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卫国多少有些慌张, 憨厚的脸上现出沉痛和难以相信之色，似没料到过了这么久，曾经很好哄的女人还是这般铁石心肠。
感觉多少有点被挂了面子的感觉。
“梦雨, 你可是想好了。孩子都还小, 你不和我过了, 你要人家怎么看你一个离过婚的女人？又要别人怎么看两个女儿，难道你要他们被人笑话是没娘要的野种吗？”
野种……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巴掌声, 林卫国捂着脸，瞪着许梦雨。
打了一巴掌, 梦雨不退反进, 往前逼近一步, 冰冷如刀锋的目光直射林卫国, 一字一顿道：“你把你刚才的话, 再说一遍。”
这道目光过于冰冷、骇人, 看得林卫国禁不住后退一步, 哆嗦了下嘴唇, 到底没敢再重复刚才的话。
重复了, 估计不是打一耳光的事了。
不觉又想起上回在这个院里的糟糕经历, 被许家兄弟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他捂着脸，悲痛欲绝：“梦雨, 刚刚是我口不择言，我和你道歉。但我说的你想想, 你真的愿意两个孩子小小年纪没娘了吗？你想想现在这年头, 没娘的孩子多苦啊。”
他伸手推了推大丫, “你劝劝你妈，让她好好想想。”
大丫大半年没见她妈了。
这半年，她在学校偶尔会收到她妈寄过来的东西, 有衣服、鞋子，还有一些吃的玩的，什么朱古力、大白兔奶糖、萨其马、洋娃娃之类的，都是她以前没见过的。
这些东西，好多她拿回家也不敢让爸爸和奶奶知道，都偷偷藏起来。
这是她以前从没有过的东西。
全都是崭新的，属于她一个人的。
而且……妈妈变化好大，好大。头发变亮了，脸色变好看了，人也精神了，穿的也好时髦，像小姨一样了。
不过和小姨是不一样的感觉。
妈妈更利落一些。
她喜欢这样的妈妈，也喜欢这样的日子。
“妈……”所以，大丫怯生生地喊了声妈，就没了下文了。
小心翼翼低垂着眼，偷偷往上看许梦雨。手抓着两侧的裤缝，不停地捏啊揉啊搓的。
如果爸爸和妈妈离婚，她其实也想跟妈妈生活，可是丫还小，她肯定是要跟着妈妈，如果她和丫都跟着妈妈，妈妈肯定会非常非常累的。
大丫纠结着，心里却是有了决定。
她得懂事一点，不能让妈妈太累了。
许梦雨却是把她拉过来，对林卫国道：“两个女儿都跟我，你每个月给赡养费，或者，你直接给一笔钱，以后两个孩子和你没关系了。”
大丫豁然抬头，不可置信。
林卫国亦是瞪大双眼，不可置信。
这个好像是砸下来的馅饼？
除了不好再找一个梦雨这么好看的，可是……不知想到什么，林卫国目光闪烁了一下，“梦雨，你真的要这样吗？我们这么多年……”
“说吧，你选哪一种？”
许梦雨实在懒得看林卫国演戏，夫妻这么多年，她还是才发现，她以前认为林卫国憨厚老实是一个多么大的笑话。
他只是外表长得憨厚老实，说白了，就是丑。
其实这个人……就像现在，他明明已经意动了，却还要这样表演，说出这样一通话，好似他多深情似的。
深情得令人作呕是吗？“
眼见着许梦雨不为所动，林卫国也急急打起了算盘。
他有心想回去和他娘商量着，然而，许家这些人看着，有男有女，让他一个十多的大男人开口说”回家和老娘商量一下“的话，的确过于有损面子。
半晌，他不说话。
其他人也不说话。
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止这个事。
相反，他们都觉得拖了太久了，久到还能让这么个东西在小年出来恶心他们一下。
陈桂英是担心的，李慧敏也也有些担心。
两个人的担心不那么相同。
李慧敏想的是，大姑子离婚，还带着两个姑娘，住哪儿？住在家里吧，一下子多了口人，这得怎么分？家里也不好住吧？
可是，她也心疼大姑子的遭遇。
这个林卫国简直就是个火坑。
