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琪, 我真的求求你了”
医院病房里,躺在病床上的女孩脸色蜡黄,两颊微微凹陷, 前几天还清丽有神的眼眸此刻黯淡无光, 默默地看向窗外。
赵燕楠一脸焦急地坐在床边,原本想要握住她的手,但在看到她瘦得好像只剩下一层皮的手腕上留置针,顿了顿, 转而紧紧撑着床垫。
“只要你不回应就可以了, 现在已经没有人再对你造任何谣, 他们的注意力都放在连漪身上。”她身体微微前倾,急切道。
“连谢泠都出面为你澄清,你真的没必要把事情再往自己身上揽了啊。”
宋琪琪眼睫忽然上下轻颤,干燥得微微起皮的嘴唇张了张, 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着水泥地。
“我说过很多次为什么你就是不信, 连漪是无辜的,是她帮了我救了我, 我知道这种处境有多难过, 你要我沉默,我真的做不到。”
一句话说完,俨然像是耗尽了她不少的力气。
赵燕楠抿了抿嘴, 恨恨道“难道这不是她罪有应得吗”
“赵燕楠, 你可不可以实话和我说, 那些话,究竟是不是你传出去的我不怪你,我只是想知道事实。”宋琪琪忽然吃力地挪动头,黯然眼神静静地看着她。
“为什么你会怀疑我我真的没有做过这种事, 琪琪,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不是吗”
赵燕楠微微咬牙,下意识想要站起身却又按捺住,她看着宋琪琪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放软了语气,“我只是很担心你,你也不需要对连漪做什么说什么。”
“只要你对于这件事的任何询问,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我们还有一个学期呢,琪琪,难道你希望开学以后那些人还在讨论你吗”
听到这句话,宋琪琪神情明显痛苦地闭上眼,紧咬着牙。
“别难过了,都是他们不好。”赵燕楠看着好朋友痛苦的样子,内心也感到煎熬,但事已至此,就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她内心的这份煎熬逐渐化作坚定。
对好友造成的伤害是赵燕楠没有设想到的不可控,但最终这件事,还是走上了正轨。
只要连漪受到惩治,她的目的就达成了。
赵燕楠看着憔悴痛苦的宋琪琪,暗恨咬牙,她到现在还是不肯说当初为什么会和蔡东明去青禾,显然这个过程是宋琪琪痛苦的一段回忆。
这越发坐实了赵燕楠的猜想,如果不是被逼迫,最后又被威胁,宋琪琪为什么不敢说出来。
但是没关系,她不断地肯定着自己为好友伸张正义的想法,脸上露出真心实意的怜悯,伸手想要为宋琪琪理顺散落在脸颊的发丝。
却被她一个偏过脸的动作躲开。
赵燕楠顿了顿,难过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还是怀疑那些谣言是我传出去的但是没关系,琪琪,我不怪你。”
“你先好好休息吧,我去看看阿姨回来没有。”
临走前,她又看了一眼始终不肯睁开眼的宋琪琪,随后转身离开。
赵燕楠在医院走廊里拿出手机,看到那个人发来催促她尽快做决定的消息,眉头皱了皱。
实名举报连漪
她有些抵触这个想法,但一时间想不到该怎么拒绝对方,只好先将手机收起,当做没看到消息,继续迈步向前。
视线里,赵燕楠看到两名警察正在护士站点询问着什么,她神色如常地走过去。
正要转弯之际,其中一位警察习惯性观察看来时,目光微怔,旋即变得严肃,一边推了推身边同事,一边朝她走来。
“你好,请问是赵燕楠吗”他严肃道。
“是、是的。”
他点点头,与身旁女警对视一眼。
对方立即明白他的意思,往前走了一步,冷静的声音微轻,“赵燕楠,我们接到一起报案,是关于你散布谣言一事。”
“麻烦你和我们走一趟。”
“警察姐姐我”赵燕楠脸色瞬间煞白,后背冒出一片冷汗,手无力地抓了抓。
