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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30-140(第2页/共2页)

bsp;  黄嘉年坐在桌后,用毛笔的另一端抵着额角思索着问:“听说我那姐姐院试没中?”

    “是。”柳陶照实答道,他看见黄嘉年的嘴角露出极浅的笑意。

    “后日就是父亲大寿,我这姐姐可真是不叫人省心,你们下人也跟着受罪了。”黄嘉年从腰间解下一个荷包,扔给柳陶,“拿去分了吧。”

    柳陶搁下墨碇,应诺后拿着荷包出了门。

    黄嘉年透过窗户看向院中。

    下人们听说有赏,纷纷凑到柳陶的身边,想要分一杯羹。

    柳陶按照各人不同身份还算公平地分发银子,直到看见凑上来的余罗,他将手上的一小角银子换成了一把铜板,然后扔在了余罗的脸上。

    余罗被砸的发懵,反应过来后,立刻面红耳赤地要挥拳揍人,如今主子还在屋里,其他人不得不拦住了他。余罗似乎也是想到这一点,他竭力压住愤怒,矮下身去将铜板一个个扣起。

    而引起争端的柳陶却慢慢挪动脚步,将一只脚踏在了余罗的手背上,并用力捻了几下。

    目睹全过程的黄嘉年笑得讽刺:“曾经亲如兄弟的人,也不过如此,柳陶还真是不留情面。”

    “黄嘉雪,你今天也能尝尝父亲鞭子的滋味了,想当初你是天之骄女,在你的映衬下,受这罪的可都是弟弟我。如今看来,你也不过如此。但即便你都考成这副德行了,父亲居然还不死心,他是真需要你出仕做官啊……”黄嘉年靠在椅背上,慢慢阖上双眼。

    清霖书会重新热闹起来,许清元等女官们将这里作为固定的碰头地点,以便研究关于丁税的事情。

    “我明白许大人的意思,如果我朝能够废除丁税,那真是前所未有的壮举,人口一定会大幅度增长,百姓们也会大力声援支持,但是现在还有一个问题悬而未决。”王娴要求加入她们后,并不是单纯为了到时候混个名声,她显然也在积极思考可行性,“丁税的缺口要由哪一项来补呢?”

    “原先丁税未曾收归国库,也不曾出现什么问题,如今不过是回到原先的样子而已。”

    “哪有那么简单,原来丁税由地方官员把控,又用于地方自身,这样实际上是节省了国库的一部分支出,若按照我们的主张,算来算去都是削减国库进账。”

    “那要不然……提高法人的税收?”

    许清元立刻否定:“不是这样算的,目前法人的税收尚且还能保持在一个较低的水平,实属不易,也正因为如此它们才能发展得如此迅速。而一旦在税收上有动作,哪怕只是微小的提高,对于大部分艰难维持收支的法人来说,可能就是灭顶之灾。”

    邓如玉敲敲桌子示意大家安静:“许大人看来已经有了应对之策,那就说出来让大家听听吧。”

    “只是我的一个想法,”许清元的表情实在说不上有把握,甚至看起来有点后悔,不过她终还是说道,“出海贸易,扩大市场,一定能带来非比寻常的财富。”

    同时,也极有可能带来残暴的掠夺,但历史的进程是无法避免的,就算她不说,也已经有法人开始做这样的事情,一切该怎么发展还是会怎么发展。

    “但是据我所知,目前能够出海的商队寥寥无几。”邓如玉说。

    “会很快的,只要利润足够大。当然,即便快,或许也要十几二十年才能初见成效,但发展的方向对我们是有利的,所以我们等得起。”

    在按部就班的教书生活的日子里,黄丞相的七十大寿到了。

    要说这天的盛况真是世所罕见,早起天不亮,刚刚解除了宵禁后的通临街上,国子监和其他名书院的学生排成九列,他们手中各拿着一卷不同的典籍,边向黄府方向走边整齐地吟诵,到达目的地时,众人话音正好落在“经师易求,人师难得”[注]一句上。

    今日的所有来客几乎人人都献上了自己的墨宝,将黄丞相奉为老师的不知凡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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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架势,眼看是要将他推举为天下人的老师。

