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右手慢慢从后游走,到抚上她纤细的脖子,那么白,淡青色血管都清晰可见,仿佛一掐就能断,再到指腹用力抹过她唇上的口红。
下一秒司嘉的嘴就被陈迟颂低头亲住,近乎激吻,没有一丝温柔可言,他口腔里的酒味和她的搅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更烈一点,下巴也被捏着,不让她退一点,夜晚的流光朦胧,只有和她对视的那双眼睛深不见底。
两人都没闭眼,越吻呼吸越乱,从门口到沙发上,火一点即燃,司嘉身上那条裙子的肩带被陈迟颂轻易扯下,胸口一凉,继而感受到温热的湿濡。男人短硬的头发蹭过她的下巴,埋头一路向下,司嘉难耐地想抓住点什么,然后就被陈迟颂十指紧扣住,顺势举过头顶,身体向上弓起的弧度就更明显,头发缠着他的手臂。
便宜被占尽,司嘉的心口很烫,额头也因为陈迟颂的动作而沁出汗,月光微弱,照在他的后肩和手臂上。
她就快不着寸缕,而他依然衣冠楚楚。
这点让司嘉感到不爽,她伸手一把扯开陈迟颂衬衫的纽扣,这让他的动作停了下,他抬头看她一眼,发出一记短促的笑。
司嘉也直直地看着他,甚至已经做好了今晚就在这儿被他睡了的准备,他想怎样都行。
因为她悲哀地发现自己根本拒绝不了他。
他的体温,他的呼吸,他的抚摸,他的亲近,都让她浑身的血液开始沸腾,心底空掉的一块叫嚣着要被他填满。
可是陈迟颂居然停了。
他他妈的停了。
在蓄势待发的这一秒,他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都变清明,仿佛刚才在她身上发情的人不是他一样。
司嘉喘着气,难以理解地看着他。
陈迟颂一手仍抚着她,声音哑得不像话,“以为就这样开始了吗?”
司嘉也撑起身体,肩带挂不住地往下滑,问他想怎样。
陈迟颂低声笑了笑,伏到她耳边说:“司嘉,你欠我的,别想用肉偿一笔勾销。”
……
陈迟颂走了。
留下一个被弄得头发散乱,满眼旖旎,欲求不满的她。
身体给出的反应迟迟没消退,像是汹涌的浪潮,裹挟她,一颗心还跳个不停,她抓起一个抱枕,往门口砸。
这个混蛋。
心里咬着陈迟颂的名字,拖着发软的腿,进浴室,冲了个冷水澡,又抽了半包烟,情绪才平静下来。
那时已经接近凌晨,楼下李建东已经鼾声如雷,司嘉却毫无睡意,她半湿着头发靠在床头,刷着手机,在搜索引擎里输入“嘉颂集团”。
跳出来的页面有很多,最早的消息可以追溯到四年前,她一条一条翻着,没有参与那段时光,却能从互联网的记忆里目睹一个商业帝国的建立。
她以为再重逢,陈迟颂会是一身白色的无尘服。
可他现在是一身黑色西装。
成为了人人口中后生可畏的陈总。
想不明白,酒精和冷水澡的后遗症也在这会儿发作,头疼,司嘉刚要关手机睡觉,就在退出时,微信突然进来一条新消息,她愣住。
眨了下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是陈迟颂的名字,是陈迟颂的头像。
他问她睡了没有。
他好意思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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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个。
司嘉深吸一口气,忍着问候他全家的心情,打字回:【还没,有事?】
半分钟后他的回复过来:【我车钥匙好像落你那儿了。】
屏幕的光线映着眼睛,司嘉看笑,觉得自己这个晚上真够没出息的,她起身下床,果然在进门的地毯上看见一串车钥匙。
布加迪的车标。
她拍了张照片发给陈迟颂,他就让她明天给他送过去,转手发来一个公司地址。
司嘉没回。
她不知道后来是几点睡着的,隔天醒来身体泛着酒后的酸痛,还有点空虚,外面天光已经大亮,酒店窗帘遮不住,刺进来。她皱了皱眉,回想起昨天的种种,就像是一场梦。
洗漱,化妆,出门已经是上午十点。
