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第二次沉默。
“你看,你自己也答不上这个问题。因为你懒得把今天的事重新再做一遍,所以正常人在听到我如此挑衅的时候会直接动手而你却只是沉默——正如你看得出我的本质一般,我也看得出你的本质。你和我实际上是一类生物,只不过你和我在这个世界上游玩的方式不同……你要洗澡吗?”
“……不。”
“那么我要去洗——冷水能够有益于我的大脑运作。或者换个说法,能够让我的理智维持在一个相对平稳的状态。总是在我耳边吵来吵去,我现在已经要忍不住去拧断那位阿米娅小姐的兔子脑袋了,为了节省你我双方的时间,我想你应该不会在这里对我阻拦?”
“你要去就去。”——泊尔塞福涅获得了一个回应。
于是泊尔塞福涅就真的直接当着她的面脱掉了外衣,里衣,让纤细白皙甚至有些苍白的肢体毫无掩饰地完全暴露在史尔特尔眼里——冥后的身体有着符合神祇之名的精致和华丽,除却胸口以外,每一处曲线都完全符合黄金比例且每一寸肌肤都无瑕而且洁净。而清冷幽静的气质环绕着她,于是那常人眼中的身材缺陷便也变得自然而且合理——就仿佛那尊存世的维纳斯一般,断折的双臂,反而构筑出了残缺的美丽。
然而史尔特尔只是漠然,或者说无感地看着她,就如同这份美丽浅薄而苍白,于她眼中毫无价值抑或意义。
于是赤身的少女在路过她时稍稍延缓前行。
“如果你在刚刚动手杀我,或者现在将我按倒在地上,床上,或者别的什么地方上狠狠蹂躏,那该是多么有趣。”
“但那只是凡人才会有的反应。只有凡人才会羞耻,才会愤怒,才会忧愁,才会失控——正因为你什么都不做,所以你才值得我格外在意。史尔特尔,我的敌手,我的盟友,我的同类,我期待着你我最终的命运。”
她在炎发之女的耳侧低语,然后便继续向前走入淋浴的安置地。淅淅沥沥的水声很快传来,但那惹人遐思的清脆水珠碰撞声却对房间内的另一个住客毫无诱惑力。
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
泊尔塞福涅在浴室内停留了一位少女所正常洗浴所会消耗的时光。
当她披着毛巾走出来时,不出意外地只看到一扇打开的窗和一间无人的厅。而她的视线在桌面上扫过,嘴角便微微勾起。
“也不算一无所获。”她走到无人的主位对面,拿起另一套餐具将热气已然散去不少的精致菜肴送入口里——她每样都尝了一点,并在那之后召来了运送货物的无人机进行食余的废弃处理。
“一般。”
现世的神祇,做出总结。
……………………………………
史尔特尔离开了石棺,离开了临时指挥部。如果可以的话,她甚至想要离开切尔诺伯格。
她感到恐惧。
恐惧那个……其实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恐惧的自己。
很矛盾,但这却是事实。她在一栋无人高楼的最顶端落下,没去理会那些在周边区域里巡逻徘徊的无人机。
她按了按自己的胸口。
这颗东西真的在跳动吗?还是说里面装着的只不过是颗石头?或许自己应该将它剖出来看看,也许那样便可证明自己不过是个遇见了多萝茜的锡人,而在胸腔里安放着的不过是一座精巧的自走钟?
然而,她却感知到了自己的心跳。
稳定,强劲,而且……毫无波澜变化。
或许那真的是一颗肉长的心……或许是。
于是她靠着柱子坐倒,目光垂落,然后——无声叹息。
如果是正常人,如果是个有正常爱憎的普通人。如果是阿米娅,是凯尔希,是叶莲娜,是W,是塔露拉……如果是她们中的随便哪一位在那间房间里,代替自己听到了那些话,看到了那些事。那么,她们会怎么做?
或许会生气吧,或许会失望吧,或许会愤怒吧,或许会哀伤吧。
或许会对泊尔塞福涅动手吧,和她绝交,打她耳光,甚至用武器伤害她。抑或者在那一切后依旧选择原谅……正常人都会那么做的吧。因为正常人都有七情六欲,正常人都知晓何为恶毒何为善良。
但是,自己呢?
——我,从来都没有恨过,厌恶过,排斥过泊尔塞福涅。没有排斥她本人,也没有排斥过她的做法。
所以自己能够和她亲密无间的合作,能够心平气和的谈话,哪怕不久前还刀剑相向但转眼间便又配合默契地应对各种事项。没有焦躁,没有龃龉,只有协同共进,就如同是一个人的两只手一样。
——我没有恨过她,自然也不可能恨任何人。
——我……真的要这样子下去吗?
心跳没有加快,脉搏没有上升,腺体也并未额外分泌激素,但脑海中却有着记忆不断翻涌。有些陌生,有些熟悉,有些近在眼前。
【您真的有生气过吗,真的有在乎过任何人吗。】——塔露拉
【原来石头,也是会说话的吗?】——叶莲娜
【史尔特尔姐姐,你其实可以放松一点……】——阿米娅
【如果你不是嘴上说说,而是真的会做些什么该多好。】——W
【你和我是同类,你只不过是换了种游玩的方法。】——泊尔塞福涅
【你真可怜。】——???
“……”
“…………”
“………………”
沉思。
心中的天平正在挪动,某些在过往坚不可摧的事物于轰鸣中寸寸龟裂。故往的记忆之河枯竭断流。而新的世界认知正试图取代旧物。
天黑了。
太阳落下,月亮升起,很快月上中天,并伴随着星罗密布。
——我是……史尔特尔。
她偏过头,目光挪动。一个小小的食盒就放在脚边,液化的水珠沾湿地面,而蜂蜜和奶油的香气四溢散开。
是冰淇淋,泊尔塞福涅做的那一份——她在离开的时候下意识地拿上了它。而在切尔诺伯格这北境的城市中,冰镇的甜点并不会轻易融化。
试试看。
拿起勺子,将冰淇淋放入口中,舌尖的感受清甜爽口。和记忆中的味道一般无二,唯一的差距或许便是出自不同人的手。
——我是,史尔特尔。
“一般。”她做出评价,但还是吃掉了一整盒里的全部。然后她便把食盒和勺子都放在一边,倚着顶楼的柱子坐下,仰望星空。
泰拉的星空,向来模糊,哪怕星罗密布,能够用肉眼辨识它们的人也只在少数。
星空中会有自己的位置吗?
不,世界不对。这里又不是原神的提瓦特,哪来安置命星的天之席座?
——我是史尔特尔。
决断已下,泊尔塞福涅的言语,是倾覆天平的最后一粒砂。
“激怒我是没有用的,这一点你应当比我更清楚,泊尔塞福涅。所以……”
“……我已经到了连你都觉得有必要关心一二的地步了吗?”
她伸出拳头,握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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