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了。
君彻似乎从一开始就在两耳不闻窗外事地兀自喝茶,墨烟实在是捉摸不透那东瀛的茶到底有那么好喝吗,一壶都快让他给喝完了。
她让侍从再取了一壶新茶和几樽清酒,酒气上脸,也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张口就对君彻道:“你们凌云观那边,还去不去群英大会?”
“去是会去,”君彻道,“凌云观每次都会挑选出最有天资的弟子去参加群英大会,对此也是颇为重视。但一般除了派出的弟子和他们的师尊,凌云观便只会派一位长老前往坐镇。”
墨烟道:“那你是长老吗?”
君彻思虑了片刻,犹豫道:“……应该是吧。”
他似乎是又说了几句话,但她脑子已经不太清醒了,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墨烟又喝空了一樽清酒,酒意上来熏得她有些犯困,她趴到桌上,冰凉的桌面糊在脸上凉丝丝的,心道真舒服啊。
她脑子喝混沌了,就这么贴着了。
浑浑噩噩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再次听见君彻的声音,好像是说他要回去了,让她不要在这里睡,会着凉。
墨烟睡到一半,困得眼皮子都睁不开,闻言只是胡乱的“嗯嗯”敷衍了两声,换了半边脸继续贴在桌子上,一副不省人事的尊容。
赤凛堂主睡着了,还做了一个很久很久以前的梦。
梦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大雪,把整座金陵城都覆上了雪白的颜色,秦淮河结起薄冰,往日繁华的两岸此时却是一点人声都没有。
一栋熟悉的朱红色楼宇近在咫尺,楼内雕梁画栋,每一处栏杆都雕琢精细,可门口牌匾上的字却是模模糊糊的,墨烟怎么也想不起来那楼的名字。
楼上很高的地方有个白衣的身影似是在喊她,在梦中有些模糊的面容依旧不减她半分噬人心魄的美。她似乎是因为见到了墨烟而真心感到很高兴,脸上笑意温柔如春风化雨。
她远远地喊道:“御风——”
我在。
墨烟很想应她一声,但喉咙里却像被石头堵住了无论如何都发不了声了。
寒风呼啸,她视线一黑,眼前景象又马上转到了樊狱教的后山。依旧是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纯白的天地间,她只看见了自己的身影。
这时的她还正值年少,稍显稚嫩的脸上未见风霜,清澈的目光中依稀可见满怀热血的少年意气。
她穿着一身浅紫色的樊狱教劲装,在雪下挥舞着自己的佩剑惊鸿,高高束起的一头青丝和发带一并随着动作翻飞飘扬。她指间灵流翻涌,周身金光浮动,长剑耀动着寒光,如游龙般灵活地使出一个又一个狠厉致命的剑招。
严漓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深色的衣袍沾了雪。他覆手而立,溟华别在他腰间,长长的穗子和血玉一并垂下来,被寒风吹起。
呼啸的疾风被剑气破开,凌空闪过一道雪亮的剑光。
她要为群英大会做准备,她要在断云门那些视她如蝼蚁的人面前一雪前耻。
溟华倏然弹开了她的剑锋,扇身红光乍起,满身煞气地向她袭来。
“……不够……再来……”
严漓的声音隐隐约约的听不真切,只见他大掌一抬,溟华扇面噌地一展,旋飞着又准又狠地一下接一下击向她。
墨烟仰身疾步后退,带过左右两侧无形的气流,她剑尖划过地上的积雪,扫起一片白。随后马上屈膝蓄力跃起,一脚踩上溟华借力跃起,惊鸿剑悬在高空,墨烟在空中气质凝诀,只见她身上的金光如同炸开了般夺目而耀眼,下一刻,惊鸿剑剑锋一偏,直指严漓。
“我要夺魁!”
她听见自己说道。
惊鸿剑再度破开疾风,映在了严漓琥珀色的眼底。
在那风雪间,她似乎是听见了一声十分飘渺的叹息从云端传来,像天边飘过的一片雪花,转瞬的功夫又融入进了茫茫的大雪里,泯没在一片白茫茫的天地间。
“咯咯咯咯咯!”
隔着好几层楼,墨烟被大雄响彻云霄的叫声震醒,捂着脑袋头痛欲裂,眼睛一睁开就像要瞎掉般刺痛无比,她闭着眼睛缓了许久才慢慢睁开了眼。
抬眼看到的是熟悉的帐幔,墨烟看着身上盖着的厚实被褥,脑袋放空了几秒才意识到她已经躺回了自己的榻上。
天色已经大亮,君彻早已离去,她望向被屏风挡住的外间,沉思了片刻,眸底流淌着她自己也不甚清楚的情绪。
也罢,走就走了。
赤凛堂主伸了个懒腰,不甚在意地想,反正她身边的人啊,向来都是来来去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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