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陷入了严重的自我怀疑。

    从安娜的家中离开，他便一个人在街上彳亍，时不时停下，回头看向安娜的方向，瞳孔微微颤抖，眼神极其复杂。

    与安娜见过一面，见过了她真实的反应后，陈天武似乎也不得不承认了这一个事实——

    那场梦，似乎并不是梦。

    一个普通的女武神，在面对一个完全认识的遇难者的时候，是不可能会有这么强烈的情绪波动的。

    都说人是共情的生物，但也有人说，人与人最难的就是相互理解。

    在陈天武向安娜询问陈天文的消息的时候，他便一直关注着安娜的反应。

    在听见陈天文名字，看见那张照片的一瞬间，安娜的眼神下意识躲闪，解释的声音微微颤抖，显得苍白无力，尽管她已经竭力的克制，但陈天武还是有所察觉——

    安娜在愧疚，在自责，在懊悔，也在逃避。

    安娜确实抛弃了他的妹妹。陈天武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心跌入谷底，脖颈被毒蛇缠绕，脚似乎也深陷泥潭，一团无名的怒火自心底升起，却被陈天武强行压下。

    他有什么理由向安娜发火，对方救了自己的命！

    一口饮尽热茶，陈天武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他需要时间好好静一静。如此想着，他将视线从那片地方收回，却只感觉到一股外力向自己袭来，一个不慎，他被人撞倒在地。

    方才被压抑下来的怒火又再一次升起，他刚想发作，却见撞倒自己的这个男人脸上满是惊恐与害怕，正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爬起，又马上朝着远处跑去，丝毫没有去管被他撞倒的陈天武。

    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理智重新占据了高处地，陈天武认真打量起四周的情况，方才恍然发现——

    崩坏，爆发了。

    空气中的崩坏能浓度在瞬间飙升，随之而来是四周流窜嘶吼的崩坏兽，还有在刚刚还是人类的死士。

    硝烟在空气中弥漫，闷热在空气中传导，疯狂的野兽，逃跑的人群，倒塌的建筑，一切的一切，都似曾相识。

    陈天武怔怔的站在原地，暴动人群不断的推搡着、挤压着他，将他不断的往后面挤，也根本不管他是否将要摔倒，是否会受到踩踏。

    灾难面前，人们早已自身难保，顾及他人？那是英雄才考虑的事情。

    陈天武踉跄了两步，稳住身形后方才回过神来。

    自己得跑！

    自己的身体在马尼拉崩坏之后被崩坏能侵蚀严重，在接受世界蛇的治疗后，命虽然报下来了，但身体的70％以上都被替换为了机械组织。

    即便这给陈天武提供了一定的战斗能力，但他终究不擅长战斗，所以还是得跑。

    转身，迈开脚步，陈天武正准备顺着人群的方向逃跑，但周围的光线在瞬间黯淡，他抬起头，却看见一只长相奇特的崩坏兽张开了大嘴...

    陈天武的视野中陷入了一片深沉的黑暗，这黑暗浓稠的像一锅煮得黏稠的中药，苦涩，痛苦...

    死亡笼罩着世界，没有光，也伕没有声音。

    陈天武躺在虚无的支点上，像在大海中漂流的一艘小船。

    他茫然地看着黑暗，感觉它混沌又纯粹，自己似乎已经失去了认知能力，感官与知觉都迎来了停摆了。

    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被崩坏兽吞掉居然一点也不痛？

    或许这也和自己身体大部分被机械化改造有关。

    但，这就是死亡吗？

    然后，在一无所有的世界里，一簇光开始蔓延。

    他看见光开始扎根，开始发芽，开始生长。在虚无中新生的光，像树根般缠绕滋生，形成一簇庞大的树冠。

    繁茂盛开的枝干间，叶再次汇聚成光......

    ..............

    不远处，正跟踪着陈天武的女仆小姐发现这突然的异状也是一惊。

    近年来，崩坏事件频发，大小规模的都有，而且因为其随机性，所以很难得到控制，这也是天命世界各地都有派遣女武神小队进行驻扎的原因。

    但是...正好发生在这个时候，还正好在陈天武身边，有这么凑巧吗？

    而就在丽塔思考的时候，不远处便已经异变突生了。

    一只崩坏兽几乎是凭空出现，一口将正又要逃跑的陈天武吞下，其造成的影响竟直接让周围的建筑直接崩塌，钢筋水泥块、破碎的玻璃及其他的建筑材料都黑压压的压向了还在惊叫逃窜中的人们。

    运气差的，直接被砸中，当场宣判死刑，运气好的，侥幸逃过一劫，但或多或少受了伤，也被建筑物碎片压着无法逃开...

    呻吟，哀嚎，求救的声音在街道中回荡，刺激着每一个的心灵。

    丽塔微微皱眉，微微停下脚步，但又看向方才吞下了陈天武的崩坏兽，心中已经做好了利益得失，不再去想，也不再去看，径直向陈天武那边跑去。

    S级女武神的身体素质本就很强，更别提是也有着女武神装甲加持的情况下，只是几秒的时间，丽塔便已经接近了那只吞噬了陈天武的崩坏兽，然后...

    手起，刀落，开膛破肚。

    第二次大崩坏时，瓦尔特·杨曾在极端愤怒的情况下手撕了审判级崩坏兽的肚子，那她丽塔，现在也是在极端冷静的情况下一刀划开了崩坏兽的肚子，并成功的拯救了这个被崩坏兽吃掉的倒霉蛋。

    可是，将崩坏兽的肚子划开后，在看清了里面陈天武的情况后，丽塔的心中却莫名的升起了一股寒意。

    “女武神，你刚刚，又抛弃了向你求救的人，对吧？”

    当丽塔对上陈天武那双冰冷的眼神时，她承认，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搞不好这次，她又要翻车了，但这次可没运输舰给自己砸了啊！！！

    ..................

    有个广为人知的理论——薛定谔的猫。

    是指将一只猫关在装有少量镭和氰化物的密闭容器里。镭的衰变存在几率，由于放射性的镭处于衰变和没有衰变两种状态的叠加，猫就理应处于死猫和活猫的叠加状态。这只既死又活的猫就是所谓的“薛定谔猫”。

    但是，不可能存在既死又活的猫，则必须在打开容器后才知道结果。

    就好像丽塔此次的开膛破肚，在划开崩坏兽的肚子前，丽塔并不知道被吞进里面的陈天武到底是死是活。

    陈天武大抵确实是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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