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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4-30(第2页/共2页)



    “凡人的孩子似乎很喜欢这样牵着爹娘。”

    吴伯敬被握住了食指,“你记得将?她藏好,今晚切莫再跑出来。”

    方絮没动。

    她的抵触之意太?过明显,无情道?的传人脸上许久未曾露出如此?明显的情绪。

    她或许只?浅浅皱了下眉心,寒冰裂开道?缝隙,里面装的是茫然无措的小方絮。

    吴伯敬并未留情,与那个会给易渡桥买糖人的师父截然不同:“你的无情道?莫非是一纸空谈?”

    方絮沉默良久,最终还是松开了拉着小方絮的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方絮明白?。”

    夜里,易渡桥依旧将?窗户推开了条缝。

    老婆婆离去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她带着一筐金元宝,去集市里叫卖去了。

    “糖葫芦,新做的糖葫芦!”

    “我老婆子新折出来的金元宝——”

    “哎呀,你卖这个晦不晦气。都来瞧瞧红双喜,整个白?纸村都没有比我这的花样更多的了!”

    易渡桥听了一会,无端觉得耳熟。

    “一群纸人还好意思说金元宝晦气,啧啧。”

    徐青翰懒洋洋地往床头?靠,想起?来易渡桥还在对面,艰难地挺直了,“昨晚他们?也这么喊的,词都没变。”

    是了。

    他们?回来时?,婆婆的话也没变。她本来以为只?有进屋时?才会这般,原来整个白?纸村都处于昼夜轮回的交替循环之中,唯有一处不同。

    祭祀。

    听昨天那女人的意思,祭祀隔段时?间才有一回。

    那么它就是白?纸村里唯二的变数了。

    还有一个是小方絮,没找着。

    纸仙,火种,还有纸人。

    七条村规里提及的事物祭祀都占全了。

    易渡桥闭上眼,打坐入定。

    等她出去就把这破阵拆了。

    苍生柴(二)

    计划总赶不上变化?, 当窗户第不知道多少次地被纸人挠响时,易渡桥想起了?这句老话。

    纸人的手指纤细,挠不出多大的声响。细细密密的刮擦声传入屋里, 易渡桥抱着膝盖, 盯了?会窗户纸上逐渐增加的手指影子。

    透过缝隙,偶有森白的纸人脸一闪而过, 若是换个胆子小的来,还不得吓个好?歹。

    纸人是幻象,鬼尊却是真的。

    幸亏易渡桥本来就是只野鬼,此时莫名升出几分“瞧见同类”的惺惺相惜。

    在徐青翰震惊的注视下, 她伸出根冰凉的手指, 与其指尖相碰。

    纸人:“……”

    它?感觉被里面?那个不知死活的修士轻薄了?!

    纸人只觉清白不保, 一张惨白的纸脸仿佛被朱砂染上了?色,两坨艳红堆在颊侧,羞愤地抽回了?手。

    徐青翰不乐意了?, 向外面?嚷嚷道:“名花有主了?, 不许惦记!”

    他相信易渡桥不会反驳,这些年来, 徐青翰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最堵心的事也就是娶进门的夫人没了?, 连修仙的大道都没在他缺心少肺的心绪上留下痕迹。

    故这话出口得理直气?壮,徐青翰压下无端乱跳的心, 朝着窗外的纸人皱了?皱鼻子。

    易渡桥本不想与他计较, 时隔多年,徐青翰竟还是长不大, 心性幼稚得与当年无甚差别。

    些微的无力感在她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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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蔓延,易渡桥咂摸了?会, 明白了?那是什么。

    她有点失望。

    她习惯了?有话直说,此时显然并?非纠结儿女情长的好?时机,可不说又?觉得憋得慌,怕徐青翰再自作多情地想出一溜十?三招。

    “徐天贶,你听我说。”

    时隔许久,她再次唤出了?熟悉的称呼,天贶二字在舌尖滚了?遭,生涩非常,“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

    徐青翰被问懵了?,结结巴巴地答:“后、后悔。”

    后悔当时听风就是雨,后悔一气?之下同易渡桥提了?和离,后悔没保护好?她。

    易渡桥摇头:“你一点也不。”

    不可能!

