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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60-70(第2页/共2页)

然想到换了落胎的药粉,保住她的胎儿,接着让人放出“太后守寡怀孕”的消息,从而令她身败名裂。

    没想到他还是从他人身上得知了这件事,可既然他知道了,那便不能坐视不管,皇帝是个随时会爆的雷,捂得了一时,提防不了一世,他必须得死。

    好在他有一个更严重的把柄握在他手里,做为一国之君,因不服嫡母管教,策划了一出“农民起义”,战火蔓延,更有无知者裹挟了进来,被朝廷强行镇压,更是丧失了好几条人命。

    家国天下,成了他利欲熏心的争夺游戏,倘若百姓得知了争相,他这个一国之君,又该如何自处?再说如今敌军来犯,他竟趁乱做出了这等事,很难不让人联想,这是与敌国里应外合。

    眼下情况危急,朝廷不能动乱,更不能再让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皇帝再继续坐着宝座,于是他胁迫他写下了禅位诏书,以此替他保全名声。

    做出这个决定时,他便预感嘉月不会轻易原谅他,可为了顾全大局,他只能先斩后奏,以稳定朝堂。

    至于这个帝位,他从来没觊觎过,不过,这已经是眼下最稳妥之策。

    见她如此震怒,他不禁动摇了起来,他做这个决定,到底是对是错?

    那厢的嘉月胸前像是有一团火在焚烧,愤怒之后心头又是一阵抽搐。

    为何偏偏是他?是她一再对他容了情,才叫他愈发得寸进尺吗?又或者是他藏的太好,以至于连她也被他蒙蔽。

    胸口的气息渐渐平定了下来,她这才发现,插屏下方的底座露出了一角竹青色的袍角。

    她锋利的眸光仿佛要将插屏上面的八骏图剜出个洞来。

    他脚心踯躅了一下,这才缓缓绕过插屏,走到她跟前,垂着目光望向她平坦的小腹,再一寸寸移到她强压怒火的脸上,薄唇微动,乞怜道:“娘娘。”

    他想让她平心静气,以免动了胎气,可这个地方实在不适宜,于是只能把话吞回腹中。

    嘉月眼里充斥着红血丝,一字一顿道,“摄政王眼里还有我这个娘娘吗?”

    “我……”

    “不对,是我失言了,如今应该敬称你一声皇上才对,”她阴阳怪气地朝他福身道,“求皇上别怪罪臣妾失言。”

    他所有的话都被她射影含沙的话堵在喉咙里,她向来牙尖嘴利,而他又并非巧言善辩之人,每次起了争执,他都是说不过她的。

    可她太聪明了,知道什么样的姿态,最伤他的心。

    他仿佛被万箭穿心,可血已经流尽了,只剩下麻木的钝痛感。

    第六十四章 (已修)

    这厢两人对峙无言, 一旁的皇帝缩着身子躲躲藏藏,目光却在两人身上来回睃着,似乎要从他们针尖对麦芒的眼神交锋里窥出一丝密情来。

    燕莫止冷锐的眼神扫了过来, 他这才低下了头, 装作无所事事地玩弄着指甲。

    燕莫止这才调过头,极力克制地对嘉月道, “娘娘先别气,仔细……凤体, 这只是……权宜之计。”

    最后四个字实在太过虚伪, 连他也没了底气, 可他知道, 现下她正在气头上, 说多错多, 索性就不再开口了。

    嘉月想起前一刻钟, 自己还在顺宁宫和大臣们商议着抵御外敌的策略, 不过一眨眼, 便成了一个局外人。

    她突然捧腹大笑,笑自己这般痴傻, 信了男人的鬼话,沦落成如今的尴尬境地。

    “权宜之计?这话说的,你不心虚吗?”她高傲地扬起头迎着他闪躲的眼神,眼角一颗泪珠却无声地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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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脸庞,落入衣襟里。

    那颗眼泪仿佛砸在他心尖上, 在上面烫出一个窟窿, 他抬手想抓住她的手, 举到半空中,忽地无力地垂了下去。

    “送娘娘回宫, 没有朕的吩咐,任何人不得进出,”他负过手别开眼,握紧的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里,冷声吩咐内侍,“好生看着娘娘,若她出了意外,唯你是问。”

