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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70-80(第1页/共2页)

    提供的《穿越女的科举拜官路》70-80

    第71章

    因为殿试的阅卷时间只有一日, 所以在内官们沉入梦乡的时候,文华殿的弥封官吏忙着将二百多张卷子盖上弥封关防印送掌卷官, 然后送到读卷官处, 殿中一夜灯火通明。

    次日一大早,读卷官在仔细核验过弥封后开始评审试卷。就像高考作文审阅一样,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不可能对每篇文章仔细阅读评议, 能完整通读过一遍都算难得,大约是先搭眼看看卷面,整洁者名次就会比较高, 然后再看文章内容,这样每个读卷官会从分到自己手头的试卷中挑出最优秀的一份, 最后选出十篇交给内阁大学士及六部等部门的重要官员,这些大官们会从中选出前三甲及殿试前几名。

    今年殿试的提调官正是黄老尚书, 他翻着众人交过来的试卷, 不出意外看到了自己同乡江新知的字迹。经过粗略浏览,此人所作文章主要围绕在伦理理法上, 非常符合儒家学术论调, 无论是谁都挑不出什么错误, 遣词造句考究非常,引经据典,卷面美观,如果选此篇作为状元文章并无不可。

    但在看过其他九篇后,黄老尚书发现每一篇的论调都是惊人的一致, 每篇都在力争论述女官制度不合礼法之处,甚至于和江新知引用的典故都出现好几处重合。

    他微微皱眉, 但没有说什么, 而是把江新知的试卷放在了最上面, 这就是他认为此人答得最好的意思。

    其他人不敢驳他的面子,只是对后续的几份试卷进行了排名,除了被选中的十份之外的试卷,就交由读卷官们选择排序。

    其中一位读卷官看着手中明显是女贡生观点的一份试卷,心中十分惋惜。此篇文章的观点实在新颖,读完犹如给人当头棒喝,就连他作为一个男性考官都不由得被说动一二,可想而知是何等锦绣文章,然而他身处官场,最应该做的就是和光同尘,别人都遵守着潜规则,他又何必冒头呢?

    不过这样的好文章实在不忍见其被埋没,前十选不上,那就做个鸡头,让她排第十一吧。读卷官们也不在意哪份试卷高一两名,低一两名的,看这人如此坚持,大家看过文章后也觉得确实出类拔萃,如果不是女贡士的观点,选作前三甲也是不虚的,便同意将其定为第十一名。

    按照以往来说,如此将二百多名考生的试卷定好名次后,所有材料全被封在文华殿中,并有重兵看守,第二日皇帝降临,钦定前三甲。

    但是本次殿试皇帝在跟礼部协商后,特增设监察御史一人,此人可以阅读考生文章,并且全程监督审阅过程有无违纪,最后还要由其封闭文华殿。

    但监察御史在这一整天的过程中没有发表过任何意见,就连读卷官问起,御史也只是笑着说自己不参与评卷,因此众人都没拿这人当回事。

    次日一早,皇帝在监察御史的见证下解封文华殿,进入后由十名读卷官依次阅读试卷,但一般来说,这样的读卷只会经历三人,也就是众官选出的前三甲,皇帝满意的话便会下令停止阅读,这便是最后的状元、榜眼、探花。而如果皇帝觉得不满意,读卷管便会一直读下去。

    殿内除了读卷官的声音外,并无其他杂音,慢慢的,每一个人的额头上都开始冒汗。试卷已经读了四五份了,可皇上却丝毫没有下令停下的样子。

    许清元回家后没有吃饭倒头就睡,连日以来的缺眠和高度集中的精神状态让她一觉睡到了次日午后,期间许长海来看过她几次她都没醒。

    还是五脏庙不太平,许清元这才醒转,脱雪连忙吩咐厨房做了几样她爱吃的菜,厨娘自然不敢怠慢,先紧着她把吃食做出来。

    吃饱饭后,许清元去见许长海,将自己的答案讲述一遍,许长海却并不乐观地道:“女子不可进内阁,所以考官都是男人,当初宁知府能考取探花,一是有真才实学,二则其父也出了不少力。可惜为父官微言轻不能替你绸缪许多。”

