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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4. 第 24 章 他想杀她(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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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托烟叶的福,烟年睡得不错,第二天起身时神清气爽。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昨晚装做噩梦装得太过,眼珠子有点儿抽筋,总想翻白眼。

    小八见了主人,极为兴奋,对她大叫:“叶大人!叶大人!”

    “叶大人早就走了。”烟年道:“别嚎了,你差点把老娘我害死知道吗?简直隔墙扔孩子——真丢人。”

    小八鸟嘴一扁:“狗东西!”

    烟年警告:“再敢信口雌黄,老娘把你毛拔了炖汤喝!”

    小八认怂。

    烟年弹它脑门一记,哼着歌儿前去用早膳。

    今日来伺候的是鹤影和香榧,烟年小口咬着蒸饼,笑对香榧道:“过几天大人要带我出去避暑,这几日就可整理行装了。”

    她得意地挑了眉毛:“大人说要早几日去别业,且只带我一人,这可是天大的殊荣,连太后娘娘和官家都没造访过那处别院呢!”

    香榧不多嘴,只乖巧点头,鹤影却眼光一闪道:“敢问娘子,那别业在何处?”

    烟年勾唇笑道:“沿着金水河往西走便到了,离汴京城不远。”

    回想起前些日子收到的新指令,鹤影暗自将烟年的话记在心中,袖下的拳头缓缓握紧。

    烟年以余光打量她,气定神闲喝下一口先春茶。

    哟,这就上钩了。

    自那夜后,叶叙川一连几日都未碰过她。

    烟年刻意撩拨,抬起凤仙花汁染就的指甲,轻划过他耳际,叶叙川也只是淡笑,凝视她的双眼,问道:“你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么?”

    烟年眨眨眼:“没有呀,我能有什么事可瞒?”

    叶叙川“唔”了一声,阖上了眼:“好。”

    烟年知道他为何要这样问——鹤影是她主动收来的丫鬟,且形迹可疑,举止怪异,行走间明显可见练过武艺的痕迹,他连带着把她也疑上了。

    此刻将计就计,不杀鹤影,多半是为了找出幕后指使之人。

    烟年藏得滴水不漏,十分自信于他绝不会查到自己身上,于是乐得让鹤影摆弄些粗糙的小动作。

    军师从不上战场,烟年习惯了使唤别人为她做事。

    汴京的夏季炎热多雨,闷起来要把人都蒸化了似的,房中冰鉴塞得满满当当,一窗之隔外,海棠树叶因闷热而耷拉下来,夏蝉盘踞其上,鸣声不绝于耳。

    日子平静地流逝,转瞬来到了既定的出发日期。

    这日,烟年换一身清凉的藕荷色衣衫,长发挽成松松的望仙髻,言笑晏晏,极为兴奋。

    叶叙川难得从公务中抽身,嘲笑她打扮得像个花枝招展的瓶子。

    烟年佯怒:“大人说什么呢?可是嫌我花哨?”

    “并无此意,”他从枝上摘下一朵石榴花,别在她鬓边,端详了片刻道:“这样要明艳得多。”

    烟年茫然抬手,摸了摸还带着露水的石榴花。

    “这是大人第一次为我簪花理发呢。”

    “是么?”叶叙川深深看她一眼:“春有桃李秋有菊,冬有傲雪寒梅,往后还有数十年时光,大可替你将四时花簪个遍。”

    说这话时,他神情疏淡,眸光却温柔。

    其实他生了一对很多情的眼睛,当他不露嘲讽之色,专注地看人时,好像满腔柔情化作一陂春水,能淌入你心里似的。

    烟年望着他双眼,讷讷道:“好。”

    上了马车后,她仍心神不宁,鬓边石榴花秾艳耀眼,随着马车起伏不住摇晃。

    不知是否错觉,叶叙川近日待她越发不同了,倒也不算多宠溺,只是好像更上心了点,乞巧陪她逛夜市,夜里替她点烟叶,现在还极为自然地替她簪花……

    寻常郎君做这些,她定不以为然,一旦此人换作不可一世的叶叙川,她便觉出了异样。

    难道他真的有几分喜欢她了?

