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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0-50(第1页/共2页)

    提供的《一个故事》40-50

    第41章 乱来 疯(三)

    林格在前往农家乐的出租车上睡了一觉。

    梦里又是林誉之崴脚的那天, 家里面其实一直有轮椅,是龙娇一次年会上抽到的奖品,可林誉之不用, 他就是有股说不出道不明的傲气, 这段傲气促使他能走就绝不会让人推着。尽管有省时省力的便携工具, 也执拗地自己走——宁可拄单拐杖,一瘸一拐。

    寄人篱下的是林誉之,林格自己不敏感,她只是觉得林誉之这个“哥哥”很敏感,浑身都是刺,平时顺滑地服帖在身上,说不定何时就蹭蹭蹭地竖起,变成尖锐的、枣刺般的东西, 一碰就一手血。

    老师列出中小学生必读书单, 林誉之陪她去买, 用的也是他的零花钱。父母给了钱,他坚持不用,一定要自己付。

    结账的时候, 林誉之站在收银台处,白色T恤黑色运动裤, 手白的像北方第一场大雪,青筋若隐若现,片刻, 他侧脸,看了眼旁边的林格, 伸手将她肩膀上快滑下去的双肩包包带扶正。抬手时, 林格嗅到他身上自然的淡淡香, 是淡淡的、干净的蔷薇叶子。

    好奇怪,他身上一直有很淡、很柔和的植物味道,干净,清冽,像林誉之所出生的那个寒冷城市,却又有着不同的绿叶气息。林格用了好长时间寻找类似的气息,最终发觉他像学校里种植的那一片蔷薇,在不开花的时刻,凑近了嗅那些新生长的嫩芽枝叶,就是他的味道。

    拥有好闻气味的林誉之,没有冷香丸和暖香丸,也没有什么金呀玉呀麒麟呀麝香珠串。林格捧着哥哥付钱买来的一本《红楼梦》,从头囫囵地翻到尾,本想去探寻林黛玉寄人篱下的心境,悄悄探一探兄长的内心,可惜她在文学上的确没什么天分,并不能共情,也只记得一句“风刀霜剑严相逼”。

    可林誉之没有。

    林格觉得林誉之和谁都相处得很好,尤其是被重新接纳到这个家庭之后,他安分,守礼,就连龙娇提起他也是“我们家誉之”,满脸的骄傲。林格成绩不好不坏,算不上顶尖,不是老师偏爱的对象;林誉之成绩优秀,龙娇替他开过一次家长会,回来时满面的荣光。

    林格回忆起刚认识林誉之的那一年,他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

    脊背挺拔,高傲的,偶尔会垂眼看她。

    毒舌,一句话就能气得她四仰八叉。

    相依为命的那几年,他终于低下头,为了妹妹和家庭,心甘情愿地牺牲着自己的健康、时间。吃喝玩乐一概不理,业余消遣抛在脑后。

    夜里给林格买烧烤串,林格吃了两串,谎称吃饱了,再吃不下,要哥哥帮忙解决——因她知道,若非她吃剩下,林誉之绝不会吃这些肉串。

    他像那些作家描写的母亲,儿女吃肉她喝汤;像语文考试阅读理解上的父亲,永远只“爱”吃鱼头,将鱼身上的肉让给女儿。

    林格在那个时刻想要得到他。

    她不确定那种因素是否能被称为爱,她只知自己想要同对方长久厮守。

    好奇特,林格在林誉之高傲的时候和他争吵,却又在他落在身边时发疯地想要他。

    遗憾对方始终将她当作妹妹。

    林格有时都会在想,林誉之也未必是真的爱她。有的,大约也只是牺牲自己身体对妹妹的顺从,正如习惯性地牺牲自己的时间来为妹妹赚零花钱。

    包括崴脚后的那一次,在林格慢蹭蹭磨月复肌时,林誉之半倚靠着枕头看她。那个枕头是林格心血来潮做的,针脚歪歪扭扭,横七竖八地刺了朵像蒲公英的蔷薇花,右下角是粗糙的刺绣,几条直线绷紧,歪歪斜斜地刺出一个“林”,林格本想在后面再刺一个格,可惜没了空位,看着难受,索性丢给了林誉之。

    他就一直枕着,或拿来做靠背,从没有嫌弃过。

    其实那时候已经结束了一场,林誉之把接满了落雨的雨衣扎紧、丢进垃圾桶中;林格自己也抖了,却还是想亲亲他,她仰脸,灯光昏黄,光影一圈一圈,林誉之的表情圣洁如檀香,偏脸,一缕软软的发从他额前垂下,像一朵弹开的香灰溅起了雾。林格以为他要吻自己,实际上,林誉之只是亲了亲她的头发,低声问她,是不是还想?