    徐青翰的眉毛几乎立了?起来,他这些年连世子府都不敢回,凭什么说他不后悔?

    还没等他反驳,易渡桥随手扶住摇摇欲坠的窗棂,灵力蔓延开来,转瞬修复如初。

    她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轻声道:“你只是因为想要的没得到而?已。你想要那个对你全心全意的世子妃,所以当我埋骨深山的时候才那么伤心。”

    “对你来说,我和能唱童谣的拨浪鼓也没什么区别。只是前者触手可得,后者亡故多年,成了?个可能特殊些的念想。”

    徐青翰:“不……”

    易渡桥没给他解释的机会,冷静得不似在谈属于她的平生:“你想要的是那个世子妃,不是我易渡桥。”

    她一字一顿道,“我并?非死物,容不得你这般窥视。”

    什么名花有主。

    凭什么她就得是世子妃,是长老妻?

    凭什么得冠着徐青翰的名号,做一辈子的菟丝子花,连易渡桥这个名字都在洞房花烛里隐去了?。

    易渡桥是断月崖上向死而?生的杨柳,除了?她以外,谁也做不了?她的主。

    徐青翰想反驳,憋得脖子通红,一个屁也没放出来。

    难道……难道他真是那么想的?

    寒意从脊背爬了?上来,徐青翰下意识地内省,惊恐地发现他好?像从来都把易渡桥当成了?所有物。

    徐青翰冒了?一身的冷汗。

    没等他再细想拨浪鼓之说,窗户的拍打声陡然加剧,柔和的灵力抵着窗棂,令其免于破裂之灾。

    易渡桥一抬手将?门也拍上了?,话说到这,由他徐天贶怎么琢磨去,她还有正事干。

    纸人不知发了?什么疯,不知停歇地将?这小屋敲得哐哐响,万万不肯让住客歇息。

    夜色正浓,连颗星子亦露不出来。

    易渡桥:“他们不像是要对你我出手。”

    她想起来,富贵仙器还没时兴的时候,以前永安城里多是人拉的千里车。

    只要她一出门,准有卖各式各样?小零碎的小贩这样?敲她的车窗,祈求车里的贵人开开眼,买两样?货物,从而?维持一日的生计。

    易渡桥打算盘一流,自然知道付两个大子能为她换个精致的络子,也能为平民百姓换来足够吃两日的发面?馒头。

    她常常会忍不住撩开车窗,买些鸡零狗碎的东西回家,堆在柜子里,久而?久之,积了?层灰,末了?被忍无可忍的易夫人扔掉了?。

    这些纸人与小贩的动作如出一辙,易渡桥忽然想起村规里说过,夜里不得出行。

    她连窗户也不撑了?,踩了?缎鞋往外走?。

    徐青翰还担心她是被魇着了?,见易渡桥神色如常才放心,随之跟在后面?,不退剑半出鞘,随时准备着削掉纸人的头。

    推开门,易渡桥差点没被白花花的重影晃了?眼。

    整个白纸村的纸人都来了?,簇拥着等在她的前面?,似乎想引路。

    易渡桥抬腿就走?,纸人们向左右分开,将?她与徐青翰裹在中间,硬推着往村中央走?。

    村中央。

    徐青翰干笑了?声:“那边是祭坛吧?”

    夜里的白纸村“人”潮汹涌,外界的铄金堂风云变换,看?得人眼花。

    齐瑜左右手各握着支笔,手快得几乎出了?残影,灵石往来的账目旋即落于纸上,清晰非常。

    她嘴上还叼着只卷轴,急得脑门冒汗。

    尊上去哪了??

