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宥昕依稀记得那年他上初二，现在的八年级。别人的十四岁除了学习大约就是上兴趣班和补习班，也有早恋的。他的十四岁过得格外动荡。

    父亲破产，他们一家搬离原来的城市，回到老家祖父的宅子，开荒般地打理、简居。他从一线城市首屈一指的私立学校，掉落回凡间读最普通的中学。同学们看见他书包的时候问他：“你这是高仿国际一线大牌？”

    他不敢说那是真的，也不敢说那是限量版，更不敢说他还有很多这样的高端限量。于是他在同学眼中成了爱慕虚荣的笑柄，自然没什么朋友。

    上高中的时候他瞒着妈妈在网上高价出售了一些限量版的书包和球鞋，里里外外凑了大几十万给律师，叫他帮忙还钱。

    那时候他还小，并不知道霍叔叔已经帮垫付。后来律师告诉他事情始末以及父亲公司负债总额的时候，他盯着祖父家中那套明清时期传下来的红木家具问母亲：“要不卖这个还钱给霍叔叔吧……”最后换来妈妈一顿劈头盖脸的责备。

    直到他上大学，在“历史文化名城保护”这门专业课上得知，祖父的老宅是历史文物，卖不得。老宅里的家具是传家物件，也卖不出价格。于是还钱的美梦无望实现，他只能对现实低头。

    “你说不想接综艺节目。”梁芮颜放下手中文件，“也不是不可以。”

    这话一出祁秀晶一个没坐稳险些从椅子上滑下来。综艺节目的出场费虽然不高，但宣传力度极大，放弃这么好的宣传机会，这根本不是梁总风格！

    “不过你要清楚，综艺节目的曝光度和宣传力度都是不容小觑的。这边丢掉的利益，我一会让你从另一边捡回来。”梁芮颜说话间各看了祁、李二人一眼，“电视剧的宣传你得配合片方去营销，毕竟这是你演员工作的一部分。”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宥昕已然心存感激，毕竟对方说的是“演员工作”而不是“偶像工作”。

    “这件事我略知一二，业内至今仍有流言。我也觉得，你这样的人太红反而不好。”梁芮颜望向窗外那座绚烂的建筑，力不从心地叹了口气，“可赚钱的机遇也在这里。”说到此她顿了顿，转眼看向李宥昕：“卫麟，你这是为难我……”

    梁芮颜的眼神是提醒，也是警告。

    不能最大限度地获得利益，对于任何一个公司的高层而言都是致命的遗憾。这一点，李宥昕看得懂，也明白自己确实是为难了对方。没办法，有些相遇注定是伤害，他这个特殊情况，放在哪里都棘手。

    说到底梁芮颜算是个生意人，她在意的无非是艺人未来的市场价值，所以合同的大部分重点都放在了收支比上。当然她也曾是个经纪人，按照职业习惯，她当然更愿意掌控公司旗下艺人。

    不过李宥昕的坚持和陈述让她不得不让步。在签合同这件事上，主动权虽在甲方，但乙方若现在耍混不签，她也没办法。毕竟此时此刻他还不是公司的艺人，公司越过他和品牌方合计发布广告这件事，于情于理都不占理。这要是没上过学没念过书的艺人，随便糊弄糊弄也就过去了，碰上这么个高材生，有些事想糊弄都糊弄不过去。

    往后的几个小时里，甲乙双方就合同内容进行了互相摧毁式商榷和修订，算是在原有合同的基础上做了双方利益最大优化。

    签合同的时候李宥昕有一丝犹疑，他盯着合同年限想了好一会儿：五年……会不会太久……

    “公司对你的要求很简单，就是最大限度地发挥你的优势创造价值。”梁芮颜恼火于李宥昕的固执，但没人跟利益过意不去，所以她很快又恢复了商人该有的市侩，“为表尊重，你的团队我没有动。现在，删除你的旧友，和往事一刀两断，搬出别墅，住到公司提供给你的公寓里去。近期会有各大媒体记者到访，我不想你人还没红就牵扯出一堆绯闻来。”

    李宥昕思量再三后终于签下那一纸合约，收起笔的那一刹那他想到了林朵朵，不出意外，他明天就会收到一笔巨款。这样一来，他欠林朵朵的那些房租，是不是可以十倍奉还了……

    回家路上，李宥昕始终不说话。外人眼里，这个年轻人一天之内经历了凤凰涅盘一般的变化，他需要时间慢慢适应，这会儿他大概是觉得自己在做梦。

    祁秀晶举着手机搜索“创恒地产”，这四个字是这场会议中唯一能解释梁总和李宥昕反常的关键，只不过令她没想到的是，这个故事看上去比她想的要复杂得多。

    新时大厦十层，李宥昕走后梁芮颜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办公室。秘书捧着文件跟在她身后悄悄为她关了门：“梁总，他是创恒地产的小少爷？”

    “是啊……”梁芮颜打开冰箱拿出两听啤酒来，她顺手递给秘书一听，然后苦笑道，“过去巴结创恒的那些人，现在各个混得风生水起。要不是他那会儿小，现在又变了模样，还不知事情会如何发展。也亏他聪明，选了个艺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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