“这里说话不太方便,你还是和我们回局里说吧。”女警见她年纪不大,在心底叹口气。
如果不是报案人提交的证据确凿,她也很难相信这样一个看起来像个好学生的女孩,能做出那样恶劣的事情。
赵燕楠表情灰败,嗫嚅着嘴唇半晌说不出话,最后还是在女警半搀扶的帮助下,才勉强离开了医院。
病房里。
宋母打完水回来,心疼地拿棉签沾湿,浸润着宋琪琪的嘴唇。
“宝宝,等你恢复好了,妈妈和爸爸带你去旅游好不好上次你不是说想去那个什么游乐园,你爸爸已经在看咋个去了”
“妈。”
宋琪琪睁开眼,她声音因为当初被抠挖催吐而受了影响,粗粝刺耳,眼底泪光盈盈,“要是我做错了事情,你和爸爸,会原谅我吗”
“”
宋母满眼心疼地看着她,“是人都会做错事情,你是爸爸妈妈的女儿,有什么不对的,爸妈也有责任。不要说原谅不原谅,但只要你认识到错误,爸爸妈妈会和你一起面对。”
想到当时在厕所里看到女儿的那个样子,宋母几乎还心有余悸。
“只要人还活着,什么事都还来得及去做,以前我和你爸爸只想着你听话懂事,总以为不需要操心太多,反而少了对你的关心。”
宋母摸着她的脸,眼里浮现泪光,“不会了,啊有什么爸爸妈妈都和你一起面对。”
“妈”宋琪琪眼眸慢慢阖上,两行泪滴沿着太阳穴没入发丝间。
她近乎啜泣道“我想回学校,就现在,我不想做一个自私的人,我做不到”
“好好好。”宋母很快答应,但想到她的身体状况,又有些犹豫。
“求求你了妈妈。”宋琪琪不顾手上的滞留针,吃力抬起手,“我不想一辈子都背着这种罪恶感,我真的很痛苦,好难过。”
领完成绩单,一众学生有人欢喜有人忧。
听着老师在讲台上劝告着即使放假了也不要松懈,大家都放松地在底下低语交谈,偶尔会对老师的一句话发出哄笑。
有做不完的卷子习题,谁还能松懈啊。
直到老师们终于讲完话宣布解散,一众学生这才鸟兽散笼般轰乱挤出教室。
不少人都有些遗憾于学校对连漪的舆论一副视而不见的态度,却又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谁让她家里有钱呢要是会处理,早就劝退了,还用等到今天吗。
成群挤在走廊里往楼道移动的学生们议论着,偶尔聊起待会儿要去哪里玩,熙熙攘攘地往学校大门口走去。
本来人就多,到了校门的时候,前方还不知为何熙熙攘攘挤着一堆人堵在那里,各种震惊话语声交织在一起,一时间显得无比混乱。
“怎么了怎么了”
“前面发生什么事啊”
“oc,震惊我一百年,有人说连漪带了一帮人堵住校门口。”
“啊她要干什么”
“好像是呃如果我没听错的话,她好像是要批发律师函”
越往人群前方,反而越是沉默。
直到最前方的学生们纷纷下意识无措扭头,但身后挤满了人,根本退不回去,往前走,却又
他们看着那一排西装革履、精英风范的男女,以及隐隐形成包围圈的一众保镖模样的人,无不是感到十分炸裂。
“喂test、test”
校门外的空地形成一个圆形广场,现在摆着几张长桌,打扮风格干练专业的律师们,正站在长桌后,低头整理桌上一叠叠纸册,偶尔低声交流几句。
一行保镖打扮的人士分散站在门口,他们之间散落着几个看起来年轻许多的律师。
连漪拿着扩音器测试完毕后,扬起甜美笑容,眼眸扫过一张张表情各异的面容,内心的情绪随着那些或躲闪或不明所以的表情变化而愉悦着。
“最近发生的事情,相信很多同学都知道,或许还参与过讨论。”
她随意地倚着身后一张长桌,双腿交叠,姿态看起来相当放松。
“所以,我在这里想浪费下大家的一点时间。”连漪抬起手,食指与大拇指轻捏,比划着这个一点点的概念。
“你们应该也知道,我这个人脾气不是很好,也很记仇。因此,我特地为在这次事件里发声的同学们都准备了一份礼物。”
她不在乎地看着那些人之中,一个个接连变得不屑与嘲讽的表情。
“接下来,就请前面能听到的同学向后面的同学转达一下。”
连漪垂眸轻笑,随手将身侧桌上的一张纸拿起来,“我手里有一份名单,记录了在这次事件里编故事很厉害的同学的名字,那么请念到名字的同学,去你们右手边领取一份属于自己的律师函。”
“啊,对了。”
“或许你们会心存侥幸,觉得这只是在吓唬你们,那为了不让大家产生这种错觉呢,在你们的律师函里还会有起诉回执的复印件可供查阅。”
