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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70-77(第1页/共2页)

    提供的《守寡后我怀了宿敌的孩子》70-77

    第七十一章

    天色将亮未亮。

    燕莫止半蜷着身子窝在榻上一夜, 半边身体都麻了,干脆翻身坐了起来,将铺盖折叠好。

    殿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床榻之上那个婀娜的身影窸窸窣窣翻动了一下, 他扭头望去,见一只玉臂钻出了帐幔, 白嫩莹润不见骨感,一只绿油油的玉镯就这么套在手腕中, 尽显主人身份矜贵。

    呕着气绷了一晚不曾翻身, 想必这会才真正地睡着, 他叠完被子, 抻直腰坐在矮榻前, 凝着朦朦胧胧的身影, 不敢扰了她的好眠。

    只是这被子却该放回原位, 否则被人发现便不好了。

    于是又略坐了会, 待她呼吸匀停, 这才抱起铺盖,蹑手蹑脚地走向那张架子床, 在床前驻足,挑起帐幔挂上金钩。

    一张秾丽的美人面就这么显露了出来。

    只是,睡姿却四仰八叉的,颇有些孩童的稚气,一张红唇一张一翕地吧嗒了两下。

    他又好气又好笑, 睥睨万物的人, 连睡姿也这般霸道, 一张床都让她占了,他要是睡在她身侧, 恐怕得被踢到床下去了。

    心头又泛起了苦涩,就算是被踢下床,也有打情骂俏的情?趣,他这是连床都没资格躺,更枉论其他了。

    又坐了须臾,视线在她身上流连着,见她抬起手,呼吸一下子便骤停了。

    可见她只是抬到脸颊边,拨去那根挠得她痒痒的发丝,顺便把脸颊在枕头上蹭了蹭。

    怕她惊醒,他不敢再耽搁,避开了她的脚,从床尾上爬了上去,拉住了里侧柜子的铜环,还没拉开柜门,便听一声凉透脊背的声音响起,“你在做什么?”

    “我……”

    他刚开口,心窝却忽地一记骤痛传来——她的脚踢得又重又狠,几乎把他踢得趔趄。

    回过首,见她柳眉拧成了一个结,唇缝里缓缓挤出了几个字:“这床是你能上的吗?给本宫滚下去!”

    他捂着胸前轻喘,喉头泛起一点腥甜,闷声咳了咳,这才解释道,“我只是想把被子放回去。”

    他加快了手中的动作,拉开柜门把被子塞了进去,又重新阖上了柜门,被烫到似的滚下了床。

    他掖着两手规规矩矩站在床边,仿佛一个被长辈训斥的少年,“你别气,为我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方才被激起的咳嗽,一时半会难止住,他屏着气忍着,半晌却还是掩住嘴,极为克制地咳了起来。

    嘉月听到他的咳嗽声,不由得又被勾起一些愁绪游丝,心头闷闷的,像缚了一张网,缚得她喘不过气来。

    那轰的一声窜到天灵盖的怒火,眨眼间消散得干干净净,而代之的是一种看不到尽头的迷茫。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近来的情绪总是收不住,气的时候一点就着,迟来的伤心却是无穷无尽的,她厌恶这样阴晴不定的自己,又不知道为何竟控制不了住自己的脾气?

    每次情绪失控的时候,他总是被成了她磋磨的对象,就像现在,他偷摸着想把被子放回柜里,也成了他的错。

    听到他的劝解,心头又更加不是滋味。他怎么能做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都是他如此才更加骄纵了她的脾气。

    “别哭了……”他掏出了手帕,递到她眼前来。

    嘉月怔了怔,这才发现自己脸上不知何时已爬满了泪痕,见到那方帕子,心头更加抽搐了起来,于是扯过帕子揾着脸上的泪迹,语气却故作冷硬道:“不必你管,你离本宫远点!”