    猛然被叫到名字的内侍这才反应过来,目光在旧主和新君身上转了一圈,这才领命前去。

    “娘娘,奴才送您回宫吧。”他上来就要搀住她的手,却被她挥开了。

    嘉月抬袖拭去脸上的泪痕,提起嘴角道,“不敢劳烦,你可是侍奉皇上的总管,本宫自己会走。”

    内侍觑了燕莫止的眼色,见他轻微颔首,这才比了个手势道,“那娘娘慢走。”

    嘉月肃正衣容,昂首阔步地走在前面,内侍不敢跟丢了她,亦步亦趋地跟着,一直将她送进了顺宁宫。

    已经过了午时,午膳还未用,腹中已经绞痛了起来,可她却径自进了内殿,在躺在那张冰冷冷的床上,仿佛死去一般。

    “娘娘,您先吃点东西吧,再这么下去,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啊……”忍冬焦急劝道。

    她抬臂覆在眼皮上,有气无力道,“本宫不饿。”

    春桃道,“奴婢明白娘娘的痛,可娘娘不是教过奴婢‘卧薪尝胆’吗,奴婢相信娘娘定会东山再起的,娘娘可千万别倒下啊……”

    她苦笑道,“本宫没事,让我先静待一会吧。”

    两人这才只好退了出来,刚挑帘走出门口,迎面见仲夏面容沉重地走了过来,刚要开口,却见春桃“嘘”来一声,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忍冬用口型道,“娘娘睡下了,有什么事等会再说吧。”

    仲夏一把拉过两人,顺着廊庑走出了十几步,这才道:“摄政王下令把顺宁宫围了,我将才要出去,被禁卫斥了回来,看来,他是想把娘娘囚禁在这里了……”

    “什么!”

    春桃不禁唾了一口骂道,“天杀的,枉费娘娘对他一片丹心,没想到他竟是践踏着娘娘的尊严上位,还做出这等恩将仇报的事来!”

    “小点声,人家现在是皇帝,你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嚒!”忍冬扯了扯她袖口道。

    “皇帝又怎么,想当初,他是怎么跪在娘娘跟前说得信誓旦旦的,如今又趁乱夺位,竟是说不得了嚒!”

    她还要骂,被仲夏一把捂住了嘴,两人连拉带拽,这才把她拽走。

    朝夕之间,那个总是甘于听命娘娘的摄政王,摇身一变,竟成了新任的君王,而向来金尊玉贵的娘娘则成了他的禁?脔,风云变幻的转变,任谁都无法立马便接受,更是别说娘娘那样自傲的人,更接受不了这样残酷的事实。

    可最坏的情况已经摆在了眼前,当初娘娘沦为一介宫婢,也不都一路走到了现在?现在也不过是重新被打入了谷底,相信凭娘娘的能力,倒也不是无法再寻得掌权的机会,只是娘娘被伤透了心,恐怕一时难以痊愈了。

    三人面面相觑,只能重重地叹了口气。

    内殿里,嘉月昏昏沉沉地躺了许久,实际上,并没有真正的睡着,也许是将才气过了头,甚至没仔细斟酌起这环环相扣的诡计来,如果燕莫止没有胁迫皇帝写下禅位诏书,那皇帝无疑是受益者,现在受益者突然转变,那只能说明这就是一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争执。

    她摸着肚子坐了起来,脑里盘旋过一个念头。

    想要夺权称帝的人,恰恰是不会坐实与她这段不?伦关系的,相反,为了自己的声誉,他会默许她的举动,从而遮掩他的越轨,而皇帝不仅有动机,也有这个换药的手段。

    可是他到底有何把柄落到了燕莫止手上,才会突然放弃大好的机会,突然禅位给了燕莫止?

    想通了这些,她正欲顺着线索往下捋,他落在燕莫止手中的把柄究竟是什么,燕莫止对于她怀孕的事到底知不知情?想到这里,她脑仁却突突痛了起来。

    罢了,事到如今,纠结这个问题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

    她唤来春桃:“本宫肚子饿了。”

    春桃赶紧回道,“娘娘,厨房里已经熬了热热的粥,奴婢现在就给你端过来!”

