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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5-30(第1页/共2页)

    提供的《表妹薄情》25-30

    归去来

    从卫陵的第一句话出口, 曦珠就像被什么定在原地。

    他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曦珠忽然觉得?他?有些?陌生了,抬头看他?,发觉就连再熟悉不过的面容也变了, 恣意风流的眉眼好?似变得?温柔,眸中只有她一个人。

    他不会这样看她的。

    从来都不会。

    曦珠想将他?看得?更?清楚些?,可随着他?温声说着缥缈的情意, 深藏的热意从心上?一点点积起,逐渐地, 蔓延到她的眼中, 模糊了所有的一切。

    她仿佛看到了前世的卫陵。

    那个夜晚, 当她抛去?自尊,换来的却是他?的无言,以及漠然的眼神?。她被他?看着一步步地朝后退,难堪至极, 只有逃走?, 才能让自己在落泪前,不被他?看到, 受到更?大的羞辱。

    一定是自己听错了。

    他?不会对她说这样的话。

    他?怎么会喜欢她呢?

    不会的。

    上?辈子她那么喜欢他?,却求而不得?。如今重来一世,她放下了,却轻而易举得?到了他?的喜欢。

    是笑话吗?

    曦珠想要后退,就如当年一样逃走?, 匣子却沉重地压在她的手上?, 让她迈不动步子。

    如雾朦胧的泪里, 一桩早已安睡在过往尘土里的小事, 跟着慢慢苏醒。

    那年她及笄,因孝期不得?不粗简, 就如今日般,似乎没有什么不同,不过是少了些?来祝礼的人,各个脸上?都是再得?体不过的笑,将她一人围在里面,在冗长?华丽的唱词中,拉着她、恭贺着她,朝一个女子一生里最重要的前程去?。

    曦珠站在那个分界处,迷茫地望着那条被称赞的金光熠熠,却不知归处的路。

    她畏惧地不敢迈过那条线,好?似那是能彻底割裂她一生的刃,踌躇犹豫间,一个高?阔的背影渐渐出现在尽头。

    也只是一个背影。

    她立即不管不顾地朝他?跑去?,追逐他?的影。

    “错了。”

    像是被人发现了。

    她微微白了脸,慌乱见一张陌生肃穆的面孔。是姨母特意为她的笄礼请来主持的女宾,正皱着细高?的眉毛冷凝她,重道?:“错了。”

    什么错了?

    随着所有人的视线落下,原来是排演过许多遍的礼出错了。

    红晕迅速从她的耳朵,爬满了脸畔,将骤生的白驱赶。

    她低下头,规整地将手重新叠置在身前,认真地接着听从那传承了千百年的礼。眼却悄悄地弯成一抹月牙的弧度。

    那个不能被人知道?的秘密,莫名因今日,也变得?有些?特别了。

    她怀揣着那样难言的欢喜,行?走?在阴黯的天幕下。

    又一次在那个岔路,停了下来,望着破空苑的方向。

    他?今日也没在府上?。

    他?已经五日没回?来了。

    她有点难过。

    他?在外头哪里?又是和什么人在一起,怎么那么久都不回?来?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才忘记回?家?了?

    她有些?想他?了。

    “在想什么呢?”一道?蕴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她蓦地僵住脊背。

    他?来至她身前,眼将周遭蓬生的花草扫一遍,继而失笑,“怎么每回?我们遇到,都是在这里?”

    她抬头,睫毛一颤颤的,紧张地连话都续不成一句。

    “三表哥,我,我没想什么。”

    他?的第二个问,她没法回?答,因而只剩沉默。可她难得?见他?一次,想与他?多说两句话,以此来度过下一次两人再见时,中间那段漫长?难捱的日子。

    可要说什么呢?她整日都在这后宅,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事与他?说。

    也只有今日的及笄算得?上?有些?新鲜的事,但与他?说,他?会不会猜得?到她的心思。

    她不能让他?知道?。

    “要我说,表妹还是穿鲜亮颜色的衣裳好?看,可比往日……”

    他?似才想起这时的她还在孝期,说错了话,忽地一顿,将她上?下看过,最终停落在她那张着妆的面容,明白笑问:“表妹今日及笄吗?”

