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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50-60(第2页/共2页)

, 将?他与众邪修隔离开来:“若我执意如此, 你能如何!”

    孙长老身后升起无?数长剑, 支支剑指屏障,道:“那我只能清理门户了。”

    在屏障与邪修之间?,张婉近乎闲庭信步地站在那里, 大笑几声:“我早就被问天阁除名了, 何谈清理?”

    就在电光石火之间?,他透过孙长老有些苍老的面容, 依稀看到了当?年的那个大师兄。

    苍枢山一十八座峰里, 玄晖峰最受人敬仰, 宿火峰最孤绝冷厉,彩云峰最热闹非凡, 而北辰峰也占了一最。

    最偏僻荒凉。

    俗称鸟不拉屎。

    当?年张婉还没长出来满脸的络腮胡子, 才十来岁,把木剑往肩上一扛就敢往苍枢山上闯。那剑有他半个人高, 边缘磨得凹凸不平,显然是出自一个不甚娴熟的木匠之手。

    木匠姓张名婉, 毕生所愿就是去仙山上求剑问道,做天下第一的剑修。

    他什?么都不懂,连听?骨玉也没见过,莽莽撞撞地从?众多世家子弟里撞了进去,忽略掉那些问天阁弟子的惊呼,把手往听?骨玉上一放。

    最好的地等灵骨。

    问天阁当?年主持凡间?大选的是北辰峰的大师兄,姓孙,长得很?是平易近人,是最能让人心生亲近的长相。

    孙师兄问他为何擅闯大选,而他懵懂地抬手挠了挠脑袋,把那把粗糙的木剑举起来,说,我要做剑修。

    孙师兄笑了笑,水绿色的光芒透过听?骨玉映在了他的手上,他翻掌过来虚虚接住,看了一会?,与身后的弟子交代道:“我去回禀掌门。”

    没人知道当?日北辰峰的首徒与掌门说了什?么,只知道当?年的弟子名单里多了名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的凡人,不是世家子弟,也不是皇亲国戚,就凭着?一把木剑和一身地等灵骨上了苍枢山。

    根据问天阁的规矩,新弟子们都得先进见道堂磨炼一年,资质好的进内门,资质不好的就只能在外门蹉跎一辈子——一辈子还不短,几百年之久,终其一生都与内门无?缘了。

    要是想当?天下第一的剑修,就得想办法进内门。

    张婉最开始的确是这么想的。

    不过,那个把他破格收进了见道堂的孙师兄总爱来找他玩。有时候会?指点几句他的剑法,更多的时候更喜欢拉着?他去下棋。

    张婉认为,孙师兄入门之前一定是个很?醉心于风雅之事的公子哥。

    张婉的手上全?是磨木头的茧印子,骨节粗得要命,一看就不是只适合执棋的手。他将?臭棋篓子之名贯彻到底,此后每逢棋局,必输得十分惨烈,看得孙师兄连连摇头。

    见道堂虽然没亏过弟子们修炼所用的地章,但隔两日就输一把灵石出去这事还是掏空了张婉的荷包,终于有一日,他摸着?干瘪的荷包,愁容满面地问:“师兄,你怎么就喜欢和我下棋?”

    北辰峰那么大一个山头,难道没人了吗?

    还真没有。孙师兄苦大仇深地叹了口气?,把棋子往棋盘上一扔,坐在木椅上仰望天空。北辰峰上人丁稀少,他之所以占了个首徒的名头,根本就是师尊只收了一个徒弟。

    所以逮到了张婉这样能陪他玩的小师弟,当?然要亲近亲近。

    张婉听?完,好一会?都没说话。原来在仙山里也会?有人踽踽独行这么多年,于是他拿起了棋子,而后严肃地与孙师兄约法三章。

    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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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不许再赌灵石。

    第二章,不许再赌灵石。

    第三章,不许再赌灵石。

    在保全?了口袋里的灵石后,他平日里努力引气?入体,闲暇时就和孙师兄对?弈几局,终于在入门考试之前到了练气?后期,一切都很?顺利。

    拜师大典时,常出剑修的玄晖峰向张婉抛出了橄榄枝——整个见道堂震惊了,这个出身低微的弟子究竟有什?么好的,竟然连掌门都对?他青眼有加!