    事发突然,在得到问天阁决定截断凡间灵石路子的消息后,齐瑜半点没敢耽搁,伸手就按上了?泛着光的沉墨印。

    可易渡桥此时偏偏联系不上了?,神识如同泥牛入海,淹没在了?另一端沉墨中无尽的黑暗里,再无回音。

    若想截断灵石,仙门定是要把铄金堂拔掉的。

    没人乐意和邪修分一杯羹。

    齐瑜想问她铄金堂下一步该怎么办,无人应声,烂摊子霎时落在了?她的肩上。

    指尖在算盘上扣得发白,齐瑜的眉毛蹙得能夹死十?只飞蛾。

    尊上……回话啊尊上。

    齐瑜心心念念的尊上正被一堆纸人架着,喜气?洋洋地往柴火堆上拱。

    为首的纸人正是老婆婆,笑得花团锦簇的。

    她把易渡桥往上面?推,一副老胳膊老腿不知哪来的力气?,攥得易渡桥手腕发疼。

    另一边的徐青翰没好?到哪去,纸人显然是把他们当祭品了?,推推搡搡间,他永远不染尘埃的衣襟散乱,锦缎折出了?皱褶。

    易渡桥目测想以身试险,瞧瞧纸祭究竟是个什么样?。

    徐青翰舍命陪君子,认命地坐在柴火堆上,和一众纸人大眼瞪小眼。

    大概是没见过这么配合的修士,纸人们画出来的眼睛圆溜溜的,扁平的白纸脸上明明白白写着“这修士怎么和别人不一样?”。

    他低声道:“不走??”

    “我不走?。”

    易渡桥把他择了?出去,“村规不让用火,可这里却又?都是柴火,这说不通。”

    她得进祭台上看?看?。

    深入敌营没错,这深入得也太?胆大了?!

    徐青翰还没想通易渡桥说的话,更不舍得让她死,遂又?意识到不舍的情绪中驳杂非常,还真应了?易渡桥那句判词。

    他只是因为想要的没得到而?已。

    徐青翰不肯这样?,他强行抽回神,道:“你觉得阵眼可能在火里?”

    易渡桥:“不觉得。”

    徐青翰:“啊?”

    易渡桥:“村规那么多条,犯了?才知道对错。”

    方才,她的灵识莫名其妙地一动。可当易渡桥再想追寻来源时,灵识却依旧如往日般古井无波,仿若错觉。

    一种莫名的不安感升了?起来,易渡桥没时间同蜃楼大阵慢慢玩,要拿她当祭品便当,只看?看?它?可有如此行事的本事了?。

    晨曦割破云霭,笼罩了?整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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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纸村。

    浓雾散尽,熙熙攘攘的纸人露出了?本相。他们生得颇为奇异,易渡桥眯了?眯眼,残破的道心勉强镇着她的心神,免得被此等景象迷惑了?去。

    百十?来个村民狂热地咧开嘴笑着,眼睛,鼻子,嘴……总有一处是同易渡桥记忆里的某人模样?是相似的,恍惚间似乎看?到了?故人云集,与她温和地叙叙旧。

    要是让心智不甚坚定之辈看?到这等景象,怕不是要灵识混乱,分不清真假了?。

    呜——

    低沉的号角吹响,村民们围着祭台手舞足蹈起来。易渡桥没见过这种舞,不过也能猜得差不离,北地信仰的邪神比苍枢山的山头多,祭祀之舞更是数不胜数。

    舞跳得越来越快,铃铛急促地随着鼓点响了?起来,成了?种奇异的韵律。

    易渡桥像是听见了?白纸村中土地的低语,纸仙由空中俯身,保佑这鸟不拉屎的小村庄风调雨顺。

    随着节拍越来越快,村民们粗糙的衣摆被风吹了?起来,每个人都带着笑容,期盼地抬头,希望能看?见神仙显灵。

    神像站在了?祭台两侧,冷眼旁观。

    正专注地看?着,易渡桥的手抵在了?柴火上,下意识摩挲两下,忽然觉得不对。

    柴火有这么滑溜吗?

