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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70-80(第2页/共2页)

下尽是龙脑清冽香气。她的视线望向侧边行驶的大车。

    “比方说……我?想学骑马,不可。想学赶车,不可。现在只是想要坐在外头吹吹风,李奕臣赶车,我?看着?,还是不可。”

    一个吻缱绻落在浓密眼睫上。

    “李奕臣和你?身份有?别,当?然不可。等带你?去海边,见识过了“千里海涛升明?月”,我?带你?去东阳那条新修的官道,清空道路,我?教你?赶车。只要我?得空时,多抽时间陪你?。”

    荀玄微心平气和说,“以后长久相伴,你?知我?,我?知你?。日久见人心。”

    阮朝汐闭着?眼,冷淡地转过了头。

    变故,就?在这天傍晚间发?生。

    车队已经穿过衮州,刚进入青州境内不久,前方开道的徐幼棠遣人回来急报。

    “郎君,大事不好!”探哨在车外回禀,“前方出现大批朝廷官兵,至少有?两千众,步兵骑兵俱备。步兵在前方摆开方阵,一口道破郎君的身份,喝令车队停车!徐二将军急问郎君,是停下还是冲过去。”

    马车停下,荀玄微从容询问,“听起来不是夜袭,而?是明?堵。就?算是对手,也不是你?死我?活的对手。——对方什么身份,可挑明?了?”

    “号称是京城禁军,不知是真是假。领军而?来的据说是宣城王殿下。徐二将军遣人过去觐见了,回来说是真!”

    “宣城王殿下?”荀玄微听得笑了。“原来是他。我?知道他为何?领兵来了。唔,原以为回程时可能被堵在豫州境内,他倒是实?诚,怎的堵到青州来了。”

    阮朝汐坐在他身侧。车队停下时,已经戴上了幕篱。

    听到‘宣城王’三个字,她侧了下身,幕篱细微地晃动起来。

    荀玄微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安抚说,“无?事。宣城王殿下今年还未满二十,是京城一批浪荡子弟里难得的实?诚性子。这次既然是他领兵,大事只会化作小事,有?事也会化作无?事。”

    豫州被那位平卢王祸害了多年,阮朝汐听到宗室王爵的头衔就?心生警惕。

    “宣城王……也是皇家宗室?他来做什么?”

    “是宗室。宣城王是当?今圣上的侄儿,刚刚出仕不久。在京城时和我?关?系尚可,遇到了难事常来问我?。至于他为什么领兵来青州堵了前路——应是奉了圣上密旨。”

    荀玄微的声线里带着?几分歉意。

    “这趟青州看海,只怕去不成了。若我?没想错的话,阿般,我?们很快要回京了。”

    第73章 第 73 章

    暮色笼罩四野。对面的步兵方阵把前路堵得严严实实, 火把通明,映照得方圆几里亮如白昼。

    来的确实是天子从侄,宣城王:元治。随身带来了?京城的第?二封天子回?书。

    前半段斥责, 后半段抚慰。

    荀玄微四百里快马递送到京城的请辞信,原封不动被送回?来。不止被驳回?, 天子私信里严厉斥责,“私心?畅怀, 罔顾公事”, “卿本栋梁材质, 岂能空置于山间”, 督促他尽早回?返京城。

    宣城王元治这次带来了?两千禁军,日夜兼程南下。

    天子早有叮嘱, 荀玄微的书信里有归隐之意, 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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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豫州看?看?, 是真归隐还是假归隐。

    名士天生多才而怪癖, 许多为了?躲避出仕, 甚至会隐居去某处深山中, 从此再也找寻不到。

    王司空带着圣旨大张旗鼓出了?京,荀玄微的请辞被驳回?,官职又要升迁, 消息在朝野早传遍了?。

    如果去豫州找不见人,才是真归隐,不管用?什?么法子,务必把人带回?京。

    这次宣城王带出两千人马,就是防备着荀玄微弃官出奔。

    元治年轻, 今年才十九岁,和?太子恰巧同岁, 在京城长大,时常伴随东宫身侧。少年面孔显得青涩,奉来太子书信。

    “东宫思念荀君,催促荀君早日回?京。”

