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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5-20(第1页/共2页)

    提供的《一个故事》15-20

    第15章 分手的情侣、第二次的兄妹 一家人

    林誉之的掌心很暖, 他体温一直都偏高,这点大约和他的身高有关——依托于他母亲的优秀基因,他的个头极为优越。读中学时就比同龄男性高出一大截, 现在到了北方, 仍旧是遥遥领先。

    身材的高大也带来一些其他的“隐患”, 譬如增加心脏的患病概率,骨骼破裂的几率更高,身体调节的稳定能力较差。

    林誉之的体温一直都比林格高。

    今天也是如此。

    酒精催发,哥哥的体温高到林格明显感受到他手臂的热感。

    烘焙箱里的可颂,热黄油里炸开的爆米花,铁锅里掉进去的花椒粒。这些意象组成他们隔着一层布料的接触,持续时间不及昙花的一现。

    林誉之平稳地扶起她,微微垂眼, 看她的脸:“喝酒了。”

    林格一时间分不清他在自述, 还是在询问、或确定她的行径。

    “只喝了一点点。”

    林誉之点头:“没醉就好。”

    他不问她在同谁喝酒, 似乎并不在意。和谁都可以,也无所谓,他不过多干涉她的生活, 好哥哥都是如此。

    林格有轻微的头晕,她看着沙发上并不具备攻击性的兄长, 视线从他的脖颈移到睡衣,他真的醉了,醉到没有在意到自己的睡衣领口微微松开, 伴随着刚刚的动作,黑色纯棉布料下, 隐隐约约露出他肌肉的轮廓, 阴影浅浅, 没在其中。

    方才林格触碰到这里。

    她喉咙发干。

    酒精发挥它糟糕的效力。

    “去睡觉吧,一个月内拔了四颗牙,虽然说不是大手术,也毕竟流了这么多血,”林誉之说,“好好休息。”

    说这些话时,他有些无奈地笑:“同事生了孩子,请吃满月酒,拿错杯子,不小心喝了一杯。”

    林格说:“我没问你为什么喝酒。”

    “嗯,”林誉之说,“我只是想说一下,免得给你留下’这个医生不专业’的想法。我明天没有手术,上午休息,下午陪你和妈回家。”

    回家的事情,之前就说好了,林格毫无异义。

    她已经向公司那边请了一天的假。

    说到这里,林誉之按按太阳穴,缓解醉酒后的不适,又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说这个。”

    林格说:“你喝酒后,话也多了。”

    “可能我不适合喝酒,”林誉之说,“晚安,妹妹——洗澡时注意,别滑倒,也别泡澡,酒后泡澡容易晕倒。”

    林格说好。

    她离开的时候,林誉之坐在沙发上,正躬身去拿黑色茶几上的透明水杯。走到卧室门前时,林格停下脚步,回头看,林誉之在灯下饮水,没有往她的方向看。

    灯下的阴影衬托得他如凉溪水中的生石。

    林格轻轻推开卧室门。

    她的确打算泡个澡再休息,这是她的习惯。

    水放到完全浸泡浴缸底,冷不丁想起林誉之的话,她又拧紧水龙头。

    兄长的话仍旧有些分量。

    尽管林格不想承认这点。

    她有时会分不清林誉之的角色定位,这大约和两人之前的生长环境和相处模式有关。

    林臣儒刚把林誉之接回家中时,林格横竖瞧他不顺眼,二人关系也僵硬到冰点,每日横眉冷对,互不相让。

    而在龙娇将林誉之强行送走后,年夜饭时,林誉之抬头往楼上那一望,令林格察觉到他其实也很可怜。

    无论林誉之是不是她爸的私生子,抑或者,林誉之是不是私生子——他的的确确是无辜的。在他的母亲路启藻过世之前,林臣儒去北方接林誉之时,他的确不知自己是“有罪”的。

    人无法用理性审判身边的人。

    林格无意为破坏家庭的第三者开罪,她只是觉得不明真相的林誉之可怜。

    这份可怜让林格改变了对林誉之的态度,甚至主动说服林臣儒,将林誉之接回自己家中。

    重新回到家里的林誉之,对林格也不再冷冰冰。

    林格愿意将其归结于两人在新年的那一次对望,那次对视让他们察觉到对方都不是坏人。她不确定林誉之是否想要一个妹妹,只知他再度融入家庭时,每次帮她拿拖鞋,用的都是整个右手,稳稳握住,轻轻放下,不发出一丝噪音。

