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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0-50(第2页/共2页)

sp; “荣国公府,贾环。”他微微颔首示意,又道,“今日的事儿不要放在心上,天色晚了,我家去了。”

    赤云渡回神,自觉有些鲁莽,忙退步侧身让过,“哎,好。”

    谢修哼了一声,跟在后面送他上了车,才又回身找了自己的马回了定城侯府。

    第 43 章

    贾环风寒才好, 一出门就又受了惊吓,他晚间回来时不让吵嚷,等到次日众人才知。

    贾母派了鸳鸯来看望, 与赵姨娘一道到了月蜃楼, “若是受了惊再生起热来,可是要出大事了。”

    “老太太也这样说,这不忙叫我来看看。”

    二人进了院门, 满地香瓣粉花,都由日光照着, 影影绰绰, 两个小丫头在院中追孔雀顽。

    “姨奶奶、鸳鸯姐姐来了。”

    晴雯闻言出来了, “才说没事, 老太太和姨娘还不信,如今正在上头坐着写字呢。”

    “不知好歹的小崽子, 昨儿受了惊, 也不知道自己将养。”赵姨娘哼了一声, 抬手指了指晴雯,“你们也纵着他。”

    “姨娘还不知道他么, 哪里能逆了他的意, 究竟怎么着, 也只能纵着了。”

    鸳鸯笑道, “偏这小蹄子嘴巧,你们自己个偷懒, 倒怨人家不好服侍。”

    赵姨娘也只是笑, 两个人绕过院子上了二楼, 走过廊檐与小厅,到了贾环卧房门前。

    门口站着的小丫头忙请安, “三爷,姨奶奶和鸳鸯姐姐来了。”

    贾环正临完一帖字,闻言便放了笔,让香扇倒茶来,“如今天暖了,母亲也多进园来坐坐。”

    “究竟怎么样,你如今大了,也知道瞒着我们了,老太太素日疼你都是白疼的?”因着鸳鸯在旁,赵姨娘说话少不得客套些,“来我看看。”

    鸳鸯才接了茶,忙说,“这是什么话,早间就打发人到老太太那里去说的,只是老太太记挂,这才让我来走一趟。”

    贾环坐到赵姨娘身边让看,果然见他神智清晰,眼眸明亮,只是略有些精神不济,想是昨夜没太睡好,并没多大妨碍。

    “我说没事罢,母亲还不信。”

    赵姨娘捏了一把他的脸颊肉,“谁叫你的身子不让人省心,既出了这事,别说我们,外头也少不得有人来瞧。”

    鸳鸯因还要回老太太的话,略坐坐也就走了。

    才说外头或有人来瞧,贾环这边正与赵姨娘说昨日所遇的事,外面传话说大老爷那边有客请他去见见。

    “大老爷的客,如何叫我去见?”

    虽心有疑惑,但因贾赦不常叫他,于是依旧换了衣裳,出了月蜃楼往贾府荣禧堂去。

    正巧遇了贾芸才要出园子,见他身边没人,于是也跟在他身后一道,“怎么没见钱槐钱椿两个跟着父亲。”

    贾环拢了拢披风,淡笑道,“本想着今日不出门,便放他们休假去了,总归也是难得。”谁成想半道被大伯唤了去。

    一路到了荣禧堂,外门的小厮都喜得什么似的,“久不见三爷,还未给三爷道喜。”

    “环三爷来了!”

    贾芸站在门外替他去了披风,依旧等在那里,“父亲进去吧,我在这里呢。”

    屋内也并不冷,只是地方宽大,很是肃静。

    一进门入了侧厅便见贾赦坐在上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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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方是一位从未见过的大人,面生得很。

    “见过老爷。”

    贾赦见他来了便引荐道,“这就是我那小侄环儿,大人既然想见,今便可一见了。”

    “环儿,这是礼部侍郎杜大人。”

    贾环心内思忖,家中与礼部虽有些面上的来往,但终究也未曾深交什么。

    要不就还是因为旧年的事儿,只不知此行来是什么道理,便也作揖,“学生见过杜大人。”