    荀玄微叹息着接下书信。“谢太子殿下挂念。”

    宣城王为难地指了?指身后,“小王原本没打算这么多人出京。但皇伯父这次叮嘱小王,无论如何?也要把荀君带回?京城。你看?……”

    “臣感怀陛下信重。”荀玄微把太子书信拢入袖中。

    “还请殿下稍后几日,豫州亲友众多,等?下官一一拜别?家人,随殿下回?京便是。”

    宣城王放松下来,舒心?笑道,“那就好,那就好!前夜赶到云间坞,听说荀君竟然出行青州,小王吓坏了?——”

    听说人果然奔出了?豫州,车队远行青州,惊得他日夜兼程赶来堵人。

    宣城王想了?半日,还是不放心?,呐呐地问,“回?程路远,可要禁军随行护送?”

    荀玄微莞尔,“不瞒殿下,下官在亲友面前也是要几分薄面的。这次被拦阻在路上,天子手书斥责,传出去已然失了?颜面。如果禁军随行回?程,落在别?人眼?里,岂不是要猜想,这趟究竟是被护送回?京,还是被押送回?京了?。”

    宣城王尴尬地笑了?。

    “分明是护送,怎会是押送!罢了?,荀君家族是豫州大族,家中不缺部?曲。小王就不做多余的事了?。小王在前头先行,荀君车队慢慢回?返便是。”

    ——————

    车队回?返云间坞时,宣城王入豫州的消息早已通传各处。

    云间坞门户敞开,贵客络绎不绝。豫州大小门第?,本地出仕的官员全部?赶来相迎。

    白蝉从荀氏壁回?来了?。

    人在东厢房里,四处收拾着箱笼,偶尔抬手抹一下眼?角。

    “怎的……如此仓促。”

    她轻声抱怨着,“奴在荀氏壁时,听说请了?媒人去了?阮氏壁议亲,心?里还替十二娘高兴着。这才几日,就要去京城了?。人都不在豫州,婚期如何?定?这一下又不知要耽搁多久……”

    阮朝汐放下手里的书卷。“已经请了?媒人去阮氏壁了??”

    “奴在启程之前听闻的。大夫人给郎君准备的聘礼早就备下了?,抬出来那日,奴赶去看?了?,摆满了?两个大院子……”

    白蝉说到这里,温婉地笑起来,回?身福了?一福,“奴还未当?面道贺,十二娘大喜。”

    阮朝汐弯了?弯唇,露出一个并无多少笑意的笑容。

    她换了?个话题,“前院来了?许多贵客,听闻京城王司空的车队已经到了?。平卢王递了?名帖,明日也要来了??人多眼?杂,幕篱给我戴起来。”

    白蝉替她拿来幕篱,“十二娘当?心?些。郎君说这几日委屈十二娘,过几日便能取下了?。”

    才戴起幕篱,白蝉却又想起了?什?么,奉上一副画卷。

    “郎君清晨过来时,十二娘还未起。郎君说难得好眠,莫要惊扰了?你,把这幅画作留下,自己去了?前院。”

    阮朝汐把幕篱黑布掀起,两尺宽、一尺长的画卷她面前展开。

    海面动荡,洪波涌起。画得不是平静海面,宛然是大海升起风暴时的惊涛巨浪。

    对比下方的惊涛,画卷上方的星辰静谧,一轮皎月从海面冉冉升起,更显得风暴惊心?动魄。

    竟然是一副极壮阔的千里海景图。

    阮朝汐一眼?明白了?赠画之人的用?意,笑了?笑。

    “他未能带我去海边,这幅画是赔礼。收起来罢。”