    哦……她微微得意,抬手拈了鬓边石榴花。

    这花儿艳丽得像一团燃烧的火,正如她熊熊燃烧的自信心。

    看来自己也颇有魅力嘛。

    连叶叙川这种高傲之人,也要拜倒在她裙下,

    马车行至山道处,忽然剧烈颠簸一记,下一刻,烟年听见骏马高亢的嘶声,一股大力把她甩到车壁上。

    虽有毯子垫着,烟年仍疼得头昏眼花。

    “怎么回事!”她佯做惊恐。

    叶叙川极为平静,平静得甚至有些漠然。

    他毫无温度地笑了笑。

    “大概是遭人算计了吧。”

    与他的平静不同,马车之外,鹤影惊马为号,一众被蒺藜雇来的山匪自山壁上跃下,掌中刀光凛冽。

    他们高声大笑道:“爷几个这回的赏金就靠你们了!”

    “保护大人!”张化先大喝:“统统拿下!”

    这回带出的侍卫皆为禁军精锐,区区几个蟊贼,还不够他们练手的,当下拔出了刀,有条不紊应战。

    只是山道狭窄,无法处处顾及,几个零散山匪找到了破绽,一把拉开了马车门,刀尖直取叶叙川心口。

    叶叙川睁开眼。

    烟年压根没看清他做了什么,只见眼前闪过雪亮的刀光,随后侧脸传来温热黏腻的触感。

    她昏昏地摸了一把,指尖鲜血淋漓,如鬓边的榴花。

    这一刀利落得恐怖。

    那山匪喉间发出嗬嗬之声,当场毙命。

    “狗娘养的王八羔子!还我弟弟命来!”

    眼见兄弟丧生,几名山匪几乎气红了眼,嘶吼着扑来与叶叙川拼命,叶叙川冷笑一声,拔下山匪尸身上的匕首:“蠢货。”

    这仇恨拉得不可谓不稳。

    翠梨趁乱遛去了后厢。

    蒺藜一袭黑巾裹面,混在山匪堆里,对烟年猛力眨眼,烟年依照计划,精心计算着角度,打算配合着蒺藜演一出戏,恰到好处地冲过去挡上一刀。

    然后,她的工作便结束了。

    其实她布此一局,压根不是为了真杀叶叙川,而是为了在乱局中奋不顾身地保护他一遭,让他瞧见自己的真心。

    但是她忘记的是,在极端混乱的场面中,人算往往不如天算。

    命运就像一屋子疯批,你永远不知道哪个疯批会给你一巴掌。

    她方准备冲出去替叶叙川挡刀,忽然斜里刺来一道人影,淡黄衫子茜色裙,正是蛰伏半天的鹤影。

    烟年大惊。

    等等!不对啊!给鹤影的命令里可不是这么写的,明明是让她惊完马趁乱跑啊!

    来不及思考,烟年惊呼一声:“大人小心!”

    叶叙川眼角余光瞥见鹤影,毫不犹豫,抓过烟年衣襟,把她当一面肉盾挡在身前。

    这一拽利落迅捷,如非早有准备,断无法有这等不假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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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索的反应。

    烟年猝不及防,蓦地瞪大了眼。

    直到刀尖刺向胸口,她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叶叙川抓她挡刀。

    他想……杀她。

    这一瞬间,烟年如遭雷击,什么风花雪月的旖旎心思都没了。

    原来他根本没有心动过,什么簪花,什么点烟叶,什么乞巧夜市,都是逢场作戏……她在他心中的地位,自始至终都没变过,就是个随时可供牺牲的死物。

    她张了张嘴,想骂人,但出不了声。

    他妈的。

    一腔迷茫化作愤怒。

    翻脸无情的王八蛋,老娘做鬼也不放过你!

    辛亏蒺藜靠谱,千钧一发之际挑飞了鹤影的剑,还不忘嚎一声:“冤有头债有主,莫要伤及无辜!”