    杜如丰今一见他,果然不与外面的人相同,便是如今满朝里的青年才俊,眼看都不及他一个。

    不仅容色举止,说话也分外好听,竟不怨人赞他。

    “果然……”他心内一叹,这都是儿女债,便是豁出去老脸,为了女儿也顾不得了。

    自去年贾环中咒之后,杜清梓也病了,后来得知他好了她才好了些。

    后又思及全是自己连累了贾环,又羞又愧又气又悔,心中一团郁气不散积存相思,竟成了病势,养了大半年也不见好。

    家中人私下商议了,若不了她的心事,这病久酿成疾,恐出大事。

    如此,杜如丰这才亲自来了一趟贾府想要相看相看。

    贾府中除了贾环并无人知他从前中咒与杜家小姐其中的丝丝牵扯,因此今日一来贾赦也不知其中的意思。

    观其情状,他便笑说,“这孩子在家宠坏了,若有不知礼的地方,大人可别见怪才好。”

    杜如丰忙摆手道,“世兄误会了,今日叨扰贵府,其实……”

    贾赦也是个知事的,他又只叫贾环来看,此间心思一转,竟然也明白出来了他的意思,“哈哈哈哈我必是知道了,环儿,你先回去,我与杜大人说。”

    贾环只得满心疑惑地退了出去,还念叨,“奇了怪了。”

    门口的人还在等着,见他出来了便将披风去与系上,“可是仍旧回园子里去?方才我见几个人往东府里去了,想是吃酒呢。”

    “回去罢,午间的药我还没吃。”贾环心里想着今日的事,不得关窍,难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事儿都隔了半年了,若说是迁怒来的也不像。

    一路出了荣禧堂,贾环想着便顺道往老太太处请安,如此又转了道往回走,迎面撞见一个很面熟的人正往外去。

    只是还未来得及细看,他又偻着身子出去了。

    “那不是贾瑞?他脸上怎么了?”

    贾芸笑了一声,“这两年他都没来,难怪父亲不知道。”

    “父亲从前在学里见他也是知晓的,他原好色,那年不知道是在哪里招惹了个厉害的,将他脱光了扔在大街上。”

    贾芸接着用手指了指脸,“又在他脸上刻了个‘色’字,脱了疤那痕也纠在一处,仍旧是那个字。”

    这贾环倒不知道,等回了月蜃楼坐下,细想起来,自那年和贾蓉贾蔷一起捉弄了他,似就再也没见过这个人。

    学里依旧是贾代儒在教,只是一二年间贾瑞再也没代过课,这又奇怪了……

    晴雯见他从回来就坐在榻上发呆,于是倒了茶来放下。

    她还没开口问就猛地听他来了一声,“今儿奇怪的事怎么这么多?”

    “吓我一跳,你今儿才奇怪,出去半日回来就呆坐在这里,药还没吃呢。”

    贾环只得先吃药,想了想说,“传话出去,让蓉儿进园子来见我。”

    “哎。”

    不过大半个时辰,贾蓉到了月蜃楼,他昨日的酒本来还没醒透,一听贾环唤他忙起了身。

    洗漱时才有身边的人说了,贾环昨日散席在街上险些被马撞了的事儿,吓得他酒也醒了,用冷水洗了一把脸,就出府到了园子里。

    他来的时候贾环正在换衣裳,因喝了药犯春困,准备午觉去。

    “三叔,侄儿不孝,昨日的事儿我如今才知,可是请罪来了。”说着就跪下了,求贾环的恩。

    贾环在内间换衣裳没听仔细,等出来了他还跪着,“叫你来不过问两句话,作什么行这个大礼。”一面让他起来一面挽了袖子在榻上坐下。

    贾蓉忙跟过来又在脚踏边跪下,抱着贾环的腰就哭,“可恨我吃酒糊涂,若是三叔出了事,我也不活了。”

    “这么大了,还像小孩子,我到底没有什么事。”伸手拍了拍他的脸,拎着他的耳朵让起来,“收起眼泪水儿,我今日是有话问你的,起来坐好。”