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和小姑子说说，他们刚搬了新家，新家很大，应该是有地方住的。
陈桂英不知道她在想这个，知道了肯定反驳一句“那还用说吗，肯定住家里”，家里看着没地方，挤挤总是有的。
她更担心的是，梦雨往后的日子咋过啊。
这年头离婚的人不好过，离过婚的女人更是难上加难，难免忧虑梦雨往后的日子不好过，尤其是还带着两个孩子。
陈桂英倒不觉得，她把两个女儿都要在身边有错。
这是她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儿，如果放在林家那么个重男轻女的家庭，难免会被搓磨，谁看了不得心疼。
自己带着，哪怕难一点，倒也是可以的。
看看吧，之后梦雨能帮一把是一把。
陈桂英想着，却是瞪了眼许小弟催他快些动作。
许小弟：“？”
陈桂英：“没用的东西。”
许小弟：“……”
好的，他懂了。
他妈催他赶紧跟这个人去拿东西，办手续。
林卫国这时也想好了，他沉声道：“我想一次性支付。”
梦雨转过头，对陈桂英道：“妈，你是会计你懂，你帮忙算算，两个孩子从现在长到十八岁，应该付多少赡养费。”
陈桂英沉着脸道：“你等等。”
许梦雪担心看着梦雨，梦雨递回一个安抚的眼神。
“我没事，别担心。”
许梦雪点了点头，却是等着陈桂英算账。
她猜想，这是一笔不小的费用，但她也支持一次性给，因为往后物价会不断上涨，钱没现在值钱，所以一次性给是最好的。
她看向梦雨。
梦雨点点头。
无声间，姐妹俩有了默契，梦雨绝不会让林卫国有反悔的机会，许梦雪也不会让林卫国有再折腾的机会。
“小弟，等下妈算好，易霆和你去。”
“好嘞。”
林卫国下意识看向了他这个连襟，一声不吭，冷面如阎罗，高大俊猛，自己平白地在他面前矮了半截，而且有他衬托，更显得自己窝囊。
他不否认，自己一向不喜欢这个连襟。
现下不喜欢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这个连襟是干公安的，许小弟倒是好糊弄，他怕是不好糊弄。
“不用易霆跑一趟吧？有小弟就行。我和梦雨多年夫妻，用不着这么不信任人。”
许梦雪笑而不语。
不搭他的话，也不说让易霆别去了。
林卫国的笑意僵在脸上，眼中闪过恼怒之色。
易霆往前站了一步，隔绝林卫国看向许梦雪的眼神，把她挡在身后。他没什么表情，也没说什么话，就那么淡淡地扫了林卫国一样。
林卫国脖颈儿不自觉冒出一层冷汗，赶忙收敛了自己的眼神。
陈桂英这时候也算好了，“两个孩子，养到十八岁，大丫大了，小丫还小，一共需要一千五百块钱。”
“啥呀？！！！”林卫国大声惊叫，“一千五？这……这也太多了吧？”
他看陈桂英的脸色不太好，赶紧找补道，“我……我拿不出……这些钱。一次性。”
陈桂英以前觉得他老实憨厚，应该会过日子，现在百般看不惯他，撩起眼皮，反问他：“不然呢，你觉得呢？难道不花钱就能把俩孩子拉扯大？”
林卫国仓皇摆手，“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甭管你什么意思，我算出来的就是这么多。”陈桂英看着他，厌恶道，“你不相信，我给你念念。”
一项一项念出来，其他的倒还好，到陈桂英念到两个孩子上大学的学费、生活费等等，林卫国的眉毛皱得仿佛打了个死结一样。
“都是两个丫头片子，上学就不错了，没必要硬上大学吧？上完了，也是便宜别人家了……”
林卫国下意识吐出心里话，说着说着发现没人说话了，大家都看着他，那目光或不屑，或嘲讽，怎么着的都有，就是没一个认同的。
他想找补，可一想那都是白花花的钱，又找补不出来了，僵在那儿，一句话不说。
是许梦雨打破了沉默。
“妈，你把上大学的费用去掉。”
“梦雨，我不是这个意思，是家里这么这些钱……”
梦雨没理他。
林卫国讪讪的，也觉得很没脸。
陈桂英又报出了一个数，一千二。
林卫国失声：“上大学才要百块钱？”
