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道:“立刻让人去把她接回来!让知道此事的人都管好口舌……”
“老爷别急,”大夫人早已料到他会这般,捂着红肿的脸道,“她在醉生殿里已经待了好些时日了,清不清白还说不准呢!老爷,那地方乱得很,她要是真不清不白地回来了,以后苏家的颜面照样是被她污了!”
苏老爷怒道:“那还不是你把她弄过去的!你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大夫人眼珠转了转,心下冷冷地哼笑了一声。
“老爷,既然她都难说是干不干净了,您索性就跟她断绝关系吧,这样一来,她再怎么脏,都跟咱们苏家扯不上关系了!”
苏老爷目光晦暗,捋了捋胡子。
最终,苏染雨也没能回去苏家。
大夫人卖她的时候也想过最坏的打算,若是苏老爷真的坚持要苏染雨回来,苏染雨的清白还是牵连到整个苏家的,自然是会关系到她自己的面子。故她特地跟醉生殿的老鸨交代过,只让苏染雨卖艺便可。
苏染雨在醉生殿待了四五年,平日里中规中矩,因为苏家二小姐的出身和只卖艺的缘故,醉生殿里的姑娘都不太待见她,故她即便是待了这些年,也没有什么说得上话的好友。
因为她出身名门,又才情过人,既弹得一手好琵琶,又是身子干净……种种原因都使她不同于醉生殿里的其他姑娘,姑娘们不屑于她的清高,暗地里说了不少难听的话,苏染雨也是听了就过去了。
闲来无事的时候,她也不像其他姑娘那般有个伴儿一起出去逛街,只能是自己到炊房里尝试着做些新颖的吃食。炊房里的帮厨对她还算客气,她就这么一边学习一边自己摸索,逐渐练就了一手好厨艺。
直到那日在街上,墨烟和严漓出手解救了她,她才头一次体会到,真正被人在意的感觉。
她把自己所有的心思和温柔,都尽数给予了这二人。
苏染雨在墨烟身上感受到了久违的亲切和善意,她把墨烟当成了亲妹妹般照顾,把自己无处安放的对亲情和友情的渴望都放在了她身上。
在樊狱教的那段日子,是苏染雨过得最自在的时光。
而严漓对她的感情,她自然也是知道的。
但她一直因为自己的出身而深深地自卑着,与此同时,严漓又是那般优秀,金陵城里的妙龄姑娘哪个都惦记着大教主,其中不乏比她出身更好、条件更佳的女子。她能够有幸与严漓有过这一段交情,也足以够她用后半生去怀念了。
直到有一天晚上,严漓吃完夜宵,一直坐在炊房的小院里拦着她不肯让她走。
平日里暴躁成性的大教主低垂着脑袋,小心翼翼地问她:“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呢?我有哪里做得不好吗?我可以改的!”
她看着严漓,不知怎的就觉得他像极了一直耷着耳朵的大狐狸,让人忍不住就想去撸一把他的脑袋。
她道:“大教主,您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大狐狸腮边有点发烫,大教主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嗯……我也不知道,就是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就很想保护你,不想让你再被欺负了。”
苏染雨想道二人初见时的场景,犹豫了一下,决定转移话题道:“赎身钱,我会尽快还给您的。”
大狐狸闻言眉头一皱。
“你就这么想和我两清么?”
严漓语气开始有些咄咄逼人,把她堵在墙角,低声道:“你若是真的想这样,那便一直留在樊狱给我做饭做夜宵,一顿算一两银子,直到你还清那笔赎身钱为止。若是到那时候你还想离开,我绝不拦你。”
他呼出的热气喷在她脸侧,好闻的花木香气熏得她耳尖都在发烫。
他继续道:“但如果在那之前你改变了主意,你就要给我做一辈子饭了。”
苏染雨心下触动,可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来了,最后只化为了一个简短的“嗯”。
严漓终于露出了笑容,美绝金陵的容颜因为她而笑容满面。
苏染雨不知不觉便沉沦了下去。
临近元宵节那日,她终于决定和过去的自己做一个了断,带上了墨烟去庙里祈福。
她终于放下了对自身的成见,打算追逐自己的感情,希望能和严漓以后一直安安稳稳地过下去。
但许同鬓共沾雪,祈得一片衷赤诚。
漠视的眼光伴随了她大半的人生,她从未如此渴望和期盼过什么,她把对严漓的爱意都说与了佛祖,希望能换来上天的怜佑。
可如今看来,佛祖大概是没听到吧。
御风呀……
她最后能想到的,是让墨烟尽快脱险。
还有人在等着御风回去,她还有大好的前程,绝不能因为这一时的困窘耽误了。
苏染雨感觉自己轻得像一片羽毛,所有的感官都在逐渐麻木。
而她自己呀,终究还是脏了。
眼前的景象模糊成一片,视野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严漓的笑容一闪而过,她闭上眼睛,两行热泪承载着她最后的余温,砸落在血水里。
对不起呀,大教主。
我还是没能留住……
……
愿你以后能再找到一个心悦的姑娘,好好保护她……
愿你一路顺遂,佳人在侧,儿孙满堂。
愿你笑颜常驻,无忧无愁……
愿你记得,有个叫苏染雨的女子,真切且衷心地爱着你。
直到阴阳相隔,人鬼殊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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