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舟舟来时穿了一件白色帽衫，她捂在帽子中，不想让任何一个人认出自己。

    夜晚的微风很凉快，月光洒在荷花池中的淡水中，之下——是水波荡漾，是人影交错。因为是一次大型实践，晚上有不少学生都在石板路上结伴而行，谈笑风生。

    她不爱迟到，更不想迟到，所以提前来了二十分钟。可以就当是赏景，没有喧嚣嘈杂的独赏，四周是静谧的，偶尔会有交谈声。

    时间在潘舟舟的脑海里过得很慢很慢，仿佛有一种度日如年的观感。就这样看啊看，发着呆，不知不觉中竟昏昏欲睡。

    即将眼眸双合的同时，一声“抱歉，久等了。”立马唤醒了那漫无目的的人。

    莫柏洲出来时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校服未干，上身只穿了一件衬衫，有些薄。他的头发依旧是深棕色的，和出次见面没有分毫变化。天蓝色的眼眸在漆黑的夜空下显得格外深沉，不露喜怒哀惧。好似所有的事物在他面前都淡如平潮，不轻易掀起浪花。

    少年摆了摆手机，语气却不像是抱怨：“穿得这么严实，还真是让我难找。”

    潘舟舟闻言，往下揪了揪帽子，露出了半截脑袋，“一路上来对我的流言蜚语也不少了，被别人看见也是指指点点。”此言一出，对别人而言也不过是一种听听就算了又或者无能为力的表现，说给别人——正常点叫发泄，说难听点叫传递负能量。

    她抿了抿嘴，也说不出什么话了。

    ——仿佛就像是在宣泄一种无声的委屈。

    莫柏洲抬眼：“难过了？”不像是一种慰问，也不像是一种关爱。

    在潘舟舟眼中更像是对自己懦弱胆怯的嘲讽。“也没有，反正习惯了。”

    为了转移话题，她只得尴尬地露出对待客人时的‘招牌笑容’，“不妨换个话题？比如日常生活之类的。”再聊下去纯属于抚人伤疤，没有任何意义。

    她和别人的聊天里只有沉默，对于幽默类的话题她不会总结言语，对于哲学类的问题自身更是没有考察记录的价值。在广阔的世界里潘舟舟宛如一个没人要的布娃娃，不能说话，不能拥有自主意识，什么也不能干，只有别人操控的份。

    一条条白色的丝线牵制着她的手脚，一不留神，就是一个满盆栽倒。

    谁料他开口：“这样好吗？比起无聊的日常话题——”莫柏洲缓缓低下了头，开始注视着她，在他的视野里，潘舟舟是显得格外渺小。“我更想知道你在学校的事情。”

    仅你而已，没有别人。

    潘舟舟当然知道他的冷淡与漠不关心，所以这些事情自然在他眼中是毫无意义的，唯一的乐趣大抵就是——看着一个个失魂落魄的小丑在雨中的绝望吧。

    还是莫非他也听说了？不过自己的谣言在学校早已传得人尽皆知，就算听过也不奇怪吧……不是么？

    “普通的校园……校园……”欺凌两个字，她总也说不出口。潘舟舟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清了清嗓：“就是那种暴力的事情，你也没什么可知道的。反观跟我呆在一起你的非议会更多。”

    潘舟舟用手背遮住了双眼，无力地叹了口气。

    今天的夜空很好看，闪烁着星星点点的星光。从这里看过去，还可以看见很多小星星连成的小熊星座。

    莫柏洲不知为何含着些许笑意看天空，要知道，诉说的可不是一个真正的笑话。“还有一年少一点，那时候——就是你高中生涯的终端。”

    这句话猛地点醒了潘舟舟。他没有用毕业而是用终端，是在告示自己的堕落即将结束——迎来的可能是新的深渊，也可能是一个新的开始。一年多一点既是高考完毕，也是他的离去。

    惋惜吗……或许从此他的存在在我的眼里也会逐渐成为一名过客，转瞬即逝的探访。

    潘舟舟知道她姨娘嫁给了一个英国的画家，怎料那英国画家跟姨娘结婚的时候已经有了一位小女儿，只不过小女儿的母亲去世，只留下那英国画家来照料。巧的是，姨娘和那英国画家也并没有生孩子，对此姨娘就把那英国画家的小女儿当亲女儿来照看。

    以前在小的时候，差不多两三岁左右，潘舟舟见过她一面，那时候她也才刚结婚。隐约记得姨娘家的女儿好像姓琼斯，具体名是什么，她自己或许是从未知晓过问，也或许是忘了。

    童年在潘舟舟的生平中还算过得不错，起码没有肮脏的言语和他人的鄙视。

    琼斯小姐待人温柔，跟她在一起，有说不完的情趣话儿。年幼时的小潘舟舟总是蹑手蹑脚地围着她打转，仿佛在观察一个奇怪的人·。

    可后来才得知，小潘舟舟只是过于无聊，想跟琼斯小姐玩耍罢了。

    每逢来时，都是潘东来要和琼斯小姐的丈夫——莫路之谈生意上的项目，那些用的商业语言总是把小潘舟舟听得晕头转向，有时甚至不禁问琼斯小姐一些关于他们言语上的问题。

    “琼斯姐姐知道什么叫做‘多元……化’吗？”小潘舟舟读得不是很顺口，就像在嚼一块大棒棒糖一样。

    琼斯小姐总是笑呵呵的，捏了捏小潘舟舟的鼻子，轻声道：“就比如舟舟喜欢的各种零食饮料玩具等事物组合在一起，就叫多……元化。”最后不忘学潘舟舟的读音口型，把小潘舟舟逗得乐开了花。

    小潘舟舟依偎在琼斯小姐的怀里，大大的圆眼睛充满了开心。她欢呼道：“琼斯姐姐最好啦，就像……就像……”话未说完，琼斯小姐就往她的额头上轻轻一吻，她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肚子，“Mylittlebabywillbegoodasyou.”

    可此后的十几年里，潘舟舟一家搬到了市中心，也再未见过她，就连联系也很少。

    潘舟舟看着已长大的少年，内心里不禁感叹：时过境迁，琼斯小姐，又是一次重逢——仅仅差两年。

    远处零零散散的灯火变得黯然，潘舟舟询问道：“高二你要读国际学校了？”

    莫柏洲：“嗯。”他脸上不知何时竟有一丝……令人匪夷的伤心。“快的话高三就可以直接出国留学了，这道路真是直通罗马。”

    这结局对他来说倒也是相对有利的。

    潘舟舟内心虽然有点失落，但还是波澜不惊。毕竟早走晚走都是走，有些人注定是要错过，有些事情是一定会出现在那条平淡曲折的人生大道上。

    夜色不早了，保安已经开始出来巡逻了。

    “最后一个问题，如果你真的在某一天看到我被欺负了，你会维护我吗？”潘舟舟鼓起勇气吐出最后一个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不论答案如何，她已经圆满了。

    虽然这个问题好像在说你到底爱不爱我，但潘舟舟的用意却不是这个。她想知道，莫柏洲到底是刻意喜欢看人落魄，还是有自身的想法。

    莫柏洲思考了一小会儿。良久，他似乎想到了答案，却还是敷衍了过去：“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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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长而又短暂的实践活动就这样结束了，很快，大家又回归了学校。

    潘东来和姚然果然没有回来，所以在之后的几周里潘舟舟一直都住着宿舍，也没怎么出去过。离期末学考越来越近了，就算去食堂也能看见一些学生边吃饭边看着学习资料。

    孙睿拿着判出来的英语卷子，一落厚厚的白纸上打着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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