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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3-30(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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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喷洒的呼吸逐渐逼近, 撩过易鸣鸢的下巴,酥酥麻麻的。

    说话间,她的大腿覆上一只粗粝磨人的大手, 在皮肤上轻捻慢按。

    易鸣鸢从没受过这样直白的撩拨, 她的天灵盖被强烈的刺激占据, 浑身上下仿佛被抽干了力气, 她掰|开腿上那双手,“我……我还病着呢, 不可以。”

    匈奴男儿追求粮食, 权力, 美酒和美人,相比起其他同龄的部落统领,程枭禁欲的时光着实过于漫长,方才抱人进帐, 他坚守已久的克制差点溃不成军。

    怀中瘦弱纤细的触感?唤回了他的理智, 程枭俯首下来, 磨着她微红的唇瓣聊以解馋, “我知道。”

    他期待灵魂和身体共同契合时的愉悦感?受, 强迫易鸣鸢与他结合并不是带人回部落的本意, 因此程枭愿意付出时间和纵容, 等?他的阏氏心甘情愿交出身心,和他牵扯一生。

    易鸣鸢观他行径就知道他到底是舍不得的,于是她狠狠心,闭着眼?睛把嘴巴往上凑了凑,轻啄了一下程枭的唇, 算作抵偿。

    做这种事对?她来说并不容易,但比起直接滚到床上去, 还是每日必有的亲吻好接受的多。

    天天都被捉着亲,与其被迫接受,不如主动一点,这样她的日子也好过。

    一啄即分。

    亲完后,易鸣鸢把兀自懵住的男人扒拉开,茶几并不高,跳下去对?她来说轻而易举,回过头说:“早上就喝了一碗奶茶,肉粥也没?喝上,我肚子好饿。”

    程枭还沉浸在易鸣鸢主动亲他的事实中回不过神?来,他摸摸干燥的嘴唇,周身像是被卷在了火焰之中,所有的感?官都被烈火焚尽,只留唇上相贴时的触感?反复出现,提醒着易鸣鸢对?他态度的重?大突破。

    易鸣鸢摸了摸发?酸的胃部,好容易煮了碗米粥,还被约略台抢了先,她有些苦恼的翻着带来的一袋米,按照计划,她现在应该在传授该如何耕地播种的知识。

    这样的话,等?到开春就能播撒种子,静待收获。

    不过转日阙很快要进行迁移,所有人正忙着迁移前的准备工作,不能被别的事情分心。

    相比起前两日的悠闲惬意,族中变得忙碌了起来,男人们热火朝天地拆毡帐,修理勒勒车,打铁器,女人们细腻仔细地制作易于保存,方便?随时食用的奶制品和肉干。

    一切都有条不紊,井然有序。

    易鸣鸢环顾一圈,居然发?现自己没?有任何插得上手的地方,她郁闷的碾了碾脚尖,长生天赋予了匈奴百姓得天独厚的优势,体格健壮,行事干练,跟他们比起来,自己就像是个一无是处的小鸡仔。

    “程枭,”易鸣鸢喃喃开口,尽管她很想证明自己,但就目前而言,她十?几年的所学全无用武之地,就连吹奏笛子,也起不到振奋人心的作用。

    她沮丧道:“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不,”程枭坚定否认,“天不生没?用的秕糠,即使是最小的草籽,也最终会找到属于它的疆场。”

    在草原上,每一个首领的大阏氏都承担着或多或少的使命,在他这里,易鸣鸢想做什么都可以,无论?是烧肉制酱,还是挤牛羊奶,即使是她想要去捡牛粪,程枭都会纵容到底。

    怎么样都好,只要她在身边就好。

    易鸣鸢的大部分忐忑主要来自于帮不上忙的无措感?,程枭想了想说:“启程前我们需要和中原商人换点东西,耶达鲁中原话说得不好,总是被骗,约略台身体羸弱,不被骗但总是被提着领子威胁,这次你跟我一起去,帮我。”

    总算有了自己能胜任的差事,易鸣鸢雀跃起来,同时抓住一个问题,“你的大邺话有时候前后颠倒,有时候用词不恰当,但是羸弱,还有我们第一天见面时,你记得吗?你说忧愁,这样的字眼?并不像是刚学的,是看的书太杂了吗?”