    许清元不在意地说:“父亲不必如此,我也是尽人事听天命,反正应当不会落榜,能中便可。”

    是的,没考之前许清元自然是想向状元发起冲刺,但考完后心境却放松了许多。

    现在已经是七月中,午后天上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炎热的天气凉快许多。许清元在屋内练字,脱雪捧着话本看得起劲,其他下人都回了自己房间或者在屋檐下躲雨说话,一派闲适安逸的情景。随着一阵哒哒哒雨水被脚步溅开的声音,一个女子撑着伞跑进院中,许清元抬头一看,原来是方歌。

    两人随意说了几句话,许清元问她今日回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方歌道:“我看见街上有送进士服的官差,反正亭中无事,就回府知会姑娘一声。”

    所谓进士服,就是明日放榜时给贡士们穿的衣服,为的是场面好看,之后还要还回去的。果然没过多久,门房就来通传说有官差上门,许清元领到试穿了一下感觉大小没什么问题,便好言好语地将他们送走了。

    雨渐渐歇下,许清元发现自己院子里的人好像比她还紧张似的,一个个神思恍惚无心做事,彼此言谈里说的也全是明天的传胪大典的事情。

    “你说咱们姑娘这次能不能高中啊?”

    “那肯定的,你什么时候见咱们姑娘落第过?”

    “那你说能考第几名呀?”

    “第一,肯定是第一,咱们姑娘没考过别的名次。”

    雨后,晋晴波带着长冬过来找她,现在两人的状态十分相似,都带着莫名的放松。

    许清元问:“你有想过进哪个衙门吗?”

    晋晴波看着正在剪纸玩儿的女儿,淡淡笑道:“这也不是我能说了算的,不过,如果可以,我想进大理寺。”

    “为什么?”许清元好奇地问,大理寺如今可是黄嘉年的天下,女官在那里极难出头。

    “老师曾经在那里做过官。”

    这话不假,曹佩在大理寺干过中高层官员,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主动辞去职务,其中说不定还有乔香梨那件事的原因,后来就回了老家教女学生,直至今日都没有再回京城,也没有给她回过信。

    “你呢?”晋晴波反问。

    “不知道。”许清元摇摇头,“不过大概想去实务部门。”

    “我们不能进内阁,说不定会被派往外地做县令。”晋晴波若有所思地说。

    “造福一方百姓,那很好啊。”许清元倒是看得开。

    “不错。”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很少提到成绩的事,反而议论起京城的一些好去处。

    “你还记得咱们县试赶考的时候在船上遇到的那个醉汉举人吗?”许清元突然想到这回事,颇有些兴致勃勃地问。

    “记得。”晋晴波道,“他不是说要来京城找个乐坊过活?”

    “是啊,京城这么多家乐坊,也不知道他在哪里。”许清元若有所思,“或许有空可以找找他,毕竟咱们两个竟然都如他所说一般科举有成,可见此人在相面上有些功夫。”

    两人直聊到晚饭时分,才各自告别。许清元去跟家人吃饭的时候见到了许久不见的月英,她谨慎小心地给父女两人布菜,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月姨快去吃饭吧,这里哪用得着您动手。”许清元笑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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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大小姐,我没事,老爷跟您连日这么辛苦,该好好休息才是。”月英的表情没有丝毫异样,许清元也不再多说什么,这个过程中许长海一直未出言阻拦,也没有对月英透露过半句关怀。

    次日清晨,今天是殿试放榜的日子,京城道路上很多家商户或民居都在门口挂着彩绸,是想要沾点喜气的意思。

    今日的宫中大殿外,皇帝端坐在龙椅之上,满朝文武百官全部列席殿外,加上随侍的侍卫和内官们,这场面少说得有几千人。

    刚过辰时没多久,经门卫检查没有问题后,考生们身着进士服,依次进入宫门。众考生被带至殿外,按照次序排列在下首,安静地等待着宣布名次的时刻。

    未过多久,鸿胪寺官员出列,高声念到:“昭明二十四年,七月廿四日,策试天下贡士,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他的声音回荡在大殿前,抬头垂眸直立在考生中间的许清元觉得有丝丝耳鸣的感觉,这并不是说此人声音有多大,而是自己的心理作用,这会儿她心跳的飞快,完全没有昨天跟许长海议论时那么轻松,她自嘲一笑,感慨自己还是道行太浅,高估了自己的心理素质。

