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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70-80(第2页/共2页)

汩汩冒血的手腕,脸上挤出一抹笑,“陛下?!”

    陛下却依旧肃穆愁容,“你?杀恶癖之人的行径,确实解了朕的急,朕也害怕他们还有隐秘怪径继续吃人饮血。朕知你?并非鲁莽行事?,而是猜中朕心。只不过,要抹去此事?,却难解。唯有一法可以?一试。余爱卿以?玉匣贿赂之名入狱,你?又以?玉匣真相之名前来沉冤,那?便将高官暴毙的一切内情也藏于诡秘玉匣,化作玄事?。从?此玉匣真容不得再开,朕会让蒋阁老将此案结为悬案。你?与余爱卿,可守得玉匣之谜,直至朕将名单上的恶癖歹人一网打尽的一天?”

    “民女愿意守口如瓶,再不让无辜百姓沉尸匣底!”

    “哪怕从?生到死?”

    “哪怕从?生到死!”

    “哪怕背上朝廷与坊间有心猜忌的恶名?惹来贪婪之人争抢怪宝的异心?”

    “民女愿意。”

    陛下这才缓和了面色,“余家同孪双生,却只得一个?昭世,虽不解为何,却正好加以?利用。既然牢中的余爱卿得活,那?么?就让另一位余公子死得悄无声息,彻底了断余家祸根吧。其余不相干的余家人如何处置,是已被赦免的余爱卿家中之事?,他是大是大非通透之人,朕相信,他不会让朕失望的。”

    而后,陈桉因失血过多晕厥,仅剩的清醒时分,向良阿嬷述清前后,让阿嬷带她回麟南,派陈家的势力追杀逃匿的余宏光。陈雄怎么?也想不到,他以?为只是女儿一次负气逃婚,还想着等她回来,拿出荆条好好吓唬一顿,揪着她和陈玉良两人的耳朵去男方和各宾客家中赔罪,却是婚宴一别,再相见时,她断腕废武,形貌落魄,鲜血染红了半边身。小良只是哭着唤他老家主,抽噎着说不清事?,两人赶着回来请兵追缉,连衣物都不曾换洗。

    陈雄的心塌了,他不敢相信,他天资卓绝的女儿,就这么?废了,他只想当?作一切没发生过,想等陈桉醒来,继续叱责她任性妄为,逼着让她去赔罪。可陈桉醒来后,却是自己逐一上门赔罪,不消他多说一句。

    陈家的办事?效率很高,逃匿的余宏光夫妇被抓住,首级一路被陈雄和陈桉秘密护送回鄞江,由陛下和崭新的余宏光亲自确认。彼时陈桉再次出现?,两相对视,无须多言,尽在不言。

    “阿爹真的大义灭亲了吗?”余娴看向良阿嬷。

    良阿嬷点头,“从?前只道是他们穷途末路,才肯饮下老爷送的鸩酒。如今知晓这阴阳神论,想必,是那?阳神身死,阴替当?道,他们的家族信仰崩塌,本就有跟随阳神而去的心思,才在老爷的游说下喝了酒水。”

    “所?以?我阿娘不是什?么?续弦,阿爹也没有生过孩子,我是他们唯一的孩子,我大哥二?哥都是那?位叔伯和他的夫人所?生?”余娴想起二?哥临走时,阿娘对他说的话,赶忙问道,“先夫人是怎么?死的?真的是阿娘亲自手刃吗?”

    良阿嬷点头,“陈家先是活捉余氏夫妻二?人,本想放过先夫人,心想着也许她是被郎婿逼迫,后来得知他们为了逃命,竟连两个?幼子都丢置家中不顾,你?阿娘实在生气,正欲亲自手刃,谁料两人双双瘾疾发作,痛苦异常,又抖露出些?事?情,说是他们两位幼子生下来便有脑疾,一直以?他俩的人血入药,若是杀了他们,两个?孩子也只能死,拿幼子无辜说事?,一通游说。好在你?娘不喜欢受人威胁,手起刀落,不再给他们留有余地?。”

    “世上哪有偏要人血才能医治的疾病?阿娘并不上当?,更不偏信害人的谗言。”

    “是啊。”良阿嬷只叹惋,“只是可怜你?爹一辈子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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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着他兄长的名字身份,顶着他兄长犯下的罪,多少前人找他报仇报错了地?方,他只能生受,你?娘堂堂正正被明媒正娶进?府,却要背着续弦的名。这些?年我执意不让任何人提起先夫人,把余家的仆人换了一轮又一轮,不希望有一个?人知晓往事?,使他们听了糟心。”