    她猜想程枭早些时候也因为某些原因,被游走于关?隘的行商骗着买了些晦涩难懂的书籍。

    程枭摸摸鼻子,最开始交易确实遇到了点困难,但有着十?二?岁时摸爬滚打的经验,他还不至于分不清哪些书目的简易程度。

    然而事实是,意识到自己的情感?后,他偷偷用攒下来的赏金买了两册中原话本,对?照着大邺语和草原语,一点点将它们看完了。

    在这个过程中,他记住了一些生拉硬拽的字词。

    也是在读完那两册话本的当晚,他迎来了一场黏稠湿甜的梦境。

    程枭喉结心虚地滚了滚。

    “我也被骗过,所以我需要你。”

    被仰赖的感?觉令易鸣鸢很高兴,她了然的点点头,一脸“包在我身上”的俏皮表情。

    心情不错导致午膳的时候胃口也不错,易鸣鸢扯了块馕蘸上肉汤,快速消灭了小半个,把嘴巴吃得鼓鼓囊囊的。

    她抹了抹嘴,擦掉沾上的油星子和饼渣,迫不及待见识关?塞处交换货品的场面,住在庸山关?时她就很想亲眼?看看,但哥哥怕她惹到凶残的蛮子,从?来不让她去。

    “要带什么东西吗,一兜子黄金,羊皮?”

    易鸣鸢紧锣密鼓地收拾起东西,听闻边关?互市百年前就已形成,但近些年两地关?系不好,时常兵戎相接,这导致互市关?了多半,改为胆大的行商偶尔出现在两国疆界来往贸易。

    没?有官吏监管主持,交易少了赋税的烦恼,但与此同时,也多了不能时时管制货品和公平性的困扰,导致许多一头栽进来的楞头青被哄得晕头转向,花大把的金子或货物?换走远低于其价值的破烂物?。

    程枭制止她在布袋中乱塞一气像是要把整个家底都带着走的动作,“用不了这么多,带两个伊勒根陶勒木,十?张羊皮,还有一袋金子。”

    他从?挂物?的地方取了两个皮囊,易鸣鸢懂了,这就是伊勒根陶勒木,她接过一看,这两个皮囊都是用整剥的皮做的,十?分精致,“是牛皮?”

    “嗯,牛犊子做的伊勒根陶勒木最耐用。”

    程枭很快把所有能用的上的东西都装在一辆车上,临行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不能忘记,他抬手摘下易鸣鸢的耳钩,这样张扬有代表性的银饰反映着他们的身份,是每次出门前必须要摘除的。

    区别于女子所佩戴的双边耳饰,程枭只有一只耳垂挂着银闪闪的耳钩,常隐在弯曲的卷发?之中,他微微偏头,摸索着摘下。

    易鸣鸢眼?神?不经意间扫过,她发?现程枭从?不示人的耳后那一块皮肤上有刺青,那刺青的形状眼?熟,但她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这次行商逗留的地点在一处距转日阙很近的边陲小城。

    很久以前这个名唤图炉城的地方人口众多,几千人在此处世代而居,前朝时大邺与匈奴多有矛盾,图炉城时而被划给大邺,时而又被匈奴抢占回去。

    久而久之,百姓死的死,搬的搬,曾经繁华一时的地方成了座空成,直至四十?多年后被行商选中,作为贸易的一个集市,图炉城才重?新热闹了起来。

    易鸣鸢蒙着脸,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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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枭断断续续地讲着这个地方发?生过的故事。

    她新奇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感?慨道:“竟有如此多人。”

    没?有迎风招展的旌旗,这里的摆摊方式朴素简单,扯块布铺地上就算是告诉行人有物?兜售了。

    程枭拽着她的胳膊把人往身前一带,改为十?指相扣的姿势,“跟紧我。”

    由于图炉城内的喧嚣乱象,他从?不喜欢往这里凑热闹,不过今日他稍稍转变了想法,易鸣鸢若是不想被陌生的大块头挤走,就必须乖乖牵紧他的手。

    人潮熙攘,易鸣鸢小心地半侧过身,担心被走过的壮硕男人撞到,这一幕似曾相似,她轻笑?了一声?后说:“当日在山上,你把我手都抓红了。”

    “现在不会。”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了一遍,这次程枭也不算是毫无长进,牵着她的力道正正好好。

