敢违逆?大可以?强硬地逼迫自己留在他的身边,以?雷霆手段让她束手无策,只?能屈服。

    但即便这样,他还?是选择卑微地为曾经的所作所为向自己道歉,放低姿态征求自己的意见。

    早起穿靴,起夜点灯,自从程枭出?现以?后,自己的脚心再没有冷过,他一点一点侵入自己的心房,霸道地让自己关于草原的记忆全都围绕着?同一个人?。

    “物是人?非,”易鸣鸢咬牙止住战栗,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冷漠地说:“就算回去又有什么意思?

    程枭,你娶我,想要带我故地重游无非是因为恩情?,可小生救下被捕兽夹困住的鹿是恩情?,侠客空手夺刀救无辜性命也是恩情?,世上的恩情?多了去了,我从不奢望救过的人?能前来报恩,同样的,他们若全都来了,难道我都要嫁他们,都要再现一遍当年往事?吗?”

    她轻描淡写地说着?,字字句句却如最利的干戈扎进程枭的胸膛,“这都是你的一厢情?愿罢了。”

    说完,她紧抿双唇,盼望他心灰意冷走掉,再也不要理睬自己,否则她不知道今后该如何面对他一次次的求饶,还?有他悲切的目光。

    程枭声音发闷,按住易鸣鸢的脚将人?轻轻带向自己,把她笼罩在自己的包围之中,“可是他们都没有来,无论他们成了状元还?是将军,都没有站到?你的面前,阿鸢,他们的影子?你看不到?,但我就在这里。”

    这个世界弱肉强食,胜者生败者死,只?有最有英勇的马洛藏才?能获得姑娘的芳心,他披坚执锐挣得一个站到?易鸣鸢身边的机会,死也不会放过。

    手上细腻的触感有点不对,深灰色的瞳孔让他在夜间拥有比旁人?更强的视物能力,男人?低头细看,发现被油滴烫伤的地方微皱发红,三四个水泡呼之欲出?。

    程枭摩挲了一下烫伤边缘的皮肉,有些执拗地想,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阿鸢又受伤了,如果她每一秒都乖乖地待在自己视线范围之内,就永远不会出?事?。

    易鸣鸢不知道事?情?怎么就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男人?捧着?她的脚踝,动作轻揉地给?她上药,带着?药香的膏脂被放在掌心搓热后才?覆盖上来,很好地缓解了脚背上的辣痛。

    这药专治皮外伤,是扎那颜按照百年前沿用下来的老方子?制的,冷着?涂效果出?奇的好,只?是其中一味药极其难寻,生长在终年不化的雪山顶上,所以?被涂轱拿来奖赏杀敌勇猛的部下,作保命之用。

    这玩意涂上去立竿见影,易鸣鸢脚背上的红意立马消了一半,程枭给?人?缠好纱布,搓热以?后虽会破坏一部分?的药性,但能减轻痛感,也不算太糟蹋。

    “阿鸢,”程枭收起纱布,粗犷不羁的眉在深思熟虑的措辞中变得纠结,“不管怎么说,你都已经嫁给?我了。”

    他本意是想说让易鸣鸢试着?接纳他,却因为过分?简短的语句变成“你既嫁了我,就再也求告无门,只?能接受”似的混蛋之语。

    平时易鸣鸢还?能跟他拌两句嘴,今天实在没有心情?,便背对着?他躺下去了,一副不想再聊的样子?。

    也许是脚背上的烫伤太痛,也许是衣襟中的羊皮纸太硌人?,她的眼泪如决堤般争先恐后地流下来,打湿了枕头。

    后面几日里,易鸣鸢上午教孩子?们认字,下午演示如何开荒耕种,染织布料,夜里汇编重点,整理成册,日子?过得忙碌又充实。

    泼寒节是祭天神和突释满日之外最重要的节日,一应事?宜皆由?部落首领主持,除了晚上各怀心事?地睡在一起,她和程枭已经好几天没说过话了。

    这一天,赶来听课的孩子?们发现达塞儿阏氏面前摆着?一个用于风干羊皮的特质木架。

    这种木架绑着?数根麻线牵引,均匀地拉扯羊皮,使之铺展平整,竖直的木架和贴在羊皮上的纸可以?更好地让她画图,让场地上的所有人?看到?。

    先前用炭笔在纸上写字给?孩子?们看的时候,总有挤不进人?墙的,为了解决这一难题,易鸣鸢专程派人?搬来了这种晾晒羊皮的木架。

    送孩子?来的阿妈们看得新?奇,忍不住也坐了下来。

    易鸣鸢看着?明显增多的人?,有些紧张地攥紧手中的羊皮纸,见大家差不多都安静下来了,她深吸一口?气后说:“今日我们不学《千字文》,讲一些其他的。匈奴的壮大在于不断繁衍生息,但产生了许多弊端。”

    每个母亲身边都围着?不止一个孩子?,她清了清嗓子?,抬手在竖起的纸上画了一块田地,“在我们邺国,耕种满三年的土地需要休耕一年,可有人?知道是为什么?”