    屋内的丫头们早笑着出去了,只留了茶在内。

    贾蓉擦擦脸,在榻前梨花蟠桃方桌边坐了,“只要你安好,什么话问我哪有不应的。”

    “前年我们捉弄的那个贾瑞,这些日子没见,我今儿在荣禧堂外的夹道看了一眼,他脸上怎么……”

    “三叔虽疑惑,但实不是我们兄弟做的。”贾蓉略放轻了声音,“我们只将他扒了衣裳从后门扔了出去,只是他对二婶子起心思的事儿,不知怎么叫琏二叔知道了,就亲自带着人去……”

    他又往脸上指了指,贾环也就明白了。

    原来是琏二哥哥给凤姐姐出的气,这也罢了,他们夫妻情分上论理也是应该的,比他们作小叔子侄儿的还要更动火一些。

    “这事儿过了这么久了,也没告诉着免得叫你害怕。”

    贾环点点头,不知觉又想到今日杜大人来府上的事,心神一动,“不会吧……”

    贾蓉见他出神,还以为是怎么了,“什么不会?”

    “没事,你先回去,想来头还昏着,回去用些解酒的汤水再用些热饭热菜,也好睡的。”

    贾环心里装着事儿,只得先将他打发走,“我昨日有些没睡好,实在困得很,你去了我好歇下。”

    听他这样说,贾蓉便扶着上了二楼,见他入了床帐才下楼离去。

    本就在春日里,他又爱犯困,心里虽记挂着事情,但一躺到榻上就不顾那么多了,没一会儿就睡熟了过去。

    次日一早,两个官媒婆就上了荣国府的门,先是递了帖子,又去见了王夫人与赵姨娘。

    ……………………………………

    贾环昨夜因为想事情睡得迟,晨起就醒得迟了些,眼睛还迷糊又打着哈欠,便抬手揉了揉。

    忽见床边好似坐着个人,还以为是房里的丫头,“晴雯?什么时候了……”

    “巳时一刻了。”

    听到这声音,他一下清亮了眼睛,“这时候,你怎么来了。”

    薛玄在他身后放了两个枕头,将人扶起来,“这两日忙得发昏,出了事你也不让人告诉我,这还是听蟠儿说的。”

    他这样说,贾环便知道是为了什么,“不过是被吓着了,也没有发症,歇几日就好了。”

    “昨夜睡得可好?虽醒得迟,但睡得好也好了。”

    贾环嗯了一声,“我倒好,只是见你怎么好像一夜没睡似的,陛下派给你的差事就这样忙?”

    薛玄因心里记念,昨夜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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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怎么睡着,眼下微微有些泛青,“也不是忙得觉也没空睡,只是心里想着事情,想睡也无法。”

    这话倒勾起了昨日贾环想的事。

    他虽不是有心瞒着薛玄,但是这个光景,又是这种事情,怎么好就这样突兀的说出来。

    况且人家到底也没点破,说出来倒没意思,想想还是算了。

    “虽睡好了,身上可还倦着呢,你也靠着睡会儿罢。”贾环说着往床里挪了些,空出外面的枕头来,“我此时可提不起力气跟你说话。”

    薛玄怔了一会儿,只是说,“我今日起得早,若沾了清晨的露水花草灰尘,倒弄脏了你的床铺。”

    贾环因心里有事无法跟别人说,正烦躁着,闻言只啧了一声,“那架上搭着的不是衣服?换了就是了,不睡你就出去,我要睡了。”

    若这样出去他定要含着气睡了,没得伤了身子,况且薛玄也不愿逆他的意,只好解了外衣到屏风后换了他的素裳。

    因这衣宽松袖袍阔大,薛玄倒也穿得,如此便拿了一床薄被睡在了贾环身侧。

    满室里静得很,能听到的只有彼此的心跳声,倒是一声比一声快的样子。

    贾环猛然转过身来看他,“我看你一点儿也不困。”

    “哪里是不困,只是睡在这里,我心里有些难捱。”