    因为这次,他不用再担心易鸣鸢把他的手甩开了。

    还未走到行商的车架跟前,长相精明的大胡子男人就摆着步子用两句异族语高声?问候起来。

    程枭不喜欢听他油腔滑调的声?音,随口应了一声?,从?车上取出这次交换的东西放到架子上。

    贸易的原则是他们给出草原上的货品,再在商人的车上进行挑选,有看的上的便?可以当场换走,但若是价值不对?等?,就要拿出金子来添了。

    这一趟出来,他们需要带回去一把火撑子,耶达鲁的阏氏宾德尔雅还托他们顺便?带回来一只捣砖茶的臼,他们家那只前两日被小儿子打碎了。

    “哦天哪!”商人夸张的惊呼一声?,极尽溢美之词夸奖了易鸣鸢露在外面的眼?睛,笑?容可掬道:“不知该如何称呼你,耀眼?的明珠?”

    易鸣鸢薄纱下的嘴角微抽,方才走过来的时候,他对?上一个中原女人也是这么夸的,一个字都没?变过,她拿出曾经用过的假名敷衍道:“白缘。”

    废话不多说,她扫了一遍商人的摊位,精准找出了石臼,把它拿到身前。

    程枭旋即指着皮货道:“这些我们要三?十?五金。”

    商人啧啧两声?,嫌弃地翻了翻羊皮,似乎是被他的狮子大开口为难到了,“两个皮囊十?张羊皮,这些最多值十?八金,这样吧,看在这位小娘子的面子上,我出二?十?金买下,石臼当作添头送你们。”

    其实这些物?品的价值至少在四十?金,他再添油加醋给东西编个经历卖出去还能再翻个倍,在这装强拿调不过是看易鸣鸢脸生面薄,赌她不知真实价值罢了。

    易鸣鸢把皮囊往前一推,义正言辞地强调:“你看清楚了,这可是整剥的牛犊皮,最结实耐用,大邺不让卸杀耕田的牲畜取肉,就是满广邑也找不出两件牛皮,要我说何止三?十?五金,怕是五十?金都算少了。”

    牛作为重?要的耕种动物?,在大邺境内是禁止杀伤的,若杀牛取肉吃更是要以杀人论?处,因此牛皮等?物?只能从?草原获得。

    “该是多少就是多少,一个子儿也不能缺。”她的表情虽绷着,但实在没?有什么威慑力,见状,程枭往她身后一站,眼?眸危险的半眯起,直直注视着狡诈的奸商。

    商人被盯得背后冒起冷汗,平定数个部落的肃杀之气可不是说着玩的,他抓起装着金子的布袋放到易鸣鸢的手旁,识相的说:“三?十?五金,您请走好。”

    浑然不觉的易鸣鸢眉毛一挑,这么容易?

    她拿起布袋,对?程枭轻轻摇晃了两下,发?出金子碰撞的微响,兴奋道:“你看!”

    程枭适时转变神?色,毫无带她狐假虎威的惭愧,“嗯。”

    商人把上好的皮囊和羊皮收在车上,嘴上念叨着亏了亏了,转头又挂上一张笑?脸,用同样的话术面对?下一位来客。

    易鸣鸢和程枭在这座热闹古城中转了一圈,顺利买到了火撑子。

    回去的路上她四处张望,一眼?看中了把镶着红宝石的精致匕首,它吹毛断发?,通体呈银色,且匕把大小刚好适合被一个女子握在手里。

    她走近把匕首拿起来仔细观察,利刃比她之前在和亲队伍中时藏起来的那把锋利了不知道多少倍。

    “喜欢?”