    卷起画卷,放入箱笼里。

    ——

    王司空来了?。历阳城的平卢王紧随而至。

    坞门敞开,京城远道而来的车队才进入云间坞,平卢王第?二天便跟来了?。

    太原王氏是京城一流士族门第?,豫州众多士族的家主专程前来拜访,招待宴席格外隆重。

    接连三?日,宴饮不休。一场盛大宴饮中途,平卢王元宸当?众痛哭失声,痛悔当?初年少轻狂,未能善待从京城远嫁豫州的发妻。

    发妻水土不服、卧病不起时,自己竟然出去浪荡游猎,以至于发妻在王府里一病不起,盛年早逝,令王司空白发人送黑发人。

    这次皇兄下旨令他在豫州选妃,竟有一小娘子长相肖似发妻。然而,相貌相似,性情完全不似,故人已长眠九泉之下,天底下又哪能寻出第?二个同样的人来!

    他原本以为自己早已淡忘了?发妻,谁知一见那容貌相似的小娘子,想起故人,从此再也不能安睡,眼?前俱是故人音容笑貌,锥心?痛悔,愧疚无地。

    王司空起初冷眼?看?这位旧婿,在席间一言不发。

    后来听耳边字字情真意切,回?想起爱女当?初明媚模样,勾起心?中大恸,酒意上涌,新仇旧恨齐齐涌上心?头,王司空竟然不顾身份,起身一脚怒踢过去,恨声大骂。

    “你这浪荡小儿!在京城就是一副只会舞刀弄剑的无赖模样!我家阿宓深闺娇女,识人不明,被你外头的皮囊哄骗了?去,坚持远嫁豫州,千里之外无依无靠,你如何?冷待的她!她那般弱质的身子,缠绵病榻多日,你竟连个好医者也不替她延请!”

    元宸挨了?一脚,趁势往前俯身跪地,抱住王司空的腰放声大哭,“老岳翁!你如何?知我不曾为阿宓延请医者!我请了?豫州最好的大医为阿宓医治!只恨我少年玩心?太重,游猎去得远,等?回?返府中,惊知阿宓病重,再请最好的大医,已经迟了?……”

    宴席中诸人苦劝,王司空老泪纵横。

    乐音飘荡,宴饮不休。阮朝汐在安静无人的小院里,专心?地读老庄。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

    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1]

    前院的鼓乐喧嚣持续到深夜,直到二更末才逐渐停下。

    远处传来银竹模糊的回?禀声音。长廊处传来了?平缓木屐声响,灯笼光影映进了?小院。

    “怎么这么晚还未睡下?”来人把她手上的书卷卷起,放去旁边,“看?你眼?睛都睁不开了?,早些回?去歇下。”

    阮朝汐在夜色里抬头,她等?到深夜,心?里有一句话要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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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平卢王来了??当?真不需要我露面?”

    “诸事已经安排妥当?,不需要你露面。无需你担心?什?么。”说到这里,荀玄微想起了?什?么,轻轻地笑了?声。

    “今晚担心?得睡不着的,应该是平卢王殿下才是。他这次能不能回?返京城,就要看?今日宴席上的一场痛哭流涕,能不能打动他岳丈王司空了?。”

    “如果平卢王殿下顺利回?返京城呢?”阮朝汐忍着困倦,抬手掩住小小的呵欠,慵懒姿态映在荀玄微眼?中,处处动人,落下的眸光柔和?似水。

    “如果他顺利回?返京城的话……”他和?缓地说,“阿般,不瞒你,王司空这次带了?圣旨来。圣上驳了?我的请辞书,下旨命我回?京,私下又请王司空来劝我。阿般,你准备一下,等?这几日宴席结束,我们就要动身返京了?。”

    阮朝汐抿了?抿唇。

    “怎么了??”荀玄微仔细观察她的神色,“之前听霍清川说,你心?心?念念地要去京城玩儿。如今可以去了?,怎的还是不高兴。”

    他想了?想。“可是觉得我们走得太匆忙?你年纪还小,婚事不急着定在今年。”

    “你看?——明年底如何??我奏请回?乡郡成婚,腊月里回?返豫州,正月上元后再回?京城。一个月的闲暇总能有的。”