    曦珠在他?的目光下,将眼轻垂,喜悦于他?的夸赞,攥着裙子点头应声。

    自然而然地,也看到了他?手中的一方红匣。

    他?一瞬握紧,又很快松开,仍是笑。

    “我近日在外忙地都没空回?来,不知你及笄的事,等过两日,我补一份礼给你。”

    像是在给她解释。他?托着手里的匣,直率道?:“这是我要送予别人的,不大合适给你。”

    歉声里有着一丝低至温柔的笑意。

    他?今日很高?兴,一直都是笑的。

    曦珠唇角止不住地上?扬,又压住,故作矜持地摇摇头,慢声:“三表哥,不用麻烦的。”

    “说了送你,怎能随意收回?话。”

    他?背身倒走?上?了右边的路,看看天色,摆手,“我有事先走?了,你也快些?回?去?,这天怕是要落雨,可别淋着了。”

    说完,就转过身走?远。不过眨眼,浅云的袍衫就被一层又一层的薄霜秋色遮掩,再不见踪影。

    来的匆匆,去?的也匆匆。

    徒留下一句随口,又斩钉截铁的许诺,让她等待。

    等过两日。

    是在五日后。

    曦珠从卫虞那里得?知了一件事。

    三日前翰林学士的嫡长?女姜嫣过生辰,他?送去?礼物,姜嫣没有收。

    “嫣姐姐没收才对呢,三哥那样的性子,就得?狠狠压他?,哼,先前还说不成婚,也不要人管。这回?可算是栽坑里去?了,他?喜欢别人,别人还不喜欢他?呢。”

    “三哥气得?这两日又不知上?哪里混去?。”

    “不过我觉得?嫣姐姐挺好?,若是真和三哥成的话。”

    “表姐,你还记得?吗,上?回?赏荷宴,嫣姐姐也来了的。”卫虞说地兴起,才记起那次宴,表姐不知去?哪里了,都没和她们一道?玩。

    “要不等下回?,我们再碰到,到时我与你们引认,我们可以一块玩儿。”

    曦珠在一句接一句的笑语里,混沌不堪。

    然后,她也笑,轻快地说:“好?啊。”

    临了,她撑着那副尚且幼稚未长?成,却承载万般酸楚的躯骨,回?到春月庭。

    再撑到夜里,无人之时。

    才敢哭出来。

    小声,脸埋在枕头里呜咽,不敢被人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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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过如海潮,铺天盖地地朝她扑涌而来,几乎将她溺毙。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他?喜欢姜嫣。

    也知道?了,他?早忘了承诺她的事。

    曦珠看着手中的匣失神?。

    觉得?有些?熟悉。

    她将它与前世那日不断重叠。她疑心这是那时他?要送给姜嫣的礼。

    同一日,同一个时辰,同一个地方。

    同样的红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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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这重来的一回?,他?竟然说这礼是送给她的,说喜欢她。

    过往既封入尘土,久而久之,酝酿出一种难解的惆怅,偶尔怀念罢了。

    前世的伤口经历寒来暑往的风霜雪雨,早已结痂,却也斑斑纵横,丑陋难视。到后来,连她都忘了那一刀刀缘何而来。

    此时他?却亲手将那把刀,又一次将她的心划割,割破了那道?最初的陈年旧疤,让她想了起来。

    绵薄的疼痛一丝一缕地,渐将他?的那些?肺腑之言裂断。

    碎成一片片荒诞而奇诡的碎片。

    “你怎么了?”

    卫陵朝表妹走?近小步。

    他?不明白怎么在说出心意后,表妹会变成这样。是他?说错话了吗?可那些?话他?想过许多次,应当是没有问题的。

    那她为什么要哭了?

    在卫陵的手情不自禁地抚上?表妹盈满泪的眼时,却见她微微侧过脸,往后退了步,避开了。

    如同之前,她躲避他?时。

    她抬头,重新看向了他?。

    卫陵一霎愣住。

    云霞铺落她雪白的面腮,似是浮动了一层流金的薄纱。

    微红的眼眶盈着变浅的泪,临晚的秋风带着霜气,将那双浅琥珀的眼瞳映地几分寒凉。

    她就那样直直地看他?,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眼神?。

    卫陵尚且怔怔,想不明白为什么,面前就递来他?片刻前送出去?的礼。

    少顷,他?反应过来,脸色有些?难看。

    “什么意思?”他?问道?,嗓音也沉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明明她都收下了,就因为他?说了那些?话,就要这样冷待他?,还要把礼还回?来。

    她的意思是不愿意吗?