    薛玄也侧过脸看他,倒是把贾环看得不好意思起来。

    “或许是我这屋子风水不好,叫你不得安枕,也未可知呢。”他卷了卷被子,把脚底的汤婆子踢到薛玄的被子里去了。

    薛玄正觉得有只热热的小脚伸过来,又一下蹭过来个什么东西,一试原来是汤婆子。

    他再转脸去看,见贾环合眼睡了,乖巧得很,心里软了十分十,便将自己的被子又搭了一层在他身上。

    薛玄昨夜也确实是未曾睡着,如今这样温香软枕的躺着,身旁还贴着贾环,如此就也闭上眼真的睡了。

    第 44 章

    金钏儿到甘棠院请赵姨娘的时候, 她还不知怎么回事儿,“太太想是有什么吩咐?”

    “姨娘,你放心, 是大喜事呢。”

    赵姨娘正好换了衣裳, 一面和金钏儿出了门,“喜事?这一大清早,可是老爷那里传了什么信回来了?”

    金钏儿扶着她走, “不是老爷,方才来了两个官媒上门, 找太太说亲呢!”

    “说亲?哎呦, 那可真是喜事了。”赵姨娘捂嘴直笑, 探春如今也十五了, 家中暂时还并不着急。

    老太太的意思也是要慢慢相看,勋爵大户的小姐, 便是在家中多留几年也没什么。

    只是若有好的, 先定下来, 她心里也算了了一件事。

    金钏儿见她高兴,心想这事儿她多半也是愿意的, 也笑道, “姨娘快走罢, 那里还等着呢。”

    “哎哎, 走走,哈哈哈。”

    等到她满面笑意的到了王夫人院里, 果然见正厅中站着两位官媒打扮的婆子, 穿得很是吉庆。

    赵姨娘微微落下身段给王夫人请了安, “太太。”

    “坐吧。”王夫人抬手让坐,又道, “今早有拜贴,不多时便让进来了,我听了半晌的话,也叫你来听一听。”

    这两位媒婆一位姓钱一位姓付,都是专管王公贵族间说亲议事的,昨儿被叫去了杜侍郎府上,今日一大早就又进了贾府。

    “哎呦我的奶奶,我观太太和姨奶奶的言谈形容,就知道家中孩子的模样保管是不会差的!”

    钱媒婆忙到了赵姨娘跟前,又给请安,“我们这几年说成的亲,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虽不说个个都是神眷仙侣,但也都和和美美,家宅安宁的,太太和姨奶奶尽管放心便是了!”

    赵姨娘也是头一次经历,却不想听什么场面话,只道,“既然太太请我过来,我是当娘的,也不关心别的。只要跟我说说,可是哪家的公子,人品根柢如何啊?”

    两个媒婆愣了愣,“这话是……?”

    王夫人一听便知她是想岔了,便道,“不是三丫头,却是来说环儿的。”

    “什么?!”赵姨娘闻言直接从椅子上起了身,语调都变了,“那个小祖宗!你们——”你们也敢上门说他的亲?

    她一时面上都涨红了些,众人不解其意,王夫人让彩云去扶着坐下。

    赵姨娘也只好坐了,又拿起旁边的茶盏狠灌了两口。

    付媒婆很机灵,立刻道,“原来姨奶奶还有位小姐,这可好了。如今正有一位公子,今年十六了,生得是仪表堂堂,家中也很有根基,若是有意咱们便是双喜临门了!”

    王夫人咳了一声,“如今一事论一事吧,且慢慢说给他母亲听。”

    “哎呦这位小姐,是礼部侍郎杜大人家的千金,今年十七了。虽说是与令郎大了两岁,但女孩子家到底也不妨碍的。”

    钱媒婆也挤上来道,“正是正是,杜小姐温良娴雅,又是极清丽脱俗的一位佳人,实在是好姻缘呐!”