明明校门里外都站满了人,此刻却莫名的一阵雅雀无声。
连漪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她其实还挺期待会不会有人跳出来反驳下。
但看样子,大家似乎都有点被吓到了。
“顺带一提,为了防止有同学不把我的话当一回事。”
连漪抬起眼,看向他们莞尔一笑,“名单上的同学,你们在各个群聊,甚至于某些私聊的聊天记录,我都很贴心地为你们做了备份。”
“如果今天有人试图悄悄离开,没关系的,我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等到你们考上大学,这些聊天记录,会随着你们的大学论坛或者校园墙,包括对你们的起诉记录等等。”
她脸上的微笑在不少人眼中看来,几乎与恶魔一样。
“如果有人不信,大可以试试我做不做得到。”
随着她话音落下,那些保镖自发散开,留下几位看起来比较年轻的律师手里拿着名单,清清嗓子后,依次念起班级和名字。
“a2班,林长青。”
“c1班,何靖山。”
“b2班”
人群依旧很拥挤,但即使连漪的人让开了离开的路,此刻竟也没人有要走的意思。
大部分人在这次事件里扮演的角色,是知道却不参与,是随口评价两句,又或是私下发给朋友、说给父母家人听。
在他们的认知中,这就是一个与自己无关,全程看个乐子罢了的事情。
因此在听到一个又一个名字念起时,很快便有认识这些名字的学生,用同情、好奇、好笑或鄙夷的目光看向那人。
并下意识离得远一些。
被叫到名字的人表情一个比一个不好看,他们臭着脸,谁也没动,有些人不甘心地低声对身边人骂道“我不信她真的敢这么搞。”
是啊,谁都不信。
甚至有人忍不住低声吐槽,“连漪真的是仗着家里有钱在这里搞事,学校都不管的吗拜托,我们都是学生诶。”
“就算有些人说话难听了点,可是她也没必要这样吧,有钱真是可以为所欲为哦,好嚣张啊。”
“真的好离谱,这么多人她告得过来吗看着吧,事情闹大了,学校肯定会处置她。”
“估计就是雷声大雨点小。”
除了被念到的几十个名字,不少学生之间逐渐流传起这样的言论。
这个时候,推到一边的保镖们,从长桌底下取来厚厚的一叠传单,走往校门口,在保安们对着对讲机不断催促的注视下,朝那些学生们走去。
他们一边发放着传单,一边疏散着人群。
顷刻间,拥挤堵在校门的学生们很快散布到整个广场,但大多拿着传单都不肯散去,一边低头看着传单上密密麻麻的图文,一边拿视线余光打量倚着长桌神情悠然的连漪。
很快,一声声诧异的议论嗡嗡响起。
还有一部分人脸色难看地把塞到手里的传单揉成一团或是撕碎扔到地上。
“林长青平时看着挺正常的一个人啊他怎么说得出这种话的啊”
“对一个女生这样意淫揣测,真的好恶心啊,说人家做鸡”
“不是,都什么年代了,为什么还有人在说这种话啊,什么叫看见宋琪琪从酒店和男人出来,有证据吗就这样说”
“诶小月,你看你男神,啧,居然说体育课的时候看到宋琪琪跑步那个胸弹来弹去就知道她很骚”
广场上,几乎是一副众生相。
有人啧啧称奇,目光不时瞥向传单里聊天记录的当事人,露出惊奇又鄙夷的神色。
有人脸色越来越差,想要离开,但一想到那劳什子律师函,没什么社会经验的他们顿时不敢动弹,只能僵硬地待在原地,被各种各样的目光打量。
也有人沉着脸,快步往学校里走去。
却没一个人主动走到那些等候的律师面前,领取属于他们的律师函。
好像只要大家都不去,他们就能混在人群之中,找寻到这一份微弱的从众安全感。
连漪看着这一幕幕,笑容愈发愉悦。
她知道,自己这么做,无疑是在挑衅着红线,更是不会收获到好名声。
人们总是如此,既批判犯错的人,又惊惧反击的人为何要挥舞鞭子。
不至于、没必要、做得过了、明明有情商更高的办法、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样的声音,总是能隐约传入耳中。
可连漪不在乎,她不需要这样的拥趸和认可。