    说至此处,良阿嬷深深看了余娴一眼?,“你?能查到现?在,没有辜负濯心。可世间之事?,不是做了就有结果的。”

    余娴凝神,“未必没有,二?十年了,陛下出手拿住了敦罗王妃,说明他所?说的真相大白的一天已至。那?日赏花宴上,王妃隐疾发作,嗜血的模样多少人都瞧见了,梁绍清将二?十年前屠戮汉残害人命一事?大剌剌地?说出来,众人也都听去了。何况王妃与我阿娘的对话,频频提到两人之前的纠葛仇怨,这些?足以?令人心生揣测,怀疑阿娘曾经为肃清屠戮汉,做过正义之事?。只要有我们在背后推波助澜,我不信真相捅不出去。”

    萧蔚颔首,“近期,同僚之间确实有些?关于此事?的传言,但涉及二?十年前的秘辛,众人尚不敢揣测过多,唯恐引来祸端。”

    “那?就从?梁绍清那?番话入手,既然他说出了屠戮之事?,肯定有人好奇屠戮了谁,谁又是屠戮者。”余娴摩挲着桌面思考半晌,“大家不是想看玉匣吗?那?就给他们看吧。”

    “不可!”良阿嬷激动地?按住她的手,“陛下当?初让你?阿娘等待时机!”

    “如今就是最好的时机!”余娴笃定道,“赏花宴为何会邀阿娘入席?倘若陛下不想让爹娘曝露,必然会告诉阿爹计划,让他叫阿娘不要赴宴!可陛下没有!说明他就是希望敦罗王妃在阿娘面前丑态毕露!他想让所?有人知道阿娘和残害过人命的王妃有深仇大怨!这样所?有人都会先入为主地?觉得,阿娘是好人是侠客是正义之士!当?玉匣真容公之于众时,他们也就都会如我一般信任阿娘,想知道其中复杂纠葛的内情!”

    “阿鲤!可是这……?!”此事?需要慎之又慎,她忽然起兴,良阿嬷实在需要再细思几番,“你?先缓缓。”

    余娴却不听她的,望向萧蔚,“你?帮不帮我?”

    萧蔚肯定地?点头,“帮。”

    “姑爷?!”良阿嬷震惊望向他俩,两人都疯了?玉匣中可是尸骨森森,就坐落于枭山余家之中!谁敢看那?堆砌成?山的白骨?谁看完又会信如今的余府清清白白?!

    “阿嬷,我觉得阿鲤说得没错。”萧蔚思忖道,“也许陛下就是这个?意思。”他想起那?夜从?宫中出来,陛下专程让公公给他捎话,说大概也等不了半年,那?时只当?他的深意是,他会在半年内知晓岳父清白,如今想来,陛下或许还在告诉他,半年内,天下人都会知道他们清白,而你?们,会恢复安稳。

    良阿嬷不置可否,“去枭山之路艰险,哪个?人敢去?升鼓庄又是金碧辉煌,你?怎保证去的人不会起觊觎之心?这些?你?可想过?”

    “不一定要亲自去看。”余娴指着枭山那?方,“阿爹想将枭山献给陛下,财物尽入国库,正愁山腹中的白骨无处安置,不是吗?”

    良阿嬷一怔,登时拧眉震惊,“你?要把玉匣中的白骨搬出来?!”

    “有何不可?”余娴纠正道,“确切地?说,我是要让他们真正安息。他们在枭山罹难,在玉匣受刑,因真相不得公开而屈眠于此。他们根本不想待在那?,阿爹阿娘也晓得,所?以?一直想找一块风水宝地?,待时机成?熟,将他们迁出枭山安葬,超度。我想他们长埋山腹,在阴暗的角落里死去,他们的家人都不知他们踪迹,活生生的人就犹如蒸发一般,也许他们生前还与人有约,还有老母与幼子需要照顾,还有夫婿或发妻痴候,家人等了半生,将此熬成?执念。他们一定很愿意见一见天日,让家人晓得:我在这里。”

    第75章 为你骄傲

    “我在这里。”骨语发声, 灵魂呐喊,道不尽二十年?死生情长。

    良阿嬷却摇头,仍是觉得不妥, “你再好好想想吧……实则,你爹娘当初已经做好了守护秘密一辈子?的准备。你仔细回忆,为何起初你阿娘不允你追查?她怕你晓得的,到底是什么?”

