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以对，就连白术肩膀上的长生都忍不住抬起头，担忧的望向他。

    良久，白术轻轻舒了口气，收起了脸上一直带着的笑容，神情郑重：“那么，虞戚先生，您对您身上的那种，让你的体质稳定变强的力量，有所了解么？它是否能够做到延长阁下的寿命？甚至是，永生？！”

    “这……”完全没想到白术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虞戚瞬间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白术？！不说好了先观察一段时间的吗？现在不是还不能确定吗？！”

    抬手稍稍安抚了一下惊怒的长生，白术坦言道：“在下明白这个问题十分冒昧，但，这件事关乎到在下，以及在下这一脉数十代医师恒久以来的夙愿，故而恳请您不吝赐教。

    在见到阁下身上的变化后，在下觉得自己或许找到了希望，所以才会提出如此无礼的问题，还望阁下能够海涵！”

    看着站起身，一揖到地的白术，虞戚赶忙伸手扶住了他，无奈说道：“白先生你这是做什么啊，我也没说拒绝啊！”

    ‘就当是还他的救命恩情了吧！’心中思索着，虞戚倒没觉得白术第一次见面就提出这样的问题有些过分了，实际上，他对这方面其实挺无所谓的。

    更主要的是，得益于刚刚获得的某种能力，虞戚其实能够感受到，白术在说这话时，心中的情绪虽然有些复杂，但更多的却还是一片赤诚的济世之心！

    他向虞戚所求的东西，并非是为了满足自我的私欲，而是为了能够更加方便的救死扶伤，对于白术这种人，他还是心存敬意的！

    如果能帮上什么忙的话，自然也不会吝惜太多。

    “啊!”面上难以自制的露出喜色，白术站起身子，目光灼灼的凝视着虞戚：“当真？！啊，抱歉，在下并非质疑，实在是……大喜过望！”

    没有在意白术那过分炽热的目光，虞戚叹了口气：“但，白先生你倒是说明白到底想要知道什么方面的事情啊，不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啊！”

    “而且……”犹豫了一下，虞戚继续问道：“我能知道关于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么？”

    “这……”叹了口气，白术没有拒绝，做到凳子上开始讲述起自己这一脉的往事。

    “彼时，曾有疾疠荼毒众生，一名药师因而立下宏愿，要根除世间疾苦；可身为凡人，纵有仁心妙术，也难敌天灾肆虐，行医数载，连身边亲人都已纷纷染恙，将于药师诀别……”

    “传说，在沉玉谷的群山深处，住着能医百病的药君，药师孤身拜山，最终却只在山中寻到了一条耗尽力量、气息微弱的白蛇！”

    “『签下契约，与我共生；我便传你救人的秘法，但切不可忘记——此法终会害己』，我曾这样对药师说，但他终究选择了以超越凡俗的手段，换来了逆转死生的奇迹。

    药师本以为这样可以挽回一切，却忘记了自己不过是一介凡俗，施展奇迹终归是要付出代价的——最终，耗尽生机的药师与世长辞。

    而在临终前，药师将那份契约传下，交予了自己的最后一位病人，同时也是他最中意的弟子。”

    “面对生死的别离，那位弟子做出了与药师相同的选择——以自己的生命去挽回更多人的生命，一代如此，代代如是！

    一次又一次……无论我怎么提醒他们，为他们调理身体，都改变不了这结局……”

    “直至我的师傅将这份契约与长生一并传与了我！”接过长生的话头，白术抚摸着冰凉的蛇躯，脸上的笑容不减：“我的师傅未曾疑惑过祖师与自己选择的道路，我也是如此。

    但，面对至亲哀求我们切莫自损生机的泪容，我与师傅都有一个疑问：这份契约对于我等契约者而言，究竟是饮鸩解渴的毒酒，还是治病救人的良方。

    作为挽救了无数病危者生命的我们，又该如何去寻得能够挽救一代代因契约而早逝的性命的医方？”

    “为此，我奔波于璃月的群山之间，寻找能够无损延寿的妙法，却始终一无所得，直至……”

    

    第九章 虞戚和白术的宏愿

    “直到……你找到了真正的医方，也就是——我？”