    卫陵觉得?气败起来,和被拒后隐隐的恼意。还有丝丝茫然。

    他?头次对一个女子有了心意,想要对她好?,为此将两人的后来都思索。

    他?想了许多,茶饭不思,昼夜难眠。

    不想会得?到这样的回?应,更?衬得?他?的那些?愁思可笑。

    僵持之中。

    她没有说一个字,他?也没再得?到她的一句话。

    渐兴的风里,卫陵心里仅残的雀跃期望熄灭了,生而有之的骄意很快压住冒头的难过,不允许在她显然拒绝的目光下,继续自辱追问。

    须臾,他?轻抬下颌,兀地呵笑一声。

    “我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还回?来的道?理,你不要就丢了。”

    这晚,是一个宁静的夜。

    青坠将纱帐放下,把灯挑熄了,轻步走?出去?,合上?房门。

    屋里只剩下曦珠一人。

    她平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细细的风声,还有匿于深叶里秋蝉的低鸣。

    没有雨。

    前世的这个时候,应当是落雨的,她依稀记起。

    变数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一次次地回?溯,从惊惶的第一日初醒,到后来的每一日,追寻近半年间,所有可能的异变。

    但直到渗入帐纱的月光偏移出去?,帐顶的吉祥纹彻底遁进黑暗,她也没能得?出一个结果。

    曦珠恍然发现,好?似自重来,她有太多的事要去?想,去?做,以至于没有过余的时间去?想卫陵。

    只要他?还活得?好?好?的,至于其?他?,也就随他?去?了。

    少之又少的见面,颠来覆去?就是那么几次。

    兴许是这份疏漏,让她遗忘了一些?细枝末节。

    陡然地,就迎来了今日。

    他?的那些?话犹在耳畔。

    曦珠微微躬身,将自己蜷缩起来,侧望着帐外。月影西移,堪见外面的家?具,长?久沉默地摆放在那里。

    她不知怎么就想起临死前,做的那个梦了。

    他?也是这样与她说话的,低柔而缱绻。

    从两人相见的第一面起,他?对她,虽一贯笑语善行?,却总有几分疏远。再到后来卫家?巨变,他?的言辞愈加客气,她也极少再看到他?的笑了。

    他?又怎么会一遍又一遍地唤她的名,仿若她是他?很重要的人似的。

    真是梦吧。

    梦?

    曦珠一刹坐起身,在一方围拢的帐内,惊惧起来。

    他?不会喜欢她的,也不会说那些?话。

    难道?如今也是一场梦,所有的一切都是梦?

    她奔下床,不知所措地环顾着四周,举目不定,最终目光停落在那个放在榻桌上?的红匣。

    泣血般的红,在月华下,如水般静静地流淌。

    是他?送给姜嫣的生辰礼。

    怎么会在这里呢?

    曦珠迷茫地看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是卫陵送给她的及笄礼。

    触及微凉,只要轻轻一揭,就能得?知前世他?到底送给了姜嫣什么。

    不是梦。

    若是梦,他?怎么会忍心,这样残酷地对待她呢。

    曦珠收回?发颤的手,惨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笑容。

    她一定可以改变前世的结局,不让自己再沦落进去?。

    但为什么这世的他?却变了。

    曦珠眼前出现了卫陵离去?的背影。他?这回?是真的生气了,可又要她说什么呢。

    她慢慢坐下来,将整个疲惫不堪的身子塌陷进零星的晨曦里,阖上?了眼。

    秋阳微凉,满山泛黄秋色,越往里走?,风大起来,吹动重叠的松枝林叶,在山谷中掀起飒飒声浪,惊飞深处的鹊鸟,扑扇翅膀在半空鸣叫。

    一众人骑马背弓地朝山间去?,一路上?说说笑笑。

    自那日傍晚之后,卫陵的心里始终攒着一团火气,却不知对何处发泄。

    若是被拒倒也算了。

    只是他?话才出口,她反应就那样大,似是要哭,后头更?是那样冷漠,还要把他?备了好?些?日子的礼还回?来,更?是让他?挫败。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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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恃没有哪处做错,也没有哪句话说错。