    燕莫止暗地里向郎中打听过,怀孕的妇人情绪多有失控,可时常动气伤身,也会影响腹中胎儿。

    得知她身体的变化,他愈发迁就着她,生怕她想不开,做出了什么难以挽回的事来。

    “你不想见我,我便离得远一些。”说着盯着脚下的金砖,往后退了好几步,在屏障边上停了下来。

    目光扫过去,她依旧坐在床上哭得抽抽噎噎的,泪水像是开了闸似的,怎么也收不回来。

    他动了动嘴皮,又苦心劝道:“我听闻有了身孕,情绪会敏感些,这不是你的问题,你不必自责,不过为了你和腹中的骨肉着想,还是多出去走走散心吧。”

    他果然知道了自己怀孕的事,嘉月早有猜测,倒也不算意外。

    不过奇怪的是,被他这么一说,那些仿佛没有边际的愁绪也便消失觅迹了。

    她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算是回应,湿答答的帕子揉成了一团又扔回了地上,接着悠悠地拉过被子将自己包裹成一个茧。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床前,弯腰捡起那方帕子,又自觉地退回了原位,“天还早,你再多睡会儿吧,我就在外间,有事那便叫我一声。”

    “你……”她翻身过来,乜着他,喉咙又有些哽咽,“你不生气吗?我这样对你!”

    他笑了笑,“我气什么?我只是担心你。”

    “我是不是很讨人厌?”

    他墨色的瞳仁里又化成了一滩水,“你怎么会这么想?你是令无数人折腰的寿城公主,是我卑劣的使了手段,才把你留在身边,我很珍惜这门来之不易的婚事……”

    她心头仿佛被焐得难受,“燕莫止,总有一天你会受够我的脾气。”

    “那你敢不敢和我试一试?”

    “有何不敢?还有本宫不敢的事?”话音刚落,忽觉中了他的诡计,她又懊悔自己嘴快,把头埋进了被子里,指着外面吼道,“你出去!”

    燕莫止也知道,如今能让她好受的,莫过于自己消失在她眼前,于是默默地走了出去,还将隔扇也轻轻地拢上了。

    不过闹了这么一遭,嘉月也彻底没了睡意,见窗屉外渐渐亮堂,干脆下了床,套上软鞋便踅了出去,隔扇外有书案,他便坐在案前看着一卷密函,眉心深锁着,薄唇更是抿成了一道直线。

    大抵又遇上棘手的事了,不过后宫无权干政,她也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在隔扇前略站了会便打算踅回去了,没想到脚心刚挪动,却被他叫住:“嘉月,你来。”

    她踯躅了一下,这才慢吞吞地走了过去。

    他起身让了座,自己另搬了张梅花凳在她下首落座,而后把密函交给她看,她接过函件,一字一句阅完,浑身的血液都凝住了,指尖攥得发颤,扭过头,愣愣地问他:“怎么会这样?”

    函件正是刚刚呈上来的军报。

    最新的战况,卡尔罕所向披靡,已经攻占了赤随的高地,更重要的是,他仿佛提前得知了朝廷的动态,雷将军的调虎离山不仅被他一眼识破,更让他反将一军,损伤惨重,连雷将军也身中冷箭,不治而亡。

    “卡尔罕自幼领兵,横扫草原,此次又是新王即位,士气高涨,照眼下这情况,恐有些不妙。”

    嘉月并非省的儿女情长的人,因出身皇室,家国于她,便是两肩沉沉的重任。

    这会子,私仇只能放下,她问,“那你想如何?”

    “敌军想进攻,讲究速战速决,可我们身为防御的一方,却不能急于求成,反而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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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量拖住敌军,耗尽他们的士气。”

    他说着望向她,又慢慢地补充道:“雷将军于我有救命之恩,他牺牲了,我自当得去替他收尸。”

    嘉月猜到了,无论他与她之间的恩怨如何,扪心自问,他还算得上一个讲孝义的人。

    “既然你已下定决心,那你就去吧。”

    燕莫止是已经下了决心,可也想让她参与到其中来,“我已经召臣子过来商议此事,等下你别走。”

    她不冷不淡道,“皇上和臣子议论军政,我杵在那里怕是被人说后宫干政吧……”

    他反问一句,“你蔺嘉月也怕人参奏吗?”