    她小幅度地左右看去,发现原来大家都是如此,自己右边那位男考生虽然脸上还算淡定,可他的手却在微微发抖,看的许清元心中发笑,可这一笑才发现,原来自己的手也有些发虚。她左边的女考生紧紧地咬着发白下唇,身形摇晃,好像下一秒就要倒下去似的。而身前的这位虽然看不清面容,可他的背后都被汗水给浸染透了,眼下虽然是暑节,可大早晨天气也远没有到如此炎热的地步,纯粹是紧张的。

    环顾过周围一圈人的紧张模样之后,许清元反倒放松下来,她不断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终于感觉内心平静了许多,也觉得走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无论什么名次她都能接受。

    鸿胪寺官员念完后,旁边的读卷官上前一步,准备开始念榜。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今天是郢都中寻常而又特别的一天, 百姓们照常早早起来开始忙活今日的生计,与往日并无任何不同。但特别的是, 无论是什么身份, 不论认不认识,只要在今天遇见说上几句话,总绕不开一个话题。

    新科进士。

    今天是殿试放皇榜的日子, 更有许多爱看热闹或者别有目的的人家聚集在进士出游的街道两旁驻足观望,因此附近的酒楼今天的生意尤其好。

    眼看快到中午,聚集路边茶摊的人们议论道:“今年怎么这么晚, 现在都看不见人影。”

    “跟往年没什么区别啊,我看是老弟你太心急了。”

    旁边摇着蒲扇的一人也不赞同道:“这大喜的日子, 你说什么呢?”

    焦颐特向家中告假前来,她伫立在一家酒幌下, 踮着脚向远处张望, 听着众人的议论,心下也有些担心。

    仿佛只过去了半刻钟, 却又像过了几个时辰那么长的时间, 她听见整条街最前面传来山呼海啸般的呼喊声, 渐渐的,他们这片里,端坐在酒楼高层的客人也纷纷起身,并发出兴奋的声音。

    焦颐几乎快把脖子给仰断的时候,才终于看到远处一群人被伞盖仪仗领着, 骑着高头大马往这边缓缓挪步。不怪乎她用“挪步”这个词,实在是围观百姓太多, 将这条路围的严严实实的, 新科进士们实在步履艰难。

    她的眼力有些不太好, 混合着逐渐灼热的日头光照,和眼睫上慢慢流淌下来的汗珠,焦颐觉得自己的视线越发模糊,实在辨认不出打头阵的人到底是谁。

    然而,随着新科进士们的逐渐靠近,焦颐突然意识到高处看客的声音出现些许微妙的转变,从一开始的兴奋,到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再到渐渐低下去的议论和几句难以置信的半截子问话。

    “怎么会……”

    “不会弄错了吧?”

    真是越着急越忙中出错,本来焦颐瞥见角落有个木桶子,想着踩在上面站得高看得远,可惜没想到她一个没稳住,自己扑通摔了下来,有几个好心人过来把她搀扶起来,却将自己这一片围得更加密不透风。

    混乱间,她听到一阵马蹄“哒哒哒”的声音越来越清晰,顾不得自己手掌扑到石子上割出的划痕,她费力地抬头望去。

    大人的身影将马匹遮掩住,她从人群之中细小的缝隙处往外看去,先看见了一大簇红缨流苏挂在马上,等她完全站起来的时候,顺着那马往上看去,瞳孔猛然一缩。

    一股高声呐喊的冲动在她嗓子眼里打着转,可是等她张开嘴巴的时候,却只发出轻微的几声“啊啊”之语。

    这可笑的声音本会淹没在众人越来越明目张胆的窃窃私语声中,但不知道为何,恰在此时,骑在马上的人似有所觉般转头看向焦颐这边,在看到熟悉的脸庞后,那人甚至冲她露出一个微笑。