    赵姨娘此时的面色笑比哭还难看,像是卡了个鱼刺在嗓子眼,上不去也下不来,“这……想来定然是好姑娘……”

    “自然自然!太太和姨奶奶若是应了,咱们明日去将八字一合,也就可以定了。”

    王夫人见她为难,便道,“不急,此事还需再斟酌,你们先回罢。 ”

    两个媒婆还想再说些什么,金钏儿已经和周瑞家的好声好气将人往外请了。

    屋内赵姨娘手上绞着帕子,“太太,您看这事儿?该怎么才好啊……”

    “老太太和老爷都还不知道,自然不是我们做主的。如今环儿还在念书应考,就算是两相满意,也是先定下,需得等参加完科考再办。”

    王夫人无意干涉贾环的婚事,见赵姨娘很不情愿,心里便也知道了,宽慰道,“但若是要等三年,或反而耽误了那位小姐,想必人家家里也是不愿意的。”

    赵姨娘一时无话,只得点头,闲话两句便先回了甘棠院,思量半晌还是起身到了园子里。

    这时贾环还在睡回笼觉,晴雯一见赵姨娘来了,忙让小丫头上茶,“姨娘怎么这时候来了。”

    “环儿还没起?”说着就要上楼去。

    晴雯赶紧拦住了,“三爷昨儿晚上做了一宿的梦,天亮才睡下的,这时候弄醒了不是去老虎头上拔毛呢么。”

    赵姨娘一下被岔开了话,“怎么好端端做惊梦了?夜里出汗了没有?”

    “没有,姨娘安心罢,只是一时半会还睡不醒呢。”

    云翘端着早饭回来了,“三爷还没起,不然姨娘先用了吧。”

    赵姨娘摆摆手,“我哪有这个闲情逸致,等醒了告诉他到我那儿去一趟。”说完便叹了一声起身走了。

    “哎,姨娘慢走。”

    晴雯舒出一口气,拍了拍胸脯,云翘将早饭摆在小榻炕桌上,“侯爷那么早来了,三爷怎么还没醒,你可上去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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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还睡着呢,春日里他多贪睡你还不知道么。”总不能说,她上楼送茶的时候看到两个人正抵足而眠,紧紧挨着。

    “醒了总会叫人的,你少操心算了。”

    ………………………………

    贾环只浅眠了一个回笼觉,醒来的时候薛玄还没醒,感觉脚旁热热的,那个汤婆子好像又回来了,“笨。”

    他帐子里昨夜熏的是甜鹅梨香,此时被一股雪落栀子的冷香冲淡了些,两种香味交缠在一起,倒也好闻。

    薛玄睡着的时候跟他平时一样,端端正正的,双手放在腹间,只是脸颊微微偏向床里。

    不像贾环,喜欢侧着睡趴着睡,又爱抱小软枕,赵姨娘常说他睡相差得很。

    他刚醒脑子有些呆,趴在枕头上看着薛玄看了一会儿,觉得有些饿了,便掀开被子小心踩着床铺起身。

    一只脚刚跨过薛玄,就听到一声,“环儿。”

    室内本就极静,贾环没注意被这声吓了一跳,脚一岔就摔倒坐在了薛玄腿上,“嘶——作什么突然出声,都怪你!”

    薛玄也不是有意的,以为他磕到哪里了,伸手就将人抱着放在了床畔坐着,“可是撞着了?疼不疼?”

    贾环不好意思说,是因为他的膝盖骨太硬,把自己屁股肉硌着了。

    同时又生气他两只手一握腰就把自己提了起来,“你还好意思问?疼死我了!”

    “哪里疼?”

    “哪里都疼!”

    贾环的难缠不是常人能受的,但薛玄一向惯着他,又好言好语哄了许久,说亲自给他梳头,这才解气。

    两个人下楼的时候已经将近午时了,等洗漱过,便坐在桌边用午饭。

    云翘在一旁布菜,“姨娘早间来了,说让三爷醒了以后去一趟。”

    “知道了。”

    薛玄还有事,并没在月蜃楼待多久,陪贾环用过饭便要走,“那日在街上冲撞你的,是赤云国的四王子赤云漾。”

    “昨日谢俨把人带进大理寺关了一夜,此人有些记仇,以后你出门多带两个人。”

    贾环皱了皱眉,“我没有记他的仇就不错了,难道他还有脸寻我麻烦不成?”