    “……或许是吧。”澄黄的蛇瞳中带着坦然，白术斟酌着语句，开始诉说起自己的想法。

    “一般来说，人类身体中蕴含的生机并不恒定，无论是身染疾疫、遭逢意外，亦或者是过度劳累、沉迷烟酒、通宵熬夜……只要是与身体有损的事情，都会导致人体生机的折损。

    当然，这种折损多是暂时性的损耗，优秀的医师大多能以生机的变化，洞察病人身体的实际状况，而后对症下药，以合理的医方来调理身体，以此让生机自然恢复。

    而另一方面，人体生机的上限从某种程度上也可当作人类寿元的体现，每一次的疾疫、伤病，都会导致自身的寿元或多或少的折损。

    同时，就算是每日保持最为合理的生活起息，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体的生机上限依旧会不断减少，待到无法维持生命日常活动的损耗之时，便是寿终正寝之日。

    而在下这一脉在与长生签订契约后，所得到的秘法，便是以通过将病灶转移到自身为代价，强行治愈他人的病痛、伤毒。

    折损自身的生机，换来他人的安康。

    长此以往，哪怕有着长生的调理、哪怕自身的医术再怎么高明，医师自身的寿元，也在一次次转移病灶的过程中被不断消磨，直到最终寿尽而亡。”

    “想要继承这份契约，对心性也有着极高的要求，每代契约者皆是至纯之人。”抬头看了眼白术，长生血红的圆瞳中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哀伤，就如同曾经千百年来，望着那一代代契约者奔赴死亡时的眼神。

    “然而，越是良善之人，就越容易被这般忤逆生死的奇迹吸引，得此秘法，即便他们比谁都清楚结果会如何，但面对芸芸众生的哀呼，至亲挚友的生死，终究还是会选择动用这份非人的力量。

    ……就如扑向灯火的飞蛾，明知会被火焰灼烧鳞翅，却追寻着那不可触及的光明。”

    笑着安抚了一下长生，白术继续说道：“至于我，大概就是那只既想追寻希望，却又不想被烧着的蛾子了吧。”

    “我尊敬那些为了世人牺牲的师长，但我并不打算成为他们，也不希望这份契约继续流传于后人。”

    “……但是，阁下目前的状况，似乎与你所说的并不相符呢！”挑了挑眉，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逐渐能够掌握那份力量的虞戚，可以清楚的感受到白术体内那糟糕的状况。

    显然，如他的师长那般，白术也并没有少用那份秘法，已经往自己的身体中转移了不知道多少病症。

    对此，白术却并没有露出多少愁苦之色：“毒是什么？病又是什么？本质上，不都是能够影响人体的方式么？

    若是不同于『平常』的表现就能称之为‘病’，那么……『永生』是不是也可以称之为一种病，『不死药』又能不能称之为毒呢？

    穷究百病百毒，以达不死之境……这在常人看来有悖天理之事，对于在下而言，却是与先人尝百草以医百病，并无不同。

    我既不想让后来者继续因契约短寿而逝，也不想让长生因失去契约而亡，那么我的选择不就只有一个了么！”

    “原来如此……长生不死么！”已经逐渐理解了白术的想法，虞戚突然又想到他之前对自己的说辞，心中不由得一惊：“等会儿，你的意思是……你在我身上看到了『永生』的可能？”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白术的目的……

    “并非如此，还请阁下放心，在下并非觊觎阁下的这份能力，也并没有想要以秘法将其转移到自己身上。”

    面上露出一抹惭色，白术摇摇头道：“说来惭愧，在下在之前为阁下医治的时候，意外发现了阁下身上的异状，因为需要了解阁下的身体状况，加之……心中好奇。

    所以在下便深入探究了一番，意外发现阁下的生机却出人意料地……顽强！”

    “顽强？”听到这个词，虞戚担忧之余，却也来了兴致：“能仔细说说么？”

    “是的，顽强！”白术点了点头，似乎是回想起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神情中带上了一抹惊色：“按理来说，阁下当时身染重病，再加上身体被元素力侵蚀，生机应当是十分微渺才对。

    但是，当我仔细检查之后，却发现阁下的生机看似孱弱，被各种病灶不断消磨的同时，又以一种极为稳定的速度不断地恢复着，连带着阁下的体质也在不断的增长！

    即便没有在下出手帮助，阁下也能不药而愈，而这份恢复的源头似乎是与阁下的呼吸有关。”

    说到这里，白术的语气逐渐变得激动起来，还好长生发现了他的异样，抬起头用微凉的蛇鳞蹭了下他的脸颊，这才让他清醒过来，低声致歉：“抱歉，在下有些激动了。”

    深深吸了口气，白术稳定了一番自己的情绪，说道：“这种情况自然是让在下颇为惊异，由此又有了另一种灵感；故而在经过一夜思虑之后，才冒昧向阁下提出了如此无礼的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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