    只要张婉点头,他今后不出意外就会?修剑道,凭一把手中剑纵横修真界,竭尽后半生去摘一颗名叫“天下第一”的星辰。

    不出意外就要出意外了。

    张婉在众人的簇拥中走?到了最前方,他还没来得及看掌门,先看见了被埋在了人堆里的孙师兄。

    他站在北辰峰主的身后,一个人。

    张婉忽然想起,阵修一道是不太吃香的。一是布阵需要的时间?太长,挺多时候修士面对?危险时来不及布阵,刚开始就落了下风。二是布阵所用的材料大多贵重得很?,和隔壁峰的丹修一样烧钱。

    这样费钱不讨好的事,没修士爱做。

    “掌门,我有话想说。”

    他抬起头,向掌门拱了拱手,“弟子张婉,想入北辰峰。”

    孙师兄愣了,北辰峰主愣了,掌门也愣了。

    “你疯了吗张婉!”

    向来笑脸迎人的孙师兄头一次破了音,他连北辰峰的脸面也不顾了,快步上前,几乎想揪住他的脖领子,看看这人的脑子里都装了什?么,“掌门要收你为亲传弟子,你一个剑修往北辰峰凑什?么热闹!”

    张婉咧嘴乐了。

    “我想当?阵修了,不行吗?”

    北辰峰有了第二个阵修。

    他安安稳稳地和孙师兄往阵修的土坑里一蹲,成了两颗花钱如流水的蘑菇。张婉不后悔,他就是有点发愁,得想办法上哪搞点钱用用。

    张婉修了几年道,在大楚的地图上琢磨了很?久,终于逮到了机会?——问天阁会?派弟子下山历练,他带点仙山上的丹药下去,估计能卖个好价钱。

    这一带,就带出了事。

    北辰峰主曾经和他们三令五申过不要插手凡间?事宜,张婉全?然当?了耳旁风。他没入道之前就是个雕木头的,入道后是个用灵木雕阵眼的,没差。

    他随同门南下,卖了几颗丹药,荷包心满意足地鼓了起来。

    直到带下来的丹药还剩下最后一颗,他正琢磨去哪卖,他们前行的路堵住了。突如其来的山洪冲塌了官道,周边城镇十室九空,张婉他们本想御剑而行。却忽然听?到了泥泞的木头底下一声哀哀的号哭。

    张婉走?不动了。

    他做出了一个后悔终生的决定。他冲进了支零破碎的官道上,布了个足以撬开压下来的树干的大阵,把那奄奄一息的男孩救了出来。那男孩满脸都是血和泪,与烂泥混在了一起,看不出本来的样子。

    但张婉看出来了他翕动的唇瓣在做什?么,他求张婉救他。

    北辰峰主说过,不要乱给凡人喂药,会?吃出事。

    张婉心想再不吃药人都死了,结局还能变得更坏吗?

    一颗价值千金的丹药救下来了男孩的命,张婉松了口气?,忽然,他觉出几分不对?。

    周围的灵气?向刚刚复苏的男孩涌去,他惨叫一声,在地上痛得打起了滚。张婉不知所措地呆立原地,同门师兄见状不对?也御剑落了地,他茫然地问:“师兄……”

    “他引气?入体了。”

    师兄的脸色分外难看,“你给他吃内门的丹药了?”

    不用多说,张婉就知道,他做错事了。

    但他仍旧信心满满地想,不会?有事的,炼气?而已,收入问天阁就行了嘛。

    他忘了,除了他,问天阁没收过平民。

    于是张婉看见师兄手起剑落,斩落了那男孩的脑袋。

    师兄平静得像杀死了平常猪狗,转头道:“别怕,处理干净了。”

    不过一瞬,张婉却好像过了许多年。

    他迎面对?上孙长老的剑风,思绪陡然回笼,头也不回地向结界里的众人道:“走?!”