    她当然不怕,不过是心头还有些酸意罢了,却也知道自己又在无理取闹,再不敢反驳。

    盥洗毕,朝臣也都到了,于是二人一起移步到了前殿。

    众人见皇帝不怒自威,再看他身侧竟然还跟着皇后,脸上亦是带了威严之态,个个睁大了眼,难以掩饰脸上诧异的神色。

    按说,帝后大婚,皇帝也要休沐三日,怎么这才第二天,一大早,皇上就火急火燎地召见了一干臣子?

    众人心头疑惑,再观帝后二人脸色都不大好,只能猜测是边疆出了事。

    果然,待诸臣站定,上首的皇帝便开了口,“今日接赤随发来的密函,盉丘大军已经攻下赤随高地,而且……雷将军也中了冷箭,不治身亡。”

    “什么?”诸臣脸上俱是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卡尔罕是新王继任,势不可挡,朕思来想去,能与他抗衡的,只能是朕。”

    他淡淡地抛下一句,“朕要御驾亲征,夺回疆土。”

    马上便有保守派的臣子拱手道,“皇上,御驾亲征并非小事,还请皇上三思啊……”

    他的语气毋庸置疑,“朕三思过了。”

    “那……朝廷甫定,内阁首辅又暂缺,您御驾亲征了,朝中大事又该如何?”

    燕莫止的目光扫向嘉月,在众目睽睽之下握住她的手,“皇后有治国之能,想必诸位也已经领教过了,此番让皇后坐这,当然有朕的用意——

    “朕御驾亲征期间,托皇后监国,诸位若是又不服皇后治理的,皇后只管‘先斩后奏’。”

    话音刚落,不仅底下哗然一片,就连嘉月也愕然地朝他挤了挤眼。

    “皇后不愿吗?”

    她见他眼神坚定,心头也稍缓和了起来,“不,皇上看得起臣妾,臣妾愿为皇上分忧。”

    “好,”他朝她弯了弯唇,再转向底下问:“诸位还有意见吗?”

    见帝后一副情意绵绵的模样,廷臣们也只好拱手道,“臣等无异议。”

    第七十二章

    大婚第二日, 皇帝便要御驾亲征,大臣们商议了半日,才定出周全的计划, 考虑到帝后新婚燕尔, 今日粮草提前上了路,而燕莫止则要待到明日天亮才正式出发。

    落了晚, 嘉月依旧扔下一床被子,将燕莫止赶到矮榻上去睡。

    临要出发, 每一刻钟对他而言都是奢求, 又怎能睡得着呢?

    矮榻着实不算长, 他的双腿只得屈着, 人也是以半蜷的姿势侧卧着, 躺了一会儿, 半边身子就麻了。

    嘉月背对他睡着, 听到他一翻身, 便发出了吱呀的声音, 仿佛那架矮榻随时会散架似的。

    这声音磨着耳朵,听着实在烦, 她不得安宁,回头又斥了他一句,“不许再动!”

    闻言他不再动了,便维持着那个姿势躺着,浑身的筋骨像是拆了重组一般, 每个关节都疼了起来。窝了一夜, 这矮榻他真不想再躺第二次。

    他抓过被子, 目光转向地上的金砖,咬咬牙, 蹑手蹑脚的将铺盖挪到地上躺了下来。

    嘉月没听到动静,闭上眼,脑子便开始昏昏沉沉,因为昨夜睡得不好,今晚的她反倒什么都没想,只一会儿便酣然睡去。

    可睡在地上的燕莫止便没有那般好受了,毕竟是大冬天里,即便是身下铺了一层毡毯,可躺久了,背上还是寒沁沁的,寒气钻过每一个孔隙,细细密密地侵入他骨头缝里来。

    仅仅几尺之隔,嘉月睡得人事不知,甚至嫌被子盖着闷热,一脚把被子踢了下来。

    啪嗒一声轻响,被子落了地,他撑起身子望过去,瞥见地上那抹红艳艳的喜被。

    脑子一热,便从地上坐了起来,裹紧了身上的被子,挪到了床边,弯腰捡起地上的被子,把她紧紧包裹住,又踌躇着从她豪放的睡姿里寻出一点罅隙来,轻轻地挪开她的腿,挨着床沿躺了下来。

    因为她生来娇嫩,床褥也铺得格外厚,一躺下,背上竟有些软绵的弹性,舒爽的感觉渐渐的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可他却是裹着自己的被子,不敢越雷池一步。

    一人盖着一条被子,中间还隔着楚河汉界,他脑袋沾上软枕,鼻息是她鸦发飘过来的幽香,那香气极淡,却仿佛有种令人安眠的魔力,他阖上眼,睡得也不沉,天色还没亮,就听见远处有人扯着嗓子喊:“天寒地冻!”