    余娴一愣,还待要继续问,门外传来春溪的脚步声, 她端着一盆水跨进,讶然问:“怎么都聚在这啊?奴婢来侍候小?姐梳洗, 小?姐该歇息了。”

    良阿嬷便不愿再多说,转身出了房间。

    “到底是什么?”余娴认真回忆, 却不觉得有何异常, 只一道道蛛丝般的脉络在脑中频频游走,最终想不到,只得放弃, 看向萧蔚, “你今日怎么回得这么晚?用过膳了吗?”

    “用过了。在苦渡寺吃的斋。给?敦罗王妃布置的眼线立了大功,当赏。”萧蔚一顿, 稍抬手指了指春溪。

    余娴了然, “春溪, 阿嬷同你说起过俏柳现在何处吗?”

    春溪打湿巾帕,水声泠泠中, 她自若地回道, “没有。阿嬷想同我说来着,被我拒绝了。”

    余娴一怔:“为何?”

    “小?姐和姑爷已?经救过她了, 她有没有办成事,活没活下来,都是她各人的缘法。不知道她的际遇,会让奴婢更好过些?。奴婢只是个小?丫鬟,若她过得不好,或是死了,奴婢也无可?奈何,只不过平添烦恼罢了。倒不如不晓得,这样奴婢可?以私心里想着她一直活得好好的。”春溪拧干巾帕,转头欲给?余娴擦拭。

    余娴却别过她的手,抬眸看向萧蔚,眸底净是震惊与惭愧,后者懂了她的意思,点点头致意。

    看来玉匣一事,仍须长思。

    萧蔚接过春溪手中的巾帕,给?余娴擦拭粉面,余娴另起话头,“大爷的手艺和智慧,绝非常人。明日,我会寻个妙手郎中回来,给?他好好瞧瞧。”

    一边听着,萧蔚的余光扫过桌上的木雕,“等过几日吧,我休沐,因为我想着若方便的话,请你阿爹也来一趟。我总觉得,相似的画技,熟识的机关,并非巧合,他们二人之间,或许有些?渊源。”

    “你是怀疑,大爷是余家?的人?”余娴眸中微亮,低声道,“我也正有此?意。”

    萧蔚点了点头,“前几日只是怀疑,今日听你说了木雕的首尾,我几乎可?以确定。”

    在一旁立侍的春溪听及此?,再?不八卦也露出了八卦的眼神?。她自幼是余府的家?奴,虽然只上一次去?过升鼓庄,但也一直晓得,凡升鼓庄余家?人,上至老太君下至仆侍,必是容貌上佳,仪态端方,听先夫人提起过,哪怕随便挑一个升鼓庄的仆侍出来,说是教养得体、金尊玉贵的少爷小?姐也不为过。

    “大爷?不修边幅的大爷?是余家?人?”春溪忍不住问出了声,懵然回忆,“…我刚还看到他坐在莲池畔掏牙缝。”

    余娴便向萧蔚解释了升鼓庄对仪容要求的怪俗。萧蔚听后也不禁汗颜,又道,“一切等休沐日揭晓吧。对了,那边……赶得上吗?”

    几日后余娴颈上的疤痕彻底消失,正逢萧蔚休沐日,陈桉得了信,抽出空,携着余宏光赶来新府看望她。

    萧蔚借上下朝之便,提前向余宏光提起来府上做客,顺便与管家?会面的事。听萧蔚说到管家?擅机关,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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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匣盒,余宏光也显得纳罕,心中已?有一个模糊的人影,恨不得当天就冲到萧府上去?仔细辨认,但踌躇再?三,恍如近乡情怯,他按捺住了心情,等到了休沐日,才与陈桉一道上门。

    在余娴的刻意安排下,管家?好生捯饬了一番,梳起发髻,戴上发冠,一改从?前邋遢,大清早就端正站在门口等候余府的马车。而余娴与萧蔚也在用完早膳后,等在前院,只想看看两人相会时?的神?情。

    马蹄哒声逼近,管家?笑着迎了上去?,“请余尚书同余夫人下座,初次见面,萧府总管事萧大爷前来接客。”

    话音落,小?厮已?撩起车帘,内座之人却并不动作,好半晌也没伸出个头来,管家?便又高声喊了一次。车响帘动,陈桉这才从?马车钻出跃下,凝神?上下打量了一番管家?,又转头等着磨磨蹭蹭的余宏光。

    不知过了多久,余宏光才缓缓从?马车出来。先入他目中的,是管家?那一双普通的牛皮靴,视线稍往上抬,兰花纹锦袍。月牙玉佩。交错在身前的年?迈而粗糙的手。微微佝偻的肩背。

    脸。

    不是这张脸。余宏光眼中的光芒肉眼可?见地熄灭,一怔神?,他颤抖的双手扶稳了小?厮,走下台阶时?仍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张脸。

    管家?奇怪地偏头回看他,又低头打量自己?的穿着,“余老爷,有何不妥之处吗?…其实平日也不这么穿,今日是咱萧夫人示下的。若是太违和,我这便去?换了?”