    反复将那日的事想过无数遍,真是越想越闷地慌。

    恰姚崇宪来找,说是秋猎,便一道?去?,当作散心。

    姚崇宪上?职才几日,日夜盼着,好?不容易得?了休沐的机会,就觉得?许久没跟好?友一道?出来玩,又是九月秋日,再好?不过的狩猎时节,便邀了几人出来。认识不久的王颐也在其?中。

    自然地,要论起其?中关系,他?和卫陵最好?。

    两人驾马并驱,姚崇宪见他?神?色愁闷,趣问道?:“上?回?灯会后再想约你出来,你说有事在忙,问忙什么也不说,现在倒是肯出来玩了,怎么就成这样了?看着像是谁惹到你了,你告诉我是哪个,我帮你收拾他?去?。”

    夜间凝成的寒露未散,从枝叶间掉落,卫陵随手抹去?脸上?的露水,懒声道?:“没谁,是我自己心情不好?。”

    他?可不想将此事告诉谁。

    若被人得?知他?这第一回?表白,就被拒绝,还不定嘲弄成什么样,实在丢人。再者,他?不想听到谁议论表妹。

    姚崇宪说这话纯粹是好?奇,也是打?发路上?时日。

    这京城中,只有卫陵去?惹别人,谁敢惹他?啊。

    既然不愿意说,姚崇宪也没再问,倒主动说起自己上?职的神?枢营。他?的父亲是金吾卫统领,将他?安排进去?是再轻易不过的事。

    他?不乐意去?,可胳膊拧不过大腿,好?在他?被编入右掖军,坐营内臣受父亲提携。他?每日倒很清闲。

    但近日,遇到一桩让他?生恼的事。与一个叫洛平的把牌官生了冲突。

    “我也是这两日才得?知这年末营中有评级,我这司官的位置,原定给他?的,可巧我爹给我弄上?去?,挡了人家?的路。怪道?我入职那日,就对我横眉冷对。昨日对练,若非我小心,胳膊差些?给他?拐断,今日哪还能找你来打?猎。”

    姚崇宪说及此处,恨声:“我早瞧他?不顺眼,等哪日得?空,定找机会修理他?一顿。”

    他?这边絮叨半天,也不见回?应。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在听。”卫陵被他?捶了肩,无奈应道?。

    近些?日,他?是连饭都吃不下,更?别提和谁说话时,还会认真听了,不一会就要走?神?。

    他?揉把眉心,“你这意思可不是让我帮你吗?”

    姚崇宪嘿笑声:“那个洛平有点本事,我打?听出他?还是前年的武状元,我这功夫比他?差些?,只要你帮我一二,定能一雪前耻。”

    想到昨日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撂倒在地的惨样,他?更?是恨地不行?。

    卫陵扭头瞥他?一眼,“武状元?”

    “我可没那个能耐。”

    姚崇宪道?:“那你总不能见我被人欺负。”

    “我这功夫,你叫我去?对上?,还不定被打?地多惨,到时丢脸的就是我们两个。再说了,他?又没特意招惹你。”卫陵拽着缰绳驱马转了个向,往另条道?走?。

    “那还叫没招惹啊?白眼都快翻上?天了。你功夫总比我好?,我又不让你正面对他?,教?训他?一下也好?啊。”

    “哎。”姚崇宪跟上?他?,“我说你还当我是兄弟吗?咱们两个可穿一条裤衩长?大的。”

    在听到洛平这个名字时,卫陵脑子就有些?泛痛,再听他?将话说到这个份上?,突地又是刺痛,忍不住曲指敲了下。

    姚崇宪皱眉问:“总不能我这个事,说的你头疼了?今日也无精打?采的。”

    “不是。早些?时候就有的,时不时就疼下。”

    卫陵也不知怎么今日头疼的次数多起来,但尚可忍受。

    姚崇宪忧声道?:“找大夫看过了吗?”