    过了一会儿,她端着一个木托盘去而复返,托盘上面是一碗碧梗粥,并上几碟小菜。

    嘉月挪到桌前敛裙而坐,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热腾腾的气便冒了上来,她送到嘴边吹了吹气,这才送入嘴中,上下颚一抿,米香醇厚,囫囵嚼了两下吞了下去,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淌下,浑身也开始热乎了起来。

    春桃一面给她布菜,一面觑着她的脸色道,“娘娘睡了一觉,身子可还好受些了?”

    嘉月点了点头,朝窗外望了过去,问道,“现在外面是什么个状况?”

    春桃唇皮子一动,欲言又止。

    “怎么?顺宁宫出不去了?”

    春桃没想到她一下子便猜了出来,只好道出实情:“娘娘,先别气坏了身子,现下顺宁门外有禁军把守,确实是无法进出,奴婢也不知道外头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知道了……”她浓密的睫毛掩去了乌黑的瞳仁,看上去竟是波澜不兴的模样,又舀了一口粥,慢吞吞地送入嘴里,待咽下去,才又嘱咐道,“你不要跟外头的那些禁军起争执,保全性命才是最紧要的,另外,把本宫的话转告给其他人,谁都不许轻举妄动。”

    春桃红了眼眶,点点头道是。

    嘉月没再说话,默默把那碗碧梗粥吃了,又把碗搁下道,“再盛一碗来。”

    春桃应声而去。

    吃罢便出了殿,脑袋放空,诸事不想,只在园内信步而行。

    不知不觉走到了宫墙边,角落一株红梅开得正好,她仰头望去,只见那累累绽放的枝条斜欹着,悄然越过护墙瓦,在宫墙外也能肆意生长,不畏冰雪,一朵挨着一朵盛开,如焚烧的烈焰。

    墙内的人倒还比不上这枝越墙而出的梅枝自由了。

    她忆起多年前,她也曾像这样,被囚在深宫之中,日出日落,看书练字,再也没有别的消遣,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她都熬了过来,这次的幽禁又该到何年何日?

    现在她虽然无法得知外面的动静,却也能推测出几分,禅位诏书刚昭告天下,朝堂尚未安稳,他一时半会是不会想起她来的,并且为了保全清誉,他也不至于会对她做出什么来,更何况现在赤随已经硝烟四起,她相信他还是会珍爱子民,以家国为重。

    她摇摇头,她就是个操劳的命,自己都到这份上了,还管这些事做什么?

    她挽起披帛在石凳上坐下,唤仲夏:“把本宫的文房四宝取来,纸要玉版宣,另外,把丹砂也拿来。”

    仲夏踅入殿内,未几,便捧着一大叠的东西走到嘉月跟前,按照她的吩咐,在石桌上一一摆正,而后便自觉站在一旁研起墨来。

    她看着眼前的景色呆坐了会,这才提笔在纸上一点点描摹了起来,先是苍劲有力地绘了枝干,继而延伸出曲折的枝桠,最后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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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笔,蘸饱丹砂,在上面点缀上一个个红色的花瓣来。

    她幼时也擅丹青,只是这么多年她投身于权力的争锋中,这些锦上添花的雅趣,她到底是懈怠了。如今无事一身轻,重提画笔,虽有些生疏,却也完完整整地画了出来。

    “娘娘的画技还是那么好……”仲夏歪头看着,轻声吹捧道。

    嘉月翘起唇角,待墨迹干透,这才卷了起来,把卷轴递给了仲夏道,“把这个交给门外的禁军,让他帮忙递交给顾銮仪府上,就说是本宫送给元元的满月礼。”

    她在试探,燕莫止对她的禁锢到底有多严苛,倘若东西可以自由传递,倒也还不算太遭。

    仲夏捧着画卷来到顺宁门,招手叫来一个禁军道:“明日就是娘娘的外甥的满月,娘娘特地给小郎画了副丹青作为贺礼,烦请将军送往怀庆北巷顾銮仪顾大人府邸吧。”

    禁军眼色略有动摇,抿了抿唇道,“某无法擅作主张,不过……倒是可以帮你请示一下皇上,只有得到皇上首肯,才能帮这个忙。”