重新穿梭在这座发达的大都市里,地铁又开通了无数条路线,陈迟颂的公司在一片新开发的商业圈中心,司嘉还得用手机导航过去。
他跟助理打过招呼,所以司嘉到楼底的时候,邓凌就下来领人了,作为陈迟颂的特助,他面子大,从电梯出来一路有人跟他打招呼,连带着走在他身后的司嘉都免不了注目礼。
但司嘉对这些不在意,她靠在轿壁上,眯眼看着电梯一层一层往上,在门开的时候打了个哈欠。
邓凌明明背对着她,却跟后面长了眼睛似的,问她昨天晚上没睡好吗。
司嘉恹恹地嗯一声,确实没睡好,闭眼都是陈迟颂那张脸。
邓凌问要不要给她泡杯咖啡。
说话间他们已经拐入顶楼办公区,和底下人来人往的嘈杂不同,这里很静,一眼望过去的简约大气,没有多余的装饰,干净利落。
司嘉刚要点头,葛问蕊从行政部推门出来,就这么狭路相逢,对上一眼,目光从她的脸上扫过,再到她颈间,皱眉顿住。
那里有一抹欲盖弥彰的红痕。
司嘉出门前遮了半天,但没用,干脆懒得再弄,反正男欢女爱的又不犯法。
看出葛问蕊眼里的震惊,知道她在想什么,司嘉勾了勾唇,声音扬高,意有所指地笑道:“那麻烦邓助理了,昨天睡得太晚。”
第54章 霓虹
◎“困成这样?”◎
然后就没再管葛问蕊的脸色, 她跟着邓凌停在陈迟颂的办公室前。
邓凌抬手看一眼手表,说陈总在开会,您稍等一会儿, 司嘉点头, 他就功成身退了。
司嘉径自推门, 但没想到里头还有人。
游戏音效响得特别欢快。
那人闻声抬头,看到她,手上操纵的动作直接停住, 紧接着传来“Game Over”的画外音。
李夏明翘着的二郎腿都放下, 活像见鬼了似的,盯着司嘉。
是司嘉先反应过来, 她朝李夏明打招呼:“好久不见。”
李夏明这才敛神, 从上到下打量着她,叫出那个都快忘到天边的名字:“……司嘉?”
司嘉点头, 她往李夏明对面的沙发坐下,同时环视陈迟颂的办公室。
很大, 全景落地窗,整座城市几乎尽收眼底,办公桌上摆着刻有陈迟颂名字的浮雕,低调又高调。黑白装潢, 唯一的亮色,大概只有茶几上那盒喜糖。
“你要结婚了?”司嘉靠着沙发,真挺困的, 懒洋洋地斜额问道。
李夏明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笑了笑, “哪能啊, 是我一高中同学的, 托我带给陈迟颂,想请他喝喜酒,顺便谈点事儿。”
说着,他给她一个你懂吧的眼神,又顿了下,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司嘉如实回道:“昨天。”
完全意料之外的重逢,她被赶鸭子上架地回到这座城市,还没来得及睹物思人,甚至还没做好再见陈迟颂的准备,就差点被他吃干抹净。
一步一步,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而陈迟颂就是那头狼。
明知危险,却无处可逃。
“昨天?”李夏明低喃重复,又眼见她此时此刻出现在陈迟颂办公室里,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低声骂了句我靠。
司嘉偏头看他。
“你是斯科的人?”
司嘉默了一瞬,“你怎么知道……”
下一秒话音被开门的声音盖住,陈迟颂走进来,身后跟着女助理,手里抱着一沓文件。
他看了眼沙发上的人,“来了。”
李夏明当然知道他不是在跟自己说话,没煞风景地应,司嘉也没有回避他的视线,“嗯。”
助理因此下意识地朝司嘉看,紧接着话卡喉咙。
她还记得大学有节哲学课教授曾说过,这世上有三种人活得真实,一是虔诚的信徒,二是表演的小丑,三是充满故事却孤独的流浪者。
倚在沙发边的女人给人的感觉就是最后一种。
黑色一字肩上衣,阔腿牛仔裤,穿的有多随意,身上那种历经千帆的松弛感就有多浓,像是察觉到她的视线,微微侧眸,一双眼睛漂亮却难测。
而那张脸,和昨天无意一瞥的,陈迟颂手臂上的纹身彻底重叠。
助理心头一震。
司嘉只看她两秒就收了视线,从口袋里拿出车钥匙,往桌上一放,话是对陈迟颂说的:“还你。”
说完她起身,东西送到了,她就没有留在这的必要,只是走到门口的时候,听见陈迟颂问:“你中午有约?”
