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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50-60(第1页/共2页)

    提供的《慢性缺氧》50-60

    51

    夏冉十岁时, 送过?方堇一个钱包,跟在邻居婶婶身边学了几天?,用?毛线一针一针织出来?的, 初学者的水平摆在那, 成品走线潦草稀疏, 硬币装进去就?掉,形如鸡肋。

    这样的礼物夏冉拿不出手,准备毁尸灭迹前,被方堇发现, 方堇很高兴,说什么也不肯扔, 一直珍藏到她们仓皇离开村子前。

    搬到靳家后的第三年, 夏冉又送给了方堇一个皮夹,那次用?她零花钱买的, 也就?是她现在在照片里见到的那个。

    黑色, 牛皮质地,翻盖菱格格纹, 左下角有一个字母, 用?颜料勾勒上的“X”,代表了她和父亲夏旭共同的姓氏。

    可方堇的皮夹为什么会?单独出现在证物里?她生前到底都遭遇了些什么?她是不是快要找到她了?

    一瞬工夫,夏冉脑子?里又闪过?各种光怪陆离的画面,复盘一番, 全都是经不起推敲的冗杂细节。

    混乱的思绪和情绪堆积在她心上,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整个人发抖得更厉害了, 大脑一片混沌,连自己什么时候进的休息室、怎么进的都不清楚。

    有人递来?一杯温水, 她机械地接过?,掌心温热,奇迹般地驱散了她身体的大半凉意,意识回来?些,她道了声谢。

    干涩的嘴唇变得湿润后,神经跟着变得异常敏感,她能数出走廊上有多少人路过?,也从脚步声中?推断出他们?是男是女,是她认识的,还是从来?没有见过?面的。

    不一会?,门被人推开,熟悉的气息扑入鼻腔,她迟缓地一顿,整理好情绪的前一秒,低垂的视线里进来?一双深棕色皮鞋,一路往上,是他被阴影蚕食掉大半的脸,眉眼冷凝,看?不出过?多情绪

    依譁 。

    靳司让拿走她手里的空纸杯,走到饮水机前,重新倒了半杯,递还给她。

    夏冉没接,他就?将?纸杯塞给她,然后用?宽大的掌心包裹住她冰凉的手背,“冷不冷?”

    说话的同时,已经腾出另一只手调低了空调温度。

    夏冉这才有了些反应,摇头,哑着嗓子?说不冷,还想说什么,奈何满脑子?的疑惑缠绕在一起,让她一时找不到突破点?打开话题。

    靳司让松开手,保持着半蹲的姿势,“我先去了解情况,你在这等我。”

    他语气放得很缓,两秒后用?哄人的腔调轻轻补充了句,“听话。”

    夏冉忽然觉得耳朵嗡嗡的响,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只管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看?久了,发现他这张脸也是前所未有的陌生,好像被割裂在光阴的另一头,离她越来?越远,但她却感觉是她主动抛弃的他,以至于她根本不敢开口留住他。

    他嘴唇微动,应该是说了什么征求意见般的反问句,她装作听明白了,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

    她看?不见自己此刻呆滞的模样?,但靳司让一早就?注意到了,包括她身体微弱的发颤,片刻,他单臂环住她的背,左手摁在她的后脑上,温声细语地同她说明情况,“这个案子?我没有参与,你给我点?时间,让我去了解清楚,不会?用?很长时间,所以你就?在这等我,等我回来?接你。”

    夏冉顿了两秒,不合时宜地笑出声,“哥,你怎么突然又变得这么温柔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靳司让没接话,松开环住她的手臂,“我先过?去。”

    夏冉的意识还贪恋着他的体温,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好,等他走后,她往百叶窗外看?了眼,靳司让高瘦的身形像被一团厚重的迷雾笼住,随着距离的挪动,轮廓越来?越模糊,她不受控地伸出手,却只抓住了冰冷的气流。