    林格也在那个时刻不再排斥和林誉之一同上下课走路。

    她还是有自己的朋友,伙伴,叽叽喳喳,聊上一路,开开心心地回去,每每此刻,林誉之都是安静地跟在她身旁,一言不发,只会在她快要走下人行横道的时刻及时将她拽住,或,伸出手垫在她额头前,阻止她撞向电线杆——

    他只会无奈地叹气。

    人不会天生成为好哥哥好姐姐,一切的兄弟姐妹情谊都缘于后天的学习。他们在十几岁时才开始笨拙地练习如何成为兄妹,只是林格笨拙到越了边界,冲破兄妹的小船,直接开上谷欠望的巨轮。

    有个东西叫做“韦斯特马克效应”,一般指从小在一起长大的孩子,即使没有血缘关系,也会触发人类本能的亲缘监测机制,令他们彼此间无法产生有效的性吸引力。这大约是诸多文艺作品中竹马打不过天降的因素,也令林格成功地将每一位无血缘的竹马都处成了手足,却在情窦初开的年纪将天降的“哥哥”模拟为爱人。

    林格说不出林誉之吸引力的起点,在她瞧来,他的一切都是闪闪发亮。

    他会弹吉他,会吹箫,学校校庆文艺汇演时,他用吉他为另一个同学伴奏,台下尖叫连连;结束时,林誉之手里的吉他忽然变了调子,是跳出既定乐曲之外的几个音节,熟悉的“祝你生日快乐”,最后一个音落下时,师生掌声如雷,都以为林誉之是为校庆的预热,只有台下憋红了脸的林格知道,那其实是在祝她。

    那天是她的生日,林誉之在弹“祝你生日快乐”时,视线遥遥穿过人群,稳稳地落在她的身上。

    他们总能准确地找到对方在哪里。

    兄妹未能情深之时,他们就能感应到彼此的存在。

    而在林臣儒入狱之后,他们才彻底成了同一艘孤舟上取暖的旅人。

    长兄如父,长兄如父。

    父亲不在的时刻,长兄便承担起照顾家庭的责任。那时候林誉之的姥爷已经去世,他几乎来不及悲伤,便开始照顾生病的龙娇和妹妹。

    林格要念高中,成绩算不上很好,她自己主动提出,不上普高了,去上职高——她成绩好,读职高还能拿到些奖金。林誉之听到后,罕见地对她发了火,要她头脑清醒。

    林格性格倔,她不愿意岌岌可危的家庭再付这昂贵的学费,晚饭也不吃,静坐在沙发上。兄妹俩的动静不敢闹得太大,不想惊醒刚刚睡下的龙娇,连愤怒都是无声无息,好似在这个家中,他们的情感就该拼命压抑。

    这种无言的对峙以林誉之煮好的西红柿鸡蛋面作为结束,他默不作声地端了热腾腾的面到林格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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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晌,才俯身,摸她的脸。

    “不管发生什么,都别放弃上学读书,”林誉之说,“家里又不是拿不出这些钱,你现在就说放弃,是不是觉得哥哥没用?”

    林格眼里含着泪,摇头说没有。

    “那就吃饭,”林誉之说,“吃完面,好好洗个澡,睡一觉,等天亮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林格声音哽咽,说好。

    外界无形的压力迫使他们靠近对方取暖,林誉之做兼职归来,总能看到林格在厨房中忙碌地为他做一碗面,或一份肉丝粥;林格还学会分担家务,用她的奖学金给林誉之买新的鞋子。林誉之不许林格去各类招工的服装厂、电子厂中做工,他将自己的时间谨慎细密地划分成多份,同时做几份兼职,储存起来,做林格的上学资金,做自己的生活费,也为龙娇的治疗做储蓄。