    瞬间,百姓们纷纷收敛噤声,只留下还在努力想说出些什么话的焦颐尤为显眼。

    骑马之人笑过后,转回头去继续完成剩下的簪花游行,而焦颐却像终于能喘过气来似的,她深吸几口气,手脚麻利地跳上木桶,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喊道:“学生祝贺许先生金榜题名、独占鳌头,‘三元天下有,六首世间无’”[注]

    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许清元闻言回首观望,又朝焦颐含笑一点头。

    她身上斜戴红绸,头戴双翅乌纱帽,帽子上还插着点翠金花,一骑当先,带领着身后二百多位新科进士浩浩荡荡地从皇宫中轴线的正门出来,一路行至此处。可实话实说,直到现在许清元的脑袋还有点木木的没反应过来。

    当时鸿胪寺官员念完圣旨后,读卷官上前一步就要开始念考生名次,每个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许清元建设完毕心理防线后轻松许多,平静地等待着自己和好友们的名次被宣布,因此当她听到读卷官念出“第一甲第一名北邑省考生许清元”的时候,脑中突然觉得自己跟这个名字有了难以言喻的隔阂,潜意识里告诉她这是自己的名字,然而另一重意识却不断地示意她这名字根本与自己无关。

    当时她整个人都像被一层橡皮套子给套在了里面,外界的一切声音都是那么模糊不清,即便是余光瞥见许多人隐蔽地朝她投来各种各样的目光,但她仍然反应不过来这一切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可读卷官才不会给她预留时间,两名之间的间隙不过几息而已,好在许清元的身体仿佛不受大脑控制一般,本能地按照之前学过的礼仪,自动出列走到御道左侧,撩裙跪下。

    接着,读卷官继续念:“第一甲第二名南泰省考生江新知。”

    被喊到名字的江新知面露激动地前往御道右侧,比照许清元稍后一点的位置跪下。

    “第一甲第三名金淮省考生安郸。”

    安郸倒是镇定些,自觉走到许清元所在御道左侧,跪在了比江新知还要稍微靠后一点位置。

    而到这个时候,许清元甚至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如果状元不是自己,那到现在应该有人过来把她拖下去才是,为什么一直没人来?难道自己真的高中状元?她开始认真思考这种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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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甲宣布完毕后,读卷官暂时停止宣读。进士及第的三人与就站在她们身旁的三品以上官员共同对皇上行三跪九叩之大礼,第一甲的名次宣布程序至此完成。

    读卷官这才继续宣读剩余贡士的名次,在被念到名字后,每个考生都依照规矩分跪御道两侧。然而,在尚未宣读完进士出身的一百二十五名考生时,皇帝便已乘舆回宫。

    因为情绪紧张,许清元已经不能辨别时间的流逝速度,等到二百多名新科进士的名字全部念完之时,她只觉得跪的膝盖生疼。

    礼部尚书亲自将皇榜送出午门,交由銮仪卫校尉,由其将皇榜张贴示众。

    而许清元则被一名身分不低的内官引至提前备好的伞盖仪仗处,开始最风光的簪花游行。

    这一路走来,她慢慢平复了一些心情,倒是不想自己错过一生仅此一次的风光,但随着行进,她也慢慢发现了围观百姓们的异样之处。

    在看见仪仗的时候,众人都是兴奋热烈的,然而等看清是一个女性走在第一个时,那喝彩的声音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代替而来的是连绵不断的议论和猜测。

    许清元的高兴也降下去些,脸上的表情温和平静,只对路两边的女学生挥手致意。

    在她身后同行的探花安郸是个年近四十的中年男人,他还凑上来与许清元开玩笑道:“这算得了什么,就算是要挨刀子,老夫还是想当状元啊。”

    这就是会做人的,而且看得出来他并不迂腐。许清元也笑道:“下辈子你托生成女人,或许就可以试试这种滋味了。”

    本来她以为这次游街全程也就是如此罢了,没什么可激动的,直到她看见焦颐,这个上过几次她课程的姑娘,居然那样真心实意、激动非常地赶来看她,还不顾自己瘦小的身体拼尽全力地祝贺她高中,许清元仿佛一下子明白了游行的魅力。