    “又不是什么事,还麻烦。”卫陵一听好?友的关切询问,叹口气,“行?了,我帮你。”

    姚崇宪便笑起来。他?就知卫陵定会帮他?,哪回?都这样。

    这事既解决了,那接着就是秋猎的玩乐事。

    说是玩乐,到底有几分凶险,因上?次若邪山的事,几人被家?里人好?一顿说教?,这回?选的地倒是熟悉,前两年都来过这座山几次,倒不怕再出事。

    还是和去?年一样,决意两人为组,拆散来比试。以两个时辰为限,日落之前,回?到原处汇合。

    王颐不擅骑射。

    骑马倒是可以,但弓没摸过几次。

    这回?也是卫陵派人过来问他?,是否要去?秋猎,不想错过这个与朋友相交的机会,才过来的。

    同行?几人在一道?玩过几次,虽他?少话安静,但算融洽。

    因此卫陵与姚崇宪在前头讲话时,王颐不算尴尬。

    等要分开时,就不免窘态了。

    只他?一人不会射猎。

    卫陵将几人看过,直接道?:“你跟我一起。”

    他?将人叫来,总不能放着不管。

    王颐安心了。

    姚崇宪本想与卫陵一块,如此只能作罢。

    几人分别后,卫陵就带着王颐继续往山里去?。

    崎岖幽静的山道?上?,秋风兴起,卷刮起潮润泥地上?的落叶,泛起似有似无的腐烂气息。

    卫陵当下闻着这股味道?,愈觉得?烦躁气闷,却也拧眉找了个稍微宽敞的地,教?起王颐开弓的技巧。

    不让脑子空闲着。

    “扣弦的拇指再往下些?,这样射出时,箭才能不掉。”

    “推弓时,你的无名指和小指不要用力,不然瞄准时是一个样,射出去?又是一个样,准头会差许多。”

    “将背挺直了,力道?都是从这处来的。”卫陵按紧王颐的后背,肃声道?:“收腹,呼吸放轻缓,看箭头时,要顺着杆子看,别只顾着盯猎物。”

    “先将这直弓的动作练好?了,再学斜弓。”

    ……

    王颐起初觉得?难,连拉开弓都吃力得?很,又听卫陵颇为严厉的语调,怕自己不行?,但卫陵不厌其?烦地教?,他?也不好?说出口,憋着劲地学,终于将动作标准了,射出第一支箭。

    中的正是前方一棵红松的树杆中点。卫陵指的方向。

    他?登时喜悦地笑起来,忙道?:“麻烦你费心地教?我,才射地这么准。我之前从未学过武艺,还怕学这个要许久。”

    卫陵道?:“这才入个门,静着让你射,但要跑起来,还要费时日学,也不是一时半刻能学会的。”

    王颐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这回?秋猎,大家?说是比试,但你一直教?我,花了怕有半个多时辰,我又才学的,帮不了你,担心连累你输了。”

    既是比试,输了的就要给彩头。

    卫陵见他?放下的手臂还在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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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抖,收眼随口笑道?:“我来这不为赢,待在府上?闷了,才出来走?走?,玩而已。你别觉得?耽搁我,还紧着自己学,看风景也挺好?。”

    他?骑着马,朝前方的黄栌林去?。

    深秋未至,那成团的瘦枝圆叶拢在一处,黄里裹着红,间有些?残绿,占据了一半的盘囷山道?。

    王颐趁在身后,甩了甩手缓解酸痛,再跟上?前去?,就听到卫陵说。

    “我原以为你不会来这秋猎。”

    确实,以王颐的性子,本不会来的,不仅不擅骑射,也有些?心有余悸这样的外出。

    可想着自中秋与母亲说了心仪柳姑娘,母亲与父亲商议后,立即去?和国公夫人说了此事,虽还未定,但国公夫人也透出意思来,可以找寻机会让他?与柳姑娘见面,两人熟悉些?再说。

    王颐自然高?兴,再是三日前,柳姑娘及笄,母亲持礼回?来后,更?是连声满意,说是仪态容貌品性真没得?挑。

    家?中都无异议,只差柳姑娘那边了。

    他?心里头更?是一股悸动乱窜。

    与卫陵既为朋友,是想这次来了,让他?在国公夫人面前多说两句好?话,多加些?期许。

    再是上?次与卫陵见面,隔了半个多月。

    王颐担心疏远关系,这才一口答应今日的秋猎。

    “我。”王颐张了好?几次口,好?歹说出来了,“我想请你帮个忙。”

    卫陵晃了下神?,侧首看一脸紧张的他?,“帮忙?”

    今日真是,先是姚崇宪,后是王颐。

    都让他?帮忙。

    难免不想起自己,可谁来帮他??他?自己还气烦地很。

    卫陵低头,拧眉看乱踏蹄子踩落叶玩闹的马,拍了拍它的脖子,问道?:“什么忙?”