    龙娇的脾气因为生病而时好时坏,病痛让她开始将一切恶果归咎于林誉之。她不打人,只是日常生活中,难免对林誉之有诸多冷言冷语。未必是真恨,人在痛苦时总会迁怒于身边人,不仅仅是林誉之,就连林格,也多次被她训斥。

    兄妹俩共同分担了母亲情绪中的痛苦,等到她离开时,才会如释重负地相视一笑,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饭。

    或许这份“吊桥效应”也为他俩的不伦恋添砖加瓦。

    林格不知。

    等她发觉自己爱上林誉之的时刻,她已经开始悄悄抱着他的睡衣入睡。

    上面的气息能很好地安抚她的失眠焦虑,也能令林格幻想着林誉之的手,她尝试思考,兄长会怎样地拥抱他的爱人,他那总是平静的眼睛,是否也会为了爱人而蒙上谷欠色,他做什么事都不紧不慢,刀子嘴豆腐心,在亲吻时是不是也会这样?是锐利又激烈的吻,还是温温柔柔地亲?

    她不知道,她只是侧躺在床上,脸颊贴着林誉之的睡衣,双月退夹住。那长睡衣腰间有长长的系带,材质是纯棉,穿洗久了是接近他皮肤质地的韧,系带打成一个漂亮的蝴蝶结,蝴蝶结的中心刚好卡在月退心。

    她会在黑暗的、半梦半醒的闷热夏夜中将蝴蝶结当作兄长唇的替代品。

    林誉之是她的性,启蒙对象,是她第一次尝试“梦”的异性。

    往后几年,分手之后,林格不是未曾设想过,倘若那时的她再多一分理智,少一分冲动,是否今时今日的他们仍能保持住完美的兄妹关系。

    可惜往事不可追。

    今时今日犹可挽回。

    酒令林格头脑发昏,次日酒醒后更是头痛。林誉之请来的做饭阿姨准备好了早餐,又额外榨了番茄汁——龙娇送进了林格的卧室。

    番茄汁里加了一颗冰块,好让味道更舒缓。林格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顺口问林誉之呢。

    龙娇说:“收拾行李呢,下午不是要回家吗?”

    林格点头:“他喝酒后不头晕啊?”

    龙娇说:“还好吧,我昨天晚上看他,他还没醉,今天早上看他精神也不错。”

    林格说:“代谢能力真好啊。”

    龙娇说:“别说了,快喝,喝完躺会儿,还是起来吃饭?”

    林格选择再躺会儿。

    她太累了,一想到下午要坐飞机,更累了。她有轻微的耳鸣,而在乘机时,这种耳朵的不适症状会被放大多倍,有几次飞行途中颠簸,耳朵里面都是痛的。

    最严重一次,她短暂失去听力几秒,还以为自己要失聪了,只紧紧握住隔壁座林誉之的手,直到把对方的手掐出淤红的痕迹,才慢慢放开。

    她只当回去的飞机上无法休息,却没想到林誉之订购了头等舱。

    或者说,她不知道林誉之还能搞到这个位置。

    国内的大多数飞机都不设置头等舱,只售卖商务舱和经济舱的位置。部分飞机尽管配置了头等舱的位置,却也几乎不对外售卖,只留给特殊人士。林格没有去想林誉之如何拿到的票,她第一次在飞机上躺平了休息,也第一次睡着,醒来后,睁开眼,已经平稳降落机场。

    林誉之没劳烦林臣儒,司机早在外面等着了。

    林誉之将他们送回家后,没吃饭便离开,说自己还有事。

    他昔日的房间早就已经变成杂物房,堆满乱七八糟的东西,林臣儒一直没有收拾,现在也无法住人。

    林臣儒送他走,离开时,拍拍他肩膀,又怕拍疼了他,不安看林誉之的脸色,确认他还在笑后,林臣儒松了口气。

    真意外,当初的林臣儒把林誉之带到这个家里,现在,这个家中,和林誉之关系最生疏的反而也是他。

    晚上,林格吃林臣儒亲手做的狮子头,外加他煮的面。

    龙娇这次在北京养得神清气爽,她本身就是术后照顾不好的一些小毛病,林誉之延请的教授是这方面的专家,现在调理结果已然生效。身体好了,精神状态也好,不再像新年那阵子,病怏怏地歪在床上。