    他的意思,是她还想的话,那就继续。

    可林格明明察觉到兄长也想,刚过去没几分钟,又如烙铁。他的眼睛却没有沾染任何的情啊谷欠啊,风轻云淡,就像问她,要不要再来一碗面填饱肚子?

    他并不是真的想她,他只是在满足她。

    林格在那个时刻就察觉到这点,可惜不想去承认。

    就像暗恋的人和自己在一起,哪怕知道对方未必是出于本心,却还是执拗地不肯去戳破这一层薄薄窗户纸。

    当时的林格,也是自欺欺人地想,只要都不戳破,那么她可以当作林誉之也爱她。

    林格将额头抵在冰冷的车窗上,终于慢慢地从这场旧梦中醒来。

    到了。

    林格的社交能力还是没得说,尽管是为了还人情才来参加,但不多时,她就已然和王霆的几个朋友熟悉。开农家乐的老板叫周旬易,大约是名字,一群人给他起的昵称是“周公”,黑黑瘦瘦的,很精神;另一个是王霆现在关系很好的同事,吕敬祖,名字挺庄重,为人不怎么端正,满嘴跑火车,嘴巴一张一闭,出来的全是荤段子。

    聊了不到半小时,听他讲了俩黄,色笑话,自称是古文上看到的,有模有样,说是一人想要找纯洁之人结婚,洞房花烛之夜,指着月夸下,问新婚妻子,这是何物?妻子答出几把,他顿时大失所望,觉妻子一定不纯洁,遂休之。

    如此,今朝娶妻,明日休之,连续三次,都没能找到“完全纯洁”的妻子。

    林格不太喜欢听这些。

    桌子上有男有女,女孩子大多脸皮薄,见人喝多了讲这些,也不好制止,只低头吃饭夹菜,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林格不,她拿起酒杯,对吕敬祖说:“吕哥,桌上还有女孩子呢,讲这笑话,不合适吧?”

    “哪有什么合不合适的,”吕敬祖正在兴头上,笑眯眯,“你说是吧王霆——哎,王霆呢?”

    王霆不在,去上厕所了。

    有人催着吕敬祖快讲,吕敬祖清清嗓子,声情并茂地继续讲那个笑话:“直到有一日,这个男的,终于找到了绝对纯洁的新妻。新妻看了他月夸下好久,摇头说不知。他大喜过望,当即和新妻圆,房,敬告天地祖宗,说这才算是成亲——谁知道那新妻,恍然大悟,说原来这是几把,用过那么多次,第一回 见这么小的!”

    林格听不下去,站起来往外走。包厢里一群人笑得前仰后合,有女孩子离开,快走几步,跟上林格,低声同她吐槽,说这些人喝了几杯酒,就暴露了本性……

    林格觉得闷,也不想在这里住了,打算打夜车回去。贸然离开肯定不行,她掏出手机,想给王霆打电话,没想到拿出才发现手机没电了。一同吐槽的那个女孩子主动说,她房间里有充电线,可以过去充一会。

    林格点头。

    农家乐这边的住处是两排六层的小洋楼,他们的房间都在五楼上,女孩子自称姓王,王筱燕,是王霆关系不怎么亲密的堂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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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和我堂哥什么时候结婚呀?”王筱燕兴致勃勃,“我大娘快急疯了。”

    林格说:“没说要结婚呀,你听谁讲的?”

    王筱燕从包里掏出充电线,递给她:“啊?没说吗?好奇怪,我怎么听说你们在相亲呀?”