手搭在门把上,司嘉愣了下,摇头:“没。”
“那陪我去吃个饭。”陈迟颂在背后淡声说。
那口吻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司嘉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看向他:“陈总。”
陈迟颂抬眼,“不愿意?”
昨晚他在她耳边厮磨的那一句“谈合作是不是该有点诚意”不合时宜地响起,司嘉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握紧,挤出一抹笑,“……怎么会。”
她又一屁股坐回沙发。
旁边的李夏明幸灾乐祸地看完半场戏,这才清嗓子出声:“陈总有我的份不?”
陈迟颂在办公桌前坐下,“你很闲?我没记错的话,李叔今晚落地吧?”
李夏明的脸肉眼可见地垮,指着他说一句你行,你牛逼,然后气冲冲地要走,半道又折回来,指着喜糖,把正事说了:“张志毅结婚,喜帖都递到我这了,你看着办。”
陈迟颂没理他。
助理随后也带上门出去,偌大的办公室就只剩下司嘉和陈迟颂两个人,静得呼吸可闻,翻文件发出的窸窣声就更清晰,磨着司嘉的耳膜,他全程没看她一眼,处理着文件,漠视着一个活生生的她。
司嘉觉得自己就不该一时逞强留下来。
手机上还有二十分钟前李建东发来的消息,六十秒的语音条,让她连点开的欲望都没有,直接转了文字,问的无非就是她人去哪了,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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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她和陈迟颂现在的情况。
没想到他醉酒不断片,都记着呢。
他动的什么脑子司嘉心知肚明,可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和陈迟颂现在应该是什么情况。
八年,不是八天,八个月,在这个人潮拥挤,泛滥成灾的俗世面前,没人会停在原地不走,时间能够轻易地葬送爱情,毁灭信仰。
敷衍地回了两句,脑子里一团糟,陈迟颂还没结束的迹象,司嘉就开了个小游戏,窝在沙发里玩,邓凌那杯咖啡也迟迟没等来,办公室里空调开得足,冷气混着不远处让人安心的气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不知道。
后来还是被饿醒的,早上起得晚没吃早饭,本来计划是送完就直接找个地方吃午饭,没想耽搁这么久。
只是她刚一动,身上那件西装就从肩头滑落,掉到地上,落地窗前站着的男人听见动静回头,掐了手里的烟,哑声问:“醒了?”
司嘉坐起身,还有点懵,低低地嗯一声,然后要去把那件西装捡起来,结果陈迟颂比她快一步弯腰,两人的手相碰,一冷一热,她侧头,和陈迟颂对上眼。
他问:“困成这样?”
司嘉垂下眼睫,“嗯,酒店隔音不好。”
陈迟颂明白她的意思,不置可否地低笑一声,捞起自己的衣服,同时拿起茶几上的车钥匙。
出门时司嘉想起来问他几点了。
“十二点四十。”
司嘉一怔,她睡了这么久。
陈迟颂走在前面,几年不见,他好像又高了点,肩膀更宽,似是经历过腥风血雨的磨炼。
而她错过了他从少年蜕变成男人的过程。
两人到电梯口的时候,被葛问蕊叫住,“陈总,恒和的法务约了今天下午来公司谈具体收购事宜。”
说这话的时候葛问蕊用余光瞄向司嘉,但她没看她,环着臂,压根不在意她说什么,眉眼间还泛着刚睡醒的懒意,可光是这样一个认知,都足够让她发狂。
她眼睁睁地看着司嘉在陈迟颂办公室里待了两个多小时,门一次都没开过,她近乎自虐地去揣度,去猜测,一门之隔里,他们会发生什么,会做到哪一步。
因为她比谁都清楚,那把死灰,就快要复燃了。
可是凭什么。
她费尽心思进了陈迟颂的公司,又为了留下来,用尽手段地去搞定那些恶心难缠的客户,那些被一堆肥肉压住的场景她此生都不愿再回想,太恶心了。
凭什么司嘉想走就走,想来就来。
所以此刻,她企图用公事留住他,可陈迟颂连看她一眼都没有,只撂了句你让邓凌去跟进,电梯正好“叮”的一声到。
两人的身影就这样一前一后消失在电梯里。
一路下到车库,陈迟颂那辆黑色布加迪不算显眼,但压迫感很强。司嘉下意识地往后座走,身后紧接着传来陈迟颂不咸不淡的声音:
“把我当司机?”