    有个邪修不知所措地后退一步:“去哪?”

    易渡桥斩钉截铁地喝道:“去阵眼!”

    有情刀(十六)

    一路旁观的齐瑜知道, 阵眼处除了一块灵石,什么都没有?。

    这种保护性的阵法没别的好处,就是阵眼特别安全。李轻舟留下的书里写过, 只要修士将灵骨与阵眼相连, 死后他的躯体不会魂归天?地,而?会化为下一块守护阵眼的灵石。

    张婉这种等?级的修士, 足以护下这些人的平安了。

    齐瑜悚然,他竟然早就有了死志吗?

    她跟在队伍的末尾,似有?所觉地回头望去。

    一张足以抹杀元婴修士的大阵从孙长老的背后升起,繁复的符文飞快地旋转起来, 孙长老又问他:“你让不让开?”

    “拜师大典上你没劝住我, 这次也劝不住。”

    张婉像许多年前抽出?木剑那?样拿起扁担, 在地上画了个圈。那?土圈瞬时爆发出?锃亮的光彩,与大阵分庭抗礼。

    天?底下将阵道修习到极致的二人再次交手,易渡桥只闻背后堪能碎天?裂地的一声巨响, 此时不能回头, 她伸手拉住一个想回去帮忙的邪修,一种突如其?来的悲意没过了她的胸口。

    她知道, 那?是属于李轻舟的情绪。

    “走。”

    易渡桥从未跑得如此快过, “别回头!”

    阵眼被别出?心裁地设在了灶台上, 鱼汤还在咕噜噜地冒泡,溢出?来的汤差点没把火扑了。

    易渡桥先进了厨房, 蹲下身把火灭了。在草木灰与没烧干净的柴火底下, 有?一颗足有?婴儿手臂粗的月息莹莹闪烁。

    “我们这竟然有?月息?”

    有?人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

    没人理他, 易渡桥盯着那?月息看了一会,道:“大家先别动阵眼……”

    齐瑜蹲在她身边, 想:尊上,不会有?这种机会的。

    易渡桥的声音顿住了。

    那?颗硕大的月息突然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水绿色光亮,照得易渡桥脸色都是青的,这颜色她再熟悉不过了,分明?是听骨玉测出?地等?灵骨时的颜色!

    听骨玉和月息……不,听骨玉和灵石有?什么关系?

    易渡桥刚抓住一条若有?似无的线头,那?月息石却忽然发出?了不详的断裂声。

    她瞳孔微颤,呼吸不由自主地放轻了:“不好。”

    裂缝越来越大,就在即将崩裂的前一瞬,它停住了。水绿色的灵力涌了出?来,缝衣裳似的将缝隙填住了,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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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脚算不上好看,一看就是张婉的手艺。

    易渡桥越看那?形状越觉得熟悉,灵骨二字几乎脱口而?出?,又被她生?生?咽回去了。

    她总算明?白张婉要做什么了,他知道自己不敌孙长老,所以甘愿赴死,要用他的灵骨来重?塑阵眼,这样今日孙长老定?然攻不进来。

    张婉要给这些?跟随他的邪修一个逃走的机会。

    山外?的轰鸣声不知何时停了下来,有?人没忍住走出?了厨房,这些?人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是惊奇地望向再次升起的水绿色大阵:“这是什么?”

    “张哥就是厉害!有?他在,什么仙人什么仙山,都得绕着我们走。”

    “没想到他还真?是问天?阁的人,等?他回来得好好请他喝顿酒,我想学苍枢剑法好久了。”

    “你这呆子,张哥是阵修!”

    众人哄堂大笑,过了许久,他们惦记的张哥却没有?像他们所想一样得胜归来。

    “可是……可是张哥呢?”

    是啊,张婉呢?

