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连腰都没有弯下去，他看着我，脸上的笑容都没有变化。明明对面的人已经表现出了愤怒，可是他却依旧神态自若。

    我点了点头，喊了一声：“露西亚！”

    “在。”

    露西亚在桌边突然出现，一把匕首抓在她的手上，她干净利落地将狄龙的鼻翼切下，露出了地龙的鼻子内部，一股粘液一下子流了出来，如同鼻涕一样让人恶心。卡斯德伊看见了这一幕，皱了皱眉头，说：“请问，您是在拿我寻开心吗？”

    “不，卡斯德伊，好好看看，我想让你看的是什么。你看看这里，看看，这是什么？这是鼻环留下的痕迹。”

    我拿出一根木棍拨开一部分粘液，然后指着一个小洞，说，“不要告诉我你没有看见，这是牛才会被打上的鼻环，这是为了驯服和好控制而戴上的装置。您看到这个就已经明白我想要说什么了吧，如果您还不明白，那么我再给您看一样东西。”

    我没有给卡斯德伊说话的机会，而是用小木根挑起了粘液，看着卡斯德伊，说：“我就不问您了，这个东西，是地龙王身上分泌的粘液。地龙王分泌这种粘液，然后在一种叫做‘牛头花’的花上打滚，花的汁液和粘液混合散发出让附近地龙聚集在一起的味道。我发现了，在每一只地龙的鼻子里，都是大股大股的粘液，而在王都的西面，是一大片牛头花的平原，我说我为什么对牛头花的味道那么熟悉，因为我第一次回来的时候走过那里，我看过大丛大丛的牛头花！”

    我把木棍放下，目光灼灼地看着卡斯德伊，猛拍桌子，大声呵斥：“能够驯服地龙，塞入粘液的人，除了你们人类还有谁？！你们人类知道我们王都西面有大量的牛头花，故意将这些地龙赶到了我们这边，他们呼吸的空气全部变成了地龙王吸引地龙的味道，所以才会拼命奔涌而来，它们根本就不是什么环境恶化，而是你们的阴谋！上一次战争已经结束了十年，你们还想要挑起战争吗？！”

    卡斯德伊看着面前的一切，屋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片刻，卡斯德伊重新露出了微笑，说：“王子殿下还望您息怒，您应该知道，我是一位使者，在那边我也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官员，如果说这真的是女皇殿下的意思的话，我也并不知道。如果我知道，我不会给您出主意还破坏女皇大人的事情，不是吗？而且您大可放心，只要有您在，您还遵守着协议，双方都不会发生战争。”

    “那这事你要怎么解释？还是说我到时候亲自和女皇大人反映这件事？”

    我翘着腿坐在了他面前，斜眼看着他，冰冷冷地说，“您应该知道，我回到那边依旧是皇子，我完全可以下令彻查这件事，这是非常严重的可能引起战争的行为。这是你们人类破坏我们的精灵王都的阴谋！如果不是我意外发现了这些粘液，我可能一直被蒙在鼓里！”

    “请先允许我表示遗憾，王子殿下。我相信这不是女皇大人的本意，因为您在，女皇大人不会想要挑起战争，不会用这么危险的阴谋。您一个意外就可以发现，那么女王大人岂不是也会发现？所以，我相信这绝对不是女皇大人的本意。您很快就将是我们的皇子大人，到时候您自然可以彻查此事……不过，您也应该知道，既然有人这么做，就是想要挑起战争……您难道不知道人类吗？”

    他顿了顿，然后带着邪魅的笑容看了看周围，说，“请恕我直言，王子殿下，您可能在精灵这边的一个月里变得有些冲动，在精灵这边，您是当之无愧的精灵王子，你们所有的精灵都因为十年前的那场战争而无比敬佩女王大人，而且你们精灵信仰的宗教也是将女王大人奉为神明，但是，人类这边，可没有那么简单。”

    “你什么意思？”

    “您还不了解我说的意思吗？”卡斯德伊苦笑了一下，说，“人类从来就不会有和平相处的时候，在女皇殿下征伐天下的时候，大家还能因为一个目标而忠心耿耿，但是如今天下已定，每个人想要的都不一样，将军们依旧渴望着军旅生涯，商人们思考着如何多多挣钱，政客们侍奉着女王渴望得到宠幸，精灵们想要的东西很简单，无非就是自由和简单的生活。但是，人类需要的太多了，太多的欲望滋生太多的自私，太多的自私滋生太多的阴谋。相同想法的人聚集在一起，用各种方法向着自己的目标前进，有人为了钱财，有人为了权利，还有人，为了战争。”

    “战争？！”

    我一愣，说，“为什么会有人渴望战争？十年前的那一次战争还不够吗？”

    “正因为十年前的战争惨烈所以才有人渴望战争。”