    就连以书法为人称道的妙禅大师都亲书对联一副“南宫九玄先生座;北面三千弟子行”[注2],要知道当初万寿节,公主亲自去求,也不过得了四个“国泰民安”的大字,两相比较之下,更凸显黄丞相的清贵,令妙禅大师这般人物都心生折服。

    可以说但凡是收到邀帖的,不论心里怎么样,今天都给足了黄家面子,做官做到这份上,许清元实在是佩服。

    进了黄府更是不得了,建筑摆设倒还在其次,令许清元吃惊的是院内一眼望过去看不到头的人。

    在这么宽敞的地方,居然还能达到摩肩接踵的效果,实在蔚为壮观。她不过挪动了几步就见到了至少七八个面熟的官员,他们凑过来跟许清元打招呼,许清元客气地寒暄几句,没一会儿就跟许长海走散了。

    好在黄府下人训练有素,最终安安稳稳地把所有宾客带到了他们该去的地方,一丝错乱也无,简直称得上是专业人才。

    许清元被安排坐在了翰林院高官这一桌,简言之同桌人没有一个是真心喜欢她的,好在目前为止大家只是跟普通百姓一样聊聊生活琐事和八卦,看起来一片祥和。

    清珑公主本人没到场,但是派人送的礼物不薄,这还是事先让许清元参详过后定下的,反正公主也不缺这点银子,哪怕求个表面上好看这钱花得也不亏。

    同座上首的董学士余光瞥见许清元正仰着头搜寻着什么,他放下手中酒杯,故意问:“许侍讲在找什么?”

    今日似乎没有看到黄嘉雪的身影,难道去了内院女眷席面上?许清元已经叫吴浵借去内院找梅香的借口去探查,她今日还有事想问黄嘉雪,如果人不在外院倒是有些麻烦。

    恰好这时听到董学士问话,许清元搪塞:“没什么。”

    “对了,如今你不用教张公子,便应当时时在翰林院当值,修撰典籍人手总是不足,这月我找了你至少三回,却都未寻到,以后可万不要如此,总要给下面的人做些表率才行。”董学士的话虽然是笑着说的,但却不是那么好听。

    许清元眯着眼睛看回去,脸色很不好。

    她如今是侍读学士,本职工作是按照要求为学生进读书史,讲解经义,而非修撰史书典籍。董学士浸淫翰林院十几年,难道这点儿职责划分都搞不清楚?还非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让她退回去干编修、修纂的活计,存心是要她丢面子。

    而董学士也是无奈之举,他年岁已大,眼看着手下官员一点点成长起来,他下面是侍讲学士,再就是侍读,许清元升的实在太快了,而自己如果不能压服住她,翰林院落入女官之手,他就成了千古罪人,在仕林无立足之地了。

    “大人说笑,”许清元略一思索,立刻摆出惶恐的表情,“两位侍讲学士还在这里,我怎么敢插手文史编修。况且上次面圣,皇上说让下官多教教公主,我能力微弱,这点事情都忙不过来,整日战战兢兢恐怕出错,实是有心无力,请大人谅解。”

    话一出口,董学士自己也意识到不妥之处,他讪讪地笑了下,用别的话题岔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注]出自《周书·卢诞传》

    [注2]出自袁枚的一副对联,有改动。

    第135章

    觥筹交错间, 吴浵回来附在她耳边说没有看到黄大小姐。

    众人高举着酒杯饮酒祝乐,许清元耳边传来的声音越来越嘈杂, 但那些声音却莫名奇怪地飞快逃逸散去, 她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宴会某处突然传来有些异常的声响,许清元几乎第一时间注意到了那个飞奔而来的中年仆妇。她脸上满是泪痕,与喜气洋洋的气氛格格不入。

    另外有几个人拦她, 她见状居然不管不顾地喊叫起来,那声音嘶哑难听,有种奇异的穿透力。在她喊出一句话后, 整个宴会场地其他的声音渐次低下去,直至消失不见。今日明明是寿宴喜事, 但席间却落针可闻。

    “大小姐没了!相爷,求您看看大小姐吧!”