    声音由远及近,由近渐远,直到耳边再也听不见一丝人声。

    原来才四更天,再过一个时辰,他便该出发了,这会转醒,当然是不可能睡得着。

    他不知道的是,嘉月也被打更声吵醒了,她虽正对这墙面,却还是能感觉得到背后躺着一个人,他身上有一股冷冽的雪松气息,就算闭着眼,也能轻易分辨出来。

    再过一个时辰,他便该走了,借一席之地让他养精蓄锐,也算是尽了她的仁义了。

    她这般想着,人虽没有翻过身来,却又止不住又往里头蹭了蹭,恨不得与他隔得越远越好。好在他倒也安分,虽然躺在他身后,但是半响也没有翻过一个身。

    两厢熬着,燕莫止才发现她异常安静,睡姿也有些僵硬,便猜她已经醒了。

    “矮榻不舒坦,地上又凉,我先借你这个地方躺一躺……”为免被踢下床,他提前解释。

    然而,她却没有回应,仿佛睡着了一般。

    他从她安静的罅隙里也能品咂出她的默许,他知道,要得到她的原谅,不能过于急近。

    来日方长,反正她已成了他名正言顺的娘子,腹中又怀了他的骨肉,无论如何,这个关系是不可能断的。

    他这边是千愁万绪,仿佛在他心头缠绕成一个解不开的死结,望向嘉月的眼神也不由得灼热了些。

    嘉月原本不不打算理他,却能感受到他的目光似乎黏着她不放,心头不禁起了膈应。

    是以翻身过来,黑魆魆的帐子里,她的眸光成了耀眼的火炬,嘴里更是没好气地命令,“闭眼,转过去!”

    燕莫止微愕,只能顺从的翻了个身。

    她的声音带着寒意透过他的背,“原本我是不该在此时和你提及这个,不过怕要是令你误会了,可就不大好了,把床分你一半,不是我原谅你,而是身为大绥子民,不想大绥就此葬送在你手上罢了。”

    “我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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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你不会记恨我吧?”

    他苦笑,“我怎么敢?”

    “那便好,你恨我也无法,因果缘由全都在你啊。”她说完又懊悔自己嘴快,于是紧紧抿住了嘴。

    他良久的沉默了起来,她只得抬起眼,在一片漆黑中观望他的神色,语气这才软和了两分,“燕莫止,等你凯旋,我的肚子应该有寒瓜①大了吧……”

    “嗯……”那是个美好的愿望,可惜他不能陪她度过那段艰难的孕期 。

    不过,他也偶尔会畅想,腹中的定是一个像她这般兰心蕙质的女孩,他要亲自养育她长大,让她做这个世上最无忧无虑的公主。

    嘉月不过是怕他伤怀,又扯出点甜头让他心有挂碍,盼着他早日打败盉丘,收复疆土罢了。

    可他却不这么想,事情既都扯到这了,他又怎能不趁机感受一下流淌着他们血液的骨肉呢?

    他嘴唇动了动道,“嘉月,让我摸摸她好嚒?”

    嘉月脸上的笑容一僵,须臾,才嗫嚅道:“她还小……”

    “没关系,就一下,”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两个字,“求你。”

    她没了办法,只能拉过他的手,小心翼翼地覆在自己的小腹上。

    平日里裳裙宽大,自是看不出来,可近来她洗澡时,却能感受到腰围似乎比平时粗了一点、皮肉也更加紧实了。

    他对她的腰围了若指掌,手甫一落下,自然也能察觉出了不同。

    就这么无声地摸了会,掌心下的肚皮忽地有小鱼儿吐泡似的震动了一下,也可能是他的错觉,可那一瞬,他浑身的血液温热了起来,第一次感受到她是一条孱弱却又活生生的生命。

    “她动了!”他有些雀跃道。

    嘉月翻了个白眼,她自己的肚皮都感觉不到,他的手还能越过她的次序去,不过倒也不能再打击他,于是点点头道是。

    “疼不疼?”