    余宏光摆摆手,回过神?道,“不必了。只是恍若见故人,却又不像。”他牵起陈桉的手,“还请管家?前边带路吧。”

    “诶!好!他们都在前院等着呢!”管家?撩袍进府,笑道,“今日也算是办了场乔迁宴了!虽只是家?宴,好酒好菜却尽备着,放心,保准满意!”

    余宏光凝望着管家?的背影,听他喋喋不休时?,忽然开口试探,“阿叔?”

    前边的人却并未回头,沉浸在介绍晌午菜色中,反应过来身后人开口说了句话,才转头问,“余老爷唤我吗?您着实有些?客气了,叫我大爷就好了!萧大人和夫人都这么叫!名字就这个,不重要!”

    陈桉蹙眉望向余宏光,“夫君?”

    余宏光摇头示意没事,“本也没有报太大希望。”

    两人走了几步,良阿嬷就高兴地出来迎接,一臂弯挽上陈桉的手,另一只手接过他们送的贺礼交给?身后小?厮。

    余娴听见热闹响动,也携着萧蔚一道出来迎,“阿爹阿娘!”

    陈桉率先将她抱进怀里,左右看了看脖子?,“确实瞧不出呢。”

    “是萧蔚拿了皇宫里的药,为此?陛下还给?他加了不少公务。”余娴笑吟吟,垂眸握住陈桉的手,仔细分辨一阵,断腕的痕迹一丝都无,“想必阿娘也用过这样的药……”

    陈桉淡淡一笑,知道她已?经了然真相多半。

    另一边,余宏光也关切地望了望她的脖颈,萧蔚迎着他走,用眼神?询问他如何?他冲萧蔚摇摇头,“不是。但……又说不清。”形貌气质都不像,但或许是来时?他心底多了几分对故人的期待,所以见了面总也有些?亲近之意。

    几人一路走至后院,几树桃梨的枝桠发了些?骨朵,隐约有一两星瓣,风拂过,吹落在垫了锦帛织金布的白玉桌上。围坐于此?,丫鬟小?厮按序呈上瓜果?点心,且聊几时?,便等着开饭。

    “大哥怎么不一起过来?”余娴将小?厮斟好的茶水分递给?爹娘,“他上次送书给?我,我还没好好谢他。”饶不是亲生的兄长,也是自幼一同长大,就算得知内情,她也没有生出隔阂。

    余宏光强自按住喜悦的神?色,佯装嗔怪,“近日忽然发愤图强了,每日都去?练武场,早出晚归,根本见不到人影!”

    陈桉带笑看了余娴一眼,挑眉道,“不爱看书,习武也是不错的,以前押着他学武,他怕疼怕死,都不肯。或许是送走了你二哥,他怕二哥跛脚在外受欺负,想和他走一样的路,吃一样的苦。不管怎么说,你爹挺高兴的。”

    “当然得高兴!是大好事啊!”若说大哥还有一线希望掰回来,那这一线希望一定是为了二哥,余娴赶忙追问细节,“那练得怎么样?大哥瞧着黑了吗?长肉了吗?可?有健硕许多?”

    “一旦没日没夜地练起来,长肉晒黑都会挺明显的。不过这刚开始,瞧着也就一点吧。”陈桉一笑道,“只是练武场杂兵多,各有路数,他没个正统师傅始终不行。我打算送他去?麟南,让你外公亲自教他。你爹不愿写信,因着前段时?间的娄子?都是他俩儿子?捅的,他说没脸求岳父办这种?私事。此?番来,我正好让你着墨代写。”

    阿爹哪是没脸写,他定是想让阿娘亲自写信去?麟南,从?前阿娘虽也有写信回去?,但总归没有要求外公办家?事的信,这封信若是写了,算是服软。

    余娴试探道,“阿娘不自己?写吗?我前段时?间刚去?了一封长的,手酸得厉害。想着等外公回信了,我再?写呢。”

    “你不写,就让萧蔚帮忙写吧。”陈桉盯着桌上星瓣出神?,“我已?经很久没有开口求父亲办过事了……他不理解我,也从?不来看我。在他眼里,我用整个陈家?的归顺来换你阿爹的性?命。他一日不理解我究竟是为了什么,我便一日不与他和好。”

    “您自己?亲口跟他说清楚,不行吗?”余娴扯了扯陈桉的袖子?,抬手指着站在莲池畔的人。

    陈桉一愣,顺着阿鲤的手看去?,着一身织金黑袍的陈雄风尘仆仆,此?刻从?河畔的树后缓缓走出,凝视她许久,最终握紧手中刀,几乎是冲到几人面前,把刀重重落在桌上,怒道:“陈桉!你再?说一遍!当着我的面说一遍!在我眼里,你怎么?!”