    阮朝汐什?么也没说,不置可否地笑了?下,露出清浅的酒窝。

    夜深了?。她戴起幕篱,荀玄微牵着她的手,护送她回?了?东厢。

    门窗关好,白蝉端来洗漱用?的银盆。

    荀玄微给洗漱的银盆里添了?些温水,试探水温正好,拧了?帕子坐在床边。看?他的动作,打算亲自替她擦脸。

    “我自己来。”阮朝汐低声说,接过了?温热绢帕,匆匆擦了?几下,放在床沿。

    “劳烦荀三?兄出去时吹灭灯。”

    已经是深夜了?,小院里起了?风。夜风刮过回?廊,吹进屋内。

    东厢房未灭灯。

    人坐在床边,纱帐也替她拉下了?,隔着一道薄纱,人影朦胧坐在床头,散漫地和?她闲谈,却始终不走。

    阮朝汐看?在眼?里,思索着,隐约有所悟。

    纤长的指尖拨开了?纱帐。

    闲谈到半截的话语停了?。荀玄微的视线果然追随着那玉色指尖,望向朦胧纱帐里掩映的玉人。

    他缓缓倾身过来。

    阮朝汐没有往后躲避,反倒仰起头。

    带着温柔情意的吻落在唇上,温存地碰触,耐心?等?待着。

    这几日来,她表面不再拒绝他的接近,他也生出了?妥协。两边生出无声的默契,她不再冷淡抗拒,他也不再咄咄逼近;只要她露出拒绝的姿态,他便稍微往后退一步。

    阮朝汐心?里了?悟,微微分开了?唇。

    缠绵漫长的吻果然加深了?。

    她如今已经可以分辨了?,她的荀三?兄在人前万般假意,处处裹着那层清贵皎月的外皮,惟有在她面前卸下层层伪装,将唯一的一点真心?奉在她面前。

    自从她辞行不成,强留了?她,他在她面前再不加掩饰,处处想亲自动手照顾她,见她只有欢喜,被顶撞也不生愠怒,时时刻刻想要亲近,她不经意的一举一动都能令他生出温柔情意。

    除了?不放她走,他竟然当?真对她真心?实意。——与她强绑在一处的真心?实意。

    缠绵漫长的吻,长驱直入,温柔挑逗过了?界限,彼此的气息都乱了?。

    绵长的深吻中,阮朝汐抬起手掌,按住对方的衣襟,轻轻往外一推。

    欲和?情被按捺入深潭,面前的郎君起了?身,细心?地拢好了?帐子,熄灭了?屋里油灯,最后一声轻响,细心?地关上了?木门。

    脚步声离去了?。

    阮朝汐躺在黑暗的床里,纱帐放下,四周无人,她望着关闭的木门,抬手抚摸自己刚刚被温存亲吻的嘴唇,又抬手抚摸燥热未褪尽的脸颊。

    十二郎也曾经亲吻过她的。

    就在南苑墙外,半夜黑暗的竹林边。

    那是个青涩而火热的吻,令她怦然心?动。当?初他对她斩钉截铁说一句“莫怕!等?我!”她满怀触动回?了?一句“我等?你。”

    时日并没有相隔多久,如今她却在和?荀氏议婚,即将被带入京城。

    她在黑暗里久久地睁着眼?。

    星辰移动,人心?易变。原本不情不愿的人被强绑在一处,日夜相处,诞下孩儿,漫长岁月消磨了?心?性。

    等?到二十年后,她是不是也会成为大夫人、陈三?夫人那样的端庄雍容的贵妇人。强绑在一处的夫妻,是不是也会成为世人口中传颂的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她必须得走了?。

    她原本就是乡野里生长出的一株蒲草,沐雨栉风,野生野长,从石缝里奋力挣出一条生路,却被中途挪入精致玉盆中,精雕细琢这些年,日夜消磨了?心?性。

    是时候回?归乡野了?。

    ——

    三?更天,猫儿叫。睡不着的少女站在窗前,顶着幕篱盯着月色发呆,也不知能瞧见什?么。主院里的部?曲都见怪不怪,各自转开目光。

    两只大猫儿挤挤挨挨地蹲在窗下。

    幕篱下的清柔声音放低了?嗓音。

    “王司空今日宣了?圣旨,他打算带我入京了?。应该就在这几日启程。”

    李奕臣简单地说,“找机会走。”

    “我肯定要走。你们跟我一起?”