    鹤影一击未中,还被挑飞了剑,理应不再恋战,可这丫头惊人的执着,居然不要命地又冲了过去,大有不完成任务不罢休的势头。

    正此时,另一匪徒的刀直扑叶叙川面门而来,叶叙川抓住烟年衣襟,毫不怜惜地把她拉至身前,分明想让她将这一剑也挡下。

    烟年甚至来不及恐惧,只是茫然地睁大了眼,嘴唇哆嗦着,喃喃道:“大人……”

    他这时本不该分心,可目光还是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

    这是何等漠然无情的目光,没有温情,只有冰冷的算计。

    好像回到了他们初遇的时候,猫眼对着丹凤眼,一方茫然,一方漠然,叶叙川随时做好了牺牲掉她的准备,不这么做,只是因为他还未遇到需要放弃她的威胁。

    她居然以为他有点喜欢她?真是……笑话。

    几个月的相处就像喂了狗,一切和开始时都毫无分别,他就是块没有心的冰,没人有能耐征服他。

    罢了,愿赌服输,

    她万念俱灰地闭上眼,面色如死。

    握住她衣襟的手微微一顿,如同稍纵即逝的犹豫。

    战场不容犹豫。

    烟年听见刀刺入血肉的声音,紧接着是叶叙川突兀的闷哼。

    她没有死。

    烟年仓皇地睁开眼,目光所及之处,叶叙川肩膀上多了一道刺眼的伤口,皮肉外翻,鲜血淋漓。

    从没看到他露出过这样的眼神:愤怒,懊恼,不可置信……种种复杂情绪染上眼底,好像高高在上的神祇被赐予七情六欲,拉入凡间一般。

    一剑避过,又是一剑刺来,烟年一个激灵,恶向胆边生,尖叫着一头撞向叶叙川。

    她脾气不好,不喜隐忍,如无特殊情况,一般当场就把仇给报了。

    狗东西想让她死?呸,想得美!她死也要把他拉上垫背!

    两人离得太近,叶叙川没算到她居然敢反咬一口,一时无从闪避,偏偏烟年还装得半点不像是故意的模样,侍卫们竟都被她骗了去,两人一起踩空,滚落山崖。

    天昏地转,七荤八素,烟年能感受到叶叙川身上爆发的暴戾之气。

    也很难不暴戾……堂堂叶枢相被一个女子撞下了山,传出去怕不是要笑掉全汴京的大牙?

    她不管不顾抱住他的腰,糊他一身鼻涕眼泪,并死死抓着他未受伤的那只手,不让他攀住山坡上的树枝。

    两人一路滚落谷底。

    叶叙川先着地。

    他因痛楚而呼吸急促,鸦青衣袍上沾满鲜血与泥土,发间夹杂着碎叶,面容扭曲。

    他一向高高在上,怕是多年未曾如此狼狈过了。

    烟年垂眼,目光扫过他肩头的伤口:“哎哟,大人没受伤吧。”

    良久,叶叙川从牙缝里挤出几字。

    “趁我还未改主意,滚。”

    滚什么滚,烟年恶狠狠地想,你方才滚得还不够么?不如老娘带上你多滚两圈,我们奈何桥见,谁不来谁是孙子!

    她拍拍身上的碎草叶,从叶叙川身上爬起,居高临下剜他一眼,眼里的怨毒藏也藏不住。

    妈的,奇耻大辱。

    她抹了把脸,摘下鬓边石榴花,用力掷在地上,冷笑道:“滚就滚!”

    “不遭此一劫,不知真心假意,烟年该感谢大人教我看清了自己,什么四时簪花,岁岁相逢,这些可笑的痴心妄想再不会有了,大人尽可安心!”

