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听到身后的巨大的关门声，陆夫人才让眼泪流下来。

    陆夫人跟随侍卫出大门上了马车，向着山上走了大约一个时辰，才来到王宫。

    此时太阳刚刚从远山上升起，处在半山腰的王宫被雾气笼罩，金色的宫殿在袅袅的雾气中有似仙境。

    宫殿后边连绵坐落着数百间房子，清一色的红色琉璃瓦，在雾气的熏蒸下，就像一条在半空中翩翩飞舞的火龙。

    这种红色琉璃瓦极其珍贵，整个华夏所有琉璃瓦都加起来，也不一定有这座宫殿群用得多。

    看来这位犬戎王特别奢靡享受，尧帝的宫殿跟他比起来，还不如他的马厩华丽。

    “在此候召！”

    马车一直驶到宫殿外，侍卫上前拦住。

    陆夫人敛气妆容，在宫外候着。

    金乌东照，紫霞升空。金山苍翠，山腰有龙。云雾缭绕，犬戎王宫。四野之下，靡靡之声。

    如若不是这样的境遇，如此美景，谁能想到这里竟是人间极凶险之地。

    “召陆夫人觐见——”巳时一刻，宫内侍卫出来传诏，引陆夫人进殿参见。

    先上七十二阶高台阶，再上三十六阶矮台阶，上了一百零八阶大理石台阶，才来到正宫门。

    缥缈的埙钟合奏穿越云雾，丝丝缕缕驭风而行，把整个宫殿装点得更加空灵，更似仙境。

    贪婪，血腥！宫殿正门镂刻着两只硕大的黑色猎犬，吐出两只血红的舌头，两只紫色的眼睛贪婪地向下张望着，仿佛随时准备一跃而下吞噬猎物。

    大殿高三丈有余，两人合抱粗细的朱漆竖梁上绘着金色云边，紫红色的红木地板拼得没有一丝缝隙。四周朱红色的窗棂雕刻着各种花纹，阳光和南风也被这些窗棂镂刻的各式各样，相互搅和着跳着娇艳的舞蹈。

    “呜呜——，当……”舞蹈绝非光和风独有，大殿正中十数名绝色女子正和着音乐翩翩起舞，舞姿曼妙勾魂摄魄。大殿两侧数十名乐师挥纤手启朱唇，拨弄出动人的音律。

    陆夫人目不斜视，款款而行。

    丝竹之声悦耳，光影交合明目，云雾缥缈怡心，陆夫人我行我素，大殿金碧辉煌的气势全不入眼。

    大殿尽头摆着一张朱红色烫金镂边的书案，坐北朝南居中而放。犬戎王斜倚在一个用金丝线缝制的黑缎靠枕上闭目养神。在他身旁，两头通体乌黑的巨犬前腿伸直后腿匍匐，龇牙咧嘴吐出半尺长血红的舌头，目露凶光。

    “大王——”红衣黑帽的内侍上前低声禀告，犬戎王应了一声。

    “汪——”犬戎王抬手一挥，两只巨犬一跃而起，两个跳跃扑到陆夫人跟前，吐着血红的舌头前前后后把陆夫人嗅了一遍。

    陆夫人屏气凝神，纹丝未动。

    “喀！”犬戎王轻咳一声，两只巨犬闻声而回，原位踞好。

    犬戎王这才站起身，转出书案向陆夫人迎来。

    犬戎王身材不高，体形羸弱，看上去已经是七八十岁的老翁，古铜色的脸庞，残眉鼠目鹰鼻小口，五绺花白的长须修剪得整整齐齐。穿着一件宽大的金袖口黄色袍子，手藏袖内足不着履，显得他更加瘦小。

    犬戎王走到陆夫人跟前上下打量了一番。

    魏乙妹连日来风吹雨淋饱经风霜，皮肤极为粗糙。一件早上刚刚换上的褐红色粗丝袍子，因为怀里揣着小儿子陆利，显得宽大臃肿。

    唯一显示她高贵血统的是她的眼睛，笃定而平和，像黄龙湖的水一般清澈。

    “彭公陆终的夫人，魏乙妹？”