    “嗯,很好看,我想把它放在匣子里。”易鸣鸢目不转睛道。

    既然如此,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程枭张开布袋,掏出足数的金子买下。

    趁着程枭付钱的功夫,易鸣鸢指尖轻触倒映着银光的刀刃,顷刻间划出一颗血珠,她满意的把匕首收好,在男人回过身之前擦掉手上的血。

    很不错的一把刀,相信杀人也快。

    一直逛到傍晚时分,许多商人都已陆陆续续收摊,穿着各异的外族人也变得零零散散。

    这类交易的集市除了瓷器玉石,绸缎纱巾,茶叶香料之外,偶尔还会买卖奴隶,今日应该算是不凑巧,从?头逛到尾只见到角落中的一家。

    易鸣鸢临走时骤然看到有人在拿着鞭子教训不听话的奴隶,她瞬间被触起一片愁肠来,想去被卖到澧北的婢女靛颏,心中酸楚,也不知道她如今在哪里,每顿饭能不能吃饱……

    回转日阙的时候已经暮色四合。

    吃过晚饭的族人进行一点收尾工作,再过三?五天差不多就能整装待发?了。

    易鸣鸢出去玩一趟神?清气爽不少,给宾德尔雅送完石臼后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回毡帐,为表谢意,宾德尔雅特意给她倒了一杯浓度不高的马奶酒。

    第一次喝马奶酒时的狼狈记忆还历历在目,这次易鸣鸢喝得小心又谨慎。

    马奶酒入口辛辣,细细品味下来带着点甘甜清冽,她一点点浅啜,慢慢的有点醉了。

    跟在她身边并排行走的程枭突然说:“我也想喝。”

    易鸣鸢不是个吝于分享的人,举着酒杯递出去,“呐,给。”

    程枭得了允准,唇舌贴上来卷走她口中的酒液。

    易鸣鸢的头脑因为醉意变得迟钝起来,直至双唇分开,几息之后才想起来骂他不知羞耻。

    回到毡帐内,程枭赔罪般给她煮醒酒汤,这点酒对?他们来说算不了什么,但易鸣鸢方才喝得有点过头,他担心她明日宿醉起来头疼。

    没?过多久,被两人遗忘的女奴在约定的时间到来了。

    黎妍进帐后向二?人跪下,她的发?髻松松挽起,露出大片后颈,伏低做小的唤道:“大单于,达塞儿阏氏。”

    易鸣鸢望着她露出的皮肤愣愣出神?。

    大邺的奴隶和流放的犯官家眷都会被黥刺,为了区分,也为了他们被买去后让主家更加赏心悦目,黥刺的位置各有不同且皆不在面部,唯有形状相同。

    黎妍的刺青在脖后,露出来的那半截,赫然与程枭耳后的图案一模一样。

    第24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易鸣鸢瞳孔骤缩, 第一次对程枭的身份产生怀疑。

    这几天了解下来,她知道匈奴并?没有奴隶,战时缴获的敌方俘虏会被指派去做较为脏累的活计, 但与奴隶终究还?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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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样的。

    最明显的一个特征就是俘虏身?上没有这种羞辱性的刺青。

    大邺信奉身?体?发肤应当纯净无暇, 所?以会给犯了事的人打上代?表“有罪”的记号突显他们的卑贱低下。

    黥刺后除非剜肉割皮, 否则终身?无法去除。

    但其实就算挖去了那块肉也无济于事, 因为官府会为每一个?奴隶登记造册,主家一查便知。

    当然, 还?剩下一个?险之又险的法子……

    舍下大邺内的曾经, 只身?前往关?外, 以武力搏杀出一片新的天地。

    易鸣鸢薄唇轻抿,十三岁,寻常人家孩子陪伴父母膝下的年纪,程枭就已经跟着服休单于征战四方?了, 先前玛麦塔说他的阿爸抛弃了他和他的阿妈, 想来当中亦是波折无比, 也许就是在那个?时候, 程枭从邺国来到了匈奴。

    或者, 他进过邺国, 后狼狈逃往关?外, 遇到了服休单于!

    他因什么事被打上这样的烙印?

    以权谋私,侵占良田,还?是杀人放火,草菅人命?

    易鸣鸢下意识认为程枭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可她熟读大邺律法, 清楚只有行?凶戕害百姓,才会采取黥刺之刑, 被充为奴隶劳苦一生。

    她颤颤巍巍地抬手让黎妍起?身?坐到身?边,想了想问道:“我瞧你眼神澄明,人也伶俐,可是之前在大户人家伺候吗?”