    她从中抽出了?根柴火细细摩挲,它?的表皮光滑,纤细且硬,看?不出是什么做的。

    有点像灵兽的骨头。

    更像人的。

    刚想放下,易渡桥的耳朵旁边嗡一声响,她的太?阳穴被人拿小铁锤砸了?似的,疼得神色都出现了?一瞬的空白。

    细碎的低语响起,易渡桥眼前的场景飞速变换,刚才是在荒凉的村庄,下一瞬便到了?燃烧的祭台上……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有徒弟苦苦哀求师父莫要救他,最后师父被纸人洞穿了?胸膛,死在了?徒弟前面?。

    有兄弟姐妹携手进退,奈何行差踏错,一同丢了?性命。

    有夫君替妻子上了?祭台,被诡谲的火舌吞噬,烧得只剩下了?焦黑的骨头,掉进柴火堆里,不见踪影了?。

    无数的视角交替错落,最终无一例外,均通向了?黄泉路。

    最终,柴火里面?留存的话音变成了?短短的七条村规,反复在易渡桥的脑海里出现着。

    易渡桥顿悟。

    他们不是第一批来这的人。

    每一条村规,都是前人拼死走?出来的歧路。

    苍生柴(三)

    “你的意思是, 这些都是人的骨头?”

    徐青翰顿时浑身都不好了,依着?易渡桥的言拿起根人骨柴摩挲,“没有声音啊。”

    人骨柴上缠绕的灵气如同沉墨般暗淡下来, 絮絮的低语声犹在耳畔, 易渡桥定下心神,从修士们的遗言中挣脱出来。

    她不甚惊讶地换了支人骨柴握着?:“我并非常人, 能听?见孤魂野鬼的声音想来也是正常。”

    确认了只?有鬼修才能通灵后,易渡桥大致将猜测与徐青翰讲了一遍。

    刚到白纸村的时候,她曾疑惑于为何?村规自相矛盾,不像正经立下的规矩, 倒像是阎王的催命符。

    如今一切都明了了, 前人们的死法各不相同, 在临死前将所获知的信息整理成寥寥一句规则,传递给下一个入阵的人。

    信息有真有假,后人又推翻前人留下的村规, 再次投身入通往黄泉的苦旅。

    他?们不约而同地将探索出的讯息通过村规留了下来, 期盼着?有人能逃出大阵的禁锢,带着?他?们那份活下去。

    而最新的一条……

    易渡桥扫视过祭台下的村民, 咬字很缓, 近乎一字一顿地低声复述:“白纸村里并无纸人。”

    如果这就是最接近真相的答案, 那位前辈为何?而死?

    她想不明白,此方村子里还有什么秘密没被发?现, 才会让他?落得?个祭品的下场。

    身为本次纸祭大典的祭品, 易渡桥半点没慌。

    蜃楼大阵里有天道?插手,任何?伪装都会现出原形。而随叩心印露出来的东西不是别的, 正是她被封了许久的元婴灵气。

    易渡桥不怕疼,她早就意识到乱窜的灵力正在淬炼她的经脉与内府, 试图变成共生的两?副周天。

    奇怪的是,徐青翰的境界明明比她高出一截,不知为何?,一直都没戳穿她。

    易渡桥没追究这个,她好奇的是另一件事。

    让她身负两?副周天,此事也在吴伯敬的计划之中吗?

    “吴伯敬想把我也变成柴火。”

    醍醐灌顶似的,易渡桥的语速飞快,“他?把我送进问天阁,就是为了让我修出来两?副周天,相辅相成,使我的经脉要比其他?修士所藏灵气更?多。就像灵石,如果别人是月息,那我就是天元。”

    徐青翰倒抽了口?凉气:“方絮的道?心和这堆柴火不够烧的,他?还想拿你来驱动大阵!”

    可?易渡桥直觉还有不对:“我此次进来不似在他?的计划之中,莫非吴伯敬还惦记着?别的东西?”

