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烟跪倒在一片焦黑的土地上，满身是血，眼泪纵横。
她从未感受过这般疼痛，仿佛这一刻就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尽了，那些泪水干涸在风中，伴随着逝去的人一并沉没在了岁月的海底。
青泽小小的身影仿佛又出现在眼前，无数画面重叠交错着，孩童清脆的声音如风铃般悦耳。
——师姐，我省吃俭用存了半年也就这些，我师尊的生辰我都还没准备礼物呢，你这是压榨我！
——师姐师姐师姐！我要好多好多糖浆！
——这是我跟师尊去庙里求的符纸！可灵验了呢！会保佑你的！
——睡到中午才起来，果然夺了魁你就怠惰了！再这样下去你就要变成猪了……
记忆反复地闪回，最后定格在了那片温暖的怀抱里和一根根纷飞的青色羽毛上。
小小的半透明魂体被风吹得晃动不止，还一次次伸出手要给她擦眼泪。
——师姐，别哭，我只是先走一步。
——师姐，我还想喝桂花酸梅汤。
……
血雾四起，食腐的鸟儿盘飞在头顶，发出一声声悚人的骇然啼叫。遍地曝尸穿肠破肚，淋漓的血水混着破碎的脏器自山腰漫下，将整座山都笼进了赤红的血色中。
墨烟缓缓站起身，脖颈处隐隐浮现出几片赤金色的鳞片。
她泪痕未干，冰冷的视线逐一掠过每个人的脸，细密的龙鳞爬上了她的面庞，她看着眼前这一群正道之士，淡淡地叙述着——
“你们所有人，今天都要死在这里。”
云翳翻涌起血色的浪潮，一道惊雷撕碎了僵着，亮白的电光把每个人的脸都映照得惨淡，鲜红的雨水瓢泼洒下，似是要化作血海把所有人都吞噬掉。
龙女暴怒，众生祸起。
低沉的龙吟响起，整座山脉都跟着颤动了起来，地上碎石滚动，所有的修士皆是表情严肃，如临大敌。
“她！她是神龙一族！神龙一族竟还有遗嗣！”
“弑龙如弑神！我们真的要杀她吗……”
“你没看到她杀了那么多人！就她造的那些孽，死一百遍都不够！”
“掌门！怎么办哪……”
七嘴八舌的声音接连而起，在雷电交错间搅成一团。
轰隆——
“吼——”
震耳欲聋的龙吟把空气卷起了数道扭曲的气流，赤金色的巨大龙尾一记猛甩扫过断云门的大殿，宏伟的建筑瞬间被拍碎成了一堆断壁残垣，无数白衣的修士被压在砖瓦之下，被砸得头破血流。
“恶女！你这魔障屠戮修士无数！还不快住手！”
镜空方丈重重一杵禅杖，身侧一群执棍的和尚尽数冲了下去。
他召出数张高阶符纸，凌空作出一个金色的法阵。
老方丈花白的眉毛动了动，抬眼朝信田晓瞥去，凉凉道：“信田堂主，你之前要跟我说的事，想必也不用再亲口讲一遍了吧。”
信田晓目光死死地盯着那条在空中盘旋摇曳的巨龙，没有看他。
锋利的龙爪撕开了一个和尚的胸膛，捣碎了胸腔的脏器，连同骨头都一并狠狠地捏成了碎末。
修界各门派的掌门和当家统统大声指挥着麾下的修士，天雷法阵召出的巨大闪电被墨烟灵活地躲了过去，神龙低沉的吐息带出一片蒸腾的热气，倏然一口咬碎了几个凝诀持剑的修士。
哀嚎声遍地四起，神龙的咆哮伴随着腥风血雨席卷了整一片山脉。电光乍起间，尚存一丝余温的尸体堆积如山，残肢被血水冲走，血液混着鲜红的雨水汇聚成一片河海，从山坡一路滑下，流向山脚。
“阿弥陀佛。”
镜空方丈闭上了眼睛，数张符纸聚成的法阵悬浮在他身前，但他并没有直接挥出法阵，而是低声问向身旁的那个黑衣身影，叹声道：“信田堂主，既然你有觉悟之心，老衲便请你亲自动手屠此恶龙。”
“吼——”
咆哮再度响起，粗长的龙身拍散了正在召出巨型法阵的一众修士，又是一爪捏碎了一个掌门的头颅。
邪雨刀阴沉沉地积蓄起厚重的黑雾，信田晓右手按在刀上，冰冷的目光终于转过来看向了老方丈——
“我要是不呢？”
镜空方丈拨捻佛珠的拇指一顿，缓缓张开眼，迎上了那两道狠戾的目光。
他轻声道：“如此，老衲便只能亲自动手，以普光寺之名灭去龙族遗嗣了。若不是此恶龙猖獗至此，老衲亦不愿让普光寺担上弑龙的罪名，着实是罪过，罪过呀。”
普光寺乃是佛门圣地，一旦沾上了弑龙这等天责之罪，无论本意是为何，日后都免不了世人的指指点点。
老方丈沉着地看着信田晓，又道，“但如若是信田堂主动手，老衲大可不必赶尽杀绝，即便是将此恶龙镇压在镇魔塔下，还可留她魂魄不散。”
断裂的齐眉棍和残肢碎肉一起顺着血水流下了山坡，普光寺的和尚只剩下了屈指可数的几个，但镜空方丈却似乎并不在意。他面容沉稳，表情毫无破绽，清明的眼中暗藏着一种有恃无恐的成竹之意。
二人冷冷地对视着，腥臭的血雾间更有一股剑拔弩张的气息一触即发。
电光伴着雷声阵阵迭起，一滴血色的雨珠顺着信田晓的眉骨滑向挺拔的鼻梁，汇在形状锋利的鼻头处砸下。
啪嗒。
雨珠没入满地的血水里，逐流远去。
“好。”
信田晓眼眸中泛起一丝极其微小的金光，右手缓缓抽出了腰间的邪雨刀。
“我来。”
神龙的咆哮声足以撕裂人的耳膜，震碎内脏，修为较浅的一些修士皆是耳鼻出血，软倒在地上浑身颤抖。
方恒松撇下了方凝儿的尸体，惶恐地躲进了一群修士里，哆哆嗦嗦的连句话都说不清，俨然是一副被吓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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