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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56. 第五十六个树洞 幼鸟脱巢(第2页/共2页)

p;本还安静目视女儿的春初珍,颏肌微颤两下,但飞快克制住:“去年那件事,妈妈想跟你说声对不起。”

    她举杯吸气:“那天是妈妈太着急了,乱翻你的私人物品不说,还讲了很多难听的话,伤害了你,也伤害了小原。”

    “妈妈跟你道歉。”又补充:“诚挚地道歉。”

    尽管这个道歉迟到了近一年,但冲击分毫不减,还因时光的堆叠更显沉厚。

    那日情景历历在目。春早五味杂陈,眼眶飞速涨潮,她急急将它们眨回去,也正式开口:“妈妈,我也是。我说的那些话,也不是我本意,对不起……”

    “虽然你……”她好像突然间不会说话了,气话总能脱口而出,但真心话却总三缄其口,唯恐词不达意:“虽然这么些年被你管的是有点烦啦——”

    她破涕为笑。

    “但我知道我是真心爱你的,也知道你是真心爱我的。”

    “总之……”

    春初珍接话:“我知道。”

    两人杯子相撞,似是以酒为解,怨艾两结。

    “救命啊……”春畅轻吁,一股脑抽出多张纸巾,分别递给她俩,自己也开始抹眼。

    “大好日子,别惹我哭好吗,”她深呼吸,揩拭几下,开启今晚的坦白局:“怎么说呢,我这个姐姐问题也很大。早早,有些事情,妈妈一直没让我告诉你。”

    春早鼻头通红,瓮声瓮气:“什么?”

    春畅整理好情绪:“其实老妈也蛮惨的,”她泪眼汪汪地瞟了眼春初珍:“你出生前,她一直在市图上班,还有编制,我小时候都是外婆带得多,但老妈是真倒霉啊……”

    她眼光烁动:“上过节育环,但那一点点的概率还是被她撞上了,不小心怀了你。那时有计划生育政策嘛,她要是生你,就要被单位处罚离职。她就一直犹豫不决。但老拖着也不行啊,后来老爸就说带她去私立医院照个b超看看,要是男孩就留下来,女孩就不要了。结果出了b超室她反而一改前态,下定决定要生你。怀你三个月前,她还做过一次取环手术,真的受了很多罪。我们爸就是个混账,那时候外公因为这事心里憋闷总来家里吵架,说花钱供妈妈读的书不知道学到哪里去了,爸爸也不知道维护老妈几句。反正就那时开始,老妈就变了个人,对我,对你都变得特别严格。也老是迁怒我。”

    “但我没办法。老妈不让我跟你说,怕你自责。我知道所有事,却一个字不能说。我过得压抑难受,看到你难受,看到老妈又难受。太烦了。”

    她抽噎着,一直用纸巾洇泪:“就只能逃跑,趁着上大学赶快跑得离这个家远一点,眼不见心不烦。”

    春初珍也偏开头,沉吟许久,复而红着眼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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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哂笑,似吐出了这么些年淤积于胸中的闷气:“都过去了,我那几个牌友都说我熬出头了。”

    ——可岂止是“煎熬”呢,孩子成长带来的幸福感何以完全抵销这苦闷。那么多年的无处诉苦和倚靠,那么多年的被悔恨和憋闷反复倾轧,以泪洗面的深夜,又那么多年的重新振作,强令自己笑对每一个明天。

    因为“责任”,因为“身份”,灿亮的人生从此积上一层阴云,灰蒙蒙,只能把女儿当做两盏取暖的烛焰,祈盼着,她们有一天真正化为星辉,稳定升空,照拂到她,也让她重温到久违的明快与慰藉,轻盈如回到少时,再无忧虑。

    春初珍呵叹一声:“那时主要还是不甘心吧,想争口气,想证明自己的选择没有错。文成他指望不上,你们不好好学,走了歪路,谁给你们负责?我是真怕你们将来跟我一样,吃了亏,受制于人,没有更多的选择。想着自己丢了编制,就觉得女儿应该考公,弥补当年的遗憾,这一年间我也在反思,自己这个妈妈到底该怎么当才是正确的。确实有很多做的不好的地方,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前些年吧,人就跟进了死胡同一样。用你们爸爸的来说,魔怔了疯掉了。”