    黎妍齿关?咬住,差一点倾泻出恨意,手指几乎把掌心掐出血,默了一阵后回:“不瞒达塞儿阏氏,奴自小没吃过什么苦,爹娘疼爱,甚至富余时让我读书识字,只可惜天灾人祸,我爹的上峰谋逆,害得我们也……”

    她说到谋逆二字时,死死盯住易鸣鸢的神情,见人眉宇中带上了怜悯和同情,可唯独没有懊悔和痛苦。

    黎妍双手紧握成拳,仿佛有弦外之音,“达塞儿阏氏,你说,我们家从头到尾蒙在鼓里,最后却被一并?治罪,此事全因我爹的上峰追名逐利,他是不是很可恨啊?”

    易鸣鸢点头,我朝面对?谋反之人抱有的态度是宁可错杀,绝不放过,因此所?受牵连者众多?,两年前临郸郡王举兵攻向广邑,处置了近两万人,其中无辜者数不胜数。

    但陛下以严律和雷霆手段治国,无人敢说个?不字。

    她将一杯牛乳茶放到黎妍手上,“谋逆重罪,你爹若是毫不知情,便是一场无妄之灾了,那人着实可恨,你受苦了。”

    黎妍看?向手中的牛乳茶,扭曲到想要抬手掐死眼前的人,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她必须忍。

    “谢达塞儿阏氏。”

    易鸣鸢又问了两句她从前的经历和这两日在部落里的见闻,二人相谈甚欢。

    少顷,她手臂被人轻拍了拍,程枭拿着一碗醒酒汤,一副逐客的态度,“喝完睡觉。”

    黎妍被他狠戾狭长的眼睛一扫,吓得咽了咽口水,趁易鸣鸢喝醒酒汤的时候站起?身?对?他盈盈下拜,轻捋着鬓边碎发,刻意拉低衣裳,“奴告退。”

    程枭盯着易鸣鸢喝完,把碗拿走后往她嘴里塞了药丸,等到人都走远了也没往黎妍身?上瞥一眼。

    他皱眉又端了一碗递到易鸣鸢嘴边,“再喝点水。”

    咕噜噜两碗水下去,易鸣鸢肚子里早就满了,宁愿忍受嘴巴里的苦味,说什么都不愿意再喝。

    连日大太阳,风里都是干燥的味道,程枭看?着嘴角微微起?皮的人,说道:“担心夜里撒尿?哪次我没给你点灯了?快喝。”

    “就一次好吧!”易鸣鸢后仰躲开那碗水,那次她半夜被憋醒,想着自己?摸黑点个?灯就罢了,偏油灯放在程枭那侧,她绕过去的时候被地上的毯子拌了一脚,直接扑到男人身?上,把人给砸醒了。

    喜得程枭以为她是想通了投怀送抱,赶紧抱着人啃了好几口,最后易鸣鸢呜咽着说自己?快忍不了了,要去如厕,这才知道闹了个?乌龙。

    说起?这个?易鸣鸢就来气,这糙男人总是尿啊粪啊的张口就说,在这住了几天,她感觉自己?都不文雅了!

    “你别总说什么撒,撒尿,要说上茅房,或是如厕更?衣,知道了吗?”她纠正道。

    既然她不喝,程枭手腕一转,把水送到了自己?嘴里,三两口下肚,喝完后搁下碗说:“有什么区别,不都是一样的吗?”

    易鸣鸢想反驳说完全不同,可话到嘴边,她想出了个?更?好的主意,摇着程枭的胳膊道:“既然一样,那你应了我就是了,好不好?”

    程枭难得见她这样撒娇,心里美?得不像话,忙握住她软若无骨的手摩挲两记,当下便答应下来,“好好,再也不说了。”

    效果立竿见影,易鸣鸢马上抽出手,像个?从不沉溺声色的勤奋书生,和程枭留恋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她坐去了桌边,“玛麦塔教的几句匈奴语我还?没记住呢,得抓紧时间学。”

    那几句简单,她已经背得滚瓜烂熟,只是为了躲开程枭一阵。

    黎妍说她是因为父亲被累及,所?以被罚作奴隶,那程枭呢,是因为什么?

    殃及池鱼,还?是罪有应得?

    说实话她现在心里很乱,不敢去问,害怕得到一个?最差的结果,她愿意相信程枭是一个?好人,但如果不是,她又该如何?面对?他呢?