    易鸣鸢昨日就讲过休耕的必要性作为铺垫,下面跃跃欲试的孩子?很多,其中有个女孩把手举得高高的,是那日母亲羊水破裂,跑来向她求助的小丫头。

    “为了非,非力!”她高扬起脸,说完还?朝最前方的达塞儿阏氏咧了咧嘴。

    “对,就是因为要恢复肥力,”易鸣鸢点点头,在田地上画了一片枯萎的花草,“其实人?跟土地一样,在消损后都需要时间休养,妇人?孕育子?女亦然,生产之后需要恢复一段时间,否则对身体不利。”

    她拿起提前准备好的羊皮筏子?,鼓起的羊皮筏子?圆润饱满,问底下的孩子?们:“像不像娘亲的肚子??”

    “像。”“一样的,我摸过!”“圆的。”

    易鸣鸢给?羊皮筏子?放气,上面顿时出?现过分?鼓胀而留下的皱痕,“妇人?的肚子?就如同羊皮筏子?一样,有孕时鼓起来,生产后瘪下去。”

    孩子?和阿妈们懵懵懂懂地看着?,她拿出?一个被晒裂的羊皮筏子?,时间紧迫,只?能用最通俗的方式讲给?她们听,“如果不断的有孕,妇人?的身体便会像这个裂开的羊皮筏子?一样再也变不回去。”

    正当所有人?沉思的时候,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突然出?现,提着?钢刀划碎木架上的纸,划完转身用刀指着?易鸣鸢吼道:“中原来的臭娘们,你究竟在干什么!”

    他们在百年间立于不败之地,全都是因为生了许许多多的崽子?,培养他们上阵杀敌,谁听到?匈奴勇士不抖上三抖?

    这个所谓的达塞儿阏氏肯定?是被派来从内部攻陷草原的,今天可不就被他抓到?了。

    几个孩子?跑了上来,将易鸣鸢护在身后,“达塞儿阏氏别怕,我们保护你!”

    “躲在羊群里的狼,终有一天会露出?尾巴,你要害匈奴没有战士,这样的女人?不配做大王的阏氏,躲在孩子?后面算什么本事??”喇布由?斯怒目瞪着?她。

    易鸣鸢后撤几步,绷着?一张脸问道:“何出?此言?”

    她只?是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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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他们别让妇人?在月子?时再度有孕,为什么会受到?这人?如此深厚的恶意,还?过分?地称她为“狼”?

    自己若是真的有覆灭匈奴的想法,写满字的纸条怕是早就出?现在大邺皇帝的桌上了,自己好心之举,竟被如此污蔑,今日定?要讨一个说法。

    “你拿这些羊皮筏子?,不就是想让女人?少生,从而削减匈奴军数量吗?”

    这时,挡在易鸣鸢的小女孩鼓足勇气开口?,“不是这样的!达塞儿阏氏救了我阿妈,在她难产的时候,喇布由?斯你说错了。”

    “谁知道她是真心的还?是假的。”喇布由?斯抬起下巴哼了一声。

    “这位呃,拉不什么有丝,”易鸣鸢想了想说,“繁衍生息固然重要,但无休无止的生养会对妇人?的身体造成伤害,草原上的巫医不通医理,我恰好学……”

    喇布由?斯不想听她废话,又因为被念错了名字而更加恼火,打断道:“我们的巫医好不好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是一个大当户,在部落中有着?一定?的地位,听到?二人?的争执后,有一群人?和他想法相同,认为一个中原来的女人?不应该对他们古往今来的生育之事?指手画脚。

    一部分?人?觉得她讲的有点道理但一知半解,观望片刻后便回去忙自己的事?去了。

    只?有零星几人?留了下来,站在易鸣鸢一边。

    其中就有她当日搭救的那一家人?,小女孩呲牙,壮着?胆子?朝喇布由?斯呛声:“不许对达塞儿阏氏不敬。”