    黄丞相和黄嘉年的表情都极度吃惊, 但反应过来后他们还能维持着起码的镇定, 黄嘉年叫人去请太医,自己则要带着下人去查看情况。

    宾客们被突然的变故弄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黄丞相勉强压住心情安抚了几句, 宾客们这才缓缓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但是议论的声音却越来越大,逐渐明目张胆肆无忌惮。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在同时,门口传来一阵整齐划一的步伐声,一听就是训练有素的军队。梁统领一身戎装带着手下闯进相府, 他皮笑肉不笑地先对黄丞相拱了拱手,言是恭贺其七十大寿。

    黄丞相脸色黑的跟锅底一样, 他厉声质问梁统领大张旗鼓地是要做什么。

    梁统领根本不忙解释, 而是指挥着手下将黄嘉年缉拿到手, 然后才慢悠悠地说:“奉命捉拿囚童案嫌犯,黄丞相,叨扰了,梁某先行告辞。”

    “放开我,你可知污蔑朝廷命官是何罪责?”黄嘉年妄图挣脱控制,可他一个读书人的体格如何能与武将相比,挣扎纯属徒劳无功。

    眼看梁统领转身要走,黄丞相大喝一声“你敢!”然后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张脸憋得通红,身边的人忙上来扶住他,却被他一把推开。

    黄丞相目眦欲裂:“我儿位居大理寺卿,八议中所属议贵,你区区一个侍卫,何敢动他!”

    梁统领笑了:“黄丞相,我是奉皇上之命执行公务,您说我敢不敢?况且,他就算是皇亲国戚,八议,终究不还是得皇上说了算?”

    说完,梁统领干脆地带着人离开,留在原地的黄丞相终于经受不住打击,瘫倒在座位上,双眼紧闭,昏了过去。

    “大人!大人!”

    “老爷您可别吓我,快去找太医!快去找太医!”

    黄丞相昏迷,黄嘉雪死亡,黄嘉年被捕,黄老夫人也早十几年前就归了西天,现下黄家的话事人只剩黄嘉年年轻的妻子,她哪里经过这样的事,整个人神思恍惚、慌乱不堪,后续处理工作做的很一般。至少在混乱中几乎是被黄府赶出来的宾客们,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丞相年纪已大,今日本是他的大寿之日,却意外遭受女儿惨死、儿子被捕的巨大变故,一喜一悲之下,精神受不住崩溃实在是极有可能的一件事,其实按照八议来说,流放以下的罪责本就要减一等处理,黄嘉年要想脱罪或许不容易,但减轻刑罚的理由却很容易找,黄丞相失态至此是受巧合和环境影响太大的缘故。而挑在这个日子对黄家动手,皇上用心之狠可见一斑。

    公主在府中听到消息,急请许清元过去。

    许清元赶到后,清珑急忙问:“嘉雪姐姐真的去世了?”

    黄府中最先传出的消息是确认黄嘉雪已经自杀身亡。许清元只能沉默地点了点头,她不免想起那个雨天在公主府外遇到黄嘉雪的情景。

    也不知道当时她赶来公主府是想说什么……

    许清元有一瞬间后悔,那个时候如果她没有事不关己地任人离去,事情会不会不会发展到如今的地步?

    不……许清元立马否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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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的想法。她不是救世主,要照顾每一个的情绪,人生在世谁不是饱经苦难,当然要靠自己排解。如果黄嘉雪是想以死来报复家人,那怀揣着这样愚蠢想法的她就更不值得同情了,这样做无异于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真正的亲者痛仇者快。

    “公主别急,梁统领可是咱们的老熟人了,从他那边下手说不定能打听出点案件的其他细节,我这几天先不过来了,等有新消息再派人回禀您。”许清元和失魂落魄的清珑公主说定后离开了公主府。

    不过短短一个几个时辰,今天黄家的事情已经闹得满城风雨,在传播过程中,今天的现场情况已经被扭曲成了各种模样,许清元作为离真相最近的几个人,只能说这些谣传大多数是无稽之谈,但是诡异的是占绝对主流的一条传闻居然跟真实情况莫名对应了起来。

    看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真相有时候就藏在谣言之中。

    许清元叫人喊方歌回府,并给她安排了一项工作:“这个给你,董学士儿子干的那些事,他自己估计也脱不了关系,你知道明天的报纸该怎么写吧?”