    此时,一本阵法图不知何时藏在了易渡桥的心口前,她下意识地按了按,那?本图册崭新得像新写出?来的,正是多年后她送给齐瑜的那?一本。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临别时张婉偷偷放在她身上的。

    张婉早就看透了他的命数,所以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他的功法,他的朋友,还有?他捡回来的小姑娘。

    易渡桥沉默良久后走了出?来。许多目光求助似的落在了她的身上,希望这个被张婉捡回来的姑娘可以说?一句张哥没事。

    过了一会,她道:“节哀。”

    顿了顿,“谁都不许贸然出?阵。”

    没时间留给她伤春悲秋,她一如当年一滴眼泪也没掉的李轻舟,转身去检查大阵的每处符文。

    大阵之外?,折成了两半的扁担躺在地上,焦黑得和土地分不出?两样。

    徐青翰站在后边看了半天?的热闹,他走的是剑修一脉,和那?人丁半点也不兴旺的北辰峰没什么交情,最多就在大典上见过几面。

    孙长老他是认识的,论?资排辈李阅川得叫他师叔,不过他境界臻至化神后再无寸进,都说?是他断了一臂的缘故。

    徐青翰本来以为那?条胳膊是张婉砍下来的,他上前几步,假惺惺地拿出?丹药要给孙长老止血:“师叔,你受伤了。”

    “不必。”

    孙长老的肩头汩汩流出?鲜血,他拒绝了徐青翰的帮助,也没用灵力止血。那?伤是被张婉砍的,但就在要砍断骨头时张婉却莫名其?妙地收了手,放了孙长老一马。

    也正是因为张婉的这一瞬颓势,被孙长老抓到了空当,一击毙命。

    孙长老偏过头,在某个时刻,他的眼神几乎是仓皇的。

    手起剑落,灵力化成的剑刃砍断了那?条摇摇欲坠的胳膊,血液喷涌而?出?,徐青翰敏捷地向后一躲,断臂掉在了他原先站的位置上。

    徐青翰恍然大悟,原来他的胳膊是这么没的。

    做完这一切,灵力覆盖在伤口上,孙长老面色苍白地转身向金陵城里走了回去,示意他们跟好。

    “我自断一臂,如今功力大不如前,想来破不了小……那?邪修的护山阵。”

    孙长老看了看徐青翰,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转过眼去,看向曲安,“你传书问天?阁,请掌门再派人来,务必于一日之内上山清剿,否则等?以李轻舟为首的那?些?邪修逃了出?去,再抓就难了。”

    徐青翰有?种直觉,这是最后一次攻山了。

    李阅川与李轻舟沾亲带故,就算当年李轻舟替他瞒了过去,孙长老也不可能让他有?半分通风报信的可能。

    属于李阅川的心脏紧张得怦怦乱跳,他坐在窗边,曲安正不错眼地在暗地里监视他。

    心魔自从那?天?吞掉了他的一部分修为后便恹恹的,此刻找了个舒服地方窝着,徐青翰怀疑他是吃撑了,遂一怒之下只能怒了一下,隔三差五地瞪着心魔以示记仇。

    李阅川不可能无动于衷,徐青翰在心里试图问芥子:“他当时做了什么?”

    芥子沉默非常,不知道是不愿意告诉他还是李阅川当时什么都没做。

    徐青翰这辈子最爱听别人的故事,这会没得到答案抓耳挠腮的。

    不过幸好芥子没让他等?太?久,负责监视的曲安噗通一声栽了下去,徐青翰一愣,只见一封雪白的信笺摇摇晃晃地飞了过来,显然,曲安脖子后边的伤是它打的。

    这是易渡桥传来的信?

    徐青翰兴致勃勃地伸出?手,那?信笺乖顺地落在了他的掌心之上,缓缓展开。

    小川,莫要插手。

    这绝对不是易渡桥的语气——徐青翰刚回过味来,一道精妙无比的符文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纸中?冲了出?来,遇风展开,铺满了整个房间。

    徐青翰目瞪口呆地被一堆符文困在其?中?,倒没伤他,只是在他试图接近门口时发出?低低的吼声,昭示着不可出?门的事实。

    他一点也不想试强行出?门有?什么后果?。

    “李师弟?”