    犬戎王问话的声音很轻柔，轻柔的分不清是他说的，还是夹杂在音乐中被风吹来的。虽然很轻柔，但每个字都很清晰，直叩耳膜。

    “华夏彭公陆夫人，鬼方大公主，魏乙妹。”

    陆夫人毫不示弱，朱唇轻启字字珠玑。

    “呵呵——”犬戎王微微一笑，“本王与你父亲魏吾子素来交好，以兄弟相称，你该称本王为王叔！”

    “嘿嘿——”陆夫人也报以一笑，“不敢。雷公如此相邀待客，小女子若以侄女自居，恐被华夏鬼方亲友耻笑。”

    犬戎王被陆夫人抢白也不着恼，依然面有悦色。

    “华夏与犬戎路途遥远，不用些非常手段想来不好把贤侄女请来。即便如此，半路不还是把尊夫彭公丢了吗？”

    “哼哼——”陆夫人冷笑了两声，“雷公但有差遣，命三五士卒传封信扎，愚夫妇自会敛衽前来，何须如此大动干戈，屠戮万千无辜子民呢？”

    “噢？”犬戎王面露惊诧，“贤侄女出身名门，本王以为定是见解不凡，怎可说出这等平庸冗凡之语？大凡宇宙天地万物，无不安有宿命，那万千无知贱民与蝼蚁草芥有何分别？贤侄女如若对这些卑贱之徒心存恻隐，岂不有负你鬼方大公主的尊贵血脉？”

    “哼！”陆夫人本就不善言辞，被犬戎王一番悖论惊得无言以对，只好侧目而睨，以示不屑。

    见陆夫人不再辩驳，犬戎王好不得意，大袖一挥，指着宫殿装饰颇为自得地问道：“贤侄女，本王的抱月宫如何？”

    陆夫人淡淡地说道：“在本公主眼中，富丽堂皇之广厦与茅屋采椽并无任何分别，遮风挡雨罢了。”

    犬戎王大为失望。这所宫殿是犬戎王动用数千人花费数十年时间才修葺而成的庞大建筑群，无论是规模还是材料做工，都是天下首屈一指的登峰造极之作，而陆夫人却连正眼也不看一眼。这就如同给人端上一碗银耳莲子蜂蜜羹，人家尝了一口后说，糖水嘛。

    “咿呀——”正在这时，陆夫人怀里的小儿子陆利扭动了一下，轻轻呼喊了一声，声音细嫩，入耳丝滑。

    犬戎王朝陆夫人怀里看了一眼，颇为惋惜地说道：“听说贤侄女的小公子才出生不足弥月，却要跟你遭受这等奔波之苦，难为你们母子了。”

    “呵呵——”陆夫人淡淡一笑，“这一切还要感谢雷公所赐。”

    犬戎王正色道：“听贤侄女满腹怨恨，另本王深感不安！不过这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去，从今日起，贤侄女和小公子就在我这抱月宫住下，一应穿衣饮食起居都有仆从侍候，再不受劳碌奔波之苦。”

    话说到这里，陆夫人不得不表态了。

    她身子微微前屈行了个万福礼，恳切地说道：“雷公若念与家父交好，就请放小女子回去，雷公应知晓小女子尚有一漏齿小儿需要抚养，若得应允，不胜感激。”

    犬戎王捋了一下胡须，“你说陆贞？他当有他的使命，无须贤侄女惦念。”

    陆夫人动容道：“雷公，你要拿我儿陆贞怎样？他还是黄齿小儿，骨不足一尺肉不够一缶，还请雷公放过他，千万罪责我一人担当就是了。”

    “哈哈哈——”犬戎王大笑道，“贤侄女，你把本王看成何等人了？”

    随即拉下脸来，转身拂袖就走。

    “贤侄女，本王从不动手杀人。但到了犬戎国，想活着的人要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不可拂逆本王的意愿。”

    陆夫人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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