    龙娇环顾四周,语重心长地告诉林臣儒,明天就得把这个家好好地收拾收拾,最要紧的是林誉之那个房间,抓紧时间打扫干净,东西该丢得丢,该换得换,好让他搬进来。

    餐桌上,林臣儒止不住地发笑:“誉之已经买好房子了,两套叠墅,他一人全买下,做成一整套——你让他搬到咱家这小房子里住?要他天天爬楼梯?怎么想的?”

    龙娇不认可:“誉之那孩子不是嫌贫爱富的性格,房子再好,哪里有家好?”

    林臣儒意有所指:“他亲爹还在呢。”

    “算什么亲爹,”龙娇说,“这么多年了,除了给点钱,还给了誉之什么?更别说你当初……哼,我都不想提他,吃饭,吃饭。”

    林臣儒停半晌,组织一堆无效的语言,最后出口的还是老话:“毕竟是他亲爹。”

    “亲爹又怎么了?”龙娇说,“誉之认他吗?叫过他一声爹吗?别的且不提,就凭他当年干的那些事,我就不想让我儿子喊他爹。”

    林臣儒叹气:“那誉之也不是咱们儿子啊。”

    “叫了这么多年爸妈,怎么就不是儿子了?”龙娇扭脸,用胳膊肘捅林格,“说话。”

    林格:“啊?”

    “你说,你是不是把誉之当亲哥哥,”龙娇习惯性拉拢女儿做战友,向她索要喜欢的回答,“是吧?”

    林格说:“啊,是。”

    龙娇很满意,转脸继续和林臣儒争辩,责备他刚刚居然说出那种话。林臣儒主动投降,改口说自己错了。

    本以为这场家庭纷争到此为止,夜间,父女俩在厨房里洗碗,林臣儒又冷不丁抛出一个定时炸弹。

    他想让林格劝说林誉之,要林誉之去认他的亲爹。

    冷冷的流水冲刷着林格的手,她低头:“怎么让我去说。”

    “你和誉之关系好,又是一块儿长大,这个家里面,誉之最疼你,”林臣儒说,“你去说,也最合适。”

    林格不说话,洗干净碗上的泡沫,又重新刷一遍,手指有点疼,这里还是冷,没有暖气,热水器也关了,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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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知道,我和他之前吵过架,”林格说,“我俩都三年多没联系了,现在和刚认识没啥区别。”

    “那次吵架,你不也是为他好,”林臣儒说,“你看,他现在过得多好啊,多风光,证明当初的选择是对的。誉之是个聪明的孩子,他肯定不会因为这件事怪你。”

    林格把洗干净的碗放好,叠在一起,有清脆的瓷声。

    “去吧,”林臣儒说,“誉之这么疼你,你说的话,他一定听。”

    林格说:“您怎么老是强调这一句。”

    林臣儒笑:“这是事实啊。”

    最疼她,的的确确最疼她。

    林格想说,爸爸,您如果知道林誉之怎么在床,上疼她的,现在肯定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她看着爸爸满头的白发,话就说不出口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林格对父母越发多了不忍。

    “誉之的亲生父亲答应我,只要誉之肯认他——不需要公开地认,就,私下里见个面,吃个饭,能喊他一声爸,接受他这个爸爸——也不用非得住在一起,”林臣儒说,“他会给我们一笔钱,够给你在北京买一套新房子。”

    林格不可置信:“爸!”