    呼吸突然滞住,缺氧的痛苦包裹着她,屋里的空气似乎在跟随她的节奏停止了流动,和屋外的暗潮汹涌是两幅景象。

    夏冉收回视线,微垂着脑袋,不多时眼尾窜进来?一道亮光,转瞬即逝,然后才是震耳欲聋的雷声,怔得她一哆嗦,又愣愣抬头,玻璃窗外乌云翻滚,在酝酿一场瓢泼大雨。

    一到夏天?,尤其?是八月,桐楼的雷雨天?气格外密集,上午艳阳高照,转瞬就?能乌云密布,这也是曾经有段时间夏冉无比讨厌桐楼这地方的原因之一。

    和她预料的一样?,没多久雨就?下?起来?,杂乱无章地砸在窗玻璃上,晕开大片水花-

    靳司让折返回办公室的途中?,遇到了一位女同事,“麻烦帮我给她一条毯子?。”

    他指了指休息室的方向?。

    女同事心领神会?,爽快答应下?,靳司让补充说:“她要是有什么不舒服,也麻烦你第一时间告诉我。”

    “好的。”

    说完,靳司让又回头看?了眼,视线定格几秒,才扭头往办公室走。

    赵茗和任韦平还在,两个人表情都绷得很紧,看?见靳司让后,稍稍松散些,试图缓和气氛。

    等靳司让走近,任韦平直接切入正题,“我们?在两周前接到报案,报案人称自己在整理老父亲谭伟国房间的时候发现了一本日?记本,上面有谭伟国的亲口供述,声称自己在八年前犯下?了一起不可饶恕的罪行。”

    说是日?记,其?实更像长达八年的忏悔录,能看?出是真情实感写下?的。

    “日?记呢?”靳司让问。

    任韦平递给他。

    靳司让一页一页地往下?翻,簌簌的翻页声里,任韦平没停下?嘴巴,将?不久前透露给赵茗和老李的案件信息一字不差地转述给他。

    赵茗在一旁补充了句:“老任把?能查的全都查了遍,目前还没什么有效线索。”

    八年前的客运西站尚处在建设中?,地段偏,晚上车辆班次极少,也不是什么交通枢纽地,平时经过?的车辆少,监控更少,消息放出至今,没有半个目击证人出现,案件被层层迷雾笼罩着,暂时窥不到一丝光亮。

    靳司让身体慢慢冰凉,尤其?在他翻回到日?记第一页,看?见底下?“当你发现这本笔记本,我应该不在了,希望你能将?它转交给警察”时,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紧接着窜起一股无名火,沿着尾椎骨一路往上烧,烧得他大脑就?像运转过?度的电脑主机,滚烫,几乎到了罢工的地步。

    任韦平又调出潭伟国的个人资料。

    谭伟国,男,52岁,六年前开了家塑料厂,赶上时运,赚了个盆满钵满,三年前开始资助贫困学生,在桐楼名望极好,没有人知道他曾经为了一己私欲,间接害死过?另一个人。

    靳司让合上日?记,面上恢复到平静状态,“谭伟国除了皮夹外,还拿走了什么?”

    “一个拉杆箱,装在信封里的几万块钱。”

    “手提包呢?”

    “什么手提包?”

    靳司让拿出手机,点?开相册第一张,“这也是她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没有。”任韦平摇头说:“谭伟国见到她的时候,包里的东西散了一地,他只拿走了我刚才说的那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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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靳司让沉默了会?,“她的手提包是在潭山发现的,山体滑坡事件后,埋在废墟里。如果谭伟国交待的是实话,那就?只可能是其?他人动的。”

    赵茗抬头看?向?靳司让,他的脸匿在灯光下?,唇线拉成一条紧绷的直线,赵茗和任韦平交换一个眼神后,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靳司让:“谭伟国具体是什么时间见到她的?”

    任韦平解答:“八月十三号当晚十点?左右。”

    他补充,“跟山体滑坡几乎发生在同一时间……”

    赵茗飞快接上,“如果谭伟国见到的人确实是方堇,那方堇就?不可能死于山体滑坡,她的手提包大概率是山体滑坡发生后被丢在废墟里,为了营造出一种她死于事故的假象。”

    这时,靳司让在休息室外遇到的女同事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靳法医,不好了,夏小姐不知道去哪了。”

    任韦平安抚了句:“慢点?说,到底怎么回事?”