伸出去开门的手顿住,反应过来后刚想否认,就听见他慢悠悠地接了句:“也行。”
最后司嘉还是坐进了副驾。
从车库开出去有个从暗到明的过程,司嘉不适应地眯眼,也是那一瞬,脑子慢两拍地回忆起葛问蕊刚刚的话,捕捉到一个字眼。
恒和。
当年司家产业易的主就是恒和集团。
她这几年有关注新闻,知道恒和吃不下这块蛋糕,到头来适得其反,面临的结局通常只有两种,宣告破产,或者被收购,让江山再次改姓。
但恒和的年度经营报表她也看过,就是一个扶不起的刘阿斗,任其自生自灭或许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可葛问蕊还说,嘉颂要收购恒和。
有那么一刻,她多希望是自己自作多情。
因为不值得。
窗外的街景不断变换,胡思乱想间她看到了无比熟悉的附中校门,心脏有如钝击,而后车缓缓停下。
她呼吸都滞了两秒,转头看向陈迟颂,“……不是去吃饭吗?”
但陈迟颂还没答,就有个身穿白色POLO衫的中年男人迎上来,先让保安赶紧放行,然后给陈迟颂指了停车的地方。
陈迟颂应下,把车停稳,解了中控锁后才回她:“是吃饭。”
下车后中年男人才注意到司嘉,但没多问,只乐呵地和陈迟颂一握手,叫他陈总,三两句寒暄下来,司嘉得知原来附中正逢百年校庆,要全面改建,政府招标刚结束,嘉颂集团中标,今天陈迟颂过来是有事要谈。
可是谈事他不带助理,非要带她。
中年男人知道他们还没吃饭,本来说要出去请客,但陈迟颂淡笑,说用不着,吃食堂就行。
又问司嘉有没有意见。
司嘉看他,到这一步,她还有什么不懂,摇了摇头说没意见。
这个点学生早就用完餐,食堂里空空荡荡,布局比起八年前,没有变化,她曾在进门的那根圆柱旁等过陈迟颂,也在靠窗的那张桌子和他吃过饭,还在这里替他领过罚。
明明都快要忘光的青春,却在这一刻统统如潮水涌来。
陈迟颂却像个局外人,到窗口点了一碗牛肉面。
“两碗,都不要香葱。”司嘉的话骤然在耳边响起。
他停了下支付动作,侧头看着她。
司嘉不以为意地低着头,径直点开付款二维码,结完账才和他对上一眼。
就像他还记得她芒果过敏,她也没忘他不吃香葱。
只是她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吃香葱的。
好像是离开他的那天起。
第55章 霓虹
◎“祝我们都赢在这个夏天。”◎
一顿饭吃下来, 基本是中年男人在说,陈迟颂偶尔应两声,司嘉挑着碗里的面, 事不关己地在吃。
但该听的都听进去了。
知道陈迟颂现在主要抓两手, 房地产和电子产业, 既能从老牌地产巨头里分一杯羹,也能在科技新贵里占尽一席之地。
说他站在风口浪尖一点都不为过,多的是群狼虎伺, 稍不留神就可能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而新医药技术行业他也有涉猎。
司嘉的眼睫因此颤了下, 握筷的手一顿。
没能成为医生,所以就要换种方式救人么。
吃完饭刚好是下午第一节 课铃响的时候, 中年男人带着他们在学校里晃了一圈, 看了几栋要翻新的楼,路过操场, 有班级正在上体育课。
阳光从树间洒落,蓝白的校服穿在身上, 蝉鸣已经躁动,扑面而来的青春气息,或笑或闹,都是打从心底的, 那么纯粹。
人们总说,人这一生只会经历一个夏天,其余的都是在和它作比较。
司嘉还记得十八岁那年, 在海边, 她还许过一个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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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陈迟颂, 祝我们都赢在这个夏天。”