    叶叙川神色阴沉,隐含戾气,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终究什么都没辩解。

    他淡漠地扭过头去,检查自己受伤的膝盖、肩膀,口中平静道:“好。”

    烟年只觉一拳打在棉花上,气得满面通红。

    生死边缘走过一遭,她骨子里的任性妄为占据了全部心神,居然真的把长发一甩,扬着下巴离去了。

    山坡下乃是一片密林,树木郁郁葱葱,遮天蔽日,满地长着苔藓和蘑菇,人迹罕至。

    虽然他不慎落崖,可按照禁军精锐的办事效率,只需一时辰,便可寻到他们一人。

    听烟年愤懑脚步声逐渐远去,叶叙川才试着挪动双腿。

    他不喜欢显露脆弱,尤其是在宠物面前。

    许是滚下山坡时伤了腿,此举颇为费力,他折断一根趁手的树枝,充作拐杖,才慢慢地站起了身。

    肩膀上的伤足有寸深,所幸未伤及筋脉,动还是能动的,只是右手空乏无力,将将能握住刀柄。

    但……他的刀呢?

    哦,他回忆起来了,叶叙川揉了揉眉心,落下山坡时,那匕首无意间遗失了。

    这意味着:如今他成了个手无寸铁的废人。

    只因拿女人挡刀时,自己略犹豫了一瞬。

    直至此刻,他依旧颇为迷惘,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犹豫这么一刻——他的金丝雀勾结刺客,暗算主人,罪行罄竹难书,合该以死谢罪。

    顺利地引蛇出洞后,烟年于他再无半分可用的价值,他本该利落地除掉她,可千钧一发之际,他偏偏犹豫了。

    她那时哀戚地看着他,水盈盈的眼里倒映出他漠然的神情,那张脸即使泼了鲜血,依旧明艳得不可方物。

    他依稀记得上回送走鱼鱼的那夜,她抱着琵琶黯然神伤,也曾无意露出过这样的神情。

    ——那目光倒也不是一昧难过,更多是一种孤独茫然,茫然于为何方才还温情脉脉的爱人,忽然要送她去死。

    她哆嗦着嘴唇,叫他:“大人……”

    他一时怔忡。

    这一怔的代价是肩上寸深的伤口,还有险些摔断的腿。

    他低头,盯着自己无力的右手。

    这只手掌不知沾过多少鲜血,如果没有意外发生,杀几个蟊贼只如切菜般简单,所以,连最谨慎的属下都没料到今日的变故。

    连他自己也没料到。

    他的犹豫也并无意义,那女人不领这份情。

    相反,她被他气走了,走起来健步如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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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健康得能踢飞一只小牛。

    她不会知道,若没有他不假思索的保护,她脆弱的骨头在跌下来的瞬间,就会碎裂成块。

    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呢?

    真是可笑至极。

    叶叙川烦躁地心想,大概是他疯了罢。

    他行至一块平坦的空地,盘膝坐下,闭目养神片刻。

    风声过耳。

    他忽地睁开了眼,淡淡道:“想杀我便拿着刀过来。”

    藏匿于树后的人影微微一动,又谨慎地探出一头,不是鹤影又是何人?

    先前叶叙川被烟年撞下山坡,鹤影因收力不及时,也不慎坠落深谷,摔了个七荤八素。

    可她确实又是个敬业的刺客,虽然摔得头晕耳鸣,却还是记挂着她的任务——设局弄死叶叙川。

    但叶叙川先前出手实在狠辣,给她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阴影,一时踟蹰,不敢上前,只躲在暗处,谨慎观察之。

    “有什么可惧怕的呢?”叶叙川居然还能笑出声来:“眼下我浑身伤痕,不良于行,再也没有更好的时机了。”

    鹤影皱眉:“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叶叙川讽刺道:“你该学学那女人的伪装功夫,下回才不至于令人一眼看出异样。”

    “谁的伪装功夫?”鹤影一愣。

    随即明白了,这多半是叶叙川的缓兵之计,刻意东拉西扯拖延时间,不过这也说明此人黔驴技穷,再无反抗能力了。

    她稳下心神,握紧长剑,向叶叙川刺去。

    叶叙川闭上眼,指间扣住一枚石子。

    剑风已至。

    砰!

    一道沉闷的响声忽地撕裂他耳膜,惊起林间飞鸟无数。

    他睁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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