    仲夏长睫扇了扇,递上画卷道,“那就劳烦将军了。”

    禁军接过画卷回了声:“不必客气。”

    仲夏朝他略略颔首,这才回去复命了。

    第六十五章

    因为边疆不太平, 登基大典也一切从简,钦天监指了最近的吉日,一切典仪便开始筹划了起来。

    燕莫止虽还没正式登基, 可皇帝禅位后, 天下无首,更何况从前这大绥的朝政就是把持在摄政王和太后身上的, 对于他的能力,朝臣倒也有所目睹, 因而君臣共事, 倒也出不了岔子。

    只是皇太后的身份, 却成了一个大家不敢提及的忌讳。

    关于她和摄政王的种种猜测, 也早已偃旗息鼓。

    他即位后, 前皇帝自然无法在皇宫里继续待下去, 他封了他为忻王, 指了封地, 乾礼宫便这么易了主。

    乾礼宫的椅垫被褥皆换成簇新的, 是夜,他洗去了一声疲惫, 躺了下来,可陌生的环境却让他毫无睡意。

    床是软的,屋里又烧着暖烘烘的地龙,窜入鼻息的是浓烈的龙涎香。

    他独居时,没有那么多讲究, 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价值连城, 就算把他卖了也抵不回来, 这种掐着脖子的拘束感让他无所适从。

    他不仅想起她那张姣好的面容来,他不明白她是如何日复一日, 年复一年地在这座囚笼里活着的。

    他从前就知道她的艰辛,可从没像今日那样深切地体会到她的苦楚。

    地龙很热,他燥得领子都濡湿了,刚喘着粗气坐起来,便有一个守夜的太监躬身问道,“皇上可有什么吩咐?”

    他的双脚像是被狠狠束缚着,只得重重地躺了回去,沉声道,“地龙太旺了,熏香也太刺鼻,朕睡不着。”

    太监吓得磕头道歉:“皇上恕罪,奴才马上去外面看看。”

    “你把香熄了,地龙也不用烧了,”他说着眸光又扫射了过来,顿了顿道,“还有,朕就寝不习惯有人看着,你到外间去吧。”

    太监犹豫道,“奴才只是怕皇上有要紧事使唤不到人,不敢走远……”

    他声音里多了几分不耐烦,“你想违抗命令?”

    “奴才不敢!”太监说完熄灭了炉香,便卷起铺盖往外间走去,又掩上隔扇,寻到空地铺了下来,这才踅身出去吩咐炉工灭了地龙。

    燕莫止这才重新闭了眼,一夜无眠。

    翌日刚下朝会,顾星河便到乾礼宫觐见。

    顾星河躬身行礼,眼底的波澜掩在浓黑的长睫之后,“臣参见皇上。”

    他绕过书案坐了下来道,“免礼,不知顾銮仪有何要事禀报?”

    “臣……”他游移了一下才道,“臣是想问皇上一个问题。”

    “当说无妨。”

    他吐出一口气道,“如今忻王已经离开皇宫,皇上准备将太后娘娘如何?”

    话音刚落,抬头见皇帝黑沉沉的眸子犹如藏着刀锋,直直地定到了他的脸上。

    几乎是本能,燕莫止觉得他驯服的表象里潜藏着反叛,又听他特地觐见,只是为了得知她的下落,他不禁想起当时他离京时,得知嘉月时常召他进宫时抓心挠肺的痛。

    听得出他极尽克制地说出来这句话,可正因如此,令他不觉心生警惕起来,“这件事,朕还要仔细斟酌一番,你先下去吧。”

    顾星河却没走,反倒躬得更加深了,他的语气恭敬里又暗含机锋,一字一句戳在燕莫止的心窝上:“恕臣直言,太后乃弱质女流,无法撼动皇上大业,皇上又何必着急禁了她的足?”

    他眄了他一眼,冷笑道,“你是在质疑朕的不是?”