    原来她苦读十几载终于走到这一步,也是能得到别人真心的祝贺,说一句了不起的。

    正这么想着,前面突然传来十几道“撕心裂肺”的声音,许清元抬眼一看,那酒楼二楼窗口站着的居然是许长海、梅香及脱雪等一众人,脱雪带头疯了似地喊着“姑娘”,渐渐哽咽不成语调,其他家中仆役也全部面露红光,使劲喊叫、祝贺,吸引她的注意。

    许长海虽然没有出声,只是笑着冲她点头,可许清元分明看见他眼中闪烁着水光。

    而梅香的反应却基本可以用呆滞来形容,她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居然能生出一个这样了不起的女儿,简直……简直比生一个儿子还要扬眉吐气!

    没前进几步,许清元恍惚间仿佛在人群中看见了江氏的身影,但是等她回眸仔细在人群中寻找的时候,却又没有了江氏的行迹。

    陆陆续续的,清霖书会未能参加殿试,但仍逗留在京城的其他女举人也闻讯来到游行街道,为她送上祝贺,她们的表达方式虽然含蓄,但每个人都很真诚。

    最令她没想到的是,游行至东昌街附近时,附近居然有许多围观百姓神情热烈地向她拍手鼓掌欢呼,许清元看着他们熟悉的面容,突然想起此处离清霖书会的本部很近,附近的居民多来听过她们讲课,因此前来捧场也就不足为奇了。

    足够了,许清元心想,即便只有这些人前来捧她的场,但至少还有这些人。

    作为状元,许清元将在今天受到至高的待遇,游街完毕后,所有二百多名进士不允许先行离开,必须拥众将前三甲依次送回家中才可。

    不管他们情愿还是不情愿,许清元今天最大,她高兴地跟熟面孔们打着招呼,一路上走的不算快,可其他人还是得亦步亦趋地跟着她,直到将她送回许府,下马恭送她回家,才能继续送榜眼江新知前往他暂时下榻的会馆。

    许清元回到家中,真是觉得浑身哪哪儿舒坦,恨不得就地打个滚儿,可是这想法也就是想想而已,许家一大家子早就提前回来等候在大门口。

    她看着眼前脸上挂着激动的十几口人,不由自主地咧开嘴傻笑道:“哈哈,我考了个状元!”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好, 很好,很好……”许长海不住点头, 声音透着一丝颤抖。

    站在他旁边的梅香挪前半步, 脸上带笑,用生疏的语气关心道:“老爷,姑娘, 忙了大半天,都饿了吧?要不要吃点东西再慢慢说话。”

    说完,梅香还特意冲她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当然好。”许清元笑眯眯地答应。

    其他人见状忙快步去张罗布置, 许长海特意跟她并肩而行,嘱咐道:“午饭得多吃些, 晚上你还要参加琼林宴,没工夫吃东西。”

    许清元答应下。

    片刻后, 三人到达花厅, 许长海在跟她说话的空挡突然吩咐下人道:“加把椅子,让姨娘也坐下。”

    闻言, 梅香难掩激动地连连称不敢, 不过最后还是依言落座。而许清元笑容却淡下三分, 没有说话。

    脱离了这四方小院,谁不能坐?何处不能坐?何时不能坐?偏偏在宅院里,坐着吃饭居然成了对人的一种恩赐,而后宅的女人们在获得这些自己本应拥有的权利时,却要感恩戴德。

    少顷, 饭菜做好,三人面前的饭桌上流水一样摆上来足足二十多道菜肴, 看的许清元有些吃惊地说:“太多了, 这怎么吃得完。”

    脱雪提醒道:“姑娘可留着肚子, 后面还有八荤八素没上呢。”

    仆役们见今天老爷姑娘皆是喜气洋洋的,更何况也是难得一遇的喜庆日子,便大着胆子凑趣:“姑娘若吃不完,就把那剩菜剩饭赏老奴些,老奴带回去给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吃吃,说不定也能沾沾姑娘的喜气,就此开窍了呢。”