    春畅嫌弃地斥声:“他还好意思说你。就是他害的好吗?这十几年他管过什么事,就知道钓鱼养花,中午单位吃吃饭,晚上跟朋友喝小酒,快快活活的。每次你跟他埋怨,不是嬉皮笑脸,就是拿我们都跟你姓这件事搪塞,还说你吃的苦都你自己选的,反正什么都赖你,他这个假好人当得舒舒服服。这个家几乎全你一个人在苦,在撑。我小时候还觉得他比你好,脾气好,还偷偷给我们买零食,长大了才知道他才是差劲的!”

    春初珍笑:“你也就趁他不在说说吧。”

    春畅冷声:“咋了,他回来我也说。我今晚势必讨伐他。”

    春早定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一霎,她彻头彻尾恍悟过来,为什么妈妈那晚会说出,她救过她的命;

    为什么妈妈会那么操心她感情,恐惧她走偏。

    人在经历真正的创伤与苦难后,延续到下一辈的反应是不尽相同的。

    有人会对孩子柔和有度,仁爱如医者,只为愈疗伤痕累累的曾经;有人会在在孩子身上拷贝录像带般不断重演过往的自己,以此作为惩戒和宣泄;而有人为保万无一失,一心只想把孩子捆绑在最安全的火车里,依轨而行,隔绝所有泥石流,暴雪,野兽,东西南北风,并偏执地认为,这样才能更多的希望将她们送往她所以为的光明地。

    她的母亲,就是最后一种。

    那她就完全错了吗?那么这就不是“爱”了吗?

    妈妈是超人,妈妈最伟大。

    但将“妈”这个字拆分开,不也是“女人做牛做马”吗?

    那么,这种情况下的“母爱”,

    就一定要完美无缺吗?

    春早顿时懊悔得泪流满面,扯出哭腔:“妈,其实你真不用这样的……”

    如果需要靠自毁前程换她诞于这世间,那她宁可不来这一遭。

    “说什么傻话!”春初珍听得来了脾气,毅然决然的那一瞬还近如昨天:“那天做b超的时候,我可是都听到你的心跳了啊。”

    所以,走出门诊大楼时,当她看到外面的绿树,花影,涨眼的日光,还有蓝到纯粹的天空。

    她怎么忍心,不让她看见这一切。

    春早泣不成声:“妈——我可以抱抱你吗?”

    春畅跟着呜咽:“我也要抱……”

    两个女儿将窝坐在那的母亲团团围绕,裹紧她,又哭又笑。

    幼鸟脱巢窠,羽翼已丰盈。

    终将遨于山海间,无惧亦亭亭。

    —

    没两天,春早找了个闲暇午后,跟童越一道去商场做美甲。

    对身边所有人来说,这似乎都是个炽热也完满的夏天。

    童越与她家陆小狗重归旧好,也如愿以偿收到北外的录取通知书。

    后又隆重宣布,要一同加入他们的“见海行动”。

    干坐四小时后,春早终于得到私人定制的奶油蓝可爱款美甲。

    她在更换造型方面是个幸运儿,从第一次剪刘海到第一次做美甲,效果都顺心如意。

    来到原也这边时,男生正在客厅投屏用手柄打游戏。

    听见门响,他立即暂停画面,快步走来迎接,刚想要照往常那般将女朋友揽来怀间温存,春早提前竖高双手,杵到他跟前。

    “将将——”

    原也被眼生且蓝花花的指节唬停脚步。

    女生手背位置与他视线齐平,五指飞舞,语气自得:

    “这是我特意为看海准备的蓝、色、美、甲。”

    而原也的重点似乎不在这上边,只惊喜挑眉:“你爸妈同意了?这么快?”