    徐青翰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拿墨水去在心魔的衣裳上画王八,突然听见了这么一声呼唤,简直如听仙乐,当即就想张嘴回话。

    一张封口符从阵法里钻了出?来,当当正正地贴在了他的嘴上。

    他听见属于李阅川的声音说?道:“不必了。这些?日子我在此闭关,还请各位不要打扰。”

    徐青翰:“……”

    救命,阵法会说?话!

    李阅川的出?身在问天?阁里算不上秘密,那?师兄浑然不知紧闭的房门里发生?了什么,欣慰道:“你舍不得手刃李轻舟是人之常情,师兄明?白。但小川,你能选择大义,的确不枉掌门对你的一番教导。你便好生?休息吧,待到功成之后,我亲自来接你回山。”

    李阅川显然不是自愿的,徐青翰摩挲着那?张纸条,心下盘算:当年师尊可能是想救李轻舟走,结果?收到的信里被李轻舟藏了阵法,所以他才被困在此处不得离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轻舟他们被围困在山中?断了生?路。

    徐青翰终于想起来了断月崖落成的年头,好像就是今年。

    最后他无端地想,被困的日子里,李阅川在想些?什么?

    他为什么会听从前任掌门的安排,继任掌门,却不肯把李轻舟从断月崖里放出?来?

    李轻舟的意志逐渐从易渡桥的身体里退了出?去,她面色复杂地目送信笺飞出?了窗口,直奔金陵而?去,默默把符咒记在了心里,皱了皱眉。

    她大致能看出?来那?符咒是做什么的,李轻舟想把李阅川困在那?,不让他插手。

    李阅川怎么也算个问天?阁的人,若是他愿意,其?实这个死局还是有?破解之法的。

    只要他拖住那?些?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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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怕一时片刻也行。

    但李轻舟没同意。

    李轻舟此时或许还没想到这些?邪修即将面临的是什么,只觉得她要带这些?邪修走,也要保护好弟弟。

    一个邪修背着包袱,气喘吁吁地推开了门。

    易渡桥一抬眼睛:“都收拾好了?走。”

    邪修点了点头,正当他们准备动身的时候,水绿色的大阵震颤了起来。

    有情刀(十七)

    护山阵连接了整个山体?, 易渡桥脚旁的小石子嗡嗡地滚动起来,她蓦地冲了出?去,把那?邪修远远地甩在了后面:“带他们走。”

    邪修:“等等, 那?你呢?”

    “我去拖住他们。”

    隔得太远, 易渡桥的?声音有些模糊,“来得比我想的要快……去吧。”

    危急关头, 她忽然?体?悟了李轻舟当时的?心境,做出?了与她无二?的?抉择。

    数以百计的?万重山拔地而起,它们本就是一团虚影,影影绰绰地融在一起, 叠得像新长出?来了一座山头。

    易渡桥顾不得暴露位置, 神识刹那?铺至阵外, 隔着一层水绿色与问天阁的?修士们对上了眼。

    大部分都在炼气与筑基之间,有两人的?身影她看不清,应该已经结丹了。

    真看得起她。

    其中一个发现了她的?神识, 比其澎湃数倍的?神识朝她撞了过来, 看起来脾气不大好。易渡桥也不同他硬碰硬,神识一触即走, 仿佛一弯缀上了鱼食的?钩。

    真要到了阵前, 她的?步伐反倒慢了下来, 从芥子里摸出?来了把不知道放久的?扇子扇风,上面的?图画还是永安时兴的?式样。

    那?两个修士见?她如此气定神闲, 反倒惊疑不定地对视一眼。这女人是当真有后招, 还是在唱空城计?