    “没有,”林格说,“那是爸妈组织的……现在只是普通朋友。”

    这个解释显而易见地令人失望,王筱燕半开玩笑,说好可惜,还以为这么漂亮的姑娘能做嫂子,看来哥哥的确没有这个福气……

    话刚说完,手机响了,是王筱燕的另一个女同学,也受不了那边的气氛,问王筱燕在哪里,她想上来。

    一言两语解释不清楚,王筱燕听她声音,像是喝醉了。怕她出意外,要她别动,自己去接她。

    林格还在等待手机开机。

    时间久了,可能是手机电池有些老化,刚插上去,手机屏幕亮了,没有立刻开机,慢吞吞的一个手机logo。

    王筱燕和她打了声招呼,自己匆匆下去接朋友。电梯门开了,看着出来的王霆,王筱燕叫了声哥。

    王霆问:“林格呢?”

    “在我房间呢,520,”王筱燕说,“她手机没电了,在我那边充电。”

    王霆说:“难怪打不通电话,我刚刚听周公说了,还以为她生气了。”

    王筱燕说:“生气不正常吗?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那个同学的嘴……怎么不管管他?今天是你生日,你就这样呀?”

    她批评:“怪不得林格不肯嫁给你,你身边的朋友都让她对你印象分下降啦。”

    王霆伸手按电梯按钮,阻止缓缓关上的电梯门:“忙你的去吧,好妹妹,放过你那单身这么久的哥吧。”

    王筱燕笑,一溜烟钻进电梯。

    今天来这边玩的,总共就五伙人,他们这一伙人,十七八个,还有个团建的,一水儿的女性,可能是什么微商团队;剩下四家都是家庭出游,拖家带口的,老人孩子身边寸步不离,都挺好认。

    朋友就坐在凉亭下休息,远远地,还看着一个人,坐着轮椅,身后有人推着他。

    王筱燕纳罕,下午怎么没听说有残障人士过来?今天晚上吃饭时,周旬易还说了,打算建立一些对残障人士友好的设施,到时候可以和王筱燕合作;她主业是酒店设计,参与过一些类似的案例,积攒了些经验。

    一走神,多看几眼,只看轮椅上的人长相斯文,王筱燕一下子移不开眼——奇怪,她的取向一直是施瓦辛格西方野兽大块儿头那种类型的,轮椅上这种东方男性的英俊本不在她的偏爱中,在看清对方脸庞之时,她仍旧有种被一枪狙击的感觉。

    像乌木和玻璃展柜中摆放的杂志封面男模,却又比那些男模多一份气质,一种静态镜头很难捕捉到的气度。

    后面推他的那个,肌肉壮实,眼角有道疤,不说话,挺沉默的,看着挺有……不良职业那种风范的。

    王筱燕的朋友叫她,挥手:“筱燕!”

    她这才回转过神,匆匆提裙跑过去。

    王筱燕和朋友汇合后,重新上电梯,没想到又撞见轮椅男和他的“保镖”。几个人同时上了一台电梯,王筱燕有些心不在焉,倒是朋友一直追问。

    “你堂嫂呢?”

    王筱燕说:“哪个堂嫂——啊,你说林格啊?”

    “是啊是啊,她刚才冷脸走掉的样子太酷了,”朋友说,“我还以为,做主播的,都已经习惯了男人讲黄,段子呢。你都不知道,筱燕,林格一走,吕敬祖的脸色有多难看……你堂哥回来,听说了这件事,和吕敬祖说了几句话,吕敬祖就借着酒劲,指着他说他有了老婆忘了好兄弟,一边说一边哭,噗……”

    叮。

    姐妹私房话还没结束,五楼到了。

    王筱燕看着不良职业男推着轮椅男往前走,心里有些嘀咕,她快走几步,追上去,礼貌地问:“您也是我堂哥王霆的朋友吗?”

    整个四层、五层的房间,都是给王霆庆生的朋友,王筱燕想,对方大概是走错了。

    “不是,”轮椅上的男人说,“我来找林格。”

    王筱燕愣住:“您是?”

    “林格的哥哥,”林誉之温和地自我介绍,“没有血缘关系,一起长大。”

    王筱燕自动换算,青梅竹马。

    她理不清中间的关系,只带着林誉之往前面去:“林格现在在520,和我堂哥在一块儿。”

    林誉之问:“她们在一间房?”

