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姐姐……”
墨烟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扑通一声跪在了苏染雨身边,膝盖重重砸在地面上,溅起了一片血水。
苏染雨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气若游丝。
她浑身都是被凌虐过的痕迹和溃烂的伤口,腿间还淌着血,竟是还捅着一根竹竿!
墨烟心脏都被绞紧了,过于强烈的悲痛压得她整个胸腔都酸涩得难以呼吸,她颤着手拔出了那根带血的竹竿,又从纳戒里翻出一件袍子,把苏染雨紧紧裹住。
她哽咽着,心底的惶恐和不知所措如巨浪吞天般,把她整个人都从头到尾地埋没了。
“苏姐姐……你看看我呀……”
“不要睡,我们还要回金陵……”
“我们说好要一起去看皮影戏的……”
“苏姐姐……”
墨烟抱起苏染雨轻飘飘的身子,哽咽着一遍遍叫着她,又把下巴抵在她额头上,感受到的却是一寸一寸变凉的肌肤。
苏染雨干裂的唇瓣稍微张了张,只能吐出含糊的气音:“御风。”
“我在!我在!”
墨烟闻言把她抱得更紧,试图把自己身上的热度传给她,却奈何二人都是浑身湿透,冰凉的皮肤贴在一起,根本温暖不了彼此半分。
苏染雨眼睫颤动着,似乎是想抬起眼睛看一看她,却始终没能如愿。
“御风,对不起……我没能……”
墨烟满脸的泪水顺着脸庞滴到她脸上,温热的液体很快就被疾风吹凉。
对不起她什么?
明明是她对不起苏染雨啊……
“苏姐姐,你胡说什么,”墨烟吸了吸鼻子,强颜欢笑道,“你从来都没有对不起我。”
苏染雨身下的血越来越浓,伴随着的,是脸上迅速消退的血色。
“大教主……”
她喃喃道,“对不起,我没能留住……”
什么?
没能留住什么?
她说到一半就沉默了下去,没能说完最后几个字。墨烟眼瞳剧颤,轻轻摇晃了一下怀里慢慢变凉的身躯。
“……苏姐姐?”
怀里瘦弱的身躯仍是僵着,手脚已经是冰凉。
墨烟呼吸一滞,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失声喊道:“苏姐姐!!”
“苏姐姐!你睁开眼睛!你看看我啊……”
“你看看我……”
苏染雨没有了声息,胸口再无一丝起伏。
不……不会的……
墨烟痛彻心扉,心脏像是被人活活挖了出来,用刀子一下接一下地剜着血肉。
“苏姐姐……”
她把头埋进苏染雨冰凉的颈窝里,泪水失去控制地狂流不止。
记忆被拉扯着,每一帧有关于苏染雨的回忆都在折磨着墨烟的神经。
夜风中的琵琶声仿佛声犹在耳,酸梅汤的味道也还残留在舌尖尚未退去。
醉生殿飘落而下的绢帕,如露水般纯澈的明眸……
夏日里为她拭去满头汗珠的玉手……
灵钟山的花儿娇艳欲滴,她接过一朵浅红色的小花,别进了她的鬓角。
……
那个昔日里会温柔对她笑的白衣女子,死在了一片赤红色的血海里。
苏染雨一直都知道,自己从出生起便是个不被期待的存在。
她的母亲雀仙是苏老爷的小妾,出身也不显赫,大夫人又已经有一儿一女,所以她自从怀上苏染雨那时起,便打心底里盼着这是个男孩。
如果不是男孩的话,她便不可能有“母凭子贵”的那一天。
故苏染雨一生下来,雀仙的心愿便落了空。
苏老爷不甚重视这个庶女,雀仙因为生产不畅而落下了病根,此后都无法再生育了,因此对苏染雨也是心怀怨恨。
她心情好的时候会偶尔想起自己是个母亲,会抱着苏染雨给她念诗,教她弹琵琶。但大部分时间,她都是忙于争宠和宅门里的各种勾心斗角,无暇顾及年幼的苏染雨。
雀仙原本是艳绝一方的美人儿,向来对自己的外形十分挑剔。有时候看着自己松弛的皮肤和因为妊娠而留下疤痕的身体,她又会怒从心起,抓过苏染雨就是一顿打骂,怨道正是生了她才害的自己这般年老色衰。
雀仙生得十分貌美,年轻时是临安有名的歌姬,故自打苏老爷把她娶回家的那一刻起,大夫人便已经对她记恨在心了。
妇人间的嫉妒最是寻常,也最是阴毒。
苏染雨及笄的前一年,雀仙突然病死了。
苏府里所有人都道雀仙是心疾发作病死的,没有多余的人知道,大夫人连续数年来,让侍女天天在雀仙的茶里下慢性毒药。
雀仙死后,虽给苏染雨留下了一套宅子,却也没来得及把一切都打点好,苏染雨就被大夫人安排的人卖去了金陵。
大夫人做事周全,苏老爷还是几个月之后才发现的。
苏老爷知晓了此事,甩了大夫人一记耳光,骂道:“妇道人家!她好歹是我苏家的女儿!你害死了雀仙也就罢了!这事传出去,说我苏府里出了个混迹青楼的女子,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他勃然大怒,为的不是苏染雨,而是苏家的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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