    交到方歌手中的是之前郡主给许清元的一部分囚童案的证据,准确来说是指控董学士之子的部分。

    许清元冷笑:既然上司这么不体恤下属,那就别怪下官不讲情面。

    ……

    这次梁统领倒是好说话,许清元找到人打听的时候,他将她拉到避人处,小声道:“要是别人那是绝对不行的,不过许大人,我已经听皇上说了,黄嘉年这事儿还是你检举的,这件事也没有瞒你的必要。”

    “刑不上大夫,现在太多手段都不能用到他身上,他咬死了只说自己买过奴仆,但并未参与经营。”梁统领道,“但是账本是千真万确抵赖不得的,他也无话可说,这罪他是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许清元沉思片刻,试探地问:“有个疑问我知道当讲不当讲……”

    “哎,许大人这是说哪儿的话,你只管问就是。”

    “我总觉得黄大小姐的死有些蹊跷,毕竟那可是黄丞相的大寿之日,这么做也太……”

    梁统领面色一变,他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其他人后,才压低了声音道:“这件事我不能说太多,不过估计也没几天内情就会公之于众,许大人回去静待消息就是。”

    “多谢,多谢,等大人忙过这一阵子,改天我一定请您吃饭。”

    “那我可不客气了,悦风酒楼新出的螃蟹宴,我可馋了好久了。”

    两人秘密交流完,许清元心中没有那么平静,听梁统领的话意思,黄嘉雪之死还真有内情?

    这一晚除了黄家人之外,想必还有很多人难以入眠,起码许清元是在书桌前坐到了大天亮,半夜恍惚听见府外街道上有许多人员行动的脚步声,让人心里发毛。她在纸上涂画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只有自己看得懂的东西,次日脱雪来收拾的时候,还被嘱咐不允许乱丢。

    但第二天的混乱程度,还是让预演了一整晚的许清元叹为观止。

    一批从黄嘉年那边购买并凌虐过囚童的官员担心自己会被连累,比较怂的直接说病的起不来床不去上朝,装一点的就跟没事人一样去上朝,并全程沉默隐身。胆子大的就更厉害了,他们悍然站出来维护黄嘉年,认为皇帝不顾老师黄丞相的体面,在昨天那样的场合为了一件捕风捉影的事情当众带走恩师唯一的儿子,即便事情是真的,黄家也从未有过有虐待下人的行为,实在罪不至此。

    其他未牵涉进本案中的人也不闲着,大多数人都认为皇帝不够尊师,人口买卖并非官营的买卖,即便黄嘉年作为朝廷命官不应插手此等事项,但考虑到其行为不算过分以及黄丞相的面子,罚俸或者贬谪即可。少部分人确实可怜被贩卖的孩子,但其支持的最大处罚也不过是将黄嘉年革职不用。

    大部分女官们对这件事保持了沉默,虽然本案幕后付出最多的也是她们,但许清元认为这个时候皇帝急欲除黄家而后快,案件证据充分扎实,难以翻盘,她们没必要全部跳出来给皇帝当枪使,但为了跟皇帝保持表面上统一的战线,她们还是决定挑几个代表出来发声便可。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一向少言寡语的晋晴波在这件事情上自告奋勇,坚持要充当这个代表人去舌战群儒,誓要将黄家扳倒不可。

    而这几天的朝堂上可以说是乱成了一锅浆糊。

    各路人马简直把这里当成了戏台子,你方唱罢我登场,各方喷出的口水几乎要淹没朝殿。

    皇帝装了半天深沉,在大家吵累了的时候才让田德明公示了所有证据,然后又抛下惊天大消息。

    ——寿宴当晚亲卫去搜检黄府,发现黄嘉雪死因有疑,很可能根本不是自杀身亡,而是遭到同父同母的黄嘉年下毒杀害,他们在黄嘉雪的食物里发现掺有□□,而后又在黄嘉年的住处发现了毒药的来源。

    囚童一事若说情有可原,手足相残却是不孝不悌,冒天下之大不韪,罪无可恕。

    何况目前在案的证据,桩桩都揭示出那些可怜的孩子们究竟遭受过怎样非人的虐待,实在不是一句轻飘飘的“恩师颜面”就能抵得过的。

    后来晋晴波在上奏中写道:“五服至亲,自相屠戮,穷恶尽逆,绝弃人理,属恶逆,乃十恶不赦。犯重罪十条者,不在八议论赎之限。黄嘉年罪无可恕,应斩。”[注]

    作者有话说:

    第136章

    这份混乱中, 其实许清元也没少出力。方歌拿到她提供的证据,带着手下的文人们连夜赶工, 第二天才好歹没让报纸开天窗。

    目前虽然黄嘉年的事情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传的沸沸扬扬的, 但是没有一家报纸真的敢在事实不清的情况下乱写,唯恐黄丞相翻盘的时候报复。不过许清元手握其他证据,转身把矛头对准了董学士一家。她们用上了《新日报》一贯的“标题党”技巧, 吸引了无数眼球,百姓买来观看后,上面的内容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证据确凿,劲爆地让人瞠目结舌。

    此时的董学士万万没想到这把火居然会烧到了自己身上, 他拿到报纸后气的七窍生烟、太阳穴生疼,一瞬间天灵盖都凉透了, 当即就把儿子提来抽了一顿。

    董学士之子董侪疼的在地上乱滚哭嚎, 其母一边哭一边为儿子求情。

    而董学士却一点情都不开,他怒道:“哭, 你还有脸哭?看你教导的好儿子, 现在要把他爹给害死了, 咱们全家都完了!到时候你们都喝西北风去吧!”

    “老爷,那件事我不是没跟您说过,可是你整天在外面忙,哪里真的动手教过儿子,还不都是我一个妇人家摸索着来。我整日困在内宅不得出去, 终究力有不逮,现在出了事, 倒怪罪起我来了……这我也认了, 可侪儿可是咱们的亲生骨肉, 您不能见死不救啊!”董夫人继续哭道。

    滚在地上的董侪听到这话,自觉有理,哭着控诉起父亲来,此举更加激怒了董学士,他接着追着儿子责打,府上瞬间乱成一团。

    但是话又说回来,自己的儿子再不是东西,为人父,董学士还是要给他擦屁股。他恨上了《新日报》,动用人脉关系打听了一圈,只是死活挖不出背后之人是谁,这样倒更好办事,一家小小报纸,他绝不会放过它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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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他满腔怒火准备报复之际,不过第二天,报道囚童案和黄嘉年杀姐案的报纸就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这些报纸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把除了黄嘉年之外的其他参与官员能挖的都挖了出来,还有好几家报纸将涉案人员统计成名单,姓名、官职、妻族列的明明白白,而董家几乎在每一份名单中都大名在列。

    这样的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董学士眼前一黑。一家报纸他还有信心对付,但是目前这种情况,除非他能铲除整个报纸产业,否则董家是绝对洗不干净嫌疑了。而以现在报业的发展情况而言,要想以一己之力遮天换日,他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董学士绝望地把自己关在屋里憋着,他知道,自己家这次绝对没有这么容易脱罪,好在他不像黄丞相一般只有一个儿子,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也只能……断尾求生。

    另一边,最近情况如此紧急,连年事已高的黄丞相本人都不敢多昏,其实当晚他就醒了过来,之后几□□堂风云,他虽然没有上朝,但背后也未必就没有出手,至少许清元觉得那些维护黄嘉年的人中,也有相当一部分黄府家臣。

    黄丞相一直等到第三天才在下属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去上朝,皇帝看着他满头白发,关切地询问其身体状况,得到的回答是:“老臣年迈,身体总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希望皇上不要怪罪老臣前两天病重未能上朝之事。”

    “丞相言重,你是国家的股肱之臣,更要保重身体。”皇帝作势就要给黄丞相放个十天半个月的假期。

    黄丞相自然拒绝,这个节骨眼上,他是一刻都不敢掉以轻心:“国无小事,身为人臣,老臣不敢。”

    两人的太极打的有来有回,到这里只算是中场休息。百官各自上奏议事,期间也有提及黄嘉年的事情,关于本案是否要走八议的程序关键在于黄嘉年是否确实残害亲姐,犯恶逆,如果情况属实,本来应当由大理寺审查案件,但因为黄嘉年之前担任大理寺长官,大理寺全体回避,本案就要由刑部负责主审。如果黄嘉年并没有手足相残,那囚童案倒是可以适用八议,皇帝初审后由都堂商讨,皇帝做最终决定。

    黄丞相正是抓住此点,在朝会快结束时出手了。

    “请老臣禀明罪子所犯行径,”黄丞相上前一步,跪地拜倒,“老臣教子无方,竟养出这样一个不成器的儿子,有愧于皇恩,也有愧于黎民百姓。”