    王颐捏住方才学弓时被弦崩疼的指,深吸口气道?:“我不知国公夫人有没有与你说及柳姑娘与我的事。”

    他?是紧张的,头次托人做这样的事。

    可想着两人都是朋友,卫陵又是个性情极好?的人,定然愿意帮这个忙。

    但不想他?话说完,过好?一会,都没个回?应。

    禁不住朝旁看去?,就见卫陵还将目光落在马上?。

    这时,听到他?问:“没听我娘说过,你和曦珠的什么事,说清楚。”

    声调还是平的。

    王颐没留意他?为何直呼心上?人的名,就将想过好?几遍的话说出来,“我心悦柳姑娘,中秋过后就与我娘说了,我娘去?了公府,与你母亲说了此事……我还不知柳姑娘是如何想的,可又想这事最后要你母亲决定,便想让你帮忙,让你在你母亲面前……”

    话间有停顿,但算顺畅。

    卫陵在接连的欢喜话中,眼微眯起,唇角一点点冷笑。

    好?得?很。

    难怪那时表妹会是那样的神?情。

    他?这几日彻日彻夜地想,不管他?再怎么做错说错,她都不该那样。

    难道?她有什么顾虑,不能对他?说。

    卫陵昨晚才好?不容易找出个由头出来,说不准表妹是担心爹娘不答应,毕竟两人的身份摆在那处,她怕这个是自然的。可他?又不在乎世俗的说论。

    但也因想到这个,他?到底多虑了。娘那里暂且不说,他?的婚事最终还要爹答应。

    若是爹不点头,他?费再大的劲,也是白搭。

    而爹那个人严苛得?很,一见他?就要骂,说他?每日只知道?玩,不思进取。保不准牵连到他?娶妻的事,比二哥娶妻时还严。

    卫陵越想越难受,甚至想到最后,真要不成,他?就带表妹私奔。

    找个清净地,两个人过日子,他?不至于养不起她。

    胡思乱想没会,他?忽地给了自己脑袋一巴掌。不行?,还是得?逞力挣扎。

    适才问了姚崇宪神?枢营的一些?事,念头渐成。

    虽还对那日表妹的举止耿耿于怀,但自己才说会改掉坏脾气,转头就对她那样冷言,表妹还不定如何伤心难过。

    他?得?找个机会,将他?所想与她说清。

    卫陵的身体还在山里晃着,心早就飘回?家?去?了。

    不妨王颐一番诚恳请求,将他?所有的幻想都给击碎,搅地整颗心抽疼,头也痛胀起来。

    “你说,你喜欢上?曦珠?还让你母亲来说亲了?”他?问。

    王颐将话说完,松口气笑道?,“是,所以才想请你帮个忙。”

    他?的笑不过浮出瞬,就听卫陵连声笑。

    “好?,好?。”

    王颐以为这是应下,正要谢语,却陡地迎来淬着寒冰似的目光,接着就是一道?爆呵厉声。

    “第一回?,我问你是不是喜欢她,你如何说的!”

    憋压了几日的火气蓬动,终于找到了泄处。

    随之而来,那晚中秋梦中的场景再次充斥脑中,那个面容模糊的男人好?似轮廓清晰了些?,却还是不够。

    是不是他??

    卫陵头痛欲裂,忍不住狠揿额角。

    王颐一时被震吓住,都没反应过来,当见卫陵额上?都是冷汗,痛苦不堪的样子,醒神?过来,着急道?:“你怎么了?”

    连人都有些?摇晃,他?忙要搀住卫陵,却被狠戾甩开。

    “滚,别碰我!”

    王颐差些?被那力道?给带的摔下马去?,慌张间攥把马鬃,马被抓痛,扬蹄乱走?。等他?稳住身体,就见卫陵双目赤红地盯着他?,活似杀人一般的眼神?。

    王颐整个人混乱起来,不明白忽然之间,就成了这个样子。

    身处浓秋林荫遮蔽下,光斑碎漏,头顶翻涌的沙沙声,卷动风尘。对上?那种置他?于死地的敌意,他?一动不敢动,手心在不断冒冷汗。

    隐约地,他?渐渐想起一些?事。

    “你是不是也……”

    王颐的喉咙干涩发紧,吞咽下,又坚定地看着卫陵,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将要落在那两个沉重的字上?,还是停顿下来。