    易鸣鸢望着?场地上逐渐离去的人?群,眼角染上一抹无措的薄红,她伸手按在小女孩肩上,让她往后站,当心被刀伤到?。

    她吐出?一口?浊气,抬眼说:“女子?被上天赋予孕育子?女的能力,不是让你们无穷无尽地索取的,为了使部落强盛,便要用她们的性命作为基石吗?这位壮士,你既忿忿不平于我的话,认为全无道理,从今天开始,你便去拿两对兔子?试试,亲眼看看是一直生崽的兔子?先死,还?是只?产一次的兔子?先死。”

    风卷起易鸣鸢头上的绒绳,没有程枭帮忙捆绑,她看不到?脑后,因此系得长短不一,有点凌乱。

    喇布由?斯不服气地看着?她说话的样子?,莫名想到?了大单于的阏氏。

    那是一个被所有部落公认为大地之母的女人?,没有人?嘲笑扎那颜被兀猛克单于强取豪夺的经历,他们敬佩她,爱戴她。

    第一次见到?扎那颜的时候,喇布由?斯就被她身上那种柔和的力量洗走了战后的戾气,每当被她深邃的眼睛扫视到?时,他都能感到?前所未有的宁静。

    他被自己的乱七八糟的联想烦得一激灵,这个女人?怎么配和扎那颜相提并论?

    “嘴巴灵活的中原女人?,我才?不会听信你的鬼话。”喇布由?斯回过神,猛地踹一脚七零八落的木块后离开了。

    易鸣鸢扶起无辜受灾的木架,她猜到?讲学之路任重而道远,没想到?还?没开始几天,就遇到?了这么大的挫折。

    说不气馁那是假的。

    “达塞儿阏氏别怕,我相信你,我回家就去养兔子?。”小女孩凑到?她身边,孩子?的安慰天真又治愈,她告诉易鸣鸢阿妈给?小妹妹起了个中原名字,叫青鸾,问她好不好听。

    青鸾是常伴西?王母的神鸟,易鸣鸢一听便知他们是比着?自己的名字起的。

    她看着?小女孩澄亮的双眼鼻子?发酸,蠕动着?嘴唇想要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吞下了多余的话语,给?她讲了一遍青鸾的故事?后直赞这是一个好名字。

    第二天

    易鸣鸢为了躲避和程枭正面对上,这几日都醒得很早。

    前面几天都被她成功了,这日她一睁眼却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程枭箍着?她的腰肢一寸也不放开,不知是睁眼太早还?是一夜没睡,他眼下青黑,直勾勾盯着?怀里的人?。

    “阿鸢,今日是泼寒节。”连日的冷落让男人?不胜其扰,他甚至觉得易鸣鸢对他拳打脚踢都好过一句话不说。

    借着?泼寒节的幌子?,他终于找到?机会消融两人?之间的坚冰,在正式进入冬日之前,草原上的人?们会抓紧最后一段严寒前的时光,大操大办一场活动,让苍白萧索的冬日变得鲜活起来。

    突释满日前后大家会统一穿着?偏白的皮袄,因此泼寒节是他们一年中最后一次穿色彩艳丽的服饰的机会。

    程枭近乎苛刻地准备好了一切,不仅是因为这是易鸣鸢到?来后和自己一起度过的第一个正式节日,而且传闻中泼寒节上的水能够压火去病,在他眼中阿鸢的身体娇弱得似乎有些超出?常理,最是需要这个仪式的。

    水貂皮镶边的宝蓝色羊皮绒袄一上身,易鸣鸢霎那间被衬得如同世间最耀眼的蓝宝石,她提前揪起编满五彩绒绳的发辫,低头披上的贾哈绣满古老图腾,宽约五指的革带收紧腰腹,束口?的箭袖给?了她怀念多年的干脆利落。

    “为什么是蓝色?”看到?铜镜的时候易鸣鸢有些诧异,她素来爱穿红已是众人?皆知的习惯,反而宾德尔雅的名字翻译为中原话是蓝宝石,她才?是喜欢穿蓝色的。

    程枭给?自己腰间戴上一条褡裢,看着?她的眼睛说:“蓝是天空的颜色,鹰翱翔在天际,匈奴人?对蓝有不一样的情?感,它?是永恒,坚贞和忠诚。”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神凌厉又危险,犹如出?鞘的刀锋。

    易鸣鸢浑身一怔,永恒,坚贞,忠诚。

    这三个词,自己一个也没做到?。

    第36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易鸣鸢咬着嘴唇, 她无法回应程枭的话,甚至无法缓慢思考。

