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慢慢暗下来，郑氏一边熬药一边垂泪，婉儿的病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武则天的三天期限已经过去两天。这个疯女人她真是疯到极点了，瘴疟焉能听命于她？不过郑氏倒是希望这回她是圣旨口。

    婉儿撑起瘦弱的身子，随手翻开床头的一本医书《素问·疟论》。曰：疟气藏于皮肤之内，肠胃之外，此营气之所舍也。又曰外邪得以人而疟之，每伏藏于半表半里，人而与阴争则寒，出而与阳争则热，与卫气相集则引起发病，与卫气相离则病休。

    与卫气相离则病休。那么卫气指的何物？婉儿想不明白便问母亲郑氏，郑氏也摇头表示不明白。

    “明日等太医来了问问太医吧。”郑氏说。

    婉儿轻轻叹了一下，心想太医若是明白，早就有办法对付了。

    “喝了药汤早些歇息吧。”郑氏端来熬好的药汤。

    婉儿看了看药汤，忽然推开。“不喝了，喝了这些天一点不见好。”

    “有喝总比没喝好！也许药效需一些时间呢。”郑氏劝道。

    “也许天后说得对，你越怕它它便越发嚣张。”婉儿说。

    “拿琴来，女儿有好一段时间没抚琴了！今夜女儿要彻夜抚琴！”婉儿似心血来潮一样。

    “先喝了这汤药吧。”郑氏命令的口吻。

    “娘，就让女儿任性一回吧，从小到大女儿从不敢任性……”婉儿含着泪花恳求母亲。那眼中的泪仿佛在说反正我都要死了，在死前就让我任性一回吧。

    郑氏无语只得默默取来琴，在院落里摆好。

    婉儿一门心思在抚琴，月亮不经意从云朵里穿出来，像探头探脑偷听曲子的姑娘们，一会又四散开去，把月色撒落一地。婉儿沐浴着银色的月光，心中澎湃，往事历历在目，尤其想起了李贤太子，想起与他在月光下幽会，想起与他赛马奔驰，想起与他在梅园寻第一支怒放的梅花……

    一股股从未有过的澎湃激情，如潮水般涌向婉儿心头，只听得琴声毫无章法，忽而高山流水，忽而高亢激扬，忽而溪水涓涓，忽而雨打竹叶……

    婉儿正如痴如醉时，郑氏突然听到敲门声。

    “何人？”郑氏小心翼翼地走到院门前。

    “夫人，婉儿姐姐，快开门呀！”

    一个稚嫩的女孩声音从门外传来。郑氏一把拉开门闩，眼前的情景令她目瞪口呆。

    一个似曾相识的女孩豁然立在郑氏眼前。“香芸？”郑氏喃喃道。

    “香芸是我娘，我叫溪儿。”姑娘怯生生说。

    “姑娘您说什么？香芸是你娘？”郑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溪儿可找到夫人了，请受溪儿一拜！”溪儿说着就要跪下给郑氏行礼。

    郑氏一把拉住，且把她拉进院子问长问短。

    “快告诉我，你娘好吗？她嫁了什么样人家，你又怎么会来到这里？……”郑氏噙着泪花一股脑儿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我娘她生下我就死了，她临死前留下遗言，要我长大后进宫找到夫人，替她照顾夫人和婉儿姐姐……”溪儿低声细语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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