不止高考, 还有他们青涩却炙热的爱情。
那时候陈迟颂笑着应她:“一言为定。”
可是他们赢了吗。
并没有。
年轻时以为真爱无敌, 什么都能与之抗争,可当风暴真正来临时,又渺小如一粒尘埃,轻易地被卷走,被湮灭,被摧毁,最后沦为各色的荒唐。
颠沛流离的这八年,她见过太多人,形形色色,有人终其一生只为了面包,有人高喊无爱者自由。
但是也有人说,被爱才会长出血肉。
她深以为然。
因为如今的她,不过一副躯壳。
从篮球架下走过的时候听见周围一阵低呼声,下意识地抬头,就看见一颗橘色球体不偏不倚地朝她飞来,始作俑者在后面追赶着,想要拦截,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下一秒,在她还没来得及给出反应之前,手臂就被人一扯,整个人倒退,随后有只手挡在她面前,五指修长,骨节分明,因为用力而青筋起伏,篮球被他重重地拍回去,在地上弹了两下。
那男生很快接住球,挠头说了句对不起。
“注意点。”陈迟颂淡声警告。
然后松开握她手臂的手,却没看她一眼。
中年男人是学校领导,目睹至此也跟着教育了那群男生几句,末了才转过头来慰问司嘉一句你没事吧。
手臂上还有被陈迟颂圈住过的温度,干燥,沾点凉,司嘉垂眼回道:“没事。”-
从附中出来,陈迟颂把她送回酒店。
一路无话,车里也没开音乐,只有两人的呼吸,气氛凝固,但司嘉并不想打破,直到一通电话急促地冲进来。
是陈迟颂的。
他扫了眼来电显示,微不可见地皱眉,换左手握着方向盘,接通,听那头说话,沉默了半分钟,才回一句:“我马上过来。”
司嘉等他挂完电话,缓缓转头,“你有事的话就把我放路边吧,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但陈迟颂置若罔闻,仍目视前方,车速不仅没停,反而有隐隐加快的趋势,司嘉见状就没再说话。
原本半小时的路程,陈迟颂只用了二十分钟。
车停稳在酒店门口,他解了锁,一言不发。司嘉不想耽误他去忙,推门的动作利落,却在一条腿跨出去的时候顿了下,她回头,又看他一眼。
“陈迟颂,今天谢谢你。”她轻声说。
不管是那件西装,还是随手帮她挡的那个篮球。
陈迟颂这才撩起眼皮看她,漆黑的,深不见底的,让人看不透。
他还是没说话。
就这样僵持到第五秒,司嘉自嘲地扯了下唇角,深吸一口气,下车关门。
可陈迟颂没急着走,车窗半降,透过那点缝隙,司嘉看见他点了一根烟,烟雾在车内四散,侧脸轮廓被模糊,阳光照不到他那边,整个人陷在一片暗色里,远处是繁华CBD,他却像被割裂开的一角,孤寂而游离。
他又打了一通电话才走。
司嘉收视线,转身上楼。
李建东不在房间里,男助理说他去分公司处理事情,司嘉点头,没有多问,她比谁都清楚,这个项目没那么快结束。
至于还要纠缠多久呢,她不知道。
回房后又闷头补了一个小时的觉,睡醒是下午三点,手机上空无一条消息,很安静。
司嘉早已习惯,除去工作,她很少和人社交,成年人的友谊都披着一层面具,她不缺朋友,也不需要朋友,而高中那些,都在被生活推着往前走,偶尔聊天是逢年过节,晁艺柠和周时胥去年刚结婚,忙着柴米油盐,尤籽杉一路保研,现在正读博,前途无量,梁京淮留在比利时,还是一个人。
太阳东升西落,这个世界永远不会停止转动。
……
她坐在床边发了会儿呆,打车去了司承邺现在住的地方。
远离市中心的一个老小区,不算破,但也和翡翠华庭天差地别,两室一厅,只有简单的家具,好在冬暖夏凉。
他大起大落半生,尝过光鲜和堕败,早已认命,找了一份商场后勤的工作,得过且过。
开门看见她,说目瞪口呆都不夸张,司承邺半晌没说话,两鬓的白发也真的很明显,三年牢狱,足够一个人脱胎换骨。
是司嘉先淡笑了下,“不认识我了吗爸?”