    王筱燕没有立刻品出其中的含义,她就是一根直肠,点头:“昂。”

    林誉之说:“谢谢你。”

    王筱燕连忙说不用,她抓一抓好友的手,提醒朋友不要太尴尬——

    刚才也没有讲林格的坏话,对吧?

    林誉之无暇去关心这对小姐妹的心境,他现在腿脚不便,司机按得门铃。

    叮咚。

    叮咚。

    叮咚。

    三声过后,里面的人才姗姗来迟,门也没完全打开,开了一半,王霆还没反应过来,司机已经强行把门推开,把他往后一推——一个趔趄。

    林誉之的手搭在电动轮椅扶手上的控制面板上,调整轮椅的姿态,微微仰脸,看里面一脸惊愕的林格。

    “格格,”林誉之说,“你的手机一直打不通,又是往这么远的地方跑……我很担心你。”

    林格惊讶极了,紧张跑过来,看他的腿,低头:“你都坐轮椅了!”

    “只是坐轮椅,”林誉之笑着扶她,“起来,别害怕,我来接你回家。”

    他目光微微偏移,落在王霆身上,他还穿着衣服,林格也是,两人都衣着妥帖,干净,体面,一切还没有发生。

    忧心褪去。

    林格后知后觉谎言已经被拆穿,她不安、小心翼翼地看自己的兄长,想要从他眼中探究出什么东西——

    什么都没有,林誉之抬手,抚摸着她的头发,宽容得好像无声原谅了她的谎言:“走吧,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家。”

    林格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和他回的家,只知道王霆走过来同林誉之寒暄。两人聊了些什么,林格也不记得了,反正都是那些乏善可陈的客套话。

    她脑子里一直想。

    完蛋了。

    撒谎又被戳穿了。

    林格不能确定林誉之此刻的心态,她没办法从兄长表情中来推断出他的情绪,她早就说过,林誉之像灰,像已经燃尽了、堆在一起的檀香灰烬,没有人能从这堆香灰中判断出它曾燃烧怎样的火。

    等她想要对林誉之解释的时候,两人已经在家里了。

    在林誉之那个大、空旷的房子中。

    林格坐在沙发上,看着林誉之——他脸色有些苍白,因下午缝合伤口流了血,端正地坐在轮椅上,双手交叠,放在腿上,微微侧着脸,看向林格。

    这是打算等她先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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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口的姿态。

    林格的确先开口。

    她捧着水杯,看着兄长,认真道歉:“哥,对不起,其实,我今天参加的是王霆的——”

    “没关系。”

    没等她说完,林誉之便打断了她。

    他说:“没关系,不用为此感到抱歉,我能理解你。”

    林格放软声音,尝试转移话题:“哥,那你怎么知道我在哪里呀?”

    林誉之微笑着说:“因为我一直在和你共享位置。”

    很轻的一句话,轻松地讲出,毫无负担。

    这意料之外的回答令林格大脑空白几秒,以至于忘掉转移话题的初衷。半晌,她看向手机,迟疑片刻后,解锁,打开和林誉之的信息界面。

    果然。

    点开详细信息后,能够清晰地看到两人的位置。

    手机上分明的字眼就像一颗随时会炸开的核弹,不知已经在身边潜伏多久。

    她知道手机有这项功能,可以保持和亲密的朋友始终共享位置,就像给对方装了一个定位仪,但是,但是——

    林格和林誉之向来都是习惯性用微信交流,很少用手机自带的这个短信功能——她什么时候开通了它?

    林格不记得,她难以置信地望,林誉之安静地坐在轮椅上,一动不动,如山寺老钟。

    他看起来完全没有羞耻的样子,甚至就这么直白地告诉了她,他们早就开始共享位置了,在她不知道的时刻,林誉之对她的定位了如指掌——当然,她也能随时查看林誉之的定位。

    这简直就像是一场她单方面失忆的做,爱。

    林格问:“你一直都在和我共享位置?”

    林誉之纠正:“不是一直,是你上次喝醉酒之后。”

    林格问:“你想做什么?”