    “我陪夏小姐在休息室待了会?,她突然说要上洗手间,我就?带她去了,但一直没见她回来?,我进去一间间地找,也都没找到她。”女同事一脸自责,“都怪我,当时就?应该在外面等她出来?的。”

    靳司让双拳紧了又松,微扯唇角,笑得牵强,“她不是犯人,你有理由不用?看?着,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辛苦了。”

    换做平时,赵茗还会?调侃一句“咱目中?无人的靳大法医居然还会?说出这种体恤人的话,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现在这情况,他完全没有玩笑的心思,瞅了眼外面的天?气,雨滴啪啪砸在玻璃上,看?着都瘆人,“老靳,你先——”

    话刚打开一口子?,视线转了回去,一顿,身旁哪还有他的人影。

    赵茗拿起放在柜子?里的干雨衣,作势也要往外冲,恰好这时,小陈从外面回来?,被赵茗火急火燎的架势吓了一跳,“赵队,你干嘛去?”

    赵茗一个急刹车,“出事了,拿上雨衣跟我走。”

    小陈稀里糊涂地哦了声,半路忍不住问:“到底出什么事了?”

    赵茗一句话总结:“任队负责的案子?里其?中?一件证物是夏冉母亲的,夏冉看?见了,现在人不见了。”-

    靳司让是在路边的电话亭下?找到的夏冉。

    她蹲在地上,双手紧紧环住膝盖,身体有清晰的颤动幅度,瘦瘦

    ?璍

    单单的人影被层层叠叠的雨幕拦截,看?上去只有模糊的一团。

    她消失得毫无征兆,换做以前,他会?冷着一张脸冲她发火,但现在,他什么责怪的话都说不出,他的心软得一塌糊涂,深吸一口气,朝她走过?去,短短几米路,他一直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努力压下?惊魂未定的情绪,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和平时别无二样?,“说好了在休息室等我,一个人跑出来?做什么?以前不是最怕下?雨天??”

    夏冉本能一颤,极缓地抬起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眼前的光突然被挡住了,是他将?她揽进了怀里。

    靳司让搂着她拐进一处巷子?,铁皮房梁挡去了大半雨水,只有稀稀疏疏的雨滴顺着屋檐滴落到头顶。这地方味道不好闻,厨余垃圾混着下?水道的酸腐味,一阵阵地翻涌,让人恶心。

    夏冉靠在他怀里,许久才平顺好呼吸,想起回答他的问题,“我不怕下?雨,我怕的只是下?雨天?会?把?我身边的人带走。”

    她声音轻到接近呢喃,“我爸就?是在暴雨天?没的,我妈也是,我跟你分手那天?也下?了雨,今天?也是……这场雨怎么就?下?不停了。”

    很难形容她这一刻的感觉,迷茫,害怕,无助,或许都有。

    “我刚才在雨里跑的时候,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雨滴重重砸在她脸上,风扑过?来?,她感觉呼吸都不畅通了,仿佛再多跑几秒,她就?会?窒息而死。

    “停下?才好点?,然后你就?来?了。”她眯着眼说。

    夏天?衣衫单薄,抗不了暴雨的侵袭,靳司让全身上下?找不到一块干燥的布料,手掌也全是水,没法替她抹去脸上的水,只能用?掌心轻轻摩挲她的下?颌,替她升温。

    几分钟后,赵茗和小陈两人赶到,看?见他俩这幅模样?,忙不迭脱下?身上的塑料雨衣,递过?去,“这雨一时半会?也不会?停,你们?先回警局换身衣服,别着凉了。”

    已经湿成这样?了,靳司让不介意再被淋一会?,他只接下?一顶,道了声谢后,披在夏冉身上,带着她往警局走。

    法医室放着几件备用?常服,夏冉就?跟个提线木偶一样?,没力气,也没情绪,身上的衣服被人脱下?又换上,替她吹干头发后,靳司让用?薄毯将?她罩得密不透风。

    “我带你回家。”