    “我们留下来作什?么?要走一起走。去哪里你可想好了??姜芝说,绝不能去钟氏壁。钟氏有九成九可能把你交还回?来。”

    “不去钟氏壁。不留在豫州。”

    她如今知晓了?自己不怎么光鲜的身世,士庶不婚,百年铁律,她自己就是个绝大的把柄,万一被袒露在光下,会把钟少白拖下深渊。

    是她天真了?。她原本想着只要两人在一处,一个情意深重,一个回?报以真心?,她幼时吃惯了?苦,不怕吃苦,以后什?么样的艰难苦厄都能度过。

    她看?人只看?心?迹,却小看?了?红尘里束缚众生的俗世铁律。幼鸟才生出翅膀,一心?只想脱出重围,没想到刚刚试图飞出巢穴,前方就是山壁,直接撞得头破血流。

    阮朝汐深吸口气,“不能害了?十二郎。我自己走。前院的东西能不能弄到手?”

    “弄到了?。这几日忙死我了?。”陆适之小声抱怨,“前院里幕僚来来去去,房里没一刻空闲的。好容易到了?夜里,还有几个熬夜做账!我蹲了?两夜才觑到空档,弄到三?四个幕僚的文?书,我塞你门缝里。等?下你瞧瞧,可有容易摹写的字迹。”

    “好。”

    “对了?,姜芝身手不行,夜里出不了?南苑。他叫我带话给你,说出行少不了?财帛吃食。他在想办法弄。屯了?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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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个马车的吃食,也不知够不够用?。”

    阮朝汐有经验。

    “多弄些干饼子。越干越粗糙越好。精细吃食几日就坏,存储无用?。倒是趁手的兵器多备些。我们这次避开官道,沿着水流野道往上游走,实在找不到吃食,路上可以破冰捕鱼。有水草处,野菜根也生得茂盛,附近有饮水的野兽出没,都可以猎捕而食。沿着洛水支脉往上游走,沿水有好几座大城。”

    “那马车……”

    “找小车。越小越好。山野里随时会弃车。”

    “如果随时会弃车,财帛是个大问题。如今外头铜钱罕见,交易多用?绢帛实物。姜芝手里有几匹绢帛。如果没有车,只靠我们几个扛着不是办法。”

    阮朝汐想了?想,“我们只有几个人,带多了?钱财反而容易遭致灾祸。绢帛先带在车里。等?沿路去了?大城,想些办法挣财帛吧。”

    她在窗边滞留得久了?些。耳房亮起了?灯。

    “不好。”李奕臣警醒地道,“银竹醒了?,看?她样子要过来。我们走了?。”

    片刻后,银竹果然快步赶来,站在窗下,“这几日前院许多的生人,十二娘半夜开窗,奴担忧被生人窥去了?行迹。”

    “睡不着。”阮朝汐并未和?她争辩,幽幽地叹了?口气。

    “银竹,劳烦你,明早再去寻一趟孔大医,问他汤药能不能药效再重些。我这些日子,夜夜临睡前喝他开的养神安睡的汤药,或许是喝得太多,普通剂量已然无大用?了?。”

    银竹当?即应下,“奴明日便会问。”

    第74章 第 74 章

    一场宴席完毕, 好戏落幕。

    豫州诸姓大?族官员一齐出送,恭送平卢王车队回返历阳城,又送宣城王和?王司空的车队跟随去历阳。

    王司空带来豫州的圣旨当众宣读。荀玄微坚决几次请辞, 反而官职又升一级,拔擢为尚书令, 催促尽快回京赴任。

    没过两日,另一封圣旨急送历阳城。

    消息走动如风, 当日又从历阳城传来了云间坞。

    阮荻驱车七十里, 亲自赶来商议。在霍清川的引领下匆匆进了书房, 迎面愤然道, “如今到底是怎么个局面!我竟看不明白了!”