    她有点头昏昏,胸口有一股气,很快就要出来——她压不住这些愤怒了,它们需要一个迫切的发泄口。

    “我不是想做什么,”林誉之说,“我在阻止你’想做什么’。”

    林格说:“我能做什么?”

    “你能做什么?”林誉之重复一遍,说,“你能做的事情有很多,格格,你聪明,漂亮,又有决心。”

    不合时宜的夸赞让林格沉默。

    而林誉之看着她,轮椅让他们在坐着时终于能够平视。

    他说话声音不急,像早就料到她所有反应,早就知道她会说什么:“我是你哥哥,爸妈不在这个城市,他们把你托付给了我,所以我必须要尽到责任。”

    林格说:“说吧,让我听听,都是些什么责任。”

    “阻止你乱来的责任,”林誉之说,“需要我再讲得直白一些吗?格格?我在阻止你用亲过我的唇去亲另一个男人,阻止你用碰过我的手再去碰其他脏家伙,阻止你用接纳过我的——”

    “林誉之,”林格说,“你是以哥哥的身份阻止我吗?你敢拿我的命发誓,说你真的是以一个亲哥哥的心态来看待我吗?你现在真的在以亲哥哥对亲妹妹的角度、来关爱我,照顾我吗?”

    因为激动,她的胸口微微攒了一口气,脸颊过热,不是害羞,是说话急促导致的短气。

    林格说:“你说呀,你要发誓,说你要是有一句假话,你面前的我——也就是林格明天出门就掉进下水道中立刻死掉!”

    林誉之说:“格格。”

    “说实话吧,”林格问,“你今天大晚上受了伤还坐轮椅过去,现在又口口声声地讲哥哥的责任。”

    “你到底是讨厌我乱来,还是因为我乱来的对象不是你?”

    第42章 强吻 疯(四)

    林格得到了林誉之的沉默。

    他没有立刻给出回答, 坐在轮椅上——受伤的那条腿被宽松的西装裤遮盖着,这让他看起来就像一个健康的人。

    实际上……

    健不健康,他们彼此心知肚明。

    就像他们谨慎、如履薄冰, 都不能去拆穿的那一道防线, 那最后一扇大门。

    林格的胸口犹在剧烈起伏。

    “你想听什么呢?”林誉之轻声, 右边脸颊有微微、克制不住的肌肉颤动,像是要笑,又好似苦涩的欲言难止,他问,“需要我现在就承认吗?”

    林格说:“回答我。”

    “好,那么我回答你,”林誉之说,“我——”

    “你说实话, ”林格逼他发誓, “你重复我刚才的话, 如果你有一句假话,就让我立刻死掉。”

    林誉之说:“你这让我怎么说出口。”

    他看着林格的眼睛:“你明明知道。”

    ——你明明知道我绝不会拿你的事情发誓。

    ——纵使他是无神论者,也绝不会说出这种话。什么死啦活啦的, 林誉之从不说,热血最上头, 最发狠的,也不过是一句草丝你。

    “换个发誓吧,”林誉之说, “换一个,格格。”

    林格说:“这个更狠。”

    “我发誓, 从现在开始, 要是我有一句假话, 就让我从今往后、这辈子再也看不到你,”林誉之说,“这样可以吗?”

    林格说:“勉强算吧。”

    林誉之慢慢地说:“我是想和你乱来,换句话说,我不想你和其他男人有牵扯。”

    “如果你想要和男性做,爱,我希望那个人是我。”

    “啪——”

    清脆的一巴掌打在林誉之脸上,这一下将他整个脸打得偏移过去。掌心贴着林誉之的颧骨,从手心到大拇指指骨震颤着麻,林格在打完后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她失神,震惊看林誉之。

    他没有说话,嘴唇上有一点血,应该是牙齿磕破了唇,林格知道他有几颗尖尖的牙齿,像吸血鬼异样。在接吻的时候,林誉之会注意,不让那几颗牙齿伤害到她,而林格格外喜欢,总是缠着哥哥要他张开嘴,好让她伸手过去摸那几个尖尖。