    热气钻进夏冉的每一个细胞里,她重新有了意识,应了声好,慢半拍地勾住他的尾指。

    回到公寓,两个人重新泡了遍澡,靳司让抱着夏冉回房,去厨房煮了红糖姜水,回来?看?见夏冉坐在床头,下?巴抵在膝盖上。

    他将?她的呆滞看?在眼里,放下?姜茶,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她脸上,织成一张巨大的网,试图兜住不知道会?在哪个节点?从悬崖跌落的她。

    但她一直悬停在半空,不上不下?。

    “夏冉,你看?着我。”

    她毫无反应。

    他又说:“冉冉,你看?看?我。”

    夏冉缩进了龟壳,连带着心脏都在不断缩紧,缩成了一个芝麻粒,缩成了感觉不到任何存在的废弃品。

    在听见熟悉的声音后,才敢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轻轻叫了声哥,“我能知道出什么事了吗?”

    明明她很清楚这是跟她息息相关?的事,她却用?了“我能知道吗”的疑问句式,他心里涌起一股排斥感——

    他情愿她在这种情况下?声嘶力竭地质问他方堇到底出什么事了。

    靳司让说:“阿姨可能没到过?潭山。”

    夏冉眼睫颤动,她的视线缓缓垂落在羊毛地毯上的一小截阴影上,不插话,安安静静地听他往下?说。

    等他停下?,才问:“那她现在会?在哪?被谁带走了?”

    “赵茗他们?会?调查清楚的。”至于什么时候有结果,说不准的事。

    不知道是对谁说的,他加上一句:“很快就?会?找到她的。”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下?,没多久转成来?电通话,屏幕显示“赵茗”,靳司让没接,隔了半分钟,在微信上给他回了条“没事”。

    放下?手机后,将?床头灯跳亮,又关?了吊灯,掀开被子?的同一时间,听见含糊的一声:“哥。”

    夏冉欲言又止,侧身躺着,双手握成拳抵在胸口,背弯得离开,双腿也曲着。

    靳司让不催促,安静等她的后续。

    隔了很久,她才用?带着哭腔的嗓音说:“你抱我一下?。”

    靳司让顿了顿,掀开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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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面拥住她。

    他温热的胸膛不由让夏冉想起了八年前的夏天?,一遇上雷雨天?气,她就?会?偷偷溜进他房间,无理取闹一番,非要让他抱住她,唱歌哄她。

    他不肯,她就?咬他的耳朵,他招架不住,冷着一张脸不情不愿地给她唱她想听的情歌。

    夏冉很快睡了过?去,靳司让松开她,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捞起手机往客厅走去。

    灯没开,显得手机屏幕格外亮。

    他点?开赵茗头像又退出,最后给任韦平拨去一通电话。

    任韦平那边估计在忙,过?了快半小时才回拨过?来?,靳司让想起谭伟国写在日?记本第一页上的那句话,沉着嗓问:“谭伟国死了?”

    “人还在,不过?在医院ICU里。”

    任韦平说,“一个月前去爬山,脚打滑了,直接从七米高的陡坡摔了下?来?,人是抢救回来?了,但还没清醒,一直在ICU用?呼吸机吊着一条命,听医生说十有八九是醒不了了。”

    52

    半夜夏冉醒过一次, 靳司让不在床上,她离开卧室,听见?他在阳台打电话, 反反复复提到同一个名字:谭伟国。

    夏冉又想起睡前靳司让说的那些。

    就当谭伟国说的全是实话, 带走方堇的和伤害她的会是同一个人吗?是否存在同伙?

    方堇的手提包为什么会出现在潭山?是被凶手故意放在那, 只是为了营造出她意外身亡的假象?

    夏冉脑子里的疑惑更多了,没给她时间理清其中任何一个,第二天就收到警局打来的电话,通知她去认领方堇的遗物。

    那天天气晴朗, 万里无云,好?到了糟糕的地步, 夏冉被任韦平的徒弟带到一个房间, 桌上放着?一堆物品,“能?确定这些东西?是方堇女士的吗?”