    卫陵是他?此生以为的挚友,倘若他?也喜欢柳姑娘……

    一张弓极快地在他?眼前挽开,玄黑护腕翻转刹那,箭矢的利铁锋茫搭弦,对准了他?。在这张弓背后,是一双如刀森冷的眼。

    面无表情,不携一丝情绪。

    王颐一霎枯哑,看着对他?展露杀意的卫陵。

    京中都传他?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全凭喜好?做事,得?罪再多人也仍是嘻笑无谓,总归他?镇国公府的出身,惹出祸事来,也能借着权势弹压下去?。

    可自若邪山一事后,在王颐看来,那些?不过是传言。

    后来更?是在两人认识的三个多月里,觉得?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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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陵是个极好?的人,对身边的人义气,与他?相处,很随性舒服。

    王颐很高?兴能有这样一个朋友。

    但此时,他?恍然自己并未真正了解卫陵。

    就在片刻前,卫陵还在耐心地教?他?骑射的技巧,却一个天翻地覆间,他?手里的弓箭将要射过来。

    王颐看着那道?弦一寸寸拉满,直到几乎被绷断,扣弦拉箭的手背青筋爆凸。一旦松动一丝一毫,箭将射穿他?。

    惊惧攀爬全身,王颐颤栗不停,世间所有的声音将要消失在耳际时,他?蓦地听到一声短促的笑。

    嘲弄般。

    在这声笑里,撕裂破风的呼啸猝起,利箭朝他?而来。

    却划过耳边,朝后方的灌丛去?了。

    卫陵几觉头痛地似是被火烧灼,迸烈“呲呲”的细微炸响,竭力撑身射出的一箭,还是射偏了,飞入湿烂的泥地。

    狼被射偏右眼,捂眼龇出一口惨白锐利的齿,继而昂首嚎叫。

    “快走?!”

    卫陵咬牙忍痛,垂下持弓的手,躬下满是冷汗的后背,虚握缰绳,想赶紧离开这里。

    狼嚎势必引来同伴。

    如今他?这样,根本没办法对付这些?畜生。

    他?见王颐不动,一声怒喝:“让你快走?!愣着喂狼啊!”

    王颐被吓地醒过来,可不及他?动作,身后那匹瞎眼的狼大张着嘴,朝他?的腿扑咬过来。

    一道?身影奔袭而至,王颐只觉眼前一花,就见卫陵护在了他?身前。

    痛地仿若全身的骨头都在错位,就连视线都模糊,卫陵分辨着声,抡起硬弓,一把朝狼的头砸过去?,这一使?力,连人都摔了下去?。

    狼被砸地头偏过去?,却极快扑过来,将要咬断他?的手。

    卫陵一手虎口掐住它,死死按在地上?,臂膀扬起,又是一拳砸下去?。

    好?似能看清些?了,他?晃了晃头,就见王颐还在,只感连日来尽是倒霉事,分明这地不该出现狼才是,一时气涌攻心,痛咳地真不如昏死过去?。

    可他?不能将命交代在这里。

    他?要去?问表妹,将事情都弄明白了。

    她一定是喜欢他?的,不然不会那样难过。她一定有苦衷,但有什么可担心的,无论什么问题,他?都会解决的。

    只要她喜欢他?,就好?了。

    卫陵顺着绑腿,将匕首掏出,一刀子朝狼的脖颈捅去?,狠转了几下。

    热烫的腥血喷溅满脸,他?抬袖抹把脸,煞白了脸喘气,头愈来愈痛,里面的浆水都要被火烧干了。

    卫陵踉跄地支起身体,抓住缰绳,想要上?马。

    一只手搀扶起他?,王颐还在抖,他?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可也知道?现在必须赶紧走?。

    “快上?来,我们一道?走?!”

    卫陵借着他?的手力,已踩住马镫,又是一阵锥痛,手臂失力。

    却在这时,听得?狼嚎。

    丛林深处,闻着血味找寻而来的狼群,毛发直立,卧伏在地,一双双碧绿的狼眼望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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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犹剩的清明里,卫陵看到最前面皮毛发紫的狼,朝那只死去?的狼长?啸一声,跟着就是身后的三匹狼。

    此起彼伏的嚎声,他?咬紧后槽牙,松开王颐发颤的手,道?:“去?找崇宪他?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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