    阮朝汐人就在书房里,猝然撞见阮荻, 心情复杂, 唤了声, “长兄。”

    阮荻见了幼妹, 心情同样?复杂, 重重地叹了口气。

    钟氏十二郎在坞门下对峙整日, 坚持要带走阮十二娘的事早传遍了。

    钟家的人登门致歉,钟家家主亲自去了阮氏壁,钟家十郎来了历阳城太守府, 两边的说?辞一致,说?十二郎年少不懂事,拘在家里严厉管教,定不会打扰了阮氏和?荀氏的喜事。

    阮荻轻轻地拍了下阮朝汐的手背,“十二娘, 你先?回避,阿兄等下与你说?话。历阳事急, 先?把?要紧的事说?清楚了。”

    阮朝汐带着幕篱,避入屏风后。

    荀玄微对着其他所有人,从来都是一副笃定从容的模样?。上次带她去东山那日,若不是他自己说?了那句“性命丢在东山里”,她也当他筹谋万全,绝不会让自己置身于风险。

    如今想来,不过是豪赌惯了,不管面前摆着几分胜率,一律表现得笃定万全。越是气定神闲,举重若轻,越能令同伴信服,令敌手忌惮,反倒能险中求胜。

    阮荻已?经在跳脚了。

    “你之?前与平卢王秘密商议,不让我知晓内情。现在朝廷调令下来,把?他调回京城,这也罢了。但司州刺史的人选,你怎能上书荐举平卢王那厮?!”

    “豫州门第在京城任职的儿郎不少,那厮虽然不能再祸害豫州,但司州刺史的职务如果?落在他头上,岂不是如虎添翼,继续祸害起京城任职的儿郎了!”

    荀玄微果?然又是那副从容镇定的语气,缓声解释。

    “司州刺史掌管着京畿城防,位子不好坐的。天子就在京城,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司州刺史的职位在我手中,有如烫手之?火炭;平卢王想要,我便?荐举他,至于拿不拿得到,还要看上意。”

    阮荻急眼了,“他可是天子兄弟,真被他拿去,那可不是好玩的!万一对京城中的儿郎痛下杀手——”

    荀玄微蘸了茶水,在书案上画了个圈,随即又一圈圈地往外?画,俨然是个箭靶。

    箭靶旁边,书写了一个甲字,一个乙字。

    “如今的情势,我主动退让——”甲字画了个叉。

    “他殷切求取——”乙字划了条直线,直通往箭靶。

    “圣旨调令已?下,我改任尚书令,司州刺史的职位空缺。他平调入京,又得了我的荐举,司州刺史的职务,几乎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在阮荻的瞪视下,却又不疾不徐书写了一个丙字,一条直线横出,截断了乙字通往箭靶的直线,把?丙字连接到靶心。

    “然而,一旦中途生出波折,他有八成可能拿不去。”

    阮荻被哑谜绕得发晕,瞪视着横空出现的丙字,

    “甲字是你,乙字是他,这丙字又是谁?”

    荀玄微收了手,悠然道,“长善吾友,日升星移,水落石出。一切自有天意安排,只需静候即可。”

    阮荻愤然拂去书案上的水渍,“处处只见谋划,天意在何?处?我搞不懂你弯弯绕的心思?。还有,不许再称我为友!我将十二娘交付于你,看看如今闹成什?么样?。你我的交情早完了!”

    荀玄微丝毫不动怒,坦然承认,“桩桩件件,都是我的过错。”

    阮荻拂袖就要走,走到门边想起幼妹,回身喊了句。

    “十二娘,你如今住得可还好?若他这处住得不痛快,阿兄接你回去家里待嫁。”

    阮朝汐听?他明明白白地说?出“待嫁”,上次来接时也是同样?的一句“待嫁”。这场姻缘早已?是两家默认。

    她摇头拒绝, “不必了,长兄,最近我需戴着幕篱,不能显露于人前。烦请长兄近前。”

    阮荻诧异地走回几步。阮朝汐在屏风后除下幕篱,仔细打量着他。

    阮荻来的匆忙,不及整理仪容,下巴上又显露了胡茬,气色倒是不错。以后平卢王离开豫州,他这个历阳太守上头没了阎王坐镇,日子应该会舒心畅意许多。

    她抬头望着待她亲厚的兄长。虽然她自己父族不详,眼前的兄长并非她真正的兄长,但多年结下的亲厚情谊,岂是血脉两字就能剪除的?