    夏冉从左到右依次看去, 一个26寸的铝框拉杆箱, 边角有明显的磨损,一个菱纹皮夹, 叠好?的旧衣物, 一只咖色粗跟皮鞋。

    “是我妈的。”她上前,平静地指了指皮鞋,“还有一只呢?”

    任韦平说:“还有一只暂时没有找到。”

    谭伟国看见?受害人那会,对方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脚上只套着?一只皮鞋,手提包里的东西?散了一地, 他拿走了皮夹和拉杆箱, 离开时被掉落的另一只皮鞋绊倒,鞋跟划破了他的小腿, 血沾了上去,他怕留下证据,慌乱间,没有多想拿上鞋就跑了。

    夏冉听出他的话外音,心里的那根弦倏然崩断,隔了好?一会才开口:“那个人的日记本,我能?看看吗?”

    她有这个权利看,任韦平给徒弟使?了个眼色,五分?钟后日记本到了夏冉手里。

    夏冉没从第一页看起,而是随手翻了一页。

    “她为什么会消失?是有人送她去医院了吗?她现?在过得怎么样?她还活着?吗?老天爷,请你一定要保佑她平安!”

    ……

    “我知道我不该这么做!我是个罪人!天大的罪人!可是月月的病需要钱,我只能?这么做!只要能?治好?她,就算死无葬生之地我也愿意!”

    ……

    “今天又去资助了两个学生,希望佛祖看在我行善事的份上,不要将?我的罪孽落到我的家人身上!我犯下的错,就让我一个人承受!”

    夏冉没再往下看,合上日记本,递还给他们。

    “我好?像还没问过你们——”她抬起头,视线转了一圈,最后不知道定格在哪,眼睛有些失焦,“我妈不可能?活着?了,对吗?”

    任韦平没注意到赵茗递过去的眼神,实话实说,“从现?有证据和线索分?析,大概率能?确定。”

    夏冉神情?木然,落在旁人眼里,几乎到了无动于衷的地步,“那还能?找到她吗?”

    隔得越久的案子越难找到证据,尤其在受害人无影无踪的情?况下,任韦平不敢打包票,这会只能?保证:“我们一定竭尽所?能?。”

    夏

    丽嘉

    冉听得出他在打官腔,没什么情?绪地应了声,视线越过他,重?新定在不远处方堇的遗物上,收回的前一秒,任韦平从徒弟那接过一个信封,递给夏冉,“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之前一直放在行李箱里。”

    夏冉仿佛被定住,迟迟没有伸出手,身后走来一个人,替她接过,她木讷地扭头,对上靳司让的脸,存放在心脏某处努力拼凑出的坚强倏然倒塌,溅起的灰尘扑了她一脸,钻进她的眼里,眼睛痒到难以忍受,却又挤不出一滴泪。

    她感觉自己又生病了,病得稀里糊涂,病得毫无招架之力,病毒成倍增加,见?缝插针地刺进她的脑髓,不断侵占她的理智。

    身体里的自我防御机制迟缓地生效,将?她残存的自我意识牢牢锁进混沌区,顺势停止了她的胡思乱想,她被靳司让带到停车场,坐上后座,靳司让挨着?她坐了进去。

    两个人的大腿抵着?大腿,源源不断的热流从一处传到另一处。

    两分?钟后,夏冉终于找回了自己被冻结已久的声音,但鼻音很重?,又隔着?一层口罩,靳司让没听清。

    瘦长的手指穿过她的耳挂绳,轻轻一扯,半边口罩掉落,在半空慢悠悠晃荡,露出通红的鼻尖,“难受?”

    夏冉点头又摇头,“难受,但我已经分?不清是因为感冒还是听到我妈的消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靳司让将?她的碎发撩至耳后,又替她将?口罩戴了回去,夏冉呼吸节奏不受控地加快,没一会,被她取下,“好?像戴着?更不舒服。”

    她曲肘搡了搡他的腰,然后屁股往旁边挪了些距离,“我得离你远点,别到时候传给你了。”

    靳司让破天荒地笑了声,语气里有种什么都没放在眼里的自大,“我怕你身上这点病毒?”