    他当然还是记仇了的,只是暂时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而已。

    如果赤云漾非要自己找死,他也可以成全。

    薛玄揉揉他的头发,“他算什么东西,也值当你生气。”

    “过几日陛下要宴饮群臣,也算是给各国来使接风洗尘,到时候你和宝玉一起进宫。”

    贾环有些不解,这宴不比春狩,贾琏到平安州办差去了不在,宝玉是嫡子可以去也罢,“为什么我也能去?”

    “昨日商议的时候陛下说的,许久没见你,不知长大了些没有,让你进宫看看。”

    薛玄说着将自己的碧玉腰牌解下来递给了贾环,“这个你到时候带着,我若不在,有事就找水溶,或者两位殿下。”

    说完又添了一句,“找谢俨也行。”

    “不过是参宴,你就交代这样多,皇宫大内能出什么事儿。”贾环拿过那腰牌看了看,只觉通体莹润如酥,玉质水透。

    两边雕刻双龙腾云,正面压着两行并排小字,合在一起便是,‘大淳永宁薛螭之令’,背面是金錾的两个大字,“帝赐”。

    已经午时一刻了,薛玄还要去一趟吏部,又嘱咐了两句便离开月蜃楼出了园子。

    贾环将碧玉腰牌放进随身的荷包里,换了件衣裳去甘棠院。

    赵姨娘一见到他就拉着往内室走,“小兔崽子!你怎么不睡到明天去?急死你娘算了。”一边走一边又问,“起来吃饭没有?”

    “自然吃了,不然我连走过来的力气都没有。”贾环一到屋里就脱了鞋往榻上一躺,“早知道把乌云雪球带回来给你玩两天。”

    “你起来——”赵姨娘伸手拉着人胳膊给扯了起来,好歹让他坐着,“你知不知道,晨起太太让我去见媒婆了!”

    贾环眨眨眼睛,“礼部侍郎?”

    她愣了愣,“你怎么知道?”

    “昨日大老爷让我到荣禧堂见的客就是礼部侍郎杜如丰。”只是他没想到,就算是说亲,这也太着急了些吧?

    昨日才见了人,今日就派了官媒来。

    赵姨娘又转身去关了门,然后坐到了贾环身边,“你的性子,从来只有别人迁就你的,何曾迁就过别人,又如何成家呢……”

    人家是正经的读书世宦之家的小姐,又是嫡女,想来自然是娇贵的。

    只是贾环……自来养得比世家小姐还要娇贵三分,让他如何给人做丈夫呢。

    “你若是个女孩儿,我竟也不必操心了。”只管选个极好的姑爷,便能照顾他一生一世了。

    贾环闭了闭眼,不用想也知道她的筋拐到哪里去了,“母亲,你也想得太远了,我现在根本无意成亲。”

    何况还是礼部侍郎的女儿,她虽无辜,但偏偏自己不是个大气的,当初差点丧命,他不能全无芥蒂。

    赵姨娘正伤感着,闻言愣了一下,“只是不知老太太那里怎么说。”

    即便贾政愿意贾环不沾儿女之事,命他安心读书,但若是贾母有意应下,贾政也没有办法与母亲争执。

    贾环思索片刻,便道,“老太太也不会应的。”

    “你怎么知道?”赵姨娘倒不明白,先不论别的,只单说这门亲事,实在是很好。

    杜家小姐如今正当妙龄,贾环虽是庶出,但也是国公之后,且已过了县试。

    等明年过了院试便是秀才了,眼看是大有前途的,这门亲事若外人知道了,都必然是只有说好的份。

    贾环倚在榻上笑道,“反正老太太是不会应的,你看着就知道了。”

    因为他昨天在荣禧堂见了杜如丰出来之后,虽不解其意,但为防因前事节外生枝,无事生端。

    他转道去荣庆堂请安的时候就已经悄悄将那事其中不为外人知的来龙去脉,全都告诉贾母了。

    贾母听了如何生气且不论,她的小孙子差点因为杜陈两家自己扯不清的婚事丢了性命,到底是有了根刺扎在心里,怎么可能同意如今这门亲。

    只是那杜家这么急切,颇为蹊跷……“等我让人查一查再看吧。”

    贾环歪在榻上靠着软枕,脑子有点疼,怎么他才考完试事情就都出来了,简直没有一日安生。

    赵姨娘让人去厨房拿热糕来,外加一碗牛乳羹,“我的儿,昨儿做了一夜的梦,可还睡会儿午觉?”