“你怎么回来了……”司承邺问,然后连忙侧身,让司嘉进门。
司嘉把顺路买的水果放到茶几上,“正好有个项目在国内,这次算出差。”
说来也讽刺,这片曾是她家乡的地方,再回来,性质已经变成了出差。
或许早在初三那年,她就没了家。
她这个人就像柳絮,风往哪儿吹,就往哪儿飘。
司承邺给她倒了杯水,在她对面坐下,然后有片刻的安静,父女俩谁都没说话,电视机里放着连续剧,司嘉也是知道他今天晚班才来的。
过了会儿司承邺才问:“你们这几年在国外……过得还好吗?”
司嘉剥着荔枝的手一顿,这句话放在几年前,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反嗤,可是现在,她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挺好的。”
然后像是想起什么,她转身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放桌上往司承邺面前递,“那笔钱你用不着还,留着自己用吧。”
这才是她今天来的目的。
她知道司承邺每个月都会往她卡里打一笔钱,也知道他是在赎罪。
但她早就不需要了。
没人应该一直活在过去,晴朗也好,阴霾也罢。
而是应该允许世事无常,然后向前走,别回头-
后来司承邺在上班前煮了两碗馄饨,一人一碗算作晚饭,吃完他和司嘉在小区门口分别,一个向东,一个向西。
夜晚七点,这座城市华灯初上,夜风流淌,热闹又喧嚣。司嘉没有急着回酒店,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来来往往的车呼啸而过,吹得她的发丝凌乱,她努力把眼前的景象和记忆里的对上号,却徒劳。
短短几年,天翻地覆。
曾经的小吃摊没了踪影,店铺装修得一个比一个高级,唯一不变的,大概就只有永远拥挤的人潮。
太多人前仆后继地踏入这片土地,起早贪黑,宁可早起一个小时挤着地铁,加没完没了的班,也要留在这里。
不就是为了找一个结果么。
风吹散夏夜的燥热,吹得司嘉的心都跟着静,她的脚步放慢,从口袋里拿手机,再翻出一个不记得什么时候存的号码,按了拨通。
嘟声三秒后被接通。
司嘉看着眼前漫天的夜色和人头攒动的烟火气,“李夏明,我能问你点事吗……”
但话还没说完,他那头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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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伴着叫号声,司嘉几乎是一瞬间反应过来他在哪,“你生病了?”
李夏明先朝那头应一声:“来了。”
然后回她:“不是我,是陈迟颂。”
司嘉脚步彻底停下,她站在人来人往的十字街头,喉间一紧问道:“他怎么了?”
李夏明似乎是听出她语调的急转直下,安抚地笑了笑,“你别担心,没大事,就是有点烧。”
“在哪个医院?”
“二院。”-
司嘉不知道李夏明是不是缺根筋,不然人都进病房了,他还跟她说没大事。
房间里陈迟颂打着点滴,安安静静地睡着,可是就是这样,他的眉头都还微微皱着。
李夏明轻声带上房门,朝她走来。
司嘉抬头,声音有点哑:“怎么回事?”
“他爸下午心脏病发,没想到晚上自己也倒下了。”李夏明扯了扯唇角,唏嘘感慨都有,“医生说是过度劳累,他……太拼了。”
司嘉听着,搭在膝盖上的手指蜷起。
李夏明在她旁边坐下,偏头,“你想问我他这几年的事对吧?”
司嘉低低地嗯一声。
“当年他爸连学校都帮他打点好了,结果他倒好,说不读就不读了,自己去考了金融院校,把陈叔叔气得不行,本来就有心脏病,更严重了,所以这几年三天两头往医院折腾。后来他说要创业的时候,家里也没帮衬一点,都是靠自己的。”
像是回想起那些往事,李夏明叹了口气:“你别看他现在这么风光,其实他公司今年才算真正稳定下来。”
那些血腥和阴谋仿佛还在眼前,现实也从来都不是演电视剧,随随便便就能成功,陈家断了他的人脉,连原始资本都是他一点一点拼出来的,更何况他一个后生,在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老奸巨猾面前,要有多少胆识和魄力,才能杀出这样一条血路。
李夏明难以感同身受。
“前两年他还差点丢了命。”
一记彻底的闷雷砸向她,司嘉愣住,嗓子发涩得无以复加:“……出什么事了?”