    毕竟是张婉手底下的?人,不可小觑。

    护山阵还在这摆着呢。

    易渡桥孤身一人站在阵内, 大概估算着那?些邪修逃走所?需的?时间,笑?道:“兔子急了还会咬人, 各位又何?必赶尽杀绝。”

    那?两位长老一金丹一元婴,看起来这等?邪祟还犯不着打扰内门峰主?,易渡桥身后的?鬼影尖啸起来,修为较低的?弟子们的?护体?真元顷刻粉碎,痛苦地捂住耳朵,试图隔绝刺耳的?啸声。

    金丹修士眼里不大容得了沙子,双眉怒竖,一拂袖将那?些尖啸挡住:“竖子敢尔!”

    易渡桥没理他,向元婴修士拱了拱手,端的?是一副邪修派头:“竖子也好邪修也罢,我在山上鬼混了这么?多年,也有些保命的?本事,打起来可不知道谁赢谁输,各位,还要打吗?”

    齐瑜越看越觉得眼熟,这不是徐青翰的?做派吗?

    她警惕万分地在心底记了一笔,等?脱离幻境后绝对要提醒尊上,不能?让她被先夫哥带坏了。

    先夫哥寂寥地蹲在房里,摸了摸鼻子,打了个喷嚏。

    李轻舟现在是筑基巅峰的?修为,普通修士奈何?不了她,就算是拖时间也够那?些邪修跑了。

    但徐青翰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如果她现在就死了,那?断月崖是怎么?来的??

    那?些填进去的?邪修尸骨究竟来自何?方?

    徐青翰想得头疼,遂哀叹了声向后倒进了软榻。他在问天阁修炼多年,捏个符咒把这阵撬开个缝并非不可能?。

    他本想借机递点消息出?去,无论是让邪修有准备也好,让正道修士赶尽杀绝得更彻底些也罢,这不就有好玩的?看了?

    不过徐青翰更倾向于让他们把李轻舟的?神识抹了,没了神识,看她还怎么?修鬼道。反正易渡桥要是问,说是芥子让他干的?不就行了。

    但他的?灵力在符纸上怎么?都画不下去。

    这不是芥子的?意志。

    徐青翰偏过头,看了眼因为用?力过猛而在纸上划出?来的?笔锋。

    这是李阅川的?字,是他的?意志。

    他唯一一次出?现,是不让他伤害李轻舟。

    修士们听了易渡桥的?话均沉默下来,连那?金丹修士都噤了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易渡桥一摇折扇,心底下却传音给?阿四:“不太对劲。”

    阿四:“哪里?”

    “他们没破阵也没揍我,就在这干瞪眼。”

    她面目平静地道,“我不信他们眼里揉得下我这个邪修。”

    说到这,阿四也品出?来了不对,他一愣:“为什么??”

    易渡桥:“可能?有人发现他们要走了,去看看。”

    众多万重山里悄无声息地抽出?了一缕黑雾,阿四抽身离去,没走两步,陡闻一声铮鸣。

    一道剑气向阿四的?身上钉了过去,折扇飞上前替他挡了一击,凡木的?扇骨转瞬分崩离析,木屑四溅。

    变故发生得太过突然?,易渡桥甚至感受不到剑气的?来源,下意识令万重山萦绕周身,顺带把阿四从再死一次的?边缘拉了回来。

    那?剑气的?主?人从虚空中施施然?迈出?一步,白衣玄靴携玉符,雪白的?鞋底不染尘埃,每一步都踏在了灵力所?化的?莲叶之上。

    易渡桥不认得他,偏偏觉得有些熟悉。

    不是脸,不是身影,也不是问天阁那?套似乎从来没变过的?白衣。

    她感受到了和成为掌门的?李阅川同样的?威压。

    大乘修士。

    半只脚踏入了仙门的?问天阁掌门根本不用?动?,整座山上的?灵力乖顺地依附在了他的?身边,草木灰里埋藏的?月息瞬时没了光亮,自行抽干了。

    万重山瑟瑟地向易渡桥靠拢了几分,她透过透明的?莲叶与掌门相视,笑?了笑?。

    “张婉为祸人间,是本座的?疏忽。”

    掌门并未追究她的?不敬,又或许他觉得对一个死人不必太过严苛,温和道,“他的?罪孽却波及到了你们身上,实?在不好。”

    语气也像。

    易渡桥心说,奇怪,他怎么?和做了掌门的?李阅川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易渡桥:“所?以你是亲自来斩草除根的??”