    其他人纷纷应和,连许长海都笑着点头,她只好闭嘴乖乖吃饭,看来考中状元,一家子比她还高兴,连一向注重礼仪的许长海都不顾规矩了,她何必多嘴扫自己的兴。

    没有了学习任务的逼迫,这顿饭许清元吃的异常开心,认认真真地跟一家上下说着传胪大典的趣事,正说的高兴,有人上来通报说晋晴波方才刚刚回到了府中。

    本次晋晴波位列第九十六名,比会试的名次还上升一些,若是刨去考官们对女性的偏见,只怕还要前进不少名。许清元还没来得及开口,她爹倒是忙说将人请过来一起吃饭。

    被邀请过来的晋晴波略一推辞,见实在盛情难却,才坐在了许清元身边,众人又向她道贺。闹腾两轮下来,时间已经快要到申时,许长海打断道:“琼林苑虽是皇家御苑,可也在远在外城之外,你们该准备动身过去,尤其是清元,你作为状元,可绝对不能迟到。”

    许清元抬眼看看日头果然天色已经不早,也就跟晋晴波起身回院子收拾片刻准备出发。

    二人出门的时候,她特意观察了一下今天门房的收礼情况,最后颇为不解地自言自语道:“怎么没比考中会元的时候多多少啊……”

    带着微妙的遗憾心情,两人坐上马车朝外城去,这条挤满了芝麻绿豆小官的街道今日却异常拥堵,她们的马车一直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得出内城。

    这一路上,两人遇见不少新科进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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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都是同年,况且许清元还是今年的状元,其他人今天上午刚刚在人家面前低过头的,只能向其恭敬行礼。

    所以说状元天然地就会在同年考生中获得威望,这对于将来的仕途可是大大的有好处。

    终于到了琼林苑前,两人亮明身份后,立刻被仪鸾司的官员迎接进去,许清元向其行礼道谢,对方忙称不敢。

    虽然状元不是官职,但傻子都知道进士及第的含金量有多高。按照往朝惯例,前三甲不必经过朝考和吏部考核,可以直接被委任进入翰林院,状元直任从六品翰林院修纂,榜眼、探花任正七品翰林院编修,但因为之前从未有过女子进入翰林院的先例,所以严格来说,许清元还不是官。

    但那引路官员不得不承认,即便这位女状元不能入翰林院,将来也必定是举重若轻的人物,怎么可能是他一个仪鸾司九品小官能高攀的。所以尽管觉得这样对一个女人点头哈腰的有些丢人,可一想到这女人可是未来高官,心中就顺畅了许多。

    琼林宴又名闻喜宴,原先是新科进士们私下庆祝的宴会活动,举办费也由他们自己筹措。后来,为展示朝廷对科举学士的看重,宴会的性质从民间变成了半民间半官方,再到如今完全由官方承担费用,皇帝甚至会让掌管宫廷礼仪及皇帝出行杂事的仪鸾司负责筹备,可见朝廷的重视。

    也正因如此,今晚的宴会处处透露着皇家风范,奢靡无比。

    虽然今日皇帝并不会驾临,但有空闲的考官们却会到场,新科进士们刚好可以和当朝官员套套近乎。

    除开那些考官们,就要数许清元身边最为热闹,她认得的不认得的,面熟的不面熟的,所有女进士都围绕在她身边恭维不止,中途除了探花郎安郸过来祝过一杯酒外,甚至还有十几个男进士也来过一趟,说了些好听的话。

    这场面闹得开始一直挤不进来的丁依霜自嘲道:“看来在‘钻营’二字上,我还有的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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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就别说酸话了,咱们还差这一杯酒不成,”许清元好笑,“来,我敬你一杯。”

    琼林宴皇帝虽然不到场,但中途却几次派内官前来下赐礼物,包括并不限于:御笔亲作诗句、四书五经等儒家典籍、文房四宝、冰等。

    作为状元,许清元一人就拿到两首赞赏进士精神面貌的御诗、一整套价值不菲的文房四宝以及一柄玉制长笏,真是羡煞众人。榜眼江新知和探花安郸拿到的赏赐就不如她多了,稍微有点眼力见的都能看出来皇帝看重的是谁。