    比起做,爱,林誉之似乎更喜欢接,吻,他喜欢在林格身上留下各种各样的齿痕和草莓印,一块儿叠一块儿,青紫叠嫣红,却没有一次咬伤过她。

    他牙齿唯一伤害过的人是他自己,在林格那一巴掌的推动之下。

    从唇角缓缓流下殷红的血,沿着下巴蜿蜒,如一道伤疤。

    林誉之没去擦,任由血液滴下去,落在他衬衫的衣角。

    他说:“格格,我讲假话你生气,我说真话,你更生气。”

    林誉之挺平静的,就这么阐述。

    林格却觉得他疯掉了,他曾经那么傲慢的一个人,尽管在做了她兄长后渐渐变得柔和——可现在被她重重地打了一巴掌。

    牙齿磕破唇,流了血,脸颊浮出鲜红指痕。他表现得就像林格只是说了句重话,镇定到完全不在意顺着他下巴往下滴的血。

    林格那一掌用尽了全身力气,这是她第一次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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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自掌心到手肘留有余震,似层叠不停的海浪。

    “你故意讲羞辱我的话,”林格说,“明明有更委婉的表述,你却偏偏要换最下流的语言来刺激我。”

    “如果’做,爱’两个字就算下流,”林誉之说,“那你从我这里可能永远都听不到更上流的措辞。我应该怎么讲?说我是个想和自己妹妹上,床的变态?还是说我是个从小就觊觎妹妹的混蛋?我完全承担不起’哥哥’这两个字所承担的责任,因为当你这样叫我的时候,我只会想要扯,掉你衣服强行咁你,还是说这么多年,我每次做梦都是狠狠地把你捆起来关在地下室漕?要你只能跪着冲我摇尾巴求我疼疼你?”

    他颊边的肉狠狠地抽了两下,克制地问:“这就是你想听到的真话?”

    林格的大脑已经无法处理林誉之这一连串的语言了,那些无耻的、卑劣的字词像转码失败的一串字符,裹挟着令人宕机的病毒。

    一向伶牙俐齿的她在这个时刻骤然落了下风,提高了声音:“林誉之你闭嘴。”

    “不是你想听我说吗?”林誉之说,“对了,还有,你不是问我,是以哥哥的心态阻止你吗?问我是不是像看待亲妹妹一样看你?那我告诉你,是,我的确将你当作亲妹妹,一开始我就以为你是我妹妹,现在的我也希望你是我亲妹妹。”

    林格说:“胡说八道,把我当亲妹妹所以要像玩具一样监控我?监视我的位置?”

    林誉之说:“那不是监控,格格,别把我想得那么不堪,我只想确保你的安全。不需要我说,你自己能感觉到,今天晚上在王霆那边快乐不快乐——如果你对我说谎只是为了去听那些乌烟瘴气的话,那我想自己作为哥哥有必要保护你的安全。”

    “少在那里装模作样,”林格恨恨,“是我把你想得不堪?一边说想苷我一边又说希望我是你亲妹妹,林誉之你讲话都不打草稿。”

    林誉之坐在轮椅上,忽然笑了。

    “这两件事有冲突吗?”他问,“林格,我把你当我亲妹妹和我想睡,你,是什么不能同时成立的悖论么?”

    林格愣住。

    灯光如白昼,熠熠着阴影无处可藏的辉煌,林誉之西装革履,坐在轮椅上,白衬衫上滴了几滴血,他始终没有抬手去触碰嘴角上的伤口,好似竭力避开就能假装它不存在——

    就像一开始两人谈恋爱时,都竭力地避开“哥哥”“妹妹”的称呼,“林誉之”“林格”这样指名道姓的称呼似乎能划开兄妹间本不该融在一起的界限。每次的热切交,欢时,他们都为对方而滚烫着血液,又自欺欺人地闭口不谈可能存在的更亲密联系。

    现在的林格仍在尝试忘掉它们,那段回忆于她而言,如一顶流明星在初中时的爱恋黑历史。

    林誉之不。

    他说:“你以为,如果现在我们去做DNA检测报告,去验证我们的确是亲兄妹,现在的我就不会说出那些话?你认为,只要我们有血缘关系,我就会真的会成为一个关心妹妹、负责任、指引妹妹从这段扭曲感情中脱身的好兄长?”