    她有些无言以对,缓缓道,“不疼。”

    “不疼便好,”他犹豫了会儿,又俯下身去,贴近肚皮嘀咕了几声,“囡囡乖乖等阿爹回来,不能烦你阿娘,别踢你阿娘……”

    嘉月鼻间微酸,下唇更是咬得泛白。

    既然早就觊觎着她手下的江山,又为何还要做出这副情意绵绵的样子呢,倘若他再坏一点,她也便能更下定决心与他决裂了。

    谁也没想到,临要出征前的夜晚,他们竟是这样度过的。

    天际逐渐泛起了一层鱼肚白,外面的更声一响,话音骤歇,又陷入了无尽的沉默里。

    离别的时分终将到来。

    他悄然披衣而起,绕过屏风,径自换上一身明光甲。

    嘉月就这么枕着手臂,透过昏黄灯火,望向屏风上的那个高大的影子,见他已经穿戴完毕,整整腰带又绕过屏风来,她赶紧翻过身,换成平躺的姿势。

    “嘉月。”

    “嗯……”她做出一副睡意朦胧的模样。

    他走到她跟前来,却只是替她掖紧了被子,“好好保重身子,天气寒冷,你便不必起来相送了,再躺会吧。”

    嘉月本来便没想过起身相送,听他这么说,反倒是生出了一点小小的愧疚感。

    藏在被子之下的双拳紧了又紧,这才缓缓地挤出了一句话:“祝皇上旗开得胜。”

    虽是祝福,却是不冷不热的态度,习惯了她如此,他也释然,叹了一声道,“好,多谢皇后祝福,我这就出发了。”

    嘉月点点头,目送他离去,直到隔扇重新被阖拢,最后一丝亮意从缝隙里收束成一道浅浅的线,她才发觉自己的双眼已模糊成一片……

    又睡了会回笼觉,倒也没再睡久,毕竟她现在又多了“监国”的重任,即便监的始终是别人的江山,也总算找到了以前的干劲来。

    虽说大婚三日内并没有什么事情可忙活的,可她是个闲不下来的人,一起床便叫人搬来了折子。

    吃罢饭,她便转到明间来,埋首于堆积如山的折子看了起来,好半晌,终于批了一小叠,刚搁下朱笔,就看春桃打帘进来道,“娘娘,路参领有事觐见。”

    路参领?

    嘉月眉心微蹙,她知道燕莫止任九门提督时,这个路参领就是他的直系下属,颇受他信赖,只是自从他一路升迁,这个名字倒是不常听到了。

    燕莫止刚刚出发,这人下一步便前来觐见,嘉月凝神一想,便从中品味出猫腻来。

    “快宣。”

    春桃踅了出去,俄而引着一个身穿灰蓝袍子,身形削瘦,脸上更是有些凹陷的武将进来。

    路参领余光扫了她一眼,又迅速地敛下了目光,这才朝她行礼道:“卑职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她眉毛半挑道,“平身吧,不知路参领有何要事觐见?”

    路参领道,“回娘娘,此前皇上便吩咐过,要将娘娘当做他看待,因而卑职一办完事,就赶紧来向娘娘复命了。”

    “到底是何事?”她眉心皱得更紧了。

    “娘娘,忻王已经到了旗山,”路参领说完又顿了顿,这才道,“卑职已经按皇上吩咐,伪装成山匪,将他就地伏杀,至于其他下人,逃的逃,伤的伤,卑职并没有对他们下狠手。”

    嘉月心头猛然一震,拍着扶手站了起来,“你再说一遍!”

    路参领又平静地叙述了一遍。

    她呼吸都凝住了,想不通为何燕莫止会对燕申赶尽杀绝?担心他逼迫他禅位之事东窗事发?还是担心燕申会卷土重来威胁了他的地位?