    众进士跪谢皇恩,许清元心中却并未生出得意,皇帝对于她的利用已经开始,虽然目前她可以借此在官途上比别人顺畅些,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必须尽快拥有自己的筹码才行。

    饮完前五盏酒后,宴会进入簪花阶段,许清元在众人前来祝酒奉花的空隙与其他两人道:“看今天来的考官,竟无一名女官。”

    晋晴波微叹:“女子一日无法进入翰林院乃至内阁之中,这样的情况就一日无法改变。”

    “我说,”丁依霜严肃开口,成功吸引两人注意,就在她们以为她要发表高见时,她却道,“你们谁看见临安郡主了吗?她不会没来吧?”

    许清元环顾四周,果然没有看到临安的身影,她微仰着脑袋回忆片刻,突然想起殿试完毕出宫之时临安曾经邀请过她在悦风酒楼会面,如果没有记错,时间正是今晚戊时。

    簪花完毕,众人“望阙位立定,谢花再拜”,饮过接下来的四巡酒后,时间正好还有小半个时辰到约定时间,此时宴会已经结束,许清元无暇再留下与众人应酬,托丁依霜将晋晴波送回许府后,自己乘马车赶往悦风酒楼。

    吹着逐渐凉爽下来的夜风,车夫紧赶慢赶,终于按时抵达目的地。许清元按照约定上楼敲响竹潇阁的房门,里面传来一道中年男人的声音:“许状元请进。”

    门外的许清元稍有迟疑,但看酒楼内环境亮堂,楼下客人满座,应该不会有什么陷阱,这才推门进去。

    雅间内,临安郡主正坐在桌前,身边立着一位身穿官服的中年男人。她平静地喝着杯中酒,见人进来,也只是点头示意她落座。

    许清元行过礼,大概猜出男人应当是王府长史官,能带到这里来,看来此人极有可能是临安郡主的心腹。

    她静静等待对方将酒饮尽,才开口问道:“不知郡主约在下前来是何用意?”

    今天的临安心情好像挺不错,竟回答了她的问话:“我有东西要交给你。”

    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长史官从身后窗边的高案上拿下一个木盒, 放在桌子上,并往许清元这边推过来。

    许清元拿起盒子, 发现上面本来挂着的一把小锁已经被人打开, 她见临安郡主没有反应,一手将盖子掀开。

    但当她看清盒中之物时,许清元立刻“啪嗒”一声盖上盒盖, 迅速将其放回桌上,她面带不解地问:“郡主这是何意?”

    临安郡主脸上带着几分回忆的神情说道:“自从老师走后,我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临安的老师自然是指乔香梨, 作为知道其下落的人,许清元有一丝心虚, 但没有在临安面前表现出来。

    “虽然囚禁幼童一案可能与朝廷官员有关,但能逼得幕后之人亮明柯缙这步暗棋, 将老师陷害至那般境地的, 一定是条大鱼。”临安郡主在提到乔香梨的时候,脸上仍然会流露出些许不易察觉的伤感, 她转头看向远处烛火, 继续道, “所以这些年我一直都在追查此事。”

    许清元的眼神看向盒子,猜测里面的东西跟囚禁幼童案究竟存在着什么关联。

    “老师出事后,他们着实安分过一阵子,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件事逐渐淡出众人视线, 他们又变本加厉起来。”

    临安眼神中含着蔑视,对他们的这种行为很不屑, 她拿过盒子, 从里面盛着的十几截人的指骨下抽出一张纸, 对许清元示意道:“有恃无恐之人,对地位相距悬殊的受害者,甚至疏于做好善后,这才被我得知其中秘密,并留下证据。”

    “我找到有幸存活下来、奄奄一息的孩子们后,他们却非常抗拒表露内情,直到我亮明自己的身份,几个孩子问我能不能替他们报仇,我答应了。后来他们便自愿写下这些陈述,并断指为证,将其交由我保管。”

    临安郡主似乎回想起了过去的场景,慢慢道:“被囚禁的幼童要忍受无尽的虐待,所以他们一般活不长久。甚至官员之间有一种特殊癖好——将幼童的九指割断,只留一指,然后看他们艰难的生活用以取乐。所以盒子里的是许多孩子所剩下的唯一一根手指,同时也代表了他们的决心。”

    她打开手中的纸张,许清元看到纸上一片密密麻麻的血字。

    “为什么要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我?”许清元想也知道里面可能牵扯到不止一个朝廷命官,这么好的把柄,临安郡主不自己留着,给她干嘛?