    掌门亲自入世,她实?在没想到。

    谁能?知道大乘修士竟然?能?放下脸,逮着一堆蝼蚁似的?邪修屁股啃?

    那?几个问天阁的?修士压根不敢吱声,差点给?掌门跪了。

    掌门噙着笑?,将她的?疑问默认了。

    一道万重山雾气似的?钻进了易渡桥的?掌心,她的?神识上显现出?了行潦草的?字:没有人迹。

    此等?小动?作逃不过掌门的?法眼,他微微一垂眼皮:“惭愧,本座实?在不会丧葬之礼,便天为被地为床,让那?几位朋友坐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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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天阁上不教人话吗?”

    易渡桥冷冷地说道,“莫非我还要谢谢你把他们埋进了山。”

    掌门:“不必多谢。”

    易渡桥:“……”

    嘴欠可能?也会隔辈亲,徐青翰和他应该挺有共鸣的?。

    她随手将李阅川送来的?那?把剑踩在脚底,往上飞去,浑身的?骨头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脖颈上的?青筋凸出?明显的?痕迹,勉强和掌门站了个平。

    在大乘修士的?手底下,邪修们死得连片叶子都没惊动?。

    易渡桥是从死亡里蹚出?来一条生路的?人,她没被邪修的?死吓到,却想再看清楚掌门的?面容一点。

    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

    和她也没分别。

    筑基修士在他面前连捏手印的?机会都没有,所?以她随手把那?些万重山收回了体?内,淡淡地说道:“你欠李轻舟的?命,我记住了。我不知你为何?会消失于天地之间,是坐化了还是飞升,但这些都不重要。”

    掌门没太听懂,眉头微微地一动?,以示疑惑。

    不过易渡桥没有解释的?意思,自顾自地继续道:“只要我神魂不灭,终有一日邪修会与你们这些正道修士齐名,能?坦坦荡荡地行走在阳光之下。”

    芥子封住了她的?经脉,只留下停在半空中的?长剑供其站稳。易渡桥明白此地便是李轻舟的?葬身之处,她听见?掌门道:“邪修祸乱人间,何?谈坦荡。”

    “放屁。”

    易渡桥冷笑?,“你们仙人自诩正道,却有谁曾真正瞧过这世间苦楚?虚情假意,枉为修士。”

    虚情假意,枉为修士。

    接连挨了好几声骂,掌门终于没了好脾气,他嘴角的?弧度淡了下来:“还有何?事?”

    易渡桥摇摇头:“没有了。”

    其实?在大乘修士的?手下死去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痛苦,不过拂袖之间,她的?骨头就尘埃一样地散了,万重山竭力地护住了神识,于是她在半空里成了团人形的?黑雾,邪气得很。

    掌门听说过她手握傀儡术的?传闻,仔细想来也是他们问天阁种下的?因,于是他又一拂袖,准备把这结出?来的?果一了百了地碾碎了。

    他泼出?去的?剑光顿了下。

    剑光映进了神识,易渡桥又想起个事来——掌门修的?是剑道,按理说李阅川应该也一条剑道走到黑才对。

    但拜师大典上,岑砚曾经说过,他和李阅川的?道同出?一脉,都是苍生道。

    紧接着,剑光劈散了脆弱的?万重山,却又一顿。

    她的?神识上的?黑雾越来越浓——

    易渡桥在扭曲的?鬼脸里,看到了不久前受她嘱托,要把其他人带走的?那?个邪修。

    黑雾冲天而起,不经召唤便自行化作了无数万重山,牢牢地把神识裹在了里面。

    易渡桥在黑雾翻卷的?纹路中,似有所?感。

    是了,李轻舟就是在这样的?契机下,叩开了鬼道的?大门。

    后来的?事与当年她在壁画上看过的?别无二?致,大乘修士面对这般的?奇景竟然?放了李轻舟一马,允许她的?神魂进入轮回。他将此处容留为墓,挪到北边的?穷乡僻壤之地施加封印,可不知为何?断了一臂的?孙长老横插了脚,非要把坟头取名为“断月崖”。