    徐青翰福至心灵,想起来在祭台边上时吴伯敬说的话。

    他?下意识看了眼易渡桥的腰下,那是内府所在之处:“他?可?能……还想要你的道?心。”

    他?还想问易渡桥的道?心究竟怎么了,看了看她的神色,徐青翰明白,她不想同他?说这些。

    没人会乐意和外人掏心掏肺。

    与他?所想的一样,易渡桥眉目不惊:“有理。”

    徐青翰忽然有点庆幸他?没追问。

    他?从芥子里掏出颗天元递给她,怕她不收,又给自己掏了个同样大小的,就着?祭台边永无止息的歌舞声吸收干净了。

    没了灵气的天元看起来像颗透明的琉璃,不退剑领略到主?人的心意,斩了无数邪修的剑尖在琉璃上刻画出了大概的形状。

    易渡桥觉得?眼熟,他?读出来了她的心思,解释道?:“丧事用的安息牌,永安城里盛行过一阵。”

    她想起来了,随易夫人参加某个表亲的丧事的时候,易夫人送的便是安息牌。

    说是可?以安抚亡魂,引其轮回。

    前人们连人带魂估计都被吴伯敬烧干净了,哪来的轮回。

    易渡桥没挑明,她又不是徐青翰,没那份用碎嘴子就能把小孩说哭的闲心。

    歌声愈发?大了,杨柳枝被易渡桥握在手里,她想知道?的都有了答案,随时准备在火起的前一瞬突围。

    这时,一声稚嫩的抽噎刺破了诡异的歌声。

    易渡桥陡然抬头?,身底下好像遭了震,轰隆隆地沉声响动起来。

    祭台下方缓缓打开了道?暗门,精巧的图案分割两?半,露出道?极窄的缝隙,堪堪能让一个十来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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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瘦小孩童爬出来。

    雪白的衣裳裹上了层灰尘,小方絮的脸也没好到哪去,东蹭一块黑西蹭一块白,活像个眉清目秀的花猫。

    随着?她的出现,村民们的神情从震惊变成了狂喜。

    折元宝的老婆婆这会腰不疼腿不麻了,老寒腿倒腾得?快,大步上前将小方絮抱了起来:“圣女,你这是去哪了?”

    易渡桥刚疑惑圣女是个什么玩意,就见小方絮被抱着?向她靠近。

    徐青翰脱口?而出:“要送给我当干女儿?”

    他?语气轻松,神色却凝重得?很,恨不得?把小方絮盯出个洞,好好看看她要做什么。

    翻遍白纸村也找不到小方絮的原因找到了,她根本就没待在房里,跑到底下去做柴火了。

    柴火堆被压下去了些,小方絮懵懂地坐在两?人中间,没反应过来她怎么就到了这。

    这样看来,易渡桥他?们不像祭品。

    像给“圣女”的添头?。

    众人叩拜时,吴伯敬的神识兀地一动。

    刹那间,白纸村的情形尽数落进他?的眼里,坐在祭台上咬手的小方絮也不例外。

    “也到她出来的时候了。”

    吴伯敬笑了一声,“等?祭祀结束,网也便收好了。”

    方絮没放神识,不太忍心看接下来的惨状似的,道?:“恭喜义父,即将心愿得?偿。”

    吴伯敬:“同喜,同喜。待我得?见天道?,定让你一同升天,亏不着?你。”

    “烧这么多人,吴伯敬到底想干嘛,图个亮吗?”

    徐青翰扯住小方絮的领子,省得?她屁股一滑掉下去,“还有她。连练气都没有,过来凑什么热闹。”

    如果不是被刻意加进去的“柴”,那么小方絮就一定是被规定过了的存在——这个人得?在纸祭大典上被烧死。

    而这么做的理由只?有一个,此乃阵眼的意志,是阵眼中切切实实记录过的故事。

    方絮也曾经变成过小村庄里无知无助的少女,被投进火海里了吗?