    “臣不敢,”他缓声道,“只是臣的内子毕竟和太后娘娘是堂姐妹关系,听说娘娘被禁足,内子担忧得吃不下饭,臣毕竟也算得上是娘娘的半个家人,过问一句,也是应当的。”

    “顾銮仪,”他手中的狼毫骤然折成了两截,胸口微微伏动着,目光锁在他脸上,一字一句道,“究竟是令夫人忧心得吃不饭,还是……”

    下半句话却是卡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口。

    顾星河也是个心思灵敏的,一下子变成他欲言又止的画风中,窥探出他的泼天的占有欲。

    他掀起眼皮,两道视线猛然撞到了一起,燕莫止眸里的欲念便如同被风拂动的云翳,眨眼就消散得一干二净。

    即便他藏得极深,可结合此前关于他和太后的言论,基本可以断定,这并非空穴来风。

    “皇上为何纠缠于这点微末小事?”他说着,余光偷觑着他的脸色,又刻意加了一句,“不瞒皇上,内子担忧堂姐,臣亦是如此。”

    这句话听不出情绪,却仿佛在他燃烧的心房上,又添了一把柴火,火势一下子窜了上来,炙得心头隐隐作痛。

    可他不能迟疑,一旦有一点端倪映入了他的眼,便坐实了他们的不良关系,无论是对嘉月还是对他,都是十分不利的。

    他扯开了话题,“听说府上小郎君已满月?”

    “正是。”

    “你们一家倒是重情重义,也不枉娘娘恩泽你,”他突然踱至书案左侧,从那口插着十几卷卷轴的青花瓶里,抽出一卷来,展开画卷看了一眼,这才重新卷起系好,递到他面前,“前两日,娘娘还念着你们小郎,亲自画了副丹青,让人送往你府上,没想到一忙起来竟耽搁了,既然今日你刚好在此,这幅画你便拿去吧,祝小郎平安顺遂,快高长大。”

    “臣多谢皇上。”顾星河双手接过画卷道。

    “对了,娘娘在宫里孤寂,令夫人想要进宫探望,随时都可以来陪她聊天解闷。”

    顾星河喜出望外地打了个拱,语气明亮了几分:“多谢皇上开恩。”

    燕莫止瞥见他尚未收回的笑意,心头像被噎住了,嘴唇扯动,又淡淡的补充道:“朕不会对她做出什么不敬的事,只是娘娘毕竟在气头上,如今,局势尚未明朗,未免节外生枝,暂且出此下策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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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前令夫人将此话转告给娘娘,劝她别思虑过度,以免郁结伤身,还有,气候严寒,多保重凤体。”

    顾星河从他稀松平常的语气里读出他的克制的关切来,心底到底松动了些,“皇上放心,臣会让内子转告的。”

    燕莫止点了点头,闭上疲惫的眼道,“无事便退下吧。”

    “是,那臣便告退了。”顾星河说完便退了出去。

    翌日。

    楚芝捧了好几个包裹,佯佯地从禁卫的眼皮子底下入了顺宁门。

    “阿姐,来看你了。”一入门,她便把东西交给了一旁的忍冬和仲夏,捉裙朝嘉月走了过去。

    坐完月子的她,脸上又是胖了一圈,一张朝气的脸上红光满面,嘉月掀起眼皮打眼一瞧,便能知道她的近况了。

    比起她的朝气蓬勃,嘉月就歪在那张美人榻上,屋里射不进阳光,显得有些阴冷晦暗。

    听到她的声音,她才懒洋洋的坐起身子,眼睛弯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她糯糯道,“前两天听说阿姐被禁足就想来了,便央夫君询问皇上的意思,想到皇上竟主动开口,要我过来陪你聊天解闷,这不就来了吗?”

    嘉月的眸子里并没有半点情绪波动,仿佛是一潭死水,嘴角虽向上扬着,却有些有气无力的姿态。

    楚芝一把拉过她的手道,“外面出大太阳了,日光晒在身上可暖和了,阿姐,还是不要闷在屋里,跟我到外面来吧。”

    “你倒是反客为主!”她说完才想起自己也不算是个主人了,心头不禁有些潸然。

    她自幼活在这座深宫中,虽然不比外头自在,可她骨子底总有个执念,这个地方是她的家,如今眼看着快要到手,却又再一次与她失之交臂,她又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只知道她又在胡思乱想,楚芝手上施了力,把她拉了起来,“要不,让仲夏姐姐烫一壶酒?”