    他花发凌乱,黑袍发灰。独自一人在麟南,仆侍之众,却无一人慰心,苍老得很快。陈桉一时?看得怔住了,下一刻,他双眸迸红,声嘶怒极,“再?说一遍!”

    落在陈桉耳中刺痛异常,便拍桌而起,再?说一遍,“在你眼里,我是用陈家?的归顺去?换余宏光的性?命!在你眼里我徇私情,置陈家?祖训于不顾!在你眼里我逃婚嫁到鄞江,违背守护麟南百姓的誓言!在你眼里是我自己?放弃了陈家?主的位置!在你眼里,你早就把我逐出陈家?,再?不打算于族谱上写我姓名!你一天不理解,我就是死在鄞江,也不会求你!”

    “你放屁!”陈雄指着她,见她梗着脖子?和当初倔强无甚两样,顿时?热泪流出,怒道,“你只以为我觉得你是徇私才卖了陈家?!却为何不懂?!不懂我是个父亲!我担忧你的性?命,你冒死杀官,敲鼓闯宫,哪一条不是死罪?回来时?筋脉具断,奄奄一息!你的命多矜贵啊?!你是我一手带大!你的武艺是我手把手教的!前后三百年?找不出一个的天才!你怎么能这么不珍惜?!不珍惜天赋更不珍惜矜贵的命!你说要当麟南的守护符,阿爹早早就退休让位!我曾多么骄傲的陈家?少主!这么多年?我气你什么你根本也不懂!却只想反来让我理解你?!”

    他见陈桉茫然怔住,不禁悲痛从?心,咬牙切齿道:“是,我确实也不理解你,我一直以为,你生我的气,气的是我无情无义,没有血性?,气我不愿牺牲陈家?为民?请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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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桉讷然,“我从?来没有这样想。我知道阿爹亦是大义之人。”她微微转动瞳眸,哽咽道,“阿爹,女儿只是一直想让你为我骄傲。”

    “可?我本就一直一直……为你感到骄傲啊!”陈雄用力捏住她的肩膀,哭道,“我从?没有否认过,我曾一人攀山巅,只为向天地诉尽!我的女儿,不惜断手断脚废去?一身武艺,也要还无辜百姓一个公道!我女儿杀了食人饮血的狗官!保住了大义灭亲的清官性?命!为了朝野安稳,守住玉匣之谜,埋藏真相二十年?!我女儿,是真正的英雄!”

    第76章 忘?装?

    声泪俱下, 击破了二十年的隔阂。陈桉望着陈雄满头花发,随着他?的尾音落下,登时泣不成声, 她的阿爹曾也是麟南赫赫有名的守护神,是锻兵世家的天纵奇才,她说要早早接替阿爹的位置让他?罢手享福,却是为了忠义,抛却孝悌,如今他?苍颜花发, 仍旧没有继承之人,独自守护麟南。孤独的陈家主, 从未怪怨她不孝,只盼她常回家, 盼她多说一个字, 盼她也?理?解他?为父的心。可她没有。当反应过来,再回头,只觉沉默太久, 亏欠太多。

    陈桉抱住她的父亲, 哭声渐起,悲恸从心, 不禁弯腿深深跪了下去, 重磕在地, “阿爹!这一拜,愧不孝, 却不能愧尽!”

    陈雄不忍, 扶起她,“我不要你拜我, 阿爹守麟南,小桉作英雄,心甘情愿,便无须跪!无须愧!我?只要你和小良从今往后,年年春归,与我?团聚!”

    闻言,陈桉和良阿嬷一道握紧他?的手,频频泣声颤抖,“好!”

    一幕落下,余宏光衔着一抹笑,神色动容,转头看?向余娴,“你是如何说动你外公来?此处的?”