    “罪子黄嘉年所犯囚童一案,老臣前几天知晓后,已经将家中有关奴仆全部放出府中,恢复良籍。同时以府中私产买下其他尚未卖出的孩童,也将他们放归原籍,希望能赎过黄嘉年之罪。”黄丞相这话,几乎就是相当于承认了黄嘉年是囚童案主犯的事实,自认己过,百官侧目。

    那些案涉官员更是心如死灰,黄丞相这是根本不准备在这件事上保黄嘉年,那他们也就没有了脱罪的可能。

    “但是,要说我那孽子杀害亲姐,绝无此事!”黄丞相说这句话的时候情绪有些激动,说完后像是一口气上不来,咳嗽了许久。

    等他气息恢复平稳后,才慢慢将黄嘉雪之死的内情一一道明。

    黄丞相承认因为女儿未能考过院试成为秀才,他教育子女又一贯是严以待之,因此对女儿黄嘉雪进行了严厉的责罚,言语确有失当,没有考虑到女儿家脸皮薄,导致黄嘉雪对父亲怀恨在心,对科举一途绝望,最后选择在他七十大寿当天自杀。黄丞相已经让仵作解剖了黄嘉雪的尸体,在其身体中发现了一块生金,也就是说黄嘉雪其实是被生金毒死的,而不是被黄嘉年住处发现的砒/霜致死。

    这确实是一项有力的证据,朝堂上也有人提出宴会当日听闻黄嘉雪死讯之时,黄嘉年是非常惊讶的,而且第一反应是去请太医救治姐姐,黄丞相所言有理有据,黄嘉年罪不至死。

    晋晴波因其最近上奏频繁,今日特被允许上朝。她这个时候却站出来反对道:“据微臣所知,黄嘉雪的奶娘宣称之前有一次有人给小姐下哑药,而这件事情府中人尽皆知,却无人敢追究,黄小姐因为父亲的逼迫和弟弟的仇视在府中步履维艰,黄嘉年害怕姐姐出仕后抢夺地位和家产,才不顾手足情义毒害亲姐。”

    黄府出事后,黄嘉雪的奶娘趁乱跑了出来,并且找到清珑公主府上将自己的猜测一一说明,公主气的饭都吃不下,立刻就将该消息通知给了许清元,晋晴波当时也在,就得知了这个情况。

    现在双方各执一词,每个人都言之凿凿,努力捍卫自己的观点,皇帝看了晋晴波一眼,他对女官们的反应只能说是差强人意,但其中许清元等绝大多数女官沉默以对的态度却让他警醒起来。

    女官们是他一手扶持起来的工具,而现在这个工具却有了自我意识,想要保持一定程度的中立以求更大的图谋,这让他不能不担心。

    案件管辖不明,案件也无法继续行进下去,皇帝沉吟许久才开口道:“黄嘉年所为是否属十恶不赦,亟需查清,大理寺需回避,刑部可能要承办下一步,这样,朕指定一人清查此事,诸位爱卿以为呢?”

    “皇上圣明。”

    皇帝环视朝堂,开口道:“任翰林院侍讲学士许清元为制使,负责主审黄嘉年杀姐一案。”

    百官反应各异,黄丞相闭了闭眼,眉心紧皱不开,但竟然没有表示异议,这件事就这样最终确定了下来。

    制使,大概就是皇帝临时指派官员奉诏审讯案件,是个临时性的职位。

    许清元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心中的怀疑要远远多过惊喜。皇帝放着邓如玉这样忠心耿耿的女官和御史台一众御史不用,让自己一个翰林去查案子,恐怕是考验多过于倚重。

    那问题就来了,皇帝究竟是想让她交出一份怎么样的答卷才满意呢?是不管不顾将所有罪名安在黄嘉年头上,让黄家万劫不复,还是别的什么意图?