    脑海里又将那日的情景演绎了一遍,按她此前的推测,得知她怀孕的,极有可能是燕申,那么,他此举会不会只是为了灭口?

    可燕申落在他手上的把柄,究竟又是什么?她想,是该好好地查清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了。

    —————————————

    ①西瓜。

    第七十三章

    开了春, 天便一日暖过一日,这个年,嘉月是一个人过的, 到了上元, 也是冷冷清清的一个人。

    她自是喜欢在朝堂上大展拳脚,可一旦到了最顶端的位置, 身边除了侍奉左右的人,竟是连一个说真心话的人也没有了。

    这也难怪, 当皇帝的总是要流连于三宫六院, 在一个又一个虚假的温柔乡里, 大概也能聊以慰藉。

    腹中的生命也留了下来, 一日比一日强壮, 她从前只想扼杀这条脆弱的生命, 却不想当她真的感受到胎动之时, 心头竟也是有些激动。

    不知不觉, 她已经陪伴她三个多月了, 近来,她的身子已经明显感觉到变化, 小腹也有一丝轻微的隆起。

    她在忙于政务之际,也偶尔会把心思放到这个生命上来,对于她,她算不上十分期待,却也不再抗拒。

    军报一封又一封传了过来, 虽然都是谈论局势战况, 可有时也会夹杂着一两封私信, 写的都是些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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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事,譬如:

    气候严寒, 多加保暖。

    就寝前泡脚揉按,有益增进睡眠。

    柳絮纷飞之季,多让人洒水等等,一般都是一两句话,装进一个铁匣子里,除了她有开启的钥匙,旁人一概不知其内容。

    她每每收到信件,便把这些信叠到了一起,不知不觉已经积攒了一小叠,而她也想过给他回复点什么,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一句适宜的话,不如作罢了。

    这日一大早,要到上虞宫焚香祈福,忍冬仲夏等人怕她动了胎气,都劝她别去,然而她既然又监国之重任,上元祈福又是大事,怎能缺席?

    她再三保证会多加小心,这才等上车辇。

    却不想,还是出了意外。

    她领着群臣焚香祭拜,从蒲团起身时顿觉眼冒金星,她扶着额极力撑着身子,却没想到身下的襦裙猛然红了一片。

    还是跪在地上的诸臣率先反应过来,待众人回过神时,只见站在前面的顾星河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稳稳地抢在她快要倒下的时候搀住了她的臂膀。

    “快来人,娘娘凤体有恙,快扶她下去休息!”

    这么肃穆的场面,原本是没有宫女侍奉的,春桃和忍冬也只在外间候着,还是柴唯听到动静忙跑来,和顾星河一起把她搀到客舍。

    大臣们见这情景,大抵也猜出了几分,皇上虽是成婚第二日便离开的,可新婚夜里却在皇后腹中留下了子嗣。

    果然,随行的太医很快便脉出了喜脉,“娘娘这是有喜了,只是胎相还不稳,要多加休养,臣给您开道温补药方……”

    嘉月嗯了一声,挥手屏退。

    她没想到,养好孩子竟这么难。不过还好发现得早,否则……她闭上眼,心头霎时浮起一阵后怕。

    回了顺宁宫,也一直恹恹的,好在吃了药,血是止住了,太医说她过度劳累,又建议她休养了几天,是以第二日,早朝也休了,专心卧在床上,看着忍冬缝着一顶虎头帽。

    午后,又服了一回药,药效刚一上来,正要睡去,倏尔门帘一动,地上的春光像一池湖水碧波微荡,光斑晃到了她薄薄的眼皮上,她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原来是仲夏打帘进来,她走过来,悄悄在她耳边道:“娘娘,肖侍郎求见。”

    “此刻?”嘉月眉心一拧,这会子是宫里主子午寝的时辰,纵使他再没眼力见,也不会挑着这时候来,除非,他是故意挑的这个时候。

    仲夏点头,“对,奴婢已经说过,娘娘凤体不适,他说,有要紧的事跟娘娘商议,就在这等娘娘醒来,奴婢怕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只好先跟娘娘交个底,您若是不想见他,奴婢再打发他走便是了。”