    因为一旦开口,她的心虚就会暴露无疑。

    好在对方也并不想要她真的回答, 带着试探的眼光缓缓收回, 扣好褡裢后继续忙手上的事去了。

    程枭上半身一|丝不|挂, 精壮的腰背上肌肉线条流畅, 搀了煨桑灰的棕褐色涂料在身上勾勒出动物的骨骼斑纹,一只鹰爪落在肩胛, 上方阔展的鹰翅栩栩如生, 仿佛下一刻即将腾飞于天际。

    他手指沾着涂料, 重重抹在脸侧,颜色不一的三道痕迹给他平添了几分痞气,显得?眉目更加锐利俊朗。

    易鸣鸢看着他这样独一无二的样貌,忽然很疑惑多年前?的自己?是?如何把他忘掉的。

    她有些不自然地松了松箭袖, 自从当日自己?单方面和程枭大闹一顿, 他就再也没拿这种?在身上涂涂抹抹的琐事“劳烦”过自己?, 后背这种?难以画道的地方, 他甚至还特?意提前?一晚找了耶达鲁。

    易鸣鸢拿起桌上并排放置的两个面具, 面具皆是?兽首的样子, 为了更加逼真, 还在上面戳了羊毛和马尾毛当胡须,她把一个系在脸上掩饰住失落,再三劝慰自己?早些疏离也好。

    免得?到最后割舍不掉,徒增烦恼。

    泼寒节顾名思义与水有关?,通过书?上寥寥几句的描述, 易鸣鸢曾以为这是?个向天地洒水祈求安康的节日,等出帐一看,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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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知道记述中少?写了非常多内容。

    比如,目光所及之处的所有男子上身裸|露,女子则是?将裤脚卷到大腿根部?,各色的飘带绑在腰间,随风舞动。

    易鸣鸢火速移开眼睛,隐在发丝间的耳尖染上薄红,对比他们的穿着,程枭的装扮竟能算得?上保守,她担忧地说道:“他们……穿这么少?不会冷吗?”

    十一月里的气温算得?上冷冽袭人,平日里出门她都要穿三四层才能确保不被冻僵,虽说匈奴人都体格健壮,但?这也穿太少?了吧?

    “泼寒,是?用水泼人的。”他弯腰给她详细描述这一节日中要做的事。

    听完,易鸣鸢摸了摸自己?的衣裳,既然大家都穿这么少?,她也不好太特?立独行了,“那我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不用,你多穿点。”透过兽首面具,程枭看着身前?躲躲藏藏不敢乱瞥的人,笑容疏狂不羁。

    在这个节日中他们泼水为乐,鼓舞跳跃索寒,驱除或减轻病者的痛苦,要是?穿着裘衣,被水打湿更容易受凉,因此?所有人都会减少?身上的衣物。

    但?易鸣鸢不用,不仅是?因为她瘦弱的身子骨受不了寒,更因为占有欲而起的私心,选了一身防水的皮袄,只要不捏着衣角把水从领口灌下去,里头就很难被打湿。

    简单祭过天神后,他们在羊皮鼓的伴奏声中燃起火堆,接下来需要轻轻跃过,以示燎灼驱除邪气,迎来吉祥。

    易鸣鸢起初拘谨地看着族人们载歌载舞,有些适应不了男人们大胆展示自己?身体的行为,尽量往程枭身边靠,不去看别人。

    她跟着鼓点在人群外小?幅度晃动肩膀,轻轻哼着调子。

    程枭并不是?一位严苛的首领,他平易近人的气度让族人敢于正?面和他说话,孩子们一个个仰头叫过大王后上前?伸手拉易鸣鸢想要让她一起加入进去,眼神诚挚热情,“达塞儿阏氏,我们想要跟你跳舞!”

    “我,我不擅歌舞啊。”易鸣鸢被她们拉着手,求助地望向身边的男人。

    大多数时候程枭都不会强迫她做不喜欢的事情,但?这次却难得?没遂她的心意,他伸手推了推易鸣鸢的肩膀,一起走入火堆前?的空地,“我陪你。”

    盛情难却,易鸣鸢只好一手牵着孩子,一手牵着他,跟族人一起蹦跳起来,身边曼舞轻歌,火堆的暖烘焦香仿佛有催眠的魔力,让她忘却八十里外的家国故土,整个人松弛下来,泰然接受片刻的欢愉。

    短暂的舞蹈之后就是?跳火堆,烈火烧得?正?旺,程枭奋勇当先,一个大跨步便过去了,火舌卷着他的身躯,燎上几根鬓发瞬息间变得?焦黄发黑。

    微小?的火点燃烧不了太久,随着他落地的动作便熄灭了。

    易鸣鸢跟在他身后,冲天的火光倒映在她的眸子中,看着脚下摆动的簇簇火苗,她心生犹豫,黑烟一点点呛入她的肺腑,像是?要将所有的恐惧勾牵而出。

    她站在火焰那头踌躇不定,迟迟不敢下脚,柴火铺列的宽度明?显超过了她能跨过的最大范围,更别提上面还有摇曳着的大火,扭曲着对面的人影。

    在不久之后,他们之间的距离将由现在这几尺变为生和死。

    他的身边再也不会有自己?的存在。

    “阿鸢?”