    “那你来亲我?”说完,她就闭上了眼睛。

    车里陷入短暂的安静,靳司让偏了脑袋,在她失了血色的唇上留下很浅的痕迹。

    夏冉睁开眼,笑了声,侧过身对着?他,片刻靠过去,将?下巴抵在他肩头,深深吸了口气,皱着?眉头说:“你刚才抽了多少烟?”

    “没数。”说的是实话,走神时抽的,一根接着?一根,等到回过神来,烟灰缸里已经堆了不少烟头。

    “你以后别抽了。”一下子让他戒掉未免有些强人所?难,夏冉改口,“还是慢慢戒吧。”

    靳司让没说话。

    夏冉又拿脸蹭了蹭他的脖颈,他身上有她热爱的温度和气息,是再多的烟味都盖不住的,只是——“抽烟伤肺,容易短命,哥,你不能?留下我一个人,我只有你了。”

    靳司让心里一动,这才应了声。

    他不像她,承诺她的事,说到做到,夏冉放心了,试图挤出一个笑容,却发现?自己的肌肉僵硬得可怕,索性放弃装模作?样的念头,拿最真实的情?绪面?对他。

    靳司让视线停在她眼下的青黑处,“靠在我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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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膀上睡一觉?”

    夏冉摇了摇头,“睡不着?。”

    她也不敢睡,她怕一睡着?,梦里全都是方堇鲜血淋漓的脸,还有她藏不住愤怒的责骂声:“为什么这么久了还没有找到我?你是不是不爱妈妈?”

    明知道现?实里的方堇根本不会这样,可一想到,她的心还是疼到难以忍受。

    “哥你说,那天晚上,我妈到底遭遇了什么?”她喉咙像被利器刺穿,每发出一个字,她的生命就在消耗,“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她看着?玻璃窗上的水珠,又说:“我想见?那个人。”

    靳司让默了会,“他现?在在ICU,还昏迷不醒着?。”

    夏冉坚持道:“但我还是想见?他,我有话想跟他说。”

    “我知道了。”

    靳司让将?她的意愿传递给任韦平,任韦平说:“其实谭伟国那边也表明如果有一天能?找到受害者,他们想亲自跟家属道歉。”

    靳司让口吻极淡,“不需要。”

    任韦平已经从赵茗那听说了他和方堇的关系没那么简单,也算是他的半个母亲,这会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了,以一句“那我替你联系好?时间”匆匆结束通话。

    见?面?在周六下午,夏冉一身素服,在ICU病房门口见?到了谭伟国的女儿谭月,娃娃脸,外表年龄比实际看着?小,同人对视时,有种不谙世?事的懵懂感。

    谭月不知道该怎么打开话题,拘谨地揪住衣摆,舔舔干涩的唇说:“你好?。”

    夏冉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她个子高了对方整整半个头,视线下垂时,带点咄咄逼人的气场。

    谭月:“你是桐楼人吗?”

    夏冉还是没说话,谭伟国妻子在一旁没沉住气,用?眼神示意谭月别再自讨没趣了,谭月轻轻朝她摇头,省去装模作?样的寒暄,直截了当地来了句:“我爸找了你很多年,要是知道我见?到你了,他一定很高兴,他这辈子最想得到的就是她家人的原谅,还好?——”

    光听到“还好?”这两个字,夏冉强装的平静土崩瓦解,心里的怒火一下子蹿了出来,恨不得将?对面?的人烧成灰烬。

    如果当时谭伟彬没有舍弃做人的良知,及时伸出援手搭救,她的母亲现?在可能?还好?好?地活着?。

    “你们究竟哪来的脸说出“还好?”这两个字?”夏冉快被怒意吞噬,语气听上去却是前所?未有的冷淡,“好?什么?好?在我妈死了?好?在你爸偷鸡摸狗、以一条人命为代价得来的钱救活了你?好?在你爸化愧疚为动力,洗心革面?,为你们一家赢来了富贵生活?再装个大善人,救助了那些没钱读书的学生?”