    肖侍郎是郦首辅的外甥,更是曾因赌博而被弹劾,最终停职了半年,如今郦首辅一倒,他在朝中也吃不开了,因而,他这么迫不及待地要见自己,绝对没好事。

    他越急,她反而要拖他的时间,引他自乱阵脚。

    “那你就说本宫睡了,有什么事等我睡醒再说吧。”她说完便重新阖上了眼,只是刚被搅醒,这会子又怎能睡得着,不过是耗着他罢了。

    过了两刻钟,她才懒洋洋地支着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让人侍候更衣梳洗,一切准备停当,便踅入了明间落座。

    仲夏忙去偏殿请肖侍郎过来。

    俄而,门帘微动,仲夏引肖侍郎入内,肖侍郎走到中央,对着上首的嘉月下跪叩首道,“臣参见皇后娘娘,打搅了娘娘午寝,臣不胜惶恐。”

    虽然说得恭谦有礼,可总有种别扭的感觉。

    嘉月扯了扯嘴角道,“平身吧,不知肖侍郎觐见所为何事?”

    肖侍郎余光往两侧一瞟,欲言又止。

    嘉月让人都退下,这才道:“肖侍郎不妨直言。”

    “是,回娘娘,近来朝中有传言,说忻王在旗山遇到山匪,当场毙命,原本,廷臣们以为是捕风捉影,不敢私下乱传,可没想到这源头竟是来自旗山知府,不知道娘娘对此事知不知情?”

    原来竟是为这桩事而来,按说,区区一个藩王,是生是死和这群廷臣关系不大,可若是有人想拿此事大做文章,那可就不一样了。

    不过,这件事原本就和她没有关系,她大可推得一干二净。

    “哦……”她点点头,恍然大悟,“本来不知情,这不就知道了嚒。”

    “这就怪了……娘娘不知情,可您为何在打听忻王的消息?”他装模作样地解释,“不是臣盯着娘娘,而是碰巧遇到一个相识的禁军,偶然攀谈得知了此事……”

    “本宫当然知道肖侍郎一片忠心赤胆,断不会做出那起子反叛的事来。”

    她反叛二字咬得极重,仿佛在肖博山心头扎下一根毒刺,不过他怎么也不敢相信,一想清高的舅舅会做出这等通敌叛国的事来。

    只是舅舅一倒,往日他的拥趸便成了那墙头草轰然倒戈,对于这个蹊跷的罪名,也没人想追究下去。

    “不过——”嘉月话锋一转,反问道,“忻王毕竟跟在本宫膝下几年,如今去了那偏远之地,按你说,本宫是没有资格关心他了吗?”

    肖侍郎没想到反被她将了一句,舌头顿时打了结,“不是……臣不敢这么想。”

    嘉月道,“你说的事,本宫必定让人彻查到底,忻王毕竟是先皇的血脉,就算真的惨遭不算,那也应当妥善安置后事,否则就是本宫这个嫡母的不是了……”

    肖侍郎见她从容不迫的模样,心头恨得直痒痒,脸上却不敢显露半分,只得附和道,“娘娘说得甚是。”

    嘉月揉着太阳穴又问:“肖侍郎还有别的事吗,本宫身子有些乏累了……”

    肖侍郎从她这个细微的动作里觉察出一种恃宠而骄的意味。

    从前她从一介宫奴成为太后,仗的是先帝的盛宠,而今又二嫁为后,却又是仗着另一个人的偏爱了。

    他自是对这种路数十分鄙夷,可新皇彻底把泱泱大国交给了她,纵然他对她怀恨在心,也不能够在这时以卵击石。

    于是他躬身道是:“娘娘还是你保重凤体要紧,臣这便退下了。”