    卡斯德伊笑了笑，看着我，说，“您可能不会有这种感觉，但是，您应该知道，十年前那些战死的将士们都是因为你。两位母亲为了证明自己对你的爱，为了证明自己才是你的母亲这种事，不惜动用几十万人在战场上杀伐。十年前的战争非常惨烈，人类和精灵都损失惨重，我们损失了三个军团，你们差一点丢了王都。这是我们帝国第一次没有胜利的战争，这也是出现了无数寡妇孤儿的战争，正是因为这场战争，飞黄腾达的人想要再发一笔战争财，不幸的人渴望着复仇，战士们渴望在战场上杀敌报国，这样的一批人，自然是想要战争。”

    “你的意思是，这一次事件，是这些人暗中作梗？”

    我目瞪口呆，却又无法反驳，我就是人类，我生前就是人类，我知道卡斯德伊所说的都是真的，这就是人类的本性，人类一直都渴望着战争，无论是什么时候都是。因为战争虽铤而走险，可是成功后却收益颇丰。

    卡斯德伊摇了摇头，说：“王子殿下您不要害我，您在回去调查这件事情的时候请不要提到我。我敬佩女皇大人，所以为她服务，我没有什么想法，女皇大人想要战争，那么就来战争。但是，女皇大人并不想要战争，所以我想让您明白，人类那边有一群人始终都想挑起战争，我希望您能够明白这一点，不要轻易动怒。而且，您如果回去就调查这件事，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您虽然是皇子殿下，可是您在人类那边必然不会有精灵这边至高无上的地位，人们效忠的对象，可不是您。”

    “你们想要战争吗？好啊，我们可以给你们，我们能够在之前击败一次你们，我们就有希望再次击败你们，我们有王子殿下，有女王殿下，有训练有素的军队，你们对我们使用这种阴谋诡计，你们以为我们精灵不会愤怒吗？！”

    露西亚愤怒地大吼，她把匕首猛地刺入了桌子，恨不得冲过去掐断卡斯德伊的脖子，她大吼：“十年前你们就入侵我们的土地，你们人类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地在自己的土地里生活？你们四处侵略，破坏，你们人类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够灭绝？！那才是这个世界的福祉！你们想要战争那么就随你们，这一次我一定会把你们那所谓女皇的头切下来！”

    “请您不要生气，小姐，我说过这不是我们女皇殿下的意思，女皇殿下从未有过继续战争的想法，因为她的儿子就在你们这边。所以您不要诅咒女皇殿下，更何况，上一次差一点亡国的是你们，你们只是堪堪残存，并非胜利，上一次战争没有胜者，这一次我相信王子殿下也不会冲动，对不对，王子殿下。”

    卡斯德伊丝毫都没有退缩，而是面对着露西亚振振有词，面对着全副武装的露西亚，作为文职的他却丝毫没有慌张，真不愧是出色的人才。

    我点了点头，坐在椅子里默默地思考着，卡斯德伊说的没错。十年前的战争给精灵和人类都带来了巨大的打击，双方领导人都不希望再来一次战争，可是，对于有些人来说，发动一次战争是一次飞黄腾达的赌博。我在精灵这边确实太过逍遥，王宫内讲道理不会有这么和谐的气氛，政治斗争应该更加惨烈，精灵质朴纯洁似乎都没有什么小九九，全心全意侍奉女王。可是，作为人类的我，却明白人类的内心。

    可是我却忘记了。

    金钱推动万物。

    对于人类来说，一旦周边稳定了，那么一定就会有自己的想法，无论这是权利还是金钱，人类的大脑闲不住，在人类那边不知道会有什么样子的斗争，王宫内一定没有精灵这么和谐。而且，对于人类来说，权利的天平非常重要，我作为一个两边奔波的人，一定没有什么实权，只是一个皇子，仅此而已。

    “我知道了，很抱歉晚上的时候打扰您，您回去休息吧。”

    我挥了挥手，深吸了一口气。我还以为在人类那边能够轻松一些，实际上也并不会轻松到哪里去。如果说这是对方渴望战争的人所使用的小把戏，我去调查估计也不会调查出什么来，就算是调查出了结果，由于权利的平衡，我也很难有什么作为。

    我只有在精灵这边，才能够完全发挥出我作为王子的能力。

    而且，我明明是人类，为什么会对精灵这么有感情，大概是因为妈妈和露西亚吧，因为她们，我必须要保护好精灵王都。人类想要战争，那么就要尽最大的可能避免战争，等我到了人类那边，调查一下，别的不说，警告一下还是会有人在意的吧。

    “感谢王子殿下理解，那么我也希望我们两族能够继续和谐相处下去，我相信这以定会的，毕竟是有您在，只要您还活着，我相信就不会有战争。但是，您要知道，女皇殿下并不能解决暗中的敌人，也希望您能够注意左右，无论是在哪边，告辞，王子殿下，几天后见。”

    卡斯德伊优雅地鞠躬行礼，然后离开。

    留下了更加忧郁的我。

    

    

    第一则故事（二十）

    有人说过，自由是相对的……

    是，我也知道自由是相对的，没有绝对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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