    空气迎来数秒的凝滞,谭月拽住母亲的手,深吸一口气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见?夏冉没吭声,谭月与她对话的勇气回来些,音量也高了不少,“不可否认,我爸是做了伤天害理的错事,可他这几年一直活在愧疚里,如果能?有第二次机会,他肯定不会这么做。”

    “那我妈呢?”夏冉冷着?一张脸反问,“谁给我妈第二次机会?她的命有第二次机会吗?你爸的忏悔能?帮我找我妈吗?我也不求一具完整的尸体,哪怕只有一节指骨,能?找回来吗?”

    谭月嘴唇咬到发白,她得承认,夏冉说的,全是他们一家无法反驳的事实。

    夏冉冷笑,“我真希望有一天,对着?我妈,你也能?说出这么冠冕堂皇的话。”

    沉默片刻,夏冉又说:“你爸要是真和你说的一样愧疚,他就不会在日记第一页写上''当你发现?这本笔记本,我应该不在了,希望你能?将?它?转交给警察''这种话,而是在他意识清醒的时候,自己主动投案自首,活着?偿还自己的罪孽。”

    什么“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不管在什么情?境下,这句话都是狗屁。

    迟到的坦诚和悔悟不叫善,叫为挽救形象装模作?样的虚伪。@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恶心透顶。

    谭月脸色越来越白,嘴唇已经被她咬出血,好?半会才哽咽着?说对不起,这声之后,她仿佛被人打开了道歉的开关,又连着?说了好?几句的“对不起”。

    可这些压根不是夏冉想听见?的,也就是这时,她才明白靳司让之前如此抗拒这三?个字的原因。

    没有任何实用?价值的废话谁爱听?

    夏冉不耐烦地打断,继续自己之前的话题,“他那点愧疚不仅没法让他放弃他现?在的富贵生活,还没法逼他勇敢地承担自己的过错,说白了,只是嘴上功夫而已。”

    她眼底结着?薄薄的一层冰,笔直地扎进谭月心脏,“一个知道自己做错事,却怕承担责任的人,就别奢求能?得到别人的原谅。”

    谭月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奈何底气全失,心底的悲伤、愧疚和胆怯聚拢到一处,凝固成冰冷的雪球,堵住她的咽喉。

    夏冉无悲无喜地观察着?她的反应,“我不管他在你心里,是个多好?多慈爱的父亲,也不在乎他在别人眼里是不是个乐善好?施的活佛,对我来说,他对我母亲做的一切,和杀人犯没什么区别。”

    夏冉没再看他们,去洗手间后,愁容满面?的谭月母亲压着?音量问谭月

    铱驊

    ,“月月,真要让她进去吗?你也看到了,她有多不待见?我们,要是她一会对你爸爸做些什么?”

    谭月闭了闭眼,嗓音沙哑,“她要是真想做些什么,那也是我们欠她的,怨不得别人。”

    ICU病房情?况特?殊,进入需要做好?防护措施,在护士的指引下,夏冉穿戴好?隔离服,越靠近病房,她的心口就越疼。

    原本想拿出积攒了八年的戾气,痛痛快快地骂谭伟国一顿,甚至连辱骂的措辞她在来的路上已经整理好?了,可等她真正站在他面?前,所?有的心理建设轰然倒塌,她完全骂不出口,当然不是因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谭伟国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苍老孱弱,久违地激起了她的圣母情?怀,她只是觉得没有意义——骂一个半死不活失去意识的人,并不会让她痛快,同样对方也不会产生一丝一毫的不痛快。

    她唯一想问谭伟国,他遇到方堇的时候,方堇看上去痛苦吗?

    这似乎也是一句废话,警察说过那会的方堇全身都是血,伤成那样,意识尚存,怎么会不痛苦?