    这些属于方絮的喜怒哀乐,易渡桥懒得?深究。

    当年就是方絮往她头?上扣了口?情蛊的黑锅,她又不是大佛,哪有以德报怨的道?理。

    况且她现在还和吴伯敬不清不楚,要害她——虽然如果方絮不出手,她现在估计已经顶着?世子妃的身份入土为安了,也碰不到永无尽头?的仙路,但一码归一码。

    歌声高亢,易渡桥他?们两?人均不动声色地站了起来。经脉刚被天元喂饱了,手中的法器闪着?冷光,直到歌声停止,老婆婆躬身拜祭三下纸仙时,冲天的大火无风自起!

    在大火中,飞掠出了两?个身影。

    易渡桥的裙摆被撩出了焦黑色的痕迹,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她震惊地看着?空无一物的手,猛然回头?。

    怎么会没把小方絮拉出来!

    反观徐青翰,他?也是同样的震惊。

    恍惚间,易渡桥看到了当日的情景。

    外来的修士做了与她们同样的决定,却也没把小方絮救出来。他?们犹豫瞬息,转身没入火焰之中,决定救人。

    结局自然是火势冲天,他?们给小方絮陪了葬。

    “我怎么记得?拉住了?”

    徐青翰身上化神期的磅礴灵气还没散去,不可?置信道?,“她好像……”

    易渡桥接话:“她把我们的手松开了。”

    她早就在这轮回了千千万万次,已经接受了既定的结局。

    易渡桥当机立断,杨柳枝刹那间伸长?至数丈长?,挟着?风雷之势狠狠向火中劈去!

    村规明确说了不要动用明火,如今这一点被祭台亲手触犯了,等?着?的定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会用剑,也会用鞭。时至今日,易渡桥在开悟道?上算是有所小成,可?仍旧有一点不足,她还没找到合适的法器。

    好像什么都合适,好像什么都不合适。

    一直以来,易渡桥还是用着?略显潦草的杨柳枝,好在她不嫌弃。

    长?鞭劈落,贪婪地吞噬着?人骨柴的火舌被硬生生劈开成了两?半,向相反的两?端“呼”一下燃起,燎着?了天边的火烧云。

    鞭子即将要卷上小方絮的腰,陡然,一柄长?剑拦住了她。

    “师父。”

    易渡桥忽略过村民的怒视与辱骂,平静地对坏人好事的吴伯敬道?,“你还是拦我了。”

    杨柳枝收了回来,吴伯敬道?:“你很聪明。”

    易渡桥:“是你的破绽太多了。”

    吴伯敬:“哦?”

    他?没得?到回应,火舌终于尝遍了人骨柴的滋味,愉悦地舔上了小方絮的皮肤。

    火焰烧灼好比酷刑,小方絮难以忍受地尖叫出声,与此同时,她身边的剑光也被青霜剑架住了。

    方絮陈述似的说道?:“他?人过往,天贶,莫要插手了。”

    “什么过往,你要烧易辜月也算过往?”

    徐青翰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我来这肯定不在计划之中,估计启动大阵的灵石还没攒够吧?”

    方絮没说话,算是默认。

    徐青翰:“她一介元婴鬼修,能烧得?起什么大阵,要我没猜错,是不是也想把我烧了?”

    方絮坦诚道?:“是。”

    阵眼正在熊熊燃烧,凄厉的惨叫扭曲得?不似人声,小方絮周身着?了火,皮肤上尽是水泡与擦伤,可?怖得?很。

    火越烧越大,小方絮脆弱的骨骸烧得?漆黑,缓缓地,掉落下去,成了人骨柴之一。

    易渡桥他?们不知真相,只?觉得?小方絮可?怜,吴伯敬却猝然变了脸色。

    不对。

    不对!

    当初他?分明掐着?时间去救的方絮,她肯定还能有口?气在。

    蜃楼大阵的花名乃说书人阵,说的正是它?会将阵眼这一生的故事呈现在阵中,从而引诱外人进入,困死在此处,成了阵眼新的养料。

    吴伯敬猛地看向方絮。

    她到底背着?他?,在阵里改了什么!

