缇娅仰着头，望着那变得刺眼的天空，嘴巴开合数次后，它颓然地放弃了一切。

    这就是神的旨意，无法违逆的旨意。

    它匍匐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如同不会朽坏的永恒之石。

    “神，无论我变成什么样，我都是这世上您最虔诚的信徒，没有任何东西能让我对您的信仰动摇，这是我对您永恒不变的承诺！”

    天火逐次落下，砸在那些感染的虫群之中。

    刺啦啦。

    爆炸声、火焰灼烧声、凄厉的叫声，无数声音汇聚，刻画着末日之景。

    然而，缇娅等了许久，也没有等来属于它的那颗火球。

    当它仰起头时，它才发现神在看着它。

    “我对你的惩罚是，剥夺你的智慧！”

    原来，这才是它应当承受的惩罚吗？

    神对它也有爱！

    缇娅的嘴角忽然勾勒出了笑容。

    只要还在呼吸，它的信仰就能继续下去，它就有机会向神证明它比母皇更优秀！

    瞬息过后，智慧的色彩从缇娅的双眼脱离，在浑浊的侵染下，它慌张地避开坠落的天火，冲入无边的夜色里。

    ……

    童谣来到璃的面前。

    外边的天火仍在落下。

    除了她们所在的这座神殿，神民虫族所建立的一切都已经坍塌，包括那座无比气派的母巢。

    母巢被天火撕裂成两半，上帝模拟器里的第一文明也进入了倒计时阶段。

    璃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在火光的笼罩下，它提起最后一丝力气。

    “我是一个失败者，明明已经承受了您足够多的爱，最后却没给这个世界带来任何新变化，只留下满地的血腥。”

    “我是罪民，是让您赐下的智慧蒙尘的罪民，然而我的生命已经走到终点，就连想赎罪都没有机会了。”

    璃低下了头颅。

    它这一生，何其短暂，又何其平庸？

    它想哭诉自己的无能，但在降临的神面前，又怎么做出如此失礼的事？

    所以，它能做的只有不断地将额头下压，直到触碰到那冰冷的石板，直到神的目光无法直接看见它的脸。

    如果就这样死去，倒也干脆了。

    但是，她听见了神的叹息声。

    叹惋如风，拂过它的头顶。

    “除了万事万物的根源，没有什么东西是从一开始就存在的。”

    “天空如此、大地如此，你所拥有的智慧亦如此。”

    “在你之前，这个世界不曾被智慧所关注，在你之后，智慧才在这个世界拥有了雏形。”

    “作为这个世界的智慧源泉，你做的已经够多了，你无需感到自责。”

    “只是这个世界还没有做好迎接你们到来的准备。”

    童谣的目光穿过浓郁的夜色。

    5.4亿年前，地球上进化出了节肢动物。

    4亿多年前，地球上的生命从海洋登陆陆地。

    2亿多年前，卡尼期洪积事件，持续数百万年的湿润期导致生物大灭绝，为恐龙成为地球霸主铺好了道路。

    6600万年前，白垩纪-古近纪灭绝事件，长达1.5亿年的恐龙时代被终结，鸟类和哺乳动物迎来大发展。

    生命的变迁持续了数十亿年时间，在这漫长到能让人疯狂的岁月里，伴随着一次又一次进化和灭绝，智慧才终于因着人类的发展和进步而扩散。

    这才是生命的奇迹。

    如果仅凭璃就能让智慧的光芒照耀这个新世界，那么生命的奇迹还能被称为奇迹吗？

    璃从未想过神是会这样看待它的。

    它颤抖着抬起头，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

    神总是这样伟岸，总是这样宽容。

    它眼含泪花，在生命的最后阶段，俯首在神的面前。

    “璃无法永远陪在神的身边，只能在此向您送上微不足道的祝福，惟愿在璃消逝后，您能找到一个真正能承接智慧权柄的生命。”

    “神，请取走智慧权柄吧！”

    翅膀垂落，璃举起自己的双手。

    在它的心口，亮起了一道形似种子的光芒，那就是智识之种。

    当智识之种脱离它的身体，也就意味着它真的走向了终结。

    童谣朝它伸出了手。

    但是，这只手并未落在璃的心口，而是在它的头顶。

    “让你接受智慧，或许从一开始对你来说就是个残酷的决定，这是我的……”

    “不！”

    璃斩钉截铁地打断了童谣的话。

    “神是不会错的，而且……”

    如果没有智慧，它又如何去感受神的温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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