    她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甚至连诅咒他不得好?死的话都吐露不出,沉默着?来,沉默着?离开,连怨恨都一并带走,重?新装回心脏里。

    一走出医院大门,夏冉的身体就像被掏空了一般,靳司让伸出手,稳稳接住她。

    “哥,刚才有那么一瞬间,我想摘掉他的面?罩。”她轻声说。

    靳司让将?她揽进怀里,“但是你没有。”

    夏冉收紧手臂,努力想从他身上汲取养分?,片刻轻飘飘地笑了声,“如果最后证实是他害死我妈,我不能?保证我不会这么做。”

    很符合她过去睚眦必报的性子,和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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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唯一的区别在于那时她遇到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她的棍棒也只落在道德和法律圈定的界限内。

    “我真的很讨厌桐楼这个地方。”

    夏冉视线模糊了,只能?听见?他传到自己耳膜的声音,“等这件事结束,我带你离开这,再也不回来。”

    她一顿,拉开与他脸庞的距离,用?力眨眼,等悬在眼眶的泪掉落后,认真看他,没从他幽暗的瞳仁找到一丝说谎的痕迹,她有气无力地笑了声,“你这是打算再跟我来一次私奔?”

    “不一样。”

    她没听明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靳司让说:“以前是被动逃离,这次是我们主动抛弃它?。”

    夏冉听得微微失神。

    那晚睡觉前,夏冉吃了粒泰诺,第二天早上起来头已经不疼,只有嗓子带点涩感,“我今天要出门。”

    沉默两秒,靳司让问:“去见?你朋友?”

    “去医院。”

    “去那做什么?”

    “孙淑贞好?像快出院了。”夏冉嘴角上扬,用?皮肉牵起一道笑容,“我去医院看看她。”

    53

    在意料之中, 夏冉到孙淑贞病房的时候,闫平不在,甚至不见闫野的身影。

    孙淑贞见到她倒挺意外的, 估计是没想到以他们的交集, 她会在一周内热络地探两回病。

    夏冉这次是空着手来的, “在附近有点事,想着您还没出院,就过来看看您。”

    孙淑贞笑着说:“我一糟老太太没什么好看的,下回就不用过来了。”

    夏冉笑笑没接话, “您什么时候出院?”

    “医生说再?过几天。”

    “闫野不在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让他去吃饭了。”

    “闫平叔呢?”

    孙淑贞气息突然不稳了,“那不孝子哪会来看我这糟老太婆。”

    她当着夏冉面多骂了几句, 用委屈的哭腔, 抬眼对上夏冉没什么温度的眼睛,突地一顿, 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她的存在, 情绪从埋怨切换成?恰到好处的难堪,“让你看笑话了。”

    夏冉摇了摇头?, 正要说什么, 手机响了声,是靳司让发来的:【我到医院了。】

    夏冉边回消息边说,用的闲聊口吻:“对了奶奶,你去城西的安定寺上过香吗?”

    “去过两次。”孙淑贞问, “又要去给你妈妈上香?”

    “去给我哥求个平安符。”夏冉补充,“我以后不会为了我妈的事去拜佛了。”

    孙淑贞露出略显诧异的神色。

    “以前是没办法, 总觉得除了指望佛祖, 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找回我妈了,想着佛祖看在这么虔诚的份上能把我妈还给我, 不过看来,是我把问题忖得太简单了,神佛是赢不了人的……都?过去这么久了,要是还能找回来,早就能找到她了,就算只有一节指骨也无所谓了……现在能让我见到我妈的,估计只剩下奇迹了。”

    夏冉嘴角的笑被热茶飘出的热气氤氲得有些模糊,“说到奇迹,昨天警察找我,说在城西客运站附近发现了我妈的东西,让我去认领。”

    孙淑贞一愣,“什么东西?”

    “一会才去警局,现在还不知道。”

    孙淑贞又问:“都?过去这么久了,怎么突然在那发现了你妈的东西?”

    像被突然触及到内心的敏感地带,夏冉情绪一下子不平静了,连带着声线都?有微妙的起伏:“我妈她到桐楼那天晚上,遭遇了抢劫,投案自首那人现在昏迷不醒,警察拿不到其他证词,正在调查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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