    “问我,我教你。”程枭赖到她身?边将人环住,凑上来看?着羊皮纸上的字一个?一个?念出读音。

    易鸣鸢听着他认真低沉的嗓音,内心竟第一时间想为他开脱,想这其中也许有什么误会,此念一起?,她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程枭看?向怀中人莹润的肌肤,他见过北方?开采出的玉石,此刻回忆起?来,最好的那块也远不及手中的这块美?玉。

    他眼眸半阖,微微弓着身?子问:“怎么不念?”

    易鸣鸢思绪转过了弯,告诉他自己?能记住,“喝了酒还?是有点昏,这些改日再学。你会不会写自己?的名字,我教你写吧。”

    她调整坐姿,退开扰人意志的怀抱,重新换了张宣纸,拿起?墨条在砚台上研磨,“对?了,你为何?姓程,可有什么缘故?”

    如果说服休单于对?他有知遇之恩,那也该跟服休单于姓啊,怎的是姓程呢,易鸣鸢想不通。

    程枭拿起?一根毛笔挽了个?小剑花,随口说道:“当时遇到了一个?姓程的将军,他知道我没有中原的名字,就让我跟他姓。”

    他捏着笔杆往墨水里戳了戳,笔头还?炸着毛就想往纸上划去。

    “他是一个?中原人?”易鸣鸢握住他的手,二人手掌的大小有些差距,所?以她只握住了前面一半,艰难带动程枭的手部动作。

    “嗯,是个?不错的中原人。”

    那就是小一点的时候去过邺国了。

    易鸣鸢的心沉了沉。

    笔尖在砚台上轻撇,逐渐变回柔软光滑的样子,吸饱墨汁,程枭偏头看?着神色专注的易鸣鸢微微出神。

    横竖撇捺,易鸣鸢有心写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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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笔锋,但程枭手重,她控制得不是很好,最后呈现在宣纸上的是两个?笔画较粗的大字,她抓抓脸,“有点丑。”

    “不丑,很好看?,我要放起?来。”

    程枭拿起?薄透的宣纸吹了吹,邺国的文字他会说不会写,可是唯有这两个?,早在八年前刚拿到的时候,他就牢牢刻在了心里。

    那时初见这两个?字,小姑娘还?特意在旁边写上了自己?的名字,笔锋稚嫩,转折柔软,软乎乎的小手一笔一划的把“易鸣鸢”三个?字写到了纸上。

    他看?到上面的两个?鸟是一样的,于是欣然接受,并?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在院子里反复用树枝练习。

    程枭看?向身?边收拾纸笔的少女,时间流转,岁月如梭,如今的境遇已然不一样了。

    几天后风清云淡,到了开拔的日子,一切就绪。

    易鸣鸢头昏脑热的毛病消失殆尽,大约算是好全了,这两天襄永关?内频频派人来监视驱赶,多?年势不两立在前,杀害吴副将几条爱犬在后,两方?的矛盾已经到了不可转圜的地步。

    时逢入冬,之后的麻烦只多?不少,最好尽早退回匈奴腹地。

    程枭作为部落的统领,披甲执刀站在最前,易鸣鸢听不懂他说了什么,大概是些鼓舞士气的话,随后鼓角齐鸣,要正式出发了。

    乘云伤势未愈,易鸣鸢也不想骑别的马,于是拿了本书坐去了车里,没多?久就被他们的赶路速度颠得一个?字也看?不清,甚至还?磕疼了脑袋。

    “我让人把车里面包一包,先出来骑马吧。”程枭揉了揉她磕到的地方?,将人拉到戟雷背上。

    易鸣鸢裹上厚毯子往身?后看?去,原来扎着的一大片毡帐全都消失不见,只留地上烧火后剩下的深色痕迹,很快越缩越小,她收回目光,问道:“我们多?久能到?”

    “连夜走,先到雅拉干,按这个?速度四天后能到。”程枭穿着重甲,声音比平时粗重了几分。

    这一段路是最危险的,携家带口的赶路会导致很多?方?面兼顾不暇,防守也薄弱,所?以吃干粮喝水全都在马上解决,马累了换马,人累了直接在马上睡。

    昨日牛羊牲畜已经先行?一步,他们很快就能赶上。

    年轻力壮的男人们骑在最外侧,最中间的是粮草和老弱妇孺,程枭带一支千人骑兵压在最前方?,耶达鲁和另外两千骑兵殿后。

    尘土飞扬,沙子和碎土不断往脸上拍,易鸣鸢猝不及防被灌了一嘴的土,赶紧侧身?面向程枭的胸膛,她没经历过这种迁移,被一刻不停的赶路惊到了。

    “这么久!”