    林臣儒眼神闪烁,是中年人的无奈,“我快退休了,格格,退休后,退休金就几千块,你妈妈生病吃药需要钱——”

    “我能赚啊,”林格一口截断,“我现在还年轻,还能赚钱。未来我不结婚不生孩子,赚的钱足够给您养老,也够给妈妈做康复理疗。”

    “爸妈也不想给你太多压力,现在是个捷径,”林臣儒说,“我们就你一个女儿,你是我心尖尖上的肉,我哪里舍得看你为了我们俩吃苦受累。还说什么不生孩子不结婚……傻话,我和你妈走了,你自己一个人——”

    说到这里,他动容:“工作辛苦吧?我看你一次比一次瘦。”

    林格说:“现在就流行骨感美,这样上镜。”

    “别骗我了,”林臣儒摇头,“天底下没有不希望儿女轻松的父母,我以前对不起你和你妈,现在只想好好补偿你们。格格,去试着劝劝誉之吧,什么时候都行,不一定非得现在劝。只要他那边松口,誉之的爸爸这边……”

    林格叫了一声爸。

    林臣儒老了,眼球浑浊,背也愈发伛偻。

    “我想想吧,”林格最终说,“您让我考虑考虑。”

    一考虑,就是一整晚。

    林格不确定林誉之对他亲生父亲的态度,林誉之就没提过,林格也几乎要忘掉,林誉之还的确有一位亲生父亲,活在这个世界上。

    当年对方给了林臣儒钱,让林臣儒照顾林誉之;等到林臣儒入狱,这笔钱也停了——对方骤然地不闻不问几年,林格不知道其中是不是有原因,但只知,林臣儒似乎笃信对方是真的爱林誉之。

    可能这就是天底下的父爱,看起来和没有差不多。

    当然,不包括林臣儒。

    林臣儒的确是个只为家庭考虑的好父亲,只是他运气不好,命也差一点点。

    次日大扫除,林臣儒期期艾艾地看着林格,那目光令林格不忍看,良久,她才勉强点头,告诉父亲,愿意试一试。

    她不确定能不能说服林誉之,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同意。

    毕竟他们如今是已经分手的情侣,也是第二次做“兄妹”。

    这个结果已经足够令林臣儒欣喜,他甚至改了吝啬的性格,雇专门的家政人员帮忙清理房间。打扫卫生时的灰尘多,对龙娇的肺不好,恰好林誉之打电话邀请她们去吃饭,林臣儒留下监工,催龙娇和林格过去。

    约在当地颇为出名的一家扬州菜馆,价格也高,龙娇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没舍得来吃一次,现在儿子请客,她自觉扬眉吐气,喜气洋洋。

    中途去卫生间,包间内,只剩林格和林誉之二人。

    林格没有直接提林臣儒的那件事,她小口吃一个包子,汁水很多,溅到脸上,林誉之笑着看她,递上纸巾,示意她擦一擦。

    林格拿纸巾擦着那点汁,说:“爸想让你搬回家住。”

    林誉之说:“回家?”

    “嗯,”林格说,“爸说你回扬州一趟不容易,家里面有房间,就没必要出去住。”

    林誉之问:“就这一个原因吗?”

    林格又说:“爸还说,一家人就该住在一起。”

    “那你呢?”

    林格放下手中纸巾,怔怔地将它揉成团。

    “爸的想法,我已经听到了,现在我想听听你的想法,”林誉之说,“你想让我搬回家住吗,格格?”

    他又叫了她“格格”。

    林格的名字取自“格物致知”,格,是推究的意思,林臣儒希望女儿能够保持对万物推究、问根到底的精神。

    只是她小时候脾气倔,又热烈,朋友们给她取个外号,叫“格格”,《还珠格格》中的那个“格格”,笑闹着叫她“林格格”,或者“木木格格”。

    林誉之叫她格格,是没有这层含义的,他只是亲呢地叫着她的名字叠称,格格。

    室内开着空调,林誉之只穿了灰色羊绒衫,衣服版型寻常,颜色不寻常,是很清俊、市面上不常见的一种灰,像寺庙里檀香烧尽后的颜色,克制又干净。

    林格说:“我又不是一家之主,我的看法不重要。”

    林誉之说:“在我心里,你是。很重要。”

    林格笑了:“那我的看法会影响你是否回家吗?”