    身后的人没有跟上,程枭担心地回头望去,他唤着易鸣鸢的名字,不顾越火堆不能走回头路的古老说辞,直接转身回去,单臂圈着人顺利穿过。

    易鸣鸢咬紧了牙关?,满眼的橙红使她只顾攀紧抱着自己?的人,寻求一点可怜的安慰,“火太大了,我怕。”

    她说不好自己?到底是?因为火势过大还是?因为贪恋怀抱的温暖而不愿意撒手,但?就最终结果而言,程枭轻拍她的后背,温声说话的样子一如冷战之前?。

    易鸣鸢甚至有些卑劣地想,最后几天,就让她宽纵自己?一回吧。

    “现在不怕族人笑话了?”程枭从善如流地对她前?几天的冷落和疏远一笑而过,尚有闲心提醒她现在两人仍在包围的最中心。

    不过说话间,为了防止易鸣鸢因为众目睽睽下的亲昵而翻脸不认人,他还是?移步去了一处人少?的角落。

    易鸣鸢难得?没羞起两团红晕,不久于人世的认知让她倍加珍惜陪在程枭身边的时光,她缩着身体拽住他的褡裢,说:“跟你待一起久了,脸皮也厚不少?。”

    对她少?见的黏人态度,程枭简直爱不释手,拿掉兽首面具低头笑道:“跨过火堆,驱邪消灾,阿鸢以后要健健康康的陪我一辈子,如果现在脸皮变厚一半,几十年后岂不是?都能跟城墙比比了?”

    “没有一辈子。”易鸣鸢面容掩在面具后方,小?小?声说。

    哪有什么一辈子,他们还剩下的时间连三天都不满,刚到雅拉干的第二天,她便和黎妍说好自己?搞定地图,马匹和令牌,她观察布防换岗的规律,到时候若没法拿到令牌,二人就找人手薄弱的时候逃出去。

    自从有了另一番打算以后,每次听到程枭口中对于未来的憧憬,她都倍感?愧怍。

    “什么?”程枭听不分明?,问了一句。

    易鸣鸢放出声音,“我说,城墙都没你脸皮厚。”

    她眼中悲伤的情绪流转,抓着男人衣襟的手又?加了几分力道。

    片刻的无言后,程枭突然开口:

    “前?几天的时候,我听说喇布由斯拿刀指你。”

    他虽然对部?下在族中的行为并不多加管束,战场之外程枭给他们法度之内的绝对自由,但?这并不代?表着有人能给他的阏氏委屈受。

    喇布由斯一向在战场上是?个冲锋陷阵的好战士,为人却高傲自大,常与人龃龉不合,闹到鼻青脸肿的程度。

    易鸣鸢倒不觉得?这有什么,意见不合乃是?家常便饭,二人立场不同而已?,她能理解,“我想让匈奴女子避免在生产后几个月内再度受孕,他觉得?我别有所图,一时激动便拔了刀。”

    面具有些影响呼吸,她抬手向上摘了一半,堪堪遮住额头,露出来的半张脸艳如桃李,柔声说道:“我没有伤到,所以大王别责怪他好吗?”

    大王这个称呼总能让易鸣鸢想到占山为王的山匪,豪横跋扈,此?时第一次这样叫程枭,让她感?觉自己?像是?一个祸国殃民的妖后。

    唯一不用的是?,她说的是?劝解之语。

    “为什么这么做?”程枭抬目看了一眼前?方拿盆端碗准备泼水的孩子们,他还听说易鸣鸢施针解救了一个妇人,却拒绝给亲眼见证着出世的孩子起名。

    他不认为她是?如喇布由斯所说的那样心机深沉,但?对她的举动仍然觉得?费解。

    易鸣鸢从他身上下来,和他解释了一遍接连生产对身体的伤害,手指曲起作酒杯状,“当时跟师傅学医时,我翻了许多医术,人就像是?一杯酒,生孩子就像是?倒出来一点酒,如果生得?太多,酒液没了的时候,人自然也如朽木一般走到了尽头。”

    她说得?绘声绘色,很令人信服,程枭听后若有所思,“朽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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