    “殿试已经结束,这其中最重要的一部分证据我已上交皇上,也借此获得了外放做官的机会,盒子里剩下的这些,指证的是目前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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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为官之人,我虽已无用,但或许对你有所帮助。”临安郡主将血书叠好放入盒子,又推给许清元,“待我再次回京之时,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许清元看着她的眼睛,久久没有说话。

    等临安郡主已经离开许久之后,许清元才从酒楼出来,车夫忙扶她上车,驾车回府。

    车夫姓杨,本就是京城人士,一直干的就是给官员家驾车的行当,现在受雇给许家干活,主家人口少工钱公道,大小姐才学出众,为人随和,老杨很喜欢跟她聊天。

    可是今天明明是大小姐喜得状元的日子,但她抱着盒子从酒楼出来后,脸色却很凝重。

    “老杨,去外城江家。”马车内传出许清元的声音,老杨忙答应一声,调转朝向,往外城驶去。

    许清元在江氏回来前赶到她家,因为孩子们对自己比较熟悉,也没有防备,甚至争相围在许清元身边,眼巴巴地看着她手中的点心。

    趁分点心的功夫,许清元仔细观察了一遍所有孩子的手指,竟无一人有缺失。许清元本以为这些孩子是江氏救回来的幼童,可目前的情况似乎与临安的表述对不上。

    离开之时,孩子们还追问她什么时候再过来,许清元笑着答应会抽空再来。

    明月高悬夜空,当马车行入许府所在街道之时,老杨吃惊地看着眼前的场景,结结巴巴地说:“小……小姐,你看……”

    顺着老杨所指方向看去,给许府送礼的人挤满了这条本就不太宽敞的街道,即便已经入夜,可丝毫没有影响他们的热情。礼品也如同小山一般被堆放在许府门口,不是许家刻意显摆,而是门房中实在登记不过来。

    许清元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摇头道:“好可怕,要不然今天我还是去客栈睡吧。”

    这话当然只是玩笑。等到她终于回到府中,更是被家中情形惊讶地说不出话来。院子里上上下下灯火通明,所有仆役甚至月英都在搬运礼品,库房即将被塞满,而送礼的人还是源源不断而来。

    最后实在没办法,还是许清元亲自出去说明天色已晚,她们需要休息,这才能让所有人今晚能睡一个安稳觉。

    然而第二天起来,这种情况并没有多少好转,甚至更加夸张。她后来仔细看过送礼名单,令她没想到的是,不仅是在京城中任职的,全国各地的女官全部送来了贺礼,哪怕是一个小小的县衙小吏,这几乎就是当朝女官们的名单。

    在接下来等候任命的日子里,许清元不知赴过多少次宴,见过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这还是实在推不掉的,不然每天转八家都赶不完场。

    她这个状元虽然在这方面异常风光,但任职问题上却多少有些尴尬。

    江新知和安郸已经接到命令进入翰林院,其他同年们也都开始接受吏部考核,然而许清元的任命却迟迟没有下来。

    皇帝的意思是,许清元作为本朝第一位连中六元的进士,即便是女人,也应当破例让她进入翰林院。这次女官们没有受到任何人的示意,自发支持皇帝的意向,甚至多次在朝堂上与反对者争得面红耳赤。

    虽然她们跟许清元没有太多关系,可许清元是她们之中科考成绩最杰出的一个,她能到达的高度极有可能就是她们一辈子奋斗的上限,即便是为了自己的潜在利益,女官集体也要力争到底。

    然而这个拉锯的过程持续的时间实在太长,晋晴波考核完毕后,如愿进入大理寺任从七品主簿,她走马上任的那一日,许清元甚至仍旧赋闲在家。

    晋晴波怕惹她伤心,每日都是天不亮就走,天黑才回来,本来打算搬去朝廷分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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