    第25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赶路实在是遭罪。

    呼啸的劲风肆意狂野, 迎面?刮来?像刀子似的,开始枯黄的草浪被卷起波纹,飞溅起片片草沫。

    程枭骑马的速度不是盖的, 易鸣鸢被他仔仔细细裹在身?前, 一根头发丝都没露出来?, 就算这?样, 半日后脸还是疼得像是马上要裂开。

    车一包好,她就捂着脸钻进去了。

    天边红霞染红了半边天, 八个时?辰的道倍兼行, 他们终于停在了一处山脚下稍作?修整, 连日只吃干粮对幼子来说是熬不住的,所以离开最危险的一段路后,特意留了两盏茶的时?间生火煮饭,歇歇七上八下的五脏庙。

    周围人声嘈杂热闹, 炊烟腾了起来?。

    易鸣鸢躺在车里敲酸痛的腰背, 忽然鼻头微动, 嗅到一股子香味。

    “饿了吧, 起来?喝点热汤。”程枭探了个头进?车里, 看着她歪七扭八的姿势轻笑一声, 随即向?她伸出一只手。

    易鸣鸢把手搭在他手上, 缓缓被拉起,惆怅道:“你们的身?体简直是铁打的,我现?在感觉浑身?都要?散架了,胳膊疼,腿也疼。”

    程枭替她松松肩膀, 收着力道捏了几下,“受苦了, 很快就到雅拉干,再忍忍。”

    他穿着重甲,动起来?会发出敲击的响声,易鸣鸢知道他的甲胄很重,若说受苦,他带路压阵,要?时?刻注意四周各处,劳累只多不少。

    她把程枭的手拿下来?,望着他略显疲惫的眉眼,“你坐下来?,我也给你捏捏。”

    “你又捏不动,手上力道跟小猫挠一样。”程枭笑起来?,领队是作?为首领的职责所在,他有着令全?部?落族人信服的能力,就要?扛起担子,肩负起护佑他们生命的责任,这?点算不了什么。

    只是从前咬咬牙挺过去,回忆起来?算作?一件不怎么峥嵘的往事?,如今有人心疼,他内心说不出的熨帖踏实。

    这?么短的时?间内做不了烤肉和其?他难处理的饭食,因此碎肉和调料都是提前准备好,水烧开后直接丢进?去搅就行。

    火堆旁,易鸣鸢捧着木碗,一口口酥烂咸汤入肚,她整个人舒服不少,再配上两口囊,很快就饱了。

    抬头的时?候,她看见程枭还没进?食就被一个百骑长叫了去,喃喃道:“不吃饭可怎么行?”

    易鸣鸢端起自己?空了的碗,到分派食物的宾德尔雅那里去,羞涩地指着碗让她盛满。

    耶达鲁的阏氏宾德尔雅有着一双浅蓝色的眼睛,像是一汪清泉,她说话的时?候喜欢直视对方?,像是能看进?心里。

    宾德尔雅疑惑的看着易鸣鸢想要?再次添汤的动作?,她听耶达鲁说从中原来?的郡主是个胃口小得像幼鹰一样的姑娘,按理说一碗汤就够喝了。

    除非……

    她往易鸣鸢身?后看去,果然发现?大王正在跟前方?探查的士兵交谈,按着胃部?的小动作?正昭示着他的饥饿。

    看来?大王多年的单相思终于获得了回报,用自己?火热的心感动了心爱的人,宾德尔雅那如名字般闪亮的蓝眼睛弯了弯,随后盛了一碗肉多水少的汤递出去。

    易鸣鸢接过满到快要?溢出来?的木碗,对眼神揶揄的宾德尔雅小声道了谢。

    她小心翼翼的托着碗走到程枭不远处,大邺有后妃不得参政的说法,做官的丈夫也通常不喜欢妻子过多踏足书房。

    不知道匈奴有没有这?样的规矩,易鸣鸢决定先等等。

    那边,程枭从余光中走进?红色身?影的那一刻就开始期待了,从前在单于庭议事?时?扎那颜总给涂轱送饭食,这?不是扎那颜给涂轱的特殊待遇,而是涂轱在告诉他们所有人,扎那颜是可以跟他们一起参与议事?的存在。

    他们这?里固执的认为,钟情?一个人,就是要?给她同等于自己?的地位和权力,让她受到所有人的尊重,如果让一个女人只能在床上或生孩子这?件事?上体现?价值,那不是爱,反而是一种剥夺。

    程枭注意到易鸣鸢踌躇不前的脚步,果断挥手让她过来?站在自己?身?侧,看向?她手中的碗,“给我的?”