    在许清元接到委任圣旨的同时,皇帝开始对其他案涉官员动手了。

    囚童案牵连的人数出乎意料的庞大,若是沾边就算,那估计得有上百名,虽然这些人中低品阶官员及官员家属占绝大多数,只怕是作为牺牲品被推出来的,但也不算完全无辜。但在严查之下,也有几个大鱼被捞住,比如辅国大将军杨家,再比如吏部一名侍郎和两名员外郎及他们手底下的六七个主事,世家之中就更是荒唐,能全身而退的凤毛麟角。

    这些人既没有被立刻审讯惩处,也没有轻轻放过,而是暂时被羁押起来。他们本人煎熬,家人更是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病急乱投医。有的人得知许清元接手黄嘉年一案后,认为皇帝对她十分看重,许清元就是在这件事上最能说得上话的人,罪犯家属们挖空了心思给她送礼,许清元不堪其扰,想着这一回又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她愁的干脆就借住在了晋晴波那边,整日不回家。找不着人,大部分人才死心转求其他人。

    皇帝同时将梁统领指派给许清元做下手以供差遣,两人经过事,合作还算愉快。许清元待人一贯温和有礼,也不曾对他呼来喝去,梁统领才干出众,办事也尽心,接到命令后先把卷宗给她送了过来。

    得到委任后的许清元,在翻阅卷宗材料后,经过深思熟虑,决定先传给黄嘉雪解剖的仵作来一问究竟。

    作者有话说:

    第137章

    对黄嘉雪进行验尸的肖仵作是京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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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府的御用人员, 不但技术过硬,跟官府打交道也很多, 面对许清元的询问, 他神色自然,言语之间带着专业的自信。

    “百姓们传闻说的吞金自杀其实并不一定会致死,锻造过的金子吃下去是有活命的可能的, 因为它没有毒。但是如果是生金子就不一样了,它没有经过处理,里面有其他杂质, 人吃下去很有可能中毒而死。”肖仵作侃侃而谈。

    许清元倒是第一回 听说这样的事,她想了一会儿才又问道:“黄嘉雪吞的生金足以致死吗?或者说, 她是因为吞金而死的吗?”

    “是的,小的仔细看过, 确实是块挺大的生金, 没有经过煅烧。黄小姐身体有过大量出血,是吞金会有的反应。”

    “你推测黄嘉雪吞金和死亡时间是什么时候?”许清元问。

    肖仵作下意识地朝下看了一眼, 然后才道:“大概是死亡前一天白天下午寅时吞金, 次日辰时逝世。”

    许清元盯着仵作问:“黄嘉雪体内有没有发现其他毒物?”

    “没有, 绝对没有。”肖仵作肯定地回答。

    沉吟片刻,许清元朝肖仵作点点头:“本官问完了,多谢肖仵作配合查案。”

    对面人听了受宠若惊,忙道不敢。

    吏官将两人谈话记录下来,交给肖仵作签字画押。

    梁统领安排手下一个三等侍卫白鸿朗领着一队人听候她差遣, 许清元看着肖仵作离开监牢后,对白鸿朗道:“找两个刑部常用的仵作来给黄嘉雪验尸, 不要事先透露给任何人, 你亲自挑选。还有之前贡院失火案用过一个能验指纹的邓仵作, 你也把他找来。”

    “是!”白鸿朗应声离去。

    许清元没有干等着,她又重新翻阅了一遍案件材料,拿白纸记下自己想要询问的问题,然后提见被关押多日的黄嘉年。

    当她坐在审讯室,看着跪倒在自己面前,蓬头垢面的黄嘉年时,恍惚间似乎回到了乡试出榜那一年。

    那时她因为涉嫌科举舞弊被羁押在案,而负责审查案件的人便是黄嘉年。她被狱卒押着跪见他,面上是强装出来的镇定,心中却没有多少切实的底气。

    没想到如今风水轮流转,竟然轮到许清元来审黄嘉年,而显然他的处境要比当时的自己更为恶劣。

    因为不能用刑,黄嘉年身上不见多少伤痕,不过牢狱里面折腾人的法子多得是,也不一定非要见伤口,比如说现在他身上的精气神就像是消失殆尽了似的,形容跟乞丐没什么两样。

    许清元不过略撩了一下眼皮看他一眼,接着就摆出公事公办的模样,问:“黄嘉年,本官有话问你,你要如实回答。”

    跪在下面的黄嘉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却一个字都不肯吐露。

    狱卒立刻上前按住他的脖子,怒斥:“没听见大人让你回话吗?”

    黄嘉年的脸贴在地上,但仍嘴硬地不肯开口。

    “好了,放开他。”许清元抬手示意狱卒停手,狱卒忙照办。

    “我一直秉持一个原则,只要实物证据充足,即便没有口供也可以定罪。”许清元问,“梁统领在你院子里面搜出来一瓶砒/霜,你有什么辩解吗?”