    苍生柴(四)

    火舌舔舐着新鲜出炉的人骨柴, 方絮近乎漠然地转头瞥了?一眼。

    北地的?偏远小镇里?,常有用活人祭祀的习俗。

    人们用“圣女”二字欲盖弥彰地将其裹上一层华美的?袍,好似这样就会让懵懂的?幼童心甘情愿地投身入火海, 护佑整个村子的白纸能卖出个好价钱。

    白纸村里并无纸人。

    杀人的?都是人。

    她看?向惊怒交加的?吴伯敬, 他?的?容貌被灵力维持在了?中?年时的?模样,依稀地与?当年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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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出火海的?男子重叠起来。

    在祭台里?无助哭泣的?女孩祈求着?神仙显灵, 没?等来神仙,等来了?为蜃楼大阵寻找养料的?吴伯敬。

    方絮从未见过?那?样厉害的?神通,只要挥一挥手,整个村子便再无活人。

    最后?, 吴伯敬灭了?祭台上的?大火, 温和地问:“可要与?我走?”

    她浑身都是烧伤, 被吴伯敬一抱,不?知为何?却不?疼了?。方絮无比清楚地知道,如果不?答应, 她就会和那?群死人一个下场。

    况且, 她也想要那?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神通。

    她不?想再被绑着?上一次祭台了?。

    吴伯敬看?中?了?她的?地等灵骨,送她进了?京城, 过?上了?段锦衣玉食的?日子。紧接着?, 她与?竹马分道扬镳, 顶着?别人的?身份上苍最新完结文在叩扣群幺污贰尔齐伍耳巴一枢山修炼道心,变成蜃楼大阵的?阵眼。

    他?要用被万万性命填饱了?的?蜃楼大阵做一把劈开天地的?斧头, 从劈出的?裂隙中?触及天道的?一角, 叩问飞升之法。

    而方絮为虎作伥,唯命是从。

    情形逆转, 吴伯敬陡然向后?退了?一步。

    直到他?目眦欲裂地被无形的?力量推到了?祭台边缘,早已失去了?游刃有余的?姿态, 怒吼道:“我救你一命,便是这样报答的?吗?”

    “义父。”

    青霜剑直指吴伯敬的?面门,方絮平静道,“你想要的?东西,我也想要。”

    半晌,吴伯敬才泄出声冷笑:“……所以你把我也布置进了?阵里?,此次没?有‘吴伯敬’出来救‘方絮’,是因为我就是他?,是吗?”

    方絮谦逊地点点头:“义父神机妙算。”

    吴伯敬千算万算,却也没?算到方絮的?野心这样大。

    方絮在无数次飞升的?野心与?欲念中?淬炼道心,奇异地合了?无情道的?路数,使得?道心愈发凝实,像一张不?肯被扯碎的?白纸。

    她哪里?甘心只跟在吴伯敬后?面捡残羹冷炙,她想要亲自?叩问天道,于是携着?青霜剑,向天道走了?一步,再走一步。

    道心如此剑。

    这才是方絮的?道。

    这边吴伯敬和方絮吵得?热火朝天,一方临到终点被掀了?摊子,看?起来要走火入魔。另一方仗着?道心安然如山,他?疯任他?疯,反正大局已定,是她赢了?。

    易渡桥奇怪了?,做柴火这事可曾问过?她的?意见?

    元婴巅峰的?灵力放出的?刹那?,一道化神初期的?灵力紧随而来,涨潮似的?,推着?它往前狠狠一撞!