    春早头如捣蒜。

    话语或神态似乎都不足以表达此时的兴奋度。

    原也不假思索一躬身,直接将女生扛抱到肩头,在客厅里炫耀狩猎后的战利品般巡回绕场两周,最后才把她带进卧室,丢到床上。

    春早砸入软塌塌的床褥里,弹坐起身,一脸懵:“你突发什么恶疾?”

    原也立在床边,淡笑且言之有据:“怎么了,提前排练一下怎么把你扔海里的。”

    “……”春早斗志高涨,旋即抓起手边的软枕头丢他,原也眼疾手快避开,她就拿上另一只,爬站起来,瞄准他脑袋一顿猛砸。

    原也边笑边躲:“诶诶,干嘛?”

    春早甩个不停,咬牙切齿:“提前排练一下怎么拿海水和沙子呼你脸的。”

    原也也不是吃素的,一把夺走她枕头,又把她截腰横抱回床上,附身而来。

    天旋地转,视野陡暗几度,男生深沉的眼眸随之迫近,春早呼吸一凝,再难顺畅。

    他亲下来。

    唇舌暖而滑,裹住她的。

    男生的气息逐渐粗沉,似乎也不再满足于唇上的辗转与品尝,他又去啄她的鼻尖,脸颊,还往耳朵边缘的位置扩延,温柔而不紧不慢地侵略。

    他的亲法……太缱绻了。

    春早心头如被温水盈透,整片身躯的温度都迅涌上涨,与他炙热相贴。

    她心痒难耐,扬手护紧自己耳垂。

    原也停住,这才被她花里花哨的指甲新衣吸走视线,他托起她左手,凑近闻了闻:“怎么没香味?”

    明明看起来跟蓝莓味奶糖似的,圆润可爱,会被包装在锡箔质地的盒子里规整排列,一打开来就是浓郁扑鼻的甜味。

    “本来就没味道。”

    春早想抽回手,原也就收紧指节,半寸也不准挪远,又问:“有毒吗?”

    春早不确切道:“应该……没有吧。”

    男生睫毛下敛,开始轻吻那一片画有乳白小鸟的指尖。

    春早不防,跟被电到似的,心头急剧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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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挛,手指也蜷缩一下。

    含羞卷叶的手指,旋即被原也抵回来,接着亲下一个有小花图案的。

    春早胸口发颤,神思如发酵的吐司面包,在烘烤间急速膨胀,又塌软下去。

    等他吻到无名指时,她只能强行转移泛滥的情愫:“亲你自己是什么感觉?”

    原也顿住,仔细捏看甲片上的简笔画人脸图案,蹙眉:“这是我?”

    春早:“对啊,这就是你。”

    白色打底,波浪刘海,两粒小圆眼,还有弯弯的唇部勾线,怎么看都傻乎乎的。

    原也撇开她的手,评价:“有点丑,我不认领。”

    结果被女生狠弹一下鼻头:“不要是吧,我明天就去卸掉。”

    男生直勾勾地盯住她,看到她喉咙都干痒起来,吞咽一下。结果下一刻,他就俯首将脸深埋到她颈与颌的交界,宣泄般,气势汹汹,不管不顾地狗啃式亲舔,湿濡濡的,春早痒得一直挣扎,又笑又求饶,他也不依不饶。最后她归降于这样的亲密,搂紧他脖子,也把手指陷入他松软的黑发,闭着眼,它们的触感像雪。

    纠缠了好半天,从脸红到锁骨的男生翻身退开,下床穿拖鞋。

    春早也满面潮红,发丝乱糟糟,衣服也乱糟糟。她用力拉拽一下,整理好背后已杂乱无章的搭扣,才攥起旁边的靠枕凶巴巴丢他。

    这次原也没有躲。

    他抿笑一下,捡起来,轻轻摆放到她身边。

    而后转去衣柜前,取出衣裤甩到肩上,欲要离开卧室。

    春早叫住他:“你干嘛去?”

    原也在门框前转头,回避过多的目光直触:“淋浴。”

    春早:“这个点为什么要洗澡?”

    原也:“降温。少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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