    “嗯。”易鸣鸢受了旁边百骑长的抚胸礼,对他点了点头。

    她看着程枭大口饮下,收了碗打算回去,下一秒却被轻轻揽了回来?,男人抹掉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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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沾到的汤,“跟我一起听。”

    易鸣鸢当即反应过来?他这?么做的缘由,深深的望了他一眼,眼底发酸。

    接下来?百骑长每说一句,程枭就用邺国话翻译一句给她听。

    牛羊群就在前方?不到二十里的山谷内,按照目前的进?程,还有不到三天就能赶到雅拉干,程枭让百骑长派一支三十人的小队探路,百长则表示去往山谷那条路他们通过五次,熟悉无比,不会出什么差错。

    程枭笃信谨慎为上,这?是多次立于不败之?地的秘诀,他沉吟片刻后道:“还是要?去,石块没敲出山洞的回响,哪个也断定不了里面?有什么豺狼,转日阙上万人,不能靠经验做事?。”

    “是!”

    百骑长得令下去,临走前快速对易鸣鸢说了一串异族语。

    易鸣鸢眨眨眼,她只学了十来?句,还在听一句懵三秒的阶段,仰头问程枭:“他说了什么?”

    “夸你漂亮,像珍珠。”程枭从随身?携带的布袋里掏出肉干放在嘴里嚼,炖汤是孩子和肠胃脆弱的女人喝的玩意,为填饱肚子,他还得再多吃点别的。

    小兔崽子,当着他的面?就敢这?么夸,真是欠收拾。

    他当然不会因为下属夸奖自己?的阏氏美丽而生气,只是更想要?听到般配,天生一对这?样的话而已?。

    “我胖了?”易鸣鸢听后大惊失色,低头看向?自己?确实宽了一丁点的身?形,难道自己?真的圆滚了很多很多,像一个圆溜溜的珍珠?

    程枭垂眸,起先抱着睡觉的时?候都硌手,自己?好不容易给养胖了点,可不能减,“没有胖,是他不会说话。”

    易鸣鸢松了口气,完全?没察觉到男人微妙的醋意,兀自揉了揉刚吃饱的肚子,“那就好那就好,我还说呢,感觉没胖啊。”

    两盏茶的时?间一晃而过,没多久又要?出发了。

    夜里视物艰难,因此速度会减缓下来?,易鸣鸢觉得马车闷,跟程枭一起坐在戟雷背上上,她此时?正在男人身?前打着瞌睡,忽然听到前头探路的骑兵回来?了。

    她摇头让自己?清醒了一点,静静等人禀报完后道:“怎么说?”

    程枭抬头望了眼天色,云层密集,像是要?下雨了,“前面?十里就是牛羊所在的山谷,没有发现?埋伏,你睡吧,到了我叫醒你。”

    易鸣鸢心里直打鼓,她第一次进?这?么黑深的山谷,下意识觉得不对,她借着火把的光亮张望前方?,又用力吸了吸鼻子,“我下去看一眼。”

    说完,她跳下马捏起地上的土块放在鼻尖仔细嗅闻,蹙着眉头道:“不对,没有粪便,地也是干的。”

    程枭跨下马,拿过士兵手上的火把上前数米,火把照亮地面?让他看清了路面?的情?况,土块干燥,异味全?无,他将火把抛回去,飞步把易鸣鸢抱回马上,勒缰高喊:“撤退!”

    这?是转日阙每次迁移都会经过的山谷,牛羊被赶至这?里,地面?上不可能没有一粒羊屎牛粪,天气晴朗,尿水有可能会被晒干,可是气味不会在短时?间内消散。

    易鸣鸢这?几天总听程枭说屎啊尿啊的,因此灵光一闪,没想到真被她发现?了不对劲之?处。

    程枭紧抿着唇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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