“因为一块地皮,被人阴了,”李夏明现在想起那些臭不要脸的杂碎还是气得牙痒,“那些老畜生以前都是靠在道上混发家的,手里就没干净的,迟哥挡了他们的财路,搞不过就想毁了他。”
毕竟死人才不会去争。
时钟滴答地走着,司嘉沉默了很久,指甲掐进掌心,痛觉细密,却都不及心脏万分之一。
李夏明也同样没说话,直到半晌后,他缓缓开口:“我也是到今天才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你。”
一个字,又像盆冷水,把司嘉从头浇到脚。
是啊,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北海科技也不会无缘无故突然撤资。
话堵在嗓子口,司嘉还没来得及说话,房门突然咔嚓一声被人推开。
陈迟颂按着手背拔了针的棉球,视线扫到走廊上的两人时,有短暂的怔愣,然后看向李夏明,声音很淡很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矫情了?发个热而已,弄得兴师动众?”
说最后四个字的时候,他意有所指地看向司嘉。
司嘉抬头,眼眶泛着红,他又怔了下。
而后眉头下意识地皱起来,“哭什么,还没死呢。”
顿两秒,他重新看向李夏明,“你跟她说什么了?”
李夏明立马摆手,嘴上说着没什么,同时见他这副样子也知道他是不会安分在医院住着了,撂下一句我去办出院手续,就消失在走廊尽头。
这一寸空间里只剩下司嘉和陈迟颂两个人。
陈迟颂眉眼间还带着高烧刚退的病态,居高临下地看她,“不走?”
司嘉起身,跟着他下楼,到五楼的时候他拐去陈轶平的病房看了眼,葛虹在陪,知道他身体不舒服,就赶他回去休息。
陈迟颂那辆车从下午就停在医院楼底,李夏明闻讯是开了自己的车过来的,他一瞧这形势,想让司嘉送陈迟颂回去。
但司嘉还没出声,陈迟颂就先截了她的话头,对李夏明说:“行了,人是你喊来的,你负责把她送回去,我自己能开回去。”
李夏明皱眉,“你生着病开个屁车啊?”
陈迟颂睨他一眼。
司嘉在这时淡声开口:“我送你回家。”
陈迟颂把目光挪回她脸上。
第56章 霓虹
◎“他说你还爱我。”◎
他没再说话, 司嘉知道他妥协了。
李夏明见状朝她做了个双手合十的动作,然后被一通电话叫走。
是了,上午陈迟颂说过今晚他爸落地。
夜风从两人之间穿过, 陈迟颂身上那件黑T被吹得空落落, 掐出劲瘦的腰身, 他一言不发地把车钥匙扔进她怀里,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进去。
司嘉深吸一口气,也开门上车。
在她研究中控台的时候, 陈迟颂把手机丢了过来, 上面是输好的导航,但目的地不是天隽墅。
而是市中心的一套高档公寓楼。
司嘉扭头看他。
陈迟颂仰头靠着椅背, 经年淬炼, 下颌弧线更流畅,眼睛微阖着, 睫毛很长,投下的阴影却怎么也遮不住眼睑的乌青, 又像是能察觉到她的视线,哑声问了句:“走不走?”
喉结跟着他的话而滚动,这副样子,有种落拓的性感。
一路她开得平稳, 车里还是静,两人都没开口说一句话,沉默好像成了他们之间的常态, 司嘉看着面前在黑夜里延伸的道路, 灯火通明, 却一眼望不到头。
也是到这一刻, 她才意识到, 陈迟颂对她的感情,比她以为的还要深。
二十分钟后,车停在陈迟颂家楼下。
陈迟颂的呼吸平缓,他又睡着了。
他看上去真的很累。
司嘉没有叫醒他,把导航关掉后,车里唯一的光源也随之熄灭,远处的路灯照不过来,视野昏得一塌糊涂,她不知道看了他多久,就像八年前,她临走的那一晚,也曾这样细细地看过他,描摹着他的眉眼,仿佛要刻入骨血,这辈子都忘不掉才好。
直到陈迟颂的眼皮动了动,掀开。
司嘉丝毫没有被抓包的慌张,甚至连眼都没眨一下,仍直勾勾地注视着他,两人的视线就这样扎扎实实地撞在一块儿,他捻了捻眉心,坐起来问她看什么。
“看你。”回得也直白。
陈迟颂闻言似有若无地笑了一声,那点困意消散,又问她怎么还不走。
司嘉朝挡风玻璃外抬了抬下巴,“不是说送你回家么。”
这才哪儿到哪儿。
陈迟颂听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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