    萧蔚正抬手帮余娴擦拭泪痕,后者听?及此,垂眸浅笑,“我?只是猜中外公等候阿娘归家的心,猜中了两人隔阂皆因误解而起,猜中外公只是希望阿娘先向他?开口,于是在信中对外公说,阿娘有话想?和他?讲,待要让我?着墨时,却又支吾不言,不让我?写了。外公一定?会来?的,因为外公实在很想?听?,阿娘想?说什么。”

    “我?也?曾这样去过信,为何岳丈并不理?会?”余宏光蹙眉沉吟。

    余娴偏头,“因为您知晓外公和阿娘之间因何而产生隔阂,知晓阿娘断腕的内情,外公看?完信,当然知道您是有意骗诱,但外公不晓得我?已知道内情,不晓得内情的人说阿娘犹豫不言,更像是实情。而且外公会想?,阿娘为何避开您和良阿嬷,偏偏让我?着墨代笔?让不知情的人代笔,说明阿娘真有可能是抹不开面?子,只好向不知情的人隐晦传达。”说完又低声补充,“再说了,外公不喜欢您,您不是知道么。您的话,他?本?就半听?半不听?。”

    余宏光摸了摸鼻尖,“阿鲤如今说话真是伤人呐。”说完又摇头一笑。

    他?正说着,陈雄走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头看?向余娴,又认真打量了一番萧蔚,最后说道,“我?对天家的官没有意见,只是疲于官场那套虚伪应付,在家里,彼此真诚相待最紧要,任你是多大的官,回来?都得与妻子有商有量,携手进退,摆不得架子。”

    萧蔚施晚辈礼拜谢,“谨记外公教诲。”

    阖家坐下,管家高声唱念佳肴美名,陈桉招手示意良阿嬷与她坐在一边,余娴也?拉着春溪坐下,乔迁宴便成了团圆宴,欢声笑语中推杯换盏,酒过三巡。

    幸而吃的不是濯心烈酒,余娴尚且清醒,听?见陈桉正和陈雄商量,宴席结束后回余府小住几日,正好叙叙旧,逛一逛鄞江,陈雄没有拒绝,沉吟片刻,说道,“也?带我?去枭山一趟,祭拜亡灵。”

    陈桉垂首,喝下手边的酒水,才轻声问道:“那件事?,阿爹也?不再怪我?了?”

    陈雄长叹一声,“我?怪你又有什么用?你已经做了最好的决定?。更何况,这件事?我?没有资格怪你,只要宏光不曾怪你,你俩好好的,便成了。”

    闻言,余宏光赶忙说道,“岳父,我?从不怪小桉,这事?是我?和小桉一同决定?的。我?很感谢她。”

    余娴将这番话在心中百转,仍是参不透玄机,看?向萧蔚,后者亦作沉思?状。既然他?们提起此事?,并不避讳于她,她也?不惧直言,“阿娘说的是什么事??枭山中枉死的,除了无辜百姓和前?朝忠臣外,还有别的人吗?”

    “你们还没告诉她这件事?吗?”陈雄讶然问陈桉。他?以为陈桉真正释怀了。

    陈桉垂眸不语,思?忖再三后仍旧欲言又止,余宏光便握住她的手,看?向余娴,“等你娘愿意的时候,自会说得分明。此事?莫急。”

    正此时,管家来?传话,说请的郎中到了,萧蔚起身去迎客,陈雄莫名,“阿鲤生病了?”

    “没有,是为管家请的。”余娴解释道。

    管家一愣,似是也?没想?到是给自己看?病的大夫,“啊?我?啊?…你们还是要给我?治脑子?”

    萧蔚把人带到他?身前?,“没错。你放心,只要能治得好你,不论多少银钱,都由?我?来?出,也?算报答你尽心打理?宅院了。”

    郎中放下药箱,抬手示意管家坐下,后者想?说什么,但看?周围人都探究地看?着他?,只好闭嘴坐下。

    待郎中检查完他?的脑袋,把完脉,皱起眉沉思?时,他?才讪讪道,“我?不是没看?过,我?看?的大夫都说我?没毛病!就是年纪大了忘事?儿而已!年纪大了忘事?,能叫病吗?记不清就记不清呗!”

    “大夫,怎么样?”余宏光先一步问道。

    郎中摇摇头,蹙眉说道,“确实……没有异常。这已是这个年纪里,我?号过的人中,最好的脉象了,平稳有力,十分康健。”一顿,他?探问管家道,“您真是有失忆之症吗?能知道忘的是什么时候的事?吗?寻常头痛吗?”