    阮朝汐郑重俯身万福,“回程辛苦,兄长保重。”

    阮荻怜惜地抬手,替她拨弄了一下发间玉簪。

    “戴了多久的幕篱了?整日黑黢黢的,岂是好受的。原先?你就生的白,现在看你白得都快发光了。”

    回头怒道,“当初我就说?,不该把?她牵扯进来。”

    “我了解阿般的脾性,她随我去见平卢王,我有把?握可以平安无事。换了其他小娘子,去见平卢王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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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不知会不会惊慌失措,平地生出岔子。”

    荀玄微保证,“豫州事已?了,再不会有下次了。”

    阮朝汐戴起幕篱,默然听?着耳边的交谈声。

    “你要好好待她。阮氏儿郎众多,你若薄待了我家十二娘,我自会携吾家儿郎打上门来,与你算账。”

    “吾兄放心,玄微必然倾心相待,从此举案齐眉。”

    “记得你说?的话。还有,等十二娘嫁入你家的那日再改口!”……

    脚步声远去,书房里没了动静。阮朝汐转出屏风,站在窗边,掀起幕篱一角,望向庭院里两个远去的身影。

    李奕臣抱胸站在梧桐树下,隔着十几丈距离,意味深长地递来一瞥。

    ——

    白蝉收拾了多日的箱笼,早已?准备妥当。

    阮朝汐着重叮嘱她,把?母亲当年遗物的小红木箱笼也带上车。

    白蝉有顾虑,“旧物不堪搬动。万一路上颠簸太过,损毁了遗物,那可如何?是好……”

    阮朝汐坚持要带上。“荀三兄上次赴京,一去五年不归。这次去京城,也不知何?时能回来,我记挂阿娘的遗物。”

    白蝉恍然点头,“说?得有理。”着手替她收拾。

    打开的许多箱笼里,露出一副新放入的画卷。白蝉“呀”一声,捧过来给?她过目。

    “十二娘,郎君前日里送来的画作,是带走还是留下?”

    阮朝汐把?画卷摊开在书案上。

    上次奉来时匆忙,只匆匆扫了一眼,今日看得仔细,她才察觉,画卷上原来是有题字的。

    这幅画作就叫做“月明惊涛图”,右下角钤了一方?小小的朱色私印,“云间客”。

    阮朝汐在书房经常见到这方?私印。荀玄微当年在云间坞隐居时,岁月悠闲,自己动手刻的印章,是他日常往来用的私章之?一。

    她沉思?着,指尖轻轻碰了下朱色小印。

    “留做纪念罢。这幅画放在母亲遗物的箱笼带走。”

    “是。”

    白蝉收入了红木箱笼,又忙忙碌碌地整理了许多柔软旧衣,放在木箱里,防止颠簸损毁旧物。

    阮朝汐坐在旁边看着,突然开口说?,“白蝉阿姊。”

    “天气转冷,你冬日容易发咳嗽,我在西苑的库仓里存了半箱秋梨。若是不舒服了,多煎些梨子水服下。”

    白蝉讶然回身,“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来了。十二娘去了京城,奴也要跟去的。难不成还要带着半箱梨上京?”