这些人在她眼中,只不过是一群羊,他们愚蠢,自信地以为身处的羊圈就是整个世界,按照牧羊人或是牧羊犬的驱赶,终日循着既定的路线,吃草、排泄、休眠。
相比起它们的夸赞与认同,连漪更喜欢看到它们的畏惧和厌恶。
只是为了达到目的而已,何必在意羊群在咩咩叫着什么。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从校门里呼啦啦走出一群教师,为首的是教导主任。
在他身前,一个学生低下头时恨恨地看了眼连漪,眼底闪过得意。
教导主任看了看广场上混乱的情况,表情沉肃,尤其是在看到连漪的时候,头都大了,快步走到她面前,呵斥道“连漪你到底还有没有点身为学生的自觉”
“当然有。”连漪笑眯眯道“主任,如果我没有这份自觉,就不会给学校面子,等到大家领完成绩单,才给他们发礼物了。”
教导主任被她态度激得更加生气,他环视广场一圈,沉声道“这叫礼物连漪,你现在赶紧把这些人撤走,然后跟我去一趟办公室。”
“你造成的影响太过恶劣,学校必须对你做出处置。”
“不行哦。”
连漪一脸无辜,看着他摇摇头,“到现在还没有同学愿意接受我的礼物,我就想看看他们收到礼物以后的开心表情,所以还不想走呢。”
“连漪”主任脸上的表情很是精彩,眼神严肃带着威压地注视着她。
“如果你再这样胡闹下去,我在这里可以直接告诉你,学校会对你做出开除处分。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前途一个人把整个学校搞得乌烟瘴气。”
“你无所谓高考,但其他同学在这个关键的时刻,不应该因为你一个人而受到影响”
“主任我真的没想到会造成这种结果,但如果我有错,我愿意道歉,而不是这样被公开信息。”他身旁那个学生表情沉重。
有了第一个人开口,很快便有第二个人开口。
“我在网上口无遮拦,的确伤害了无辜的同学,我可以对她道歉赔偿,可是现在这样子,我不知道连漪同学是出于什么立场去做这些事情。”
“我也是被人误导的才会发这些消息出来,我真的没想到会这样”
“要是我爸妈知道我被人告了,一定会打死我的”
散落的人群里,一个个诚恳带着歉意或是哭腔的声音接连响起。
他们像是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一脸痛恨悔过的表情。
教导主任听到这些话,眼睛盯着连漪那仍旧一脸无所谓的笑容,恨铁不成钢道“你看看你究竟干了些什么,我最后警告你一次,如果再不把这些社会人士请离,我将会以学校的名义报警处理,并且坚决要对你做出开除处分”
“主任,别这么生气啊。”
连漪嗓音淡淡,毫不在意他的威胁,“想报警那你就报警好了。”
“你报警要说什么呢。”
“是有学生因为被造谣生事,对造谣者进行起诉处理”
“还是说,我只是把他们说过的话打印出来,发给大家看,这件事情伤害到他们脆弱无助的弱小心灵了”
连漪像是说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眼眸微微睁大,笑声清脆,“啊,我犯法了诶。”
“犯的什么法呢”
“就是把他们做过的事情,摊开来给大家看而已啊。”
连漪眼神微冷,她看着教导主任那张愠色浓厚的脸,一字一句道“他们犯错的时候,你不管,你觉得管不了,他们对我造谣的时候,你也不管,还是觉得管不了。”
“那么我现在亲自来管,主任,如果我是你,这种时候更应该反思一下是不是学校的管理制度出了问题。”
“而不是解决不了问题,就干脆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教导主任脸色涨红得宛若猪肝,他感到气极,却又对连漪的话一时间无可辩驳。
“你知不知道这样子做,会毁了他们的一生”主任沉声道。
“多有意思啊。”
连漪微圆眼眸轻弯,“主任,你刚才是不是说了个很有意思的笑话来着要不再重复一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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