    管家摊手,一脸“你看?,我?就说没事?”的神情,听?见他?再问,思?索了番回道,“我?记不得年轻时候的事?了,只在做到与从前?做过的相似之事?时,有些?模糊印象,譬如我?带过几个年幼的孩子,我?会木雕和绘图,从前?雕木头给几个孩子玩,孩子们都很喜欢,却不记得他?们是谁,在哪,更记不得我?曾经是谁,叫什么名字。至于头嘛,倒是不痛。”

    郎中的眉头皱得更紧,不禁再度站起身,把他?的脑子看?了一圈,扒开头发一寸寸仔细检查,确定?没有受过任何伤的痕迹后,才啧叹道,“稀奇至极。”他?朝萧蔚几人拱了拱手,“许是在下学艺不精,确实看?不出管家的脑颅有什么毛病。只是有句话,或许唐突,却是医者必须照实之论……”

    “但说无妨。”余娴赶忙道。

    “有这样一个说法,心病难医,诸位也?都知道。”郎中并不避讳管家,“倘若他?是自己‘不想?’记起,那么,药石罔治。这个‘不想?’,也?有两种意思?,《心疾论》中所?述的怪症,是心疾诱使头脑自发替他?选择抹去过往,他?本?人是不知道的,不过几率如大海捞针,此为一;另一种‘不想?’,那便是真的不想?。言尽于此,告辞了。”

    管家一时怔愣出神,萧蔚抬手示意一旁立侍的小厮去送郎中。余娴探究地看?向管家,企图从他?的神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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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出一丝蛛丝马迹,可只见他?懵懂,并无异状。

    “大爷,您是当真不记得?”春溪忍不住发问,“若您有不快,莫要憋在心里,小姐和姑爷是真心想?为您医治解惑的。”

    再点明的话,就差直接把“您别装了”几个字贴在管家的脑门上?了。

    可管家仍是糊里糊涂的,甚至因周遭人都不信他?,有些?急了,“不是,我?真是不记得啊!”

    难道大爷真是那万中无一的心疾?余娴想?起他?坦然说起从前?,也?从不避讳在她面?前?显露技艺,倘若真是装作失忆,何不伪装彻底?

    春溪也?不再质问了,反而点点头道,“咱们确实也?相处得够久了,若真是装作失忆,也?实在想?不出大爷的目的。”

    一句话似乎点醒了众人,纷纷看?向余宏光,他?的神色悲戚得深切,不过片刻思?索,登时又笑了出来?,视线与管家交汇,他?忍不住低声慨叹,“若是这样,也?好。”

    管家不明所?以,只懵然望着他?。

    余宏光看?向余娴,“大爷刻的那方木雕,能予我?瞧一瞧吗?”

    余娴点头,示意春溪,后者立即拿了过来?。

    余宏光接至手中,便眼眶猩红,无须多作打量,也?不去看?管家,兀自说了起来?,“我?记得幼时在升鼓庄内,处处被辖制,能去的地方有限,唯一让我?觉得放松的地方,就是山庄内的机关道,因为那里机关密布,鲜有人至。我?常在里边待着,看?齿轮转动,阴阳追逐,一坐便是一天。有次想?探究催使齿轮转动的秘法,便伸手触碰,不慎被转轮带得卷了进去。

    是一位阿叔救了我?,他?说他?是升鼓庄的新管家,老管家去世,余家世代都是家生仆,他?便继承了管家的位置,同时继承的还有老管家的机关术,他?天资聪颖,早已青出于蓝,因此,他?也?是整座升鼓庄机关道的总管。他?对余家的背景、我?的身世都了如指掌,对机关、绘图、建造、雕刻更是钻研颇深,不仅年轻有为,还生得英俊高大,常年穿着锦衣华服,以端肃的仪态,一丝不苟地出现在人前?。

    因我?展现出对机关术的兴趣和天赋,他?便常约我?夜后来?此,教导我?机关术。问起他?的孩子,他?也?毫不忌讳地向我?说了,原来?他?成家很早,妻子也?是余家一名傀儡仆侍,但幼子天性顽劣,不守家规,且对机关术没有天赋,余家多的是忠心之人去研习机关,也?多的是孩子给他?教导,却唯独不需要不懂规矩之人。于是他?的孩子被家主划破面?颊,扔下枭山。”

    第77章 都罢了

    “我暗中受他?教诲多年, 唤他?‘阿叔’,敬他?为师,他?也早已把我当作自己的亲生?儿子, 倾囊相授。升鼓庄内的仆人不过傀儡死士,他?却有七情?六欲,后来家主果然发现了?他?的异常,命人将其拖至山中活埋。我翻开他留下的机关术修习,才知他?为我绸缪已久。他?授我的机关术,与祖传的机关术并不全然一致, 升鼓庄的机关道也在他?接手后被他以修缮为由改动过了,倘若有朝一日, 我能参透玄机,就能平安地逃出去, 饶是被捕, 我一身卓绝独傲的机关术,拿捏了升鼓庄所有机关道的出入命脉,也能迫使?家主留我性命。