    “当然影响,”林誉之为她盛了一碗粥,自然地放在她旁侧,“毕竟我们在家里做过那么多次。”

    第16章 我有 恋爱成家

    林格庆幸距离上次喝水过去两分钟, 不然她一定会被这种话给呛住。

    她叫:“林誉之。”

    压低声音,林格已经学会克制自己。

    “你在胡说些什么?”林格说,“是应该对我说的话吗?”

    “抱歉, ”林誉之从善如流, 他收敛了笑, 眼中唯余真诚的歉意,“对不起,格格,我太直白了。”

    林格瞪他。

    红色的圆领毛衣松松垮垮地裹着她,像一团苹果木熊熊烧出的火。

    “不是直白,”林格说,“我看你是想和这个家拜拜。”

    林誉之无奈地笑了笑,轻声:“对不起, 我不知道这种话不可以说——你说你已经放下了。”

    林格张口, 她想了想, 又说:“我的确放下了,就是有些不适应。大庭广众之下谈这个,我觉得有点不是很合适。”

    “对不起, ”林誉之再度向她道歉,“是我想错了, 我以为你还保持着之前的看法。”

    林格差点就把“我之前什么看法”问出口。

    大脑空白,她和林誉之对视,企图从他眼神中找出他话里的依据。

    她在短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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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考后想起来了林誉之的意有所指。

    高考后的林格曾央求林誉之陪她看《色戒》, 她解释,自己一个人看很无聊, 而这种电影似乎也需要一个人和她讨论剧情。这种提议被林誉之果断拒绝, 原因是里面部分画面尺度过大, 不适合两人观看。

    他态度很坚决,只答应将自己电脑给她——

    林格据理力争,问林誉之:“难道成年人连坦然谈性这件事都做不到吗?咱们俩问心无愧,难道都不能以艺术的角度来看那几场戏吗?”

    好吧,那只是当初林格的借口。

    现在,这个借口成了一柄闪闪发光的回旋镖。

    “我们俩现在问心无愧,是我误会了,误会现在的我们能坦然地谈一些避不开的事情,”林誉之诚挚开口,“没想到还是不可以。”

    “……我没说不可以,”林格尝试将谈话的主动权握在手中,她组织语言,“你反应不要这么激烈。”

    林誉之说:“不好意思。”

    林格觉得他很好意思。

    他今天道歉的次数很多,很多,多到好像把他前几年做哥哥的道歉语都堆在此刻。

    “我的意思是,我或许会睹物思人,”林誉之说,“很多东西或许会让我们想起彼此,如果决定继续做兄妹的话,那些熟悉的物件会造成一定的困扰。”

    林格说:“那你的决定是?”

    “我现在搬回家,是不是仍旧住在之前的房间?”林誉之不疾不徐地问,语气冷静到像在分析某个数学公式,“露台会让人想到我们热恋时在上面喝酒,我们一起在厨房里做饭,我用那个洗衣机给你洗过衣服,还有你攒钱给我买的豆浆机——”

    林格急急:“那不是只给你买的,是日常家庭用品。”

    她竭力去撇清任何和爱有关的东西,包括这本就不是偏爱的“证据”。

    “喔,”林誉之点头,若有所思,“你当时说,是因为豆浆能够增强肌肉力量,所以特意买来送我,让我多喝些。”

    林格忘掉了,她或许的确这么说了,也或许没有。

    她不记得。

    满脑子得到一个人的时候,什么甜言蜜语都能说得出口,但现在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久到她忘掉当时为了诓骗对方而编织出的谎言。

    “没关系,”林誉之微笑,轻描淡写带过,“毕竟,你也亲手为我做过三杯豆浆,不是吗?”