    黄嘉年闭口不言。

    “既然你不开口,那我就让邓仵作来验一下指纹好了,你不说话也没关系。”许清元示意狱卒动手。

    狱卒强按着黄嘉年在纸上将十个手指画押完毕。黄嘉年眼神变得愤怒起来,他吼道:“是我的不假,但这样就能证明我用在了黄嘉雪身上吗?许清元,你别在这里给我装傻!”

    “不错,”许清元挑了挑眉,“看来你也怕被冤枉,我是来查你杀姐案的,又不是囚童案,你还不赶紧辩驳辩驳,在这里死鸭子嘴硬做什么。”

    黄嘉年被噎到,他不是不明白,只是那莫名的自尊不允许他向许清元低头。可事到如今,他再没有了骄傲的资本,必须要不顾尊严地为自己争辩了。

    “我没做。”

    “你是说你没有毒杀黄嘉雪?”许清元紧跟着问。

    “没有。”黄嘉年道,“我跟黄嘉雪毕竟是手足,有什么矛盾非得闹到你死我活不可?退一万步,就算要动手,我也不会选在父亲的七十大寿那天。”

    “砒/霜是怎么回事?卷宗写着你是在黄嘉雪开始参加科举考试的时候从黑市买的。”

    “……”黄嘉年仰起头,看向许清元,“与本案无关。”

    “你是不是准备给黄嘉雪下毒,但没想到她却先一步自杀了?”许清元仔细观察黄嘉年的表情。

    对方冷着脸,一丝犹豫也没有地回答道:“不是。”

    “那怎么解释从黄嘉雪屋里的吃食上验出有砒/霜?”

    “我不知道。”黄嘉年突然嘲讽地笑了一声,“我说是有人陷害你信吗?”

    没想到许清元认真地问道:“你知道是谁陷害你?”

    黄嘉年噎了一下,许清元的态度是如此平静,不含任何私人情绪,像是在询问一个与她素未谋面的嫌犯一般。他沉默下来,摇头:“不知道,或许是余罗,也或许是其他恨我的人。”

    案卷材料上写着余罗是黄嘉年的小厮,许清元点点头:“知道了,签字画押吧。”

    本来以为被许清元提审少说也会脱一层皮的黄嘉年用奇怪的眼光看着她,他将笔录扫了一遍,发现上面所记录的跟双方实际表述的内容一丝不错后,自嘲笑道:“这个时候了还装清高,不赶紧落井下石你要怎么交差?”

    “办案过程中,不要说跟案件无关的事情。”许清元平铺直叙地说。

    “……”

    黄嘉年被狱卒带了下去。

    次日,白鸿朗将三名仵作都请了来,邓仵作留下检验毒药瓶上的指纹,其他两名仵作分别单独去给黄嘉雪验尸。

    下午检验结果出来后,白鸿朗向许清元回禀:“邓仵作验出瓶子上面最多的指纹不知道是谁的,没发现有黄嘉年的指纹,他说可能是时间太久了的缘故,一般这种指纹只能保存七天左右。”

    “给黄嘉雪验尸的两名仵作的说辞与肖仵作基本一致,但他们说没法给出确定的吞金和死亡时间。”白鸿朗说完垂手站在一边静听指示。

    “查一下指纹是谁的,优先搜查原来黄嘉年院子里的人。对了,他有两个小厮,一个叫柳大牛一个叫余罗,也带来我询问一下。”

    “是。”

    许清元洗了一把脸,随便吃了点汤水,然后继续询问证人。

    黄嘉雪奶娘孔氏坐在审讯室的案桌对面,明显很是局促。

    审讯的时候,许清元特别注重身份差别,只要是目前没有嫌疑的证人,她都会给予对方一定的尊重,让他们坐着回话便是。

    “说说事发前后你的见闻。”许清元问孔氏。

    孔奶娘不曾读书认字,因此说话非常不连贯,也没有条理,她啰啰嗦嗦说了一堆,许清元总结起来就两句话:黄嘉雪因为没有考上秀才被关了禁闭,她们下人只能传递食物等必要物品,不能进入小姐卧房,所以孔氏才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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