    若不是阿叔, 我这辈子都跑不出山庄, 递不了?名单,也不会逃到麟南遇见小?桉。后来大功告成, 我回山庄找过阿叔的尸骨, 并没有找到。也曾想过他为自己留了?后路, 活了下来。毕竟以他的绝世聪颖,山庄处处都有他?建造的机关暗道, 或许, 他?真的在活埋地掩藏了?一线生?机,只为金蝉脱壳, 离开余家。这样想,让我心有慰藉。我便当他一直活着吧。他?曾说过:‘我想当个自由自在的管家,想做什么?就做,想说什么?就说。余家的规矩太多,我装得很累。’我也不知,他?如今算不算得偿所愿。”

    语罢,他?看向管家,后者迷茫地看向他?,又看看周围盯着他探究的众人,好半晌没说出一句话。

    若他?执意“失忆”,再如何逼迫,都是无解,若他?当真失忆,再如何问询,也不得法。其实脸为何不同,是否刻意改头换面,只须唤一鬼医来认真摸骨揭皮,立刻能知道底细,但失去孩子的痛楚,看遍龌龊的麻木,伪装情?思的疲累,绝处逃生?的惊险,这样沉重难堪的过往,回忆起?来不过都是辛酸泪罢了。不论他是自愿忘记,还?是假装忘记,亦或是余宏光认错了?人,都不必计较。有时候得过且过,乐得糊涂,既是放过他?人,也是放过自己?。思及此,众人都不再追问。

    萧蔚吩咐管家去拿醒酒汤和新茶来,解一解闷,就此揭过这一程。管家高?高?兴兴地去了?,余宏光望着他?有些佝偻的背,目送他?远去,待瞧不见人了?,才收回眸,饮尽手边一盏酒。

    几人又推过一轮,醒酒汤呈上来,众人借着点?心用过,才算完毕,之后便呈上新鲜瓜果与陛下赏赐的新春香茶,逐一品尝,凑在一堆东聊西?谈,又各自分散成队说够小?话,直到傍晚。

    “时辰不早了?,我们就先走吧。”余宏光站起?身,“再黑些就得留晚饭了?,今儿晌午用得多,我可不打算再撑着肚皮回去。到家随意用点?面汤,咱们早些歇息。”

    陈桉应声,挽着陈雄的胳膊一道走。

    余娴把几人送到门口,陈雄骑上马,护在马车一旁,陈桉与余宏光先后进入马车,待要启程时,余宏光忽然又从?马车上一跃而下,三两步朝管家走去,毫不犹豫地跪下磕了?三个头,也不等管家回应,起?身抹了?眼角的泪,再度登上马车。

    马车四平八稳地行驶,逐渐远去,消失于灰蓝的夜幕,余娴揽着萧蔚跨入院,春溪也拉着良阿嬷进门,管家两手互揣着袖子,倚着门,多望了?两眼马车远去的方向,垂眸摇头,微微一叹,不知是觉得他?们认错人可笑,还?是囫囵受了?三个头可笑,亦或是别的,总之想得久了?,时间也悄然流逝,直到四下皆被黑夜笼罩,他?于夜色中轻浅一笑,罢了?。

    过完年月,二月初便都在邀约花朝节相伴踏青,祭拜花神。这种日子,往年都是元贺郡主爱张罗的。今年的邀约帖子迟迟没来,不少人都十分诧异。余娴唯恐郡主是出了?什么?事,也有些担忧。郡主是余娴的救命恩人,萧蔚便留心打听了?一番缘由,下值回家后,同她说起?。

    “郡主的闺中好友,也就是祁国公?的夫人李氏病重,家仆口风紧,只几个与祁国府关系亲厚的人得到了?消息前去探病,郡主这几日就都住在祁国府作?陪,无心作?宴席之乐。”

    “梁绍清的母亲?”余娴想起?冰嬉宴上,待她与萧蔚十分和蔼的那位妇人,那时看上去她就病恹恹的,没想到熬了?一个冬天,病就重到了?府中要封锁消息的地步,“你是如何打听到的?”

    萧蔚神色有些赧赧然,“祁国公?得知我在打听郡主的消息后,便亲自对我说了?此事。”语罢一叹。

    余娴察觉异常,一愣,“何故叹气?…说起?来你与祁国府也并不亲厚,他?为何告诉你?”

    萧蔚也不打算瞒她,但需要谨慎措辞,想了?一会才解释道,“祁国公?一直想将梁绍清交于我照顾。不过我觉得,他?的想法过于惊世骇俗,便一直没有搭理他?。如今他?以李氏病重为说辞游说我,想让我‘行善积德’,了?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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