    “嗯?”他随即又反应过来,“不用,早上已经睡好了,只是现下有点头疼。”

    她便去妆台上找梳子,一面道,“来,你躺着,我拿梳子给你蓖一蓖,或可好些,不行再找药吃罢。”

    贾环今天的头发是薛玄束的,若是此时散开了,他岂不是白梳了,“我躺一会儿就行,母亲还是别找了,我们坐着说说话,分分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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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赵姨娘也只得随他,又让彩心去多拿几碟果子来,母子两个坐在榻上吃糕说话解闷。

    之前为了县试,他有好些日子没过这边府里来,才考完试又病了个把月没出门,因此许多事都不知道。

    赵姨娘便把这两月东西二府里上下发生的大小趣事都一股脑说给贾环听,她又好打听,说话又有意思,听得贾环笑倒在榻上歪着。

    一直在甘棠院待到傍晚用过晚饭,云翘见他始终没回,便让香扇来找,“云翘姐姐让我来问,三爷今夜可是歇在姨娘这里?”

    “还是回园子去罢,你屋里的东西长久未用,虽都是干净的,但都没收拾,定然睡不惯。”

    赵姨娘一边给他穿外衣一边说,“昨夜就没睡好,今晚回去早些歇息。”

    昨夜没睡好的话本就是晴雯编来哄赵姨娘的,但她一直记着,贾环听了不免触动,便乖乖点头,她说什么都应。

    天色晚了,赵姨娘就唤了三四个媳妇婆子送他回园子,“去吧。”

    “母亲也早些睡,我走了。”如此就一路回了月蜃楼。

    因为没睡午觉又跟赵姨娘说了半日的话,贾环也是倦得很了,由晴雯等服侍着洗漱后,便睡下了。

    第 45 章

    果然第二日, 贾母便命人传话给官媒,说贾环命中不该早娶,且一向单弱, 如今心思都在读书上, 近几年都没有议亲的打算。

    官媒是如何到杜府传话的旁人不得而知,但是当天午后,贾环就收到了杜如丰的书信。

    当时他才趁暖和洗了头发, 躺在院中的醉翁椅上晒太阳,身上盖着波斯菱纹毯, 晴雯坐在一旁拿软巾给细细地擦着发尾残余的水气。

    “今儿宝二爷和林姑娘她们都在三姑娘那儿作诗呢, 你也不去瞧瞧。”

    贾环手上拿着一篇《周易》, 正慢慢地翻着, “我又不会作诗,大嫂子还说我监场不严, 左右不去凑这个热闹也没人说我什么。”

    贾芸如今在大观园内的差事已经了了, 但还是每日都来月蜃楼问好, “儿子给父亲请安,方才到大老爷那里去回话, 知道我要来见父亲, 让带了一封信来。”

    “谁的信?”

    “信封未见署名, 只说是给父亲的。”贾芸双手呈上了那封信, 小丫头铃铛去接了放在贾环手边的梨花小香几上。

    贾环把书放下了,看了一眼那信, 便道, “香扇, 把今早那包燕窝拿给芸儿。”

    “听说你母亲这两日不太好,我今日也不得空, 你早些回去照顾你母亲罢。”

    香扇进屋拿了燕窝来,贾芸忙接了,磕头道,“孩儿谨记父亲教诲。”又谢了谢,便离开了。

    贾环坐起身来,让晴雯几个都进屋去,拿起信拆开后,里面露出来的还是信封,是杜如丰的名讳。

    把里面的信封拆开才是信纸,外面的日光照着纸面有些刺眼,贾环用袖子挡了光才看完。

    怪不得杜家这么急切,原来是杜小姐病势渐成,积郁成疾。

    杜如丰在信中说了原委,并言明说希望贾环认真考虑,去说服贾母同意这门亲事。

    即便杜如丰那日态度温和,如今也算得上是言辞恳切,但贾环还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冒犯。

    不管是陈丕还是杜清梓,跟他到底有什么关系?!一个一个,不乐意了不舒坦了就拿他来开刀放血,他长得就这么像冤大头吗?!