    他甫一离开,嘉月骤然变了冷脸。

    他抢在此时觐见,无非是燕莫止还无暇分身,忻王死因又确实离奇,只要找机会把这个帽子往她头上扣,诸臣便可以打着“清君侧”的由头废去她的后位。

    可他的动作还是太快了,想来他自己也只是一知半解,便急于透露他的用意。

    既然这样的话,倒是好办了。

    她把心头的计划推演了一遍,便把心腹唤到眼前来。

    “暗中跟着肖侍郎,看他这几日可见了什么人、有什么动作,回来一一禀告本宫。”

    “属下定不负使命。”

    嘉月闭了眼,又将他屏退。

    春桃端着一盅花胶鸡汤走了进来,近来为了养胎,小厨房里时常煲起了各种滋补的汤汤水水,她向来是不喜花胶这种腥黏之物,可一想到腹中的孩儿,咬咬牙还是喝了半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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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奴婢瞧娘娘眉心紧皱着,是肖侍郎找您不痛快了?”春桃一面观察她的脸色,一面踌躇着道来。

    她的语气里有些寒意,“可不正是皇帝不在京里,那群臣子又不把本宫当回事了嚒,也不想想,本宫奉的是谁的命?”

    春桃跟着冷嗤了一声道,“如今边疆不太平,皇帝上前线打仗,这班臣子倒是高枕无忧起来,又在搞什么内讧?依奴婢浅见,您就该杀一儆百,他们必然就不敢了。”

    嘉月摇了摇头,“本宫虽有雷风历行的性子,可说来说去,错的不过是投错了一副女儿身……”

    倘若她身为男儿,大盛的江山到了她手里,未必会覆灭得如此之快。

    而如今,改朝换代,无论她做什么,总有一句名不正言不顺等着她。

    她做多是错,不做也是错。

    春桃不禁劝道,“娘娘别这么想,其实奴婢这些日子也醒悟过来了,既然大盛终将覆灭,那么……皇上他好歹是一个明君,况且……他虽有对不住娘娘的地方,可也再尽力弥补了……”

    她哀声叹了口气,“连你也这么想?难道是我作茧自缚了嚒……”

    可是,他就是欺骗了她啊,难道因为他对她好,她就得心甘情愿做他的金丝雀嚒?

    第七十四章

    又是几天过去。

    这日起来, 天际的浮着一层厚厚的云翳,黑压压的,令人喘不过气来。

    朝会之上, 肖侍郎又有了动作, 他写下封奏疏,言下之意是忻王死得蹊跷必须彻查, 然而当他上奏完毕,全场竟是一片鸦雀无声。

    就在前日, 他和几名廷臣相约一起联名上奏, 如今只剩他一人开了口, 他未闻回应, 不敢置信地扭过头, 频频挤着眼, 朝那几个同僚使眼色, 谁知那几个人纹丝不动, 甚至避开他的眼神交汇。

    他登时便明白了过来, 这些人,是想把他推出去当了那个替死鬼, 所以才设局要同他一起联名弹劾,又鼓动他率先提出这事,转过头,却做出了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些与他走的关系不错的同僚, 给了他最为沉重的一击。

    “肖侍郎怀疑忻王的死与本宫有莫大的关系?”嘉月看完奏疏, 肃然开了口。

    他望向宝座后面, 那一方帘幔之后若隐若现的影子,虽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却从她的沉默中也能窥探出一丝上位者的胜利。

    事到如今,他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臣听闻忻王虽是命丧当场,可下人们却是逃的逃,散的散,未见得还有几具尸骨,况且那装着白花花的银子也箱笼,也不曾动过,又怎可能是山匪所为呢?”

    顾星河侧眸冷笑,“我倒是好奇,既然是听闻,那不知肖侍郎是从哪听闻的?”

    肖侍郎一时语滞,这事是他动用了一些人脉关系,从旗山知府那得来的消息,虽然真实性绝对可靠,可因过程并不磊落,却是难以启齿的。

    见他哑然,嘉月淡然开了口,“本宫现在就可以回答你,消息的确属实,不过单凭这点你便怀疑是本宫所为,不觉得过于武断了嚒?”

    肖侍郎目光睃了一圈,见无人替他开口,心下更冷了几分,只得破罐子破摔道,“臣也只是猜想,忻王久居深宫,又是个半大的孩子,谁人有这胆子谋害他?”

    顾星河轻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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