    她如今有孕又怎能喝的了酒?这话不便说,只有攻击起他人,“就你这酒量,还学人家‘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我酒量不济,不是还有阿姐吗?”

    嘉月不由得失笑,“谁说我酒量好了?真要比,谁输谁赢,还说不定呢。”

    楚芝见她终于有些云开雾散的意思,眯眼一笑,愈加卖力地开起玩笑来:“看来我还是有一样像了阿姐的。”

    嘉月摇头一笑。

    楚芝又道,“元元收到阿姐送来的满月礼,抱着不肯撒手呢,我先替他谢过姨母了。”

    提起儿子,她的脸上又赫然多了分慈爱,嘉月不禁抬手捂着小腹,好奇问:“元元可还听话,有没有哭鼻子?”

    她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道,“小孩儿哪有不哭鼻子的呢,你是不知道,他时常大半夜就起来哭闹,怎么哄都不行,虽然跟着奶娘住在耳房,可隔着一堵墙,我听着都抓心挠肺的,总疑心奶娘趁着我不知道的时候,偷偷捏他!”

    这样嚒,她又愈加发怵了起来,她脾气不好,没什么耐心,又如何能够应付得了软硬不吃的小娃娃?

    两人说着,已在石桌前坐了下来,她吩咐仲夏端茶点来,楚芝追加道,“我从家里带了些茶果子,也拿出来吃了吧,另外的那些东西先放小厨房里,若是缺了什么,我再多拿些来。”

    “摄……皇上并没有短我什么,每日瓜果蔬菜,鸡鸭鱼肉都挑新鲜的送来,你就别费这个心了。”

    楚芝这才抿了抿嘴角道,“阿姐还生皇上的气吗?”

    她没有回答,反而借机打听道,“外头是什么样的情况,他已经过登基大典了吗?”

    “还没呢,还得过两天,”楚芝说着,又觑着她的神色道,“其实皇上没有对阿姐不敬的意思,想必是登基典礼结束,就会解了你的禁足吧……他还托夫君让我转告你,别胡思乱想,多吃多睡,好好保重身体。”

    嘉月默然,正好仲夏把茶果子并上一壶热茶端了上来,楚芝便指着其中一碟橙色的果子道,“阿姐尝尝这个南瓜果子吧,这是府上的厨娘做的,不甜,连夫君都赞不绝口。”

    小巧玲珑的果子,做成南瓜的模样,不用入口,这惹眼的颜色和造型便已经赢了,嘉月只好拿起一小块,浅咬一口尝了起来,没想到刚一入口,胃里却猛然泛起酸水,令她不自觉捧着心口干呕了起来。

    楚芝刚产子也不过一个月,一见她如此,恍然想起自己当初害喜的日子,看她的瞳孔里又晃动了起来。

    第六十六章

    “阿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楚芝试探性问道:“要不宣太医瞧瞧?”

    嘉月这“病”还真不好看太医, 她轻呷了一口茶,这才道:“没事,不过是有些肠胃不适而已, 一会就好了。”

    楚芝迟疑道, “那这样的话,这些茶果子还是少吃些吧, 不好克化。”

    “嗯。”

    两人又说了一回话,嘉月心头的云翳这才彻底消散, 便让人摆上一盘棋, 两人下到接近黄昏, 才道了别。

    楚芝乘车回到府上时, 顾星河已经下值在家, 褪去官袍的他, 只穿着一件家常的直裰, 正抱着元元逗弄着。

    “夫君回家啦, ”她换完衣服又洗净手, 这才抱过他手中的儿子,柔声道, “元元,阿娘回家了,想不想阿娘……”

    刚满月的孩儿是最可爱的,脸颊肥肥嫩嫩的,让人忍不住想偷捏一把, 楚芝素来对小孩子又出乎意料的耐心, 恨不得把这团软肉颠来倒去地玩着。

    顾星河侧眼看着她, 忽道,“娘子这么晚, 肚子可饿了?”

    “不饿不饿,”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怀里的娃道,“方才吃了一碟子茶果子,现在肚子还饱呢,晚上就不吃了。”

    “那怎么行?茶果子多是糯米做的,吃多了回头又肚痛,还是让厨娘给你熬点粥吧。”

    “也好。”

    顾星河又问,“家里带去的茶果子都让你吃了,娘娘没有吃吗?”