    林格说:“你简直就是个疯子。”

    “是,”林誉之说,“从我意识到我想,睡自己妹妹时,我就知道自己疯了。”

    “你呢?”他问,“格格,你和我上,床时在想什么?”

    林格说:“我只是想玩玩你而已。”

    林誉之坐在轮椅上,他的眼神有一点的暗色,像失去太阳照耀的几颗星,暗淡如空寂的、没有生命的星球表层。

    他说:“格格,还有一次机会,你可以重新回答,我刚才什么都没听到。”

    林格说:“以前是我年幼无知,我现在只想好好地把你当哥哥。”

    林誉之点头:“原来是这样。”

    片刻,林誉之忽然出声,轻轻的。

    他问:“你有没有想过,你哥哥的心也是肉长的?”

    林格没说话。

    “还是你认为,”林誉之停顿了下,问,“我——”

    一个“我”字,开了好久的口,最终在唇齿间堙灭,那些将出的音节在瞬间烟消云散,沉默地在唇齿间消磨。

    他已经在极力遮盖自己的愤怒和脾气,那些糟糕的,在压抑苦闷中缓缓变质的东西,被他再用力往下压一压,再压一压。

    好久,林誉之才说:“如果你还在怨恨,怨恨我当年答应了和舅舅回北方,你可以朝我发泄,没关系,我能理解——”

    “我不需要你理解,”林格说,“别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林誉之。你当初远走,是为了钱也好,为了给我们家减轻负担也好,都没关系,我不在乎你什么理由,我祝福你,尊重你,我那时候就祝你寻觅良缘早生贵子一胎八宝。你看你现在发展得多好,有钱有势,不愁衣食。如果现在你还是我哥哥,还是林臣儒的孩子,那你现在也只能在普通医院里当一个普通的口腔科医生,没日没夜地加班做手术连轴转。”

    林誉之看她:“这就是你讨厌我的理由?”

    林格说:“林誉之你听不懂人话吗?”

    林誉之低头,他用手指指节处擦了擦唇角的血,还是有些湿润的,手指一抹,一道殷红的痕迹,淡淡地落在手指上,像一道错误季节开放的花。

    脸颊钝钝的麻木缓缓传来,那是林格狠狠甩下一掌造成的痕迹。

    “以前的事就是黑历史,”林格强调,“那时候我年纪小不懂事,所以勾,引你,我都说过好多次了。”

    林誉之目不转睛:“我以为你口是心非。”

    “是真的,我凭什么对你口是心非,你觉得自己很重要吗?”林格说,“别自作多情了,现在的每一天我都在后悔。”

    “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林誉之说,“我从来没有后悔。”

    他的回答令林格颤住,她惊异地看林誉之,就好像在看一个怪物。而林誉之控制着轮椅靠近她,直到坐在她的面前。林格想要站起来,却被林誉之一拉——

    她复又跌坐在沙发上。

    林誉之的手指深深插入她的头发中,抚摸、托住她的后脑勺。他说:“你提醒了我,倒是有一件后悔的事,林格,当初说要弄死你的时候我就不应该心软,你哭着说自己受不了的时候,我就不该听你的话放过你。你很能受得了,你就是有这么大的本领,你这么聪明,厉害,胆大。从一开始我就该把你搞烂,要你再也不敢冲起其他男人摇尾巴。”

    他抚摸着林格的脸颊,柔软、轻轻,像裁缝避开手上的茧去触碰一匹真丝缎子:“除了你哥哥,还有谁会对你这么好,连上,床都舍不得搞坏你。”

    林誉之说话温柔,声音也温柔,不温柔的是他眼神,似乎下一刻就会有巴掌重重落在她臀,上。林格一股悚然,她觉得林誉之好像真的疯了,不是吵架中那些言语的疯,而是他此刻的做派,表态。一种沉静的疯,剥开绅士的外衣,她只看到一团难以融合的雾,深不见底的巨大黑洞。

    她在这一刻意识到自己从未熟知林誉之。

    她熟悉的只是以前相依为命的那个哥哥。

    林誉之拿起她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垂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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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她:“怎么不打了?现在不觉得我说话过分了?”

    林格想要抽回自己的手:“松开!”