这时候，大家也多少看出他的意思了，他想撇清和两个孩子的关系，又不想多出钱，所以不管多少，他都会觉得太多了，太多了，怎么那么多。
许梦雨不想这么费劲地和他拉扯，直接问：“你就说吧，多少钱你愿意。”
林卫国张张嘴：“我……”
却是没说一句话。
“一千，以后我们互不相干。两个闺女也不用你养，她们上不上大学，上大学花多少钱，都给你没关系，当然，以后你是好是坏，她们也不用给你养老，你们以后就是陌生人。”
顿了下，许梦雨嘲讽地勾了勾唇，“估计你用不着她们，有儿万事足。你以后肯定会有儿子的。”
林卫国：“我……”
许梦雨：“不要说那些恶心的话了，你就说，行不行吧？”
林卫国当然想说不行，可是……
如果他一点钱不出或者出的太少，大家都在封城，封城地方又不大，早晚会被传得人尽皆知。
到时候，让别人怎么看他？厂子里的人还不定怎么笑话他呢？
他都还想再回厂子里上班呢，如果这再被传出去，他还能回去吗？怕是再也回不去了吧！
一千块钱，多。
但能给他买个好名声，也值了。
这样人都不会再说他重男轻女不管亲生女儿死活了吧？
梦雨她没工作，以后她求上门，他也不是不管，只是当初说了好的，给了钱一拍两散，两个女儿过得不好是她这个当妈的责任……
“我同意。”
林卫国咬牙道。
许梦雨瞥了他一眼，便知道他想的是什么，却没说什么。他可能是没那个机会了，她会把两个女儿养得好好的。
易霆、许小弟和林卫国一起回家拿钱拿户口本，大丫留在这里，站着看了好一会儿许梦雨，才走到她跟前。
“妈，我想你。”
许梦雨揉了揉她的头发，眼眶不觉湿润。
她把小丫带在身边，大丫却一直留在这里，这半年以她对她那个婆婆的了解，家里的大小事都得砸到大丫身上。
拉着大丫她有冻疮的手，许梦雨哽咽道：“我们大丫受苦了，以后妈带你过好日子。”
大丫却是摇摇头，说道：“妈，你让我跟着我爸吧。”
这话一出，许梦雪、许梦雨、陈桂英等在场的人全都一起看向大丫。
感受到众多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大丫低垂着头，不敢抬起来，声弱蚊蝇：“妈你是一个人，还要带小丫，奶奶和爸是两个人，带着我可以的。你一个人带我们两个，你太辛苦了。”
许梦雨伸手抱住了她：“别想那么多，妈带着你就是带着你，除非你说你觉得你爸和你奶更好。”
大丫在梦雨温暖的怀抱中拼命摇头。
她怎么会觉得她奶和她爸好呢？
他们一点都不好。
“他们不好，一点不好。我不喜欢他们。”大丫闷声道。
许梦雨拍了拍她的后背：“好好好，那你以后不许再说刚才的话。大人的事，大人可以解决。你想想，在那个家里有什么要收拾的吗？”
大丫想了想，有她学习的书本，还有她妈新给她买的东西，她都藏起来了。
许梦雨说再给她买新的，大丫却是不愿意。
刚好许大哥空着，表示正好趁着妹夫和小弟没回来，带她回去收拾东西。
许梦雨拍拍大丫，让她跟舅舅去。
“行了，我们先吃饭吧，等他们回来再说。”许援朝道。
本来做好了一桌子饭菜，开开心心过小年，谁知道被林卫国搅和了这么一下子。
饭菜都凉了，吃着也没滋没味。主要是这会子，大家都没心情吃饭。
陈桂英：“等下我把你先前那个房间给收拾出来，让你爸在屋里先搭张床，你们母女个先将就睡着，等过来年，再好好收拾收拾。”
李慧敏的脸一下子拉下来。
许梦雪：“妈，让我姐住我家吧，我家地方大，有房间。”
陈桂英：“不用。倒是可以让小弟去住几天……”
李慧敏：“妈，那个房间小，再搭张床怕是不合适吧……”
圆圆突然道：“妈妈，我和大丫姐一起睡。”
李慧敏：“……”不省心的丫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许梦雨这时道：“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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