    楚芝摇头,“她只抿了一口,没想到却肠胃不适,我就劝她不要吃了。”

    说完顿了一顿,无意间又追加了一句:“你是不知道,那模样倒有些像我当初怀元元害喜的……”

    话没说完,顿觉失言,便讪讪地闭嘴打住了。

    可这句无心之言却勾起了顾星河的回忆,他想起那日他进乾礼宫觐见的时候,从皇帝眸里窥探到他欲念,原本以为是他的一厢情愿,莫非……

    再说今日朝堂之上,他的一席话又实在意味深长。

    楚芝见他沉默,以为他怪她嘴快,一下子便服了软,“夫君,我错了。”

    谁知他却问,“你今日见到娘娘,她可还有什么异常吗?”

    怀里的娃玩了一会有些困了,眼皮恹恹的,她便边轻拍他的背边道,“没有啊,就是我一进门的时候,她躺在美人榻上,有些郁闷的样子……”

    “那你说的肠胃不适,具体是什么状况?”

    “就是……”楚芝嗫嚅道,“不就和我那时候一样嘛……干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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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又什么东西都吐不出来,过了会,忽然就好了……”

    顾星河听完,面色有些凝重起来,“你可知今日皇上召见诸臣可说了什么?”

    “什么?”

    “他有意立娘娘为后。”

    “什么?”她不由得拔高了音量,怀中的娃儿被她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猛地抽着气哭了起来。

    “元元乖……”她一边在屋里踱着步子,一边慢慢地拍着他的屁股,心里却想起方才的那一幕来,莫非,这并非她在胡思乱想,阿姐真的有了孕,而且怀的还是新皇的骨肉?

    他见她有些抱不动了,便伸手道,“还是我来吧。”

    楚芝的手臂也有些酸涩了,便由他抱着,倒也奇,在他接过手的瞬间小孩儿便止住了哭泣,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抽噎声。

    “到底是怎么回事?”楚芝拎着裙子在他身侧坐了下来,因为过分急切,半个身子倚在他身上问道。

    “我想,或许前些日子关于娘娘和摄政王的传言,倒也并非是子虚乌有吧。”

    她不自觉压低了音量担忧道,“这……这怎么可能呢,阿姐是守寡之身,倘若被发现……那些臣子还指不定怎么口诛笔伐呢?那该怎么办啊……”

    “况且……阿姐是太后,新皇又怎能迎娶太后,这岂不是落人口舌……”

    皇帝想立她为后,却是拿出了祖宗留下的律例的。

    原来大盛的太?祖皇帝是有一半外域血统,而在他们的习俗里,兄长去世,弟弟是可以合法继承寡嫂的。

    况且在大盛两百多年的历史里,因为权贵们三妻四妾,平民又娶不起妻,因而《大盛律》便鼓励过百姓这么做,而大绥律例大都承袭了《大盛律》,所以直到如今,民间仍有这么个习俗。

    可一旦这个对象换成了皇帝,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所以,当他提及此事,朝中的声音各占一半,当皇帝的,不能肆意妄为,只能先就此打住。

    当然,他也是一众反对臣子中的一员,可娘娘若是怀了孕,情况就不同了。

    只要开始显怀,以她的身份,被冠以抹黑皇室的污名,头一个会被高架火台。

    不过,他始终看不穿这两人究竟是怎样的相处之道,娘娘究竟会不会想二嫁为后,嫁给一个从她手中夺下江山的人?只有摸清了她的想法,才能化被动为主动。

    “先别担心,明日,你再进宫一趟吧,悄悄问一下娘娘的意下如何?”