    念在他杀敌有功的?份上,掌门点了头。

    但他没想到的?是,李轻舟摸到了鬼道的?一角,竭力求生的?意志落成了她的?道心,与断月崖合成了一体?,在万重山的?遮掩下修成了山鬼。

    此时全然?瞒过了问天阁——杀的?邪修越多,万重山的?力量也越强大。直到数百年后,世子妃误打误撞地闯进了山里,本应镇守崖底的?万重山被一个想要叩问天道的?修士引入了蜃楼大阵,逐个炼化成了灵力乱流。

    而那?个倒霉催的?世子妃,就是被挑中给?蜃楼大阵的?祭品。

    断月崖从中央裂开,她被山崩的?震颤从李轻舟的?体?内“晃”了出?去,易渡桥猝不及防地与李轻舟的?神识面对了面,她的?神识包裹住了那?半副灵骨,深埋在断月崖里,被山石掩去了。

    “尊上。”

    齐瑜跌跌撞撞地走过来,“你可曾受伤……小心!”

    裂开的?山身底下,是新的?一层芥子,里面蓄满了滚烫的?黑水,咕嘟冒泡。

    李轻舟站在被黑水围住的?一方小岛之上,她那?双挑得过分的?浓黑长眉几乎和黑水没什么?分别,对易渡桥招了招手:“过来。”

    易渡桥没动?:“师父,你要把我煮成片儿汤喝?”

    “没大没小。”

    李轻舟失笑?,她不知是何?滋味地把目光偏开了,“下来,烫不着你。”

    有情刀(十八)

    山鬼之所以?是山鬼, 正是因为无论是李轻舟也好易渡桥也罢,死后的?灵骨都埋在了断月崖里,与其说修出的?这副随时可以断臂求生的人身是“根”, 不如说断月崖才是她?们的?“根”。

    正常的山鬼修出的人身应该和易渡桥似的?, 除非她?自己主动暴露,否则别人是看不出其中关窍的?——例如李阅川, 已至大乘又如何,还不是被易渡桥以一招封脉瞒过去了么?

    时至今日易渡桥才明白李轻舟为何大多数时间只用虚影示人,她?少了半副灵骨,修不出完整的?人身。

    但此?时站在孤岛之上的李轻舟不一样。

    她?的?身形凝实?, 举手投足之间与常人无异, 分明是生?前的?模样。

    易渡桥莫名?地觉出了股近乡情怯的?意味, 她?在空中踌躇半晌,脚底下像被什?么绊住了,无论如何也迈不开腿。

    最后还是齐瑜轻轻地碰了下她?的?指尖, 给了个?台阶:“我帮你看着徐仙长不捣乱, 去吧。”

    齐瑜从来没有过正经的?师承,体会不太到易渡桥此?时的?心境。可她?的?那?颗玲珑心却在易渡桥的?脸上看出来了几分不知所措的?茫然, 不由有些好笑。

    笑到一半, 她?忽然想到易渡桥是以?开悟二字入的?道, 这样多?的?七情六欲填进?去了,她?这辈子还能突破元婴吗?

    裙摆翻飞, 易渡桥落在了李轻舟的?身前。

    她?其实?有许多?话想问?, 李阅川那?多?出来的?半副灵骨是不是来自于李轻舟,为何要?留下人骨柴将她?引入秘境传道, 又为何直到现在才愿意与她?相见。

    还有,李轻舟到底还认不认她?这个?不孝徒弟?

    易渡桥没说话, 李轻舟先打破了沉默。

    她?背手到了身后,盯着易渡桥的?眼睛说道:“你有想问?本座的?吗?”

    易渡桥遂一条条地问?了。

    想来纵使是李轻舟也没想到她?这样直白,愣了愣才依次答道:“当年本座被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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