    杜如丰步步紧逼不肯罢休,不过是看在自己只是贾府庶出,觉得好拿捏罢了。

    倘若杜清梓喜欢的是水铮、是谢俨、是薛玄,贾环不信他敢就这么写封信递出去。

    “咳咳咳——”他本就不是大度的人,这一世活得又十分顺心顺水,心里便更是揉不进一粒沙子,这次倒真有些气急了。

    相比陈丕那蠢货送给他的肉身折磨,杜如丰的这番所作所为更令他无法容忍,“咳、咳咳……”

    晴雯忙捧着茶出来了,“好端端这是怎么了,平白地嗽起来了。”一边给他拍背一边喂了茶,“前儿风寒才好,本就是春日里,要是再病一场谁担待得起呢。”

    贾环心里气不顺,面色也不太好,抚着胸口倒在摇椅上。

    他把之前看的书盖在了脸上,声音也淡淡的,“我没事……你去找莺儿取一丸定心丹来。”

    “哎,我这就去。”

    贾环深深的呼吸,想以此来平复心绪,但是鼻尖萦绕的纸墨气味也不算好闻,弄得他更生气了,掀起脸上的书一把就扔了出去。

    随后便传来了书本撞上物体又停滞落地的声音。

    “今天这么不高兴?”

    贾环一听到薛玄的声音就没忍住瘪了瘪嘴,但也不说话,躺在摇椅上就直愣愣高举起左手,手里是那被他揉皱了的信纸。

    薛玄先捡起掉在地上的书,和带来的东西一起放在梨花几上,再伸手拿过了他手里的信,又顺便将他举起的手轻轻放下,塞进了毯子里盖住。

    “杜如丰……系姻缘……病重……”薛玄越看眉头皱得越深,但还是一直看到了最后,“望结亲以后,两姓相好,翁婿合佳。”

    贾环又气得坐起来,眼圈都红了,“可笑,难不成我是他们家用来治病冲喜的一个玩意儿不成?他女儿若是死了是不是还要我偿命啊?”

    薛玄看完信心里不知什么滋味,但一见他生气难受也顾不上自己了,“哪里有这样的话。”

    “若是为这个生气,还要不要自己的身子了?”

    贾环听了这话一脚就把身上盖着的毯子踹到地上去了,“哼!”本来想要以此解气,但踹完又发现好像一点儿也不解气。

    薛玄本来心里也很不舒坦,但是看他这样,一时又觉得可爱得紧,差点儿没忍住笑出来。

    只好一边忍着笑意一边伸手将人从摇椅里抱起来,“怎么又不穿足衣,还是回房里去罢。”

    贾环像才洗完澡后任人揉捏的雪球,四肢垂着懒得动弹,面上又气鼓鼓地,长发散在身后悠悠的晃着。

    晴雯才紧赶慢赶的到蘅芜苑那里取了定心丹,回来就看到薛玄正抱着贾环往二楼走,简直跟抱小孩儿似的。

    她心里一颤,到一楼看了看,见两个大丫鬟都跟云翘待在西暖阁做针线,四五个小丫头正围着摸骨牌,到底松了口气。

    拿着茶水和丹药轻脚上了二楼,又叩了叩门,“三爷,定心丹拿来了,可是现在用?”

    “进来。”

    屋内,薛玄才给贾环穿了足衣,此刻正闷闷不乐坐在床上。

    晴雯也不敢多看什么,伺候贾环吃了丹药就要退下,薛玄道,“将我带来的东西拿上来,再热一碗牛乳茶来。”

    “又给我带什么了?”

    “上次说给你带更好吃的来,玉食阁开年聘了一位宫里出来的老师傅,昨儿才新想的两道糕点和甜汤。”薛玄说着将小炕桌搬了过来,放在了床边。

    贾环就势趴在了桌子上,嘴里嘟嘟囔囔地,“真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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