    楚芝点头答应,不在话下。

    到了第二天,果真又准备了好些东西,一大早便出现在顺宁宫。

    因为被禁足的日子实在是百无聊赖,嘉月便懒懒散散,到了快辰时才刚起床,昨晚睡得好,脸上还残留着被压到的红印子,脑袋里还没活络过来,坐在妆奁前发怔。

    春桃和忍冬端来水侍奉她梳洗,正梳着头呢,仲夏便从殿外打帘而进,“娘娘,县主又来了,她还给你又带了好些东西呢。”

    嘉月不禁失笑。

    忍冬也扑哧一笑道,“娘娘,看来县主是放心不下你呢。”

    “我这么大一个人,有什么可放心不下的,我看她家那个小人儿才需要她操心呢。”她虽存心拆台,却还是叫宣。

    未几,仲夏引楚芝进了内殿。

    楚芝见她穿着一袭天水碧的交领上襦,下系一条香色的花笼裙,还没套上外头的大袖衫子,腰间的宫绦一束,显得婀娜又挺拔。乌黑油亮的长发披散着,显得那张小脸愈加白皙了,下巴也尖了些许,仿佛是一朵琉璃花,漂亮却又易碎。

    她便走过去,接过忍冬手上的梳子,一下下替她梳顺了鸦发。

    “阿姐,我有话想对阿姐说。”

    可她说完这句,便止住了嘴,嘉月旋即会意,回首屏退了侍奉的人,这才问道:“外头又发生什么事了?怎的一大早又跑一趟?”

    楚芝停下手中的动作,捉裙在她跟前坐了下来,抬眸仔细将她端量了片刻,这才小声开了口,“昨日我回去越想越有些不对劲,但愿是我多心了,阿姐,你……是不是有了双身子?”

    她是个生过娃的母亲,嘉月自知在她面前是隐瞒不住了,原本总以为她年纪还小,却没想到她早已生了这般灵敏的心思。

    “皇上可有什么动作?”她弯了弯嘴角,不答反问。

    楚芝立即明白过来,这是变相地默认了他与新皇的密事。

    她觑着她的脸色,缓缓道,“昨日,皇上召见臣僚,提出了……要立阿姐为中宫皇后。”

    “哦……”她冷嗤一声,“原来他竟是打着这桩主意吗?”

    楚芝见她眸里不自觉露出讥诮,心底已经有了猜测,“阿姐不喜欢他,那怎会……”

    “楚芝,你懂什么是孤立无援吗?亡国之后,我成了宫婢,单凭一个无权无势和我,不要说走到朝堂了,后宫之中每一个妃嫔,心情不舒坦了,都能踩上我一脚,我不找到一把称手的刀,又如何能够走到今天?”她说着语气骤寒,“不过,我还是看走眼了,以为他是一条忠诚的狗,没想到是一条狼。”

    楚芝一个劲地点头表示理解,“阿姐太不容易了,换作是我,早就慌的不知如何,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的。”

    “那不知阿姐接下来想如何做?”

    既然燕莫止有意那立她为后,那腹中的胎儿便更加留不得了,好在他提出这个提议,廷臣们绝不会轻易让他如愿。

    只要抢先一步落了胎,断绝与他的关系,那么,他的计划便难以继续。

    她的声音很轻,却轰的一声在楚芝耳边炸了开来,“你能帮我带点……药过来吗?”

    “阿姐不想留下他?”

    嘉月暗暗掐紧大腿,点了点头。

    “可是……”楚芝蹙紧眉心,“我听说自行用药会很危险的,你身边又没有个太医的什么的,这万一……”

    她反而大笑起来,“不用担心,如今我都成了一个阶下囚,倘若不用我的命去赌一赌,又怎能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呢?反正,这个世上谁都有挂碍的人,只有我……孤零零的,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一尸两命而已,可我要是活了……有朝一日,说不定还能见到他死在我面前,岂不快哉?”

    “呸呸呸,你怎么能这么想呢?倘若你真出了三长两短,我头一个就会哭死的,你不是最见不得我哭吗?到时候我绝对吵得你不得安宁!”

    嘉月蓦然笑了起来,本以为自己的身侧,除了这几个贴身侍奉的人,再也不会有人为她流眼泪了,没想到还有楚芝这种心思纯良的人,看来这个忙她是不肯帮了。

    第六十七章

    盉丘大军来势汹汹, 军报一封封如雪片般呈了上来,燕莫止刚看了两封,见局势紧张, 他指尖骤然一抖, 这才拆起第三封。

    没想到信还没拆完,便有太监进来禀报, “皇上,顾銮仪顾大人有事求见。”

    恰好赶着他心情烦躁的时候, 他不想再见他那张令他火上浇油的脸, “不……”

    正欲说不见, 转念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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