    林格含糊着应了一声。

    她想,房间的温度是不是有些高了,暖气是不是开大了,她现在身体在出汗,默默地、不动声色地流着汗。

    “现在我们不谈豆浆机,继续刚才话题,”林誉之继续说,“我们在那张餐桌前接过吻,也曾在沙发上偷偷拥抱,客厅里,在龙妈看电视的时候,你躺在沙发上,枕着我的腿,手伸进我运动裤口袋中……”

    他在这里停下,敛眉:“还有更多,更多逾矩、不方便说出的事情。”

    林格说:“我不会联想这么多。”

    林誉之说:“但我会。”

    这句话令林格哑口无言。

    她坐在林誉之的对面,毛衣袖子里,靠近手肘的位置有些发痒。羽绒服跑出一根小小的羽绒,细腻地贴靠在她毛衣袖子中,扎着她的皮肉。

    林格忍住去抓挠的冲动,任由它在衣物和皮肤间肆意释放着难耐的痒意。

    她猜,自己手肘那一片一定已经红了。

    林誉之不会有这样的困扰,他不穿羽绒服,今天穿得是件黑色的羊绒大衣,被侍应生妥帖地挂好。灰色细腻的布料像慢慢遮盖起的檀香灰,不冷不热,不急不躁。

    他温和地说:“格格,我有所有男性都会拥有的劣性,那些熟悉的场景和物件会让我控制不住回忆。”

    林格终于找回自己语言,她快速地隔着毛衣抓了一下那个位置,不想去推敲那些似是而非的暧昧,只想急切地要一个答案:“所以,你的意思是不想回家?”

    林誉之轻轻摇头:“我做梦都想回家。”

    林格沉默。

    林誉之随意地坐着,微微仰脸,手搭在裤子上,他垂着眼,专注看她的脸:“格格,你知道,那是我唯一的家。林爸,龙妈,还有你,都在那里。”

    “我不太擅长说这些肉麻的话,”林誉之一笑,温柔,“你说矫情也好,说我什么都行,我只是想告诉你,格格,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忘掉我们的家。我永远都感激爸妈。”

    他真得好像一个好哥哥,一个温柔的,早早离开家的兄长,成年后,回顾过往,想念他曾经简陋温馨的家庭。

    林格说:“那我不懂你想做什么了。”

    “事情的决定权在你,”林誉之说,“我担心我的一些念头会给你带来困扰,我可以隐瞒,但不想对你说谎。格格,你想让我回家吗?”

    他在征求林格的意见,把他那些应该说的、不应该说的东西,都讲出,等着林格给一个回应。

    林格当然想让他回家。

    她想到了爸爸说的那套北京的房子,爸爸妈妈的白发,皱纹,妈妈因为受寒而起的咳嗽。

    林臣儒希望林格和林誉之保持着的良好的关系,他似乎不能再承担更大的打击,如今谨慎到连基金股票也不看,只定期去银行存钱,不在乎利息微薄,只求一个稳,

    父母都老了,而她还年轻。

    “你会给我带来什么困扰?”林格说,“你可以说得更直白一些。”

    “就是我刚才举的那些例子,”林誉之说,“我不能完全掌控大脑,不能阻止它去想起和你生活的点滴。”

    “那你不会重现吧?”林格盯着他,“你现在的话是在给我打预防针?”

    “当然不会,我只想对你坦诚,”林誉之宽容地看她,那表情就像看一个冒傻气的孩子,“我不想犯法,毕竟做医生比做犯人舒服多了。”

    龙娇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第一次来这里,上了个卫生间就弄错方向,幸好有服务员帮助,才成功找到了儿子在的包厢。她如释重负,全然不知放才包厢中发生了怎样的讨论,顺着胸口拍气,连连感喟,说这里实在是不好找路。

    林誉之站起来,帮她重新拉开座椅。

    林格拿起杯子,不看母慈子孝的画面,用力喝了两口水。

    喉咙干干的,和林誉之的每一个对话都在加速蒸发她的水分。

    她看到林誉之今天穿的是黑裤子,熨烫平整,合体。

    没吃几口,龙娇又开始直戳戳地提出要林誉之搬回家,林誉之没有答应,也没有推辞,只是含笑看林格,问:“格格呢?格格想让我回去吗?”

    龙娇说:“格格肯定想让你回去,昨天晚上吃饭时,还说特别想你呢。”

    林格在吃干炸一枝春,东西大,她第一次没咬开,整个儿包着含在嘴巴里,撑得腮都鼓起,被龙娇一说,她快速而艰难地咀嚼,一时间没有空余的唇来说话。

    林誉之问:“真的吗?”