    林誉之不松,他握着林格的手,贴在他脸颊上,这姿态看起来像林格在温柔地触碰他,实际上,她手指僵硬,掌心像被美杜莎石化。

    林格口不择言地骂他:“你心理扭曲啊,不要脸的家伙,恶心鬼,连自己妹妹都想,上的大变态!”

    掌心与他侧脸相接触的瞬间,林格终于成功抽出自己的手,她没有再打林誉之,刚想从沙发上坐起,就被林誉之按着肩膀压在沙发上。她奋力反抗,大约是不小心踢到林誉之那条刚缝合好的伤腿,他闷哼一声,这种动静令林格稍稍失神,而这一秒钟的无措,给了林誉之完全压制她的机会,他的手肘抵在林格锁骨和肩膀之上,完好的那条腿压得她双腿动弹不得。

    被彻底控制住的林格大口喘着气:“无耻败类,疯子,我——”

    林誉之扬起手。

    林格以为被激怒的他要打回来,而林誉之却脸色阴沉地捏住她的下颌。

    她下巴一痛,清晰感受到脸颊被重重捏紧,牙关被迫打开,汹涌的空气和压抑的呼吸。

    同时压下来的,还有林誉之的唇。

    不是巴掌,是一个吻。

    第43章 我爱你 疯(五)

    抛却那些有关于性别受限及约束, 实质上,大部分人对自己的初次体验有着不同的记忆。

    比如林格第一次抽烟,严格意义上的“抽”, 好奇地点一根烟, 含住过滤嘴, 闭上眼,凝神静气地用力吸一口,在怪异的、具备着浓烈气息的烟味渡入口腔时,杜静霖嘱咐的那些什么“不能过肺”“慢慢来”全都忘了,她只觉得烟草味有种能让肺烂掉的激烈,像过烈的、一口吸掉便无法吐出的液态硫酸,如小学时一口吸进嘴巴里的针管笔笔芯墨水。

    总之,在第一口吞入烟雾时, 她剧烈咳嗽, 下意识丢掉手里的烟。杜静霖接住了:“九五之尊呢, 小姑奶奶,我偷偷买的,别浪费——”

    他拿着林格抽剩下的那半根要抽, 被林誉之劈手夺过。林誉之似乎并不在乎那灼烧的烟头,也不在意它的温度, 一手掐灭了烟,另一只干净的手去扶林格,扶她起来, 拉她回家。

    那时候林誉之还不知他和杜静霖有血缘关系,大家——包括当事人本身, 都以为林誉之和林格是实打实的亲兄妹。

    被兄长亲手捉到“偷偷抽烟”的林格, 在半分钟后被林誉之粗暴地擦着嘴唇, 手指粗砺,磨得她发痛,痛到嘴唇差点要流出血。林格抗议,吐槽地讲,要不你干脆把我嘴咬下来算了——

    林誉之骂她脑子坏掉了,哪有哥哥咬妹妹嘴唇的。

    是啊。

    哪有哥哥咬妹妹嘴唇的。

    现在只有妹妹在咬哥哥的嘴唇。

    时隔多年后的兄妹,在沉默的房间中用力、疯狂撕咬着对方的唇,草原上打架的野兽,争夺阳光水分氧气的两根草,争夺领域的野狗,垂死挣扎犹缠斗的两只头狼。

    这是林誉之梦中无数次出现过的画面,就像现在一样,把没心没肺、完全喂不熟的林格就这么压着,问她,你和我真的只是玩玩?你真的对我没有丝毫真心?在你心里,你的哥哥只是你的玩具?

    林誉之第一次刻骨铭心的受挫就来源于此,他彻底放下道德后博取的爱只是一场虚妄,只是妹妹天真无邪的几句“年少不懂事”。

    过度的失去氧气令林格眼前发黑,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用力从肺部抽离,窒息感越来越强烈,半昏半晕中,她发狠咬他,淡淡的铁锈味弥漫着口腔,像一口喝下吸血鬼捧住高脚杯的水。无法用具体语言来描述这种不适,林格忽而剧烈咳嗽,呛了两声,她疑心自己会呕出心脏,实际上,林誉之只是将他沾满血的唇紧紧地贴靠在她脖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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