    一时间满地迷茫的?村民都化成了?灰,祭坛四分五裂地塌了?下来,蜃楼大阵被撞得?抖了?三抖。

    两道灵力差了?个大境界,竟然融在了?一起,摧枯拉朽地迎上方絮的?剑意。

    方絮的?身子浮萍似的?晃了?晃,七窍流出血来,缓缓地抬起手,把嘴角的?血迹抹干净了?。

    “易辜月,我们做个交易。”

    她将被阵法困住的?吴伯敬拎了?出来,“他?被困在阵里?,修为与?这些纸人无甚分别。我拿他?当最后?一根人骨柴,你与?徐天贶可以自?行离去,如何??”

    吴伯敬低低地笑了?起来:“你骗……”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青霜剑光一闪,割下来了?他?的?半截舌头。

    舌头落在地上裹满了?尘土,吴伯敬痛得?两眼翻白,几乎痉挛。

    血迹溅到了?方絮的?脸上,她毫不?在乎,重复道:“你意下如何??”

    易渡桥笑了?笑:“好啊。”

    好个屁。

    蜃楼大阵里?流的?是修士和百姓的?血,堆满了?整个祭坛的?人骨柴给他?们留下了?七条走过?的?歧路,既然承了?情,就没?有不?还的?道理。

    死者尚未瞑目,剑上染血的?修士岂能如愿。

    走了?个吴伯敬来了?个方絮,还想叩问天道,也不?问问天道乐不?乐意答她。

    易渡桥走近了?些,居高临下地看?着?五官扭曲的?吴伯敬。

    断月崖上种种些微的?小事走马灯似的?浮现出来。

    吴伯敬其实不?太懂姑娘的?喜好,总喜欢给她买些小孩才喜欢的?甜食。有时候易渡桥不?大愿意早起,便窝在被褥里?不?出来,男女有别,吴伯敬只能脸红脖子粗地等在门外,拿她半点法子没?有。

    是他?陪着?她走了?那?么长的?路。

    “山鬼前辈真是你的?师妹吗?”

    易渡桥低下头,杨柳枝抵在他?的?心口,“我猜不?是。”

    鲜血沿着?吴伯敬的?下巴滴在地上,扭曲成一句话:猜对了?。

    易渡桥又问:“她当真是寿终正寝的??”

    吴伯敬咧嘴笑了?,牙齿被染成了?血红色,眼睛也是红的?,看?起来格外瘆人。

    不?是。

    他?没?看?到想象中?的?歇斯底里?,易渡桥只是点了?点头:“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说完了?我好送你上路。

    血液沉寂了?会,忽然兴奋地扭动?了?起来。那?字散乱得?没?个型,歪七扭八地躺在地上,着?实伤人眼睛。

    ——你这辈子都别想知道怎么修好道心。

    一旁的?徐青翰欲言又止,却见易渡桥随手将地上的?血迹拂去了?:“如果有道心的?人都像你这般恶心,那?我宁可不?要。”

    杨柳枝缠绕上吴伯敬的?脖颈,伴随着?“喀拉”的?脆响,吴伯敬的?头以一种诡异的?角度软软地垂了?下去。

    犹嫌不?够似的?,杨柳枝一圈圈地绞紧了?,柔软的?脖颈再也无法承受此等力量,血肉被撕裂开来,头颅滚落在地,和那?半截舌头做了?伴去了?。

    易渡桥:“死透了?。”

    或许连吴伯敬也没?想到,他?步步为营了?半生,最终却死在了?亲手画出的?阵法里?。

    他?骗了?易渡桥,自?然就有方絮骗他?。

    报应不?爽。

    不?过?报应还没?完,吴伯敬的?头被踢出了?老远,易渡桥的?鞋尖上沾着?血,慢慢地停在了?方絮的?身前。

    意外地,她与?方絮没?人先出手:“我不?喜欢别人利用我。”

    “你要毁约吗?”

    方絮毫不?意外,“当年是我骗了?徐天贶,你恨我也是应当。”

    她不?怕易渡桥恨她,此方大阵尽在她的?掌控之中?,只要她想,随时都能翻云覆雨,将这两人永远留在这。

    她也不?怕易渡桥毁约,毕竟从头开始,她就没?想过?要放易渡桥他?们走。

    一个小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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