    “随口说?一说?。阿姊记得就好。”

    白蝉笑起来,“奴知晓的。”

    ——

    车队定于清晨启程。

    十月末的山里,清晨落了满地的霜。此去京城千里,车队准备了防滑的铁链,包裹马蹄、防止冻伤的棉布,路上准备铲雪的铲子和?铁锹。

    荀氏和?阮氏正在议亲,十二娘是郎君未过门的夫人。这次车队里有女眷随行,怠慢不得。精锐部曲披挂皮甲,全副装备,防止路上遭遇悍匪流寇。

    车队出乎意料地分成前后两队。

    荀玄微领了圣旨,赶着回京,他的车队先?出行;阮朝汐的车队在坞里等候半个月。等郎君到了京城,宅院安排得妥当了,她这边再出发。

    阮朝汐得知消息时,细微地拧了眉。

    “怎么把?你派到我这处了?”

    她隔着窗问询,“你来了我处,荀三兄马上就要启程了,他那处又是谁看护?”

    燕斩辰站在窗外?,行礼回禀,“郎君说?十二娘初次入京,要我看顾十二娘的车队。车队分前后两队,我先?跟郎君的车入司州,之?后快马回来,正好看顾十二娘的车队启程。”

    阮朝汐起身站在窗边,劝燕斩辰不必跟她。

    “我这里人不少,李奕臣的身手不弱,车队里还有陆适之?和?姜芝,看护车队足够了。”

    燕斩辰连连摇头,“郎君的吩咐,不得违背。”

    阮朝汐目送燕斩辰的背影离去,皱了皱眉,继续提笔练字。

    燕斩辰跟车是个变故。他为人机警,不好甩脱。必须赶在他回来之?前,尽快走。

    一笔清雅的行楷出现在她笔下。

    惟妙惟肖的笔迹,一遍遍地写下“日出雪霁,风静山空”,即将写满了一张纸时,笔下却又一遍遍地出现“准行”两个字。

    字迹写满的纸张递到火烛边缘,她安静地注视着字纸化为灰烬。

    ————

    荀玄微当晚过来辞行。

    他的车队提前半个月出发,明日清晨便?走,不放心地再三叮嘱。

    “燕斩辰随我出行,护送十日回返。他会在你的车队出行前赶回来。豫州距离京城千里,眼下又快入冬,风雪路滑,路上需要他带队护卫,你一定等燕斩辰回返了再出行。”

    阮朝汐默然听?着。

    耳边的叮嘱又道,“这半个月里,若有什?么消息传过来,莫要惊慌。只要燕斩辰回返,你就按时启程。”

    “什?么消息?”阮朝汐敏锐地问,“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荀玄微抬手替她理了理发髻间摇晃的金色流苏,笑意里带着无奈。“你啊,每日不打破几个砂锅,你是不罢休了。”

    “我问了,也不见你说?。之?前不是和?我说?过,我不喜欺瞒,你不会再隐瞒?”

    “其他的事可以,眼下这件事么……身家都赌在这一遭,确实?不能多说?。”

    阮朝汐一惊,始终低垂的目光在灯下抬起,仔细地打量面前人的神色。

    面容平静,看不出什?么异状。

    但之?前经历过东山宴饮,越是轻描淡写吐出的几个字,往往背后暗藏惊心动魄的杀机。

    她思?忖了一阵,还是出声询问:“上次难叶山讲经的释长生大?和?尚,如今还在历阳城里么?要不要……遣人去佛前求个平安信符?三兄出行前带在身上,出行千里,求神佛保个平安。”

    听?出她话里的担忧,荀玄微的目光柔和?下来。

    “释长生大?和?尚早已?离开豫州,回返司州山中寺庙。至于佛前的平安符……不必了。”

    阮朝汐露出意外?的神色。惊愕片刻,“原来三兄不信佛。之?前我听?说?长兄说?,三兄精研佛经,还以为笃信佛学。”

    “并非是不敬神佛。”荀玄微摇摇头,笑着感慨了句,“正相反。敬畏轮回,不敢求去佛前。”

    罕见的一句“敬畏轮回”。更罕见的一句“不敢求于佛前。”

    阮朝汐不解其意,也不想多问,沉默了须臾。“三兄不喜,那就算了。”

    “不必去佛前求了。”荀玄微随手就要去翻长案上的纸张,“不如你给?我写一幅字,让我随身带着可好?”

    阮朝汐急忙捂住那摞纸,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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