    林格勉强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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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嘴巴被填满,她说不出话。

    有点噎,脸颊都氤氲着一丝呼吸不畅的红。

    “真的,”龙娇笑着给女儿倒茶水,“别噎着,吃这么着急,真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她现在就是长不大的孩子,这么大了,还是这个脾气。”

    林誉之说:“是您照顾她照顾得好,宠着她,家庭幸福的小孩永远都长不大。”

    龙娇爱听这话,眉开眼笑,她喜欢被人夸赞会养孩子,似乎这是对一个母亲极大的肯定:“来,你也吃,我看你这几天也瘦了,是工作上忙?”

    林誉之开玩笑:“不是,您知道,我一直很擅长忙里偷闲。”

    龙娇了然:“那就是感情上的事了,怎么,有看上的姑娘了?还是想谈恋爱了?”

    林誉之笑,不正面回答:“您想吃什么?”

    龙娇谆谆教诲:“要是追女孩呀,你就得勤快着些,多多献殷勤,别天天摆着架子,现在的女孩子都不吃那一套啦。照我说呀——”

    “妈,”林格终于咽下口腔中的东西,说,“您有没有追过女孩子,怎么教他这些?”

    “谁说我没追——谁说我就没经验了?我不追,也会,你当你妈这些年的电视剧是白看的?”龙娇说,“格格啊,别觉得你妈我落伍了,我什么不会。”

    说到这里,她眉眼舒展,颇有些年轻时的气韵了,意气风发,转脸教林誉之,语重心长:“现在你的职业没什么问题,医生,稳定,能赚钱,也有家底,说出去也好听。但女孩子选对象也不是光看这些,还是得看人怎么样。你没事的时候可以约女孩子出来吃饭,选女孩子想吃的东西——一切以她的意愿为主,投其所好。吃饭时,也多多帮忙,顺手倒个水,夹个菜……”

    林格低头吃排骨,这家的排骨做得很好吃,微酸甜,淡淡的咸,很入味,是她喜欢的菜肴,在她心中,仅次于药膳鸡汤里的鸡心。

    今天餐桌上也有一道药膳鸡汤,只是她还没有发现鸡心在哪里。

    她没细听龙娇在说什么,只听见林誉之附和龙娇的话:“原来要这样。”

    这样说着,他用公筷夹住药膳汤中的鸡心,默不作声,轻轻地搁在林格的碗中。

    林格一顿,抬头看。

    林誉之已经搁下筷子,一切自然到好像只是顺手做了件小事。他专注听龙娇的教导,等她说完后,才笑着说:“我目前还没有成家的打算。”

    第17章 尺码 衣服

    龙娇惊讶:“没有?”

    “您和林爸、妹妹就是我的家, ”林誉之说,“我现在已经有家了,也不想着再去成一个’小家’。”

    龙娇惋惜:“那我今天讲这么多, 不都白费了。”

    “不白费, ”林誉之说, “您教的那些很实用,说不定今天就能用上。”

    林格低头,拿筷子戳那个鸡心。

    东西很好吃,汤也很香,林誉之夹菜也是用公筷,她找不出自己拒绝它的理由。

    她夹起来,放入嘴巴里,慢慢咀嚼, 味道很香, 很淡, 很柔和,她说不出话,只埋头吃。

    离开餐厅的时候, 外面天气转阴,不多时便下起蒙蒙的小雨。司机撑伞送龙娇, 林誉之单独打伞,护在林格头上,细细密密的雨水落在雨伞上, 江南的春雨也如酥油,绵绵柔柔, 林格的包上溅到一点雨水, 渐渐地把小片布料沾湿, 濡濡地晕开一个小小的圆圈,像张开一只眼睛。

    坐在车上时,这滴雨水就审判着她的脸。

    龙娇困了,握着女儿的手,看着她的脸,想要同女儿说些什么,嘴巴张了张,又合拢。林格看着前面的林誉之——他让龙娇和林格坐在后面,自己坐副驾。看了半晌,林格才注意到,他的头发不知何时被雨水打湿。

    她低头,伸手盖在包上那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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