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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节(第2页/共2页)

—“萨卡兹!那个恶魔肯定是冲着那群萨卡兹雇佣兵来的!把他们交出去!交出去!”

    混乱和摩擦进一步扩大。一开始还只是嘴上的吵闹,但很快就有头脑发热的鲁莽之辈鼓噪着要对萨卡兹雇佣兵的营地动手——他们真的这么做了,然后,从来就不会忍气吞声的萨卡兹人便以血挑起了进一步的冲突。

    一个暴徒被一个剑手砍断了手臂。

    而鲜血刺激出了更进一步的混乱。而到了这时候,哪怕在整合运动中有着崇高威望的爱国者现身,以战戟阻止了矛盾的进一步激发……

    ……整合运动的溃散,也成为了必然。

    ……………………………………

    伊内丝擦了擦手中的法杖,忧心忡忡地看向营帐之外的混乱。她是整合运动所属,萨卡兹佣兵团中的小队长之一。而在她那可以部分看透人心的源石技艺之中,一场即将爆发的内讧正在以极短的数字进行倒数。

    “……所有的人,甚至包括那位老人家在内。他们的‘影子’都像是看到了蛇的青蛙一样不安地抖动。他们在畏惧,在害怕……他们要完了。”

    她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另一位同伴赫德雷。俏丽的面孔中有着难以掩盖的忧愁。

    “仅仅只是听到了一个名字,仅仅只是获得了一些并未证实的情报。他们便恐惧到了这种地步……一个人的名声真的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吗?哪怕还未现身,便动摇了这样庞大一个势力的基石结构?”

    “你心知肚明,伊内丝。”她的同伴是一个身材高大,面相沉稳的萨卡兹男性。“他们畏惧她,畏惧她的力量。畏惧她的暴戾与疯狂。哪怕是你,也是一样。”

    “你甚至拿反了法杖。”

    伊内丝的手指僵了僵,默不作声地将手中的法杖翻转。她的嘴角无声地流露出一抹苦笑。而后便是一声无声叹息。

    她怎么可能不怕?怎么可能不畏惧?

    哪怕是现在,她也清晰地记得当初在卡兹戴尔时所见到的那一副光景。

    那是黄昏。

    黄昏吞噬了深夜,吞噬了大地和星空,甚至包括了天灾云的余波,而后,便是宛若世界末日一般,无有穷尽的火炎从视线尽头的那一个小点爆发,撕裂山谷,划分河流,让那片平原化作直到现在都无法居住的焦灼废坑。再往后,便是燃尽了山林和水流的火。

    哪怕是被天灾云直击,都不可能造就如此可怖的后果。

    而自己在那时距离‘黄昏’的降临处至少有五公里,都差点承受不住那毁灭的余波。

    所有的萨卡兹在那时候都以为内战将要结束,特蕾西亚殿下将重掌王权。带领卡兹戴尔前往更加辉煌的去处。

    然而一切却又在眨眼间变了。特蕾西亚遇刺,特雷西斯奇迹般的在那黄昏之火中幸存然后代理了卡兹戴尔的王座。哪怕他一直都是名不正言不顺的摄政王,哪怕他在登位后立刻就远遁维多利亚,露面寥寥且绝大多数情况下都用的替身——他也成为了萨卡兹的王。

    但是那并不重要。

    在那个时候,根本就没有人注重卡兹戴尔的君王究竟归属于谁。所有人,所有有资格在这世界舞台上执棋的势力,在那一刻,视野所及之处,都正关注着那遭受了挫败的黄昏之火将会把复仇之怒宣泄向何处。

    所有人都以为维多利亚会是它的第二个目标。然而谁都没想到乌萨斯的皇帝的头颅让猎王者又成为了焚烬恶魔。所有人都以为它会在乌萨斯境内止步,却没想到它的目标一度投向了这个世界上的诸多国度。

    卡西米尔,莱塔尼亚,哥伦比亚,维多利亚,炎……它如同一只发狂的野兽一般疯狂袭击着这片大陆上的统治者和君王。有些战争为世人所知,有些战争则被隐藏于隐秘之中。然而无论如何,最终的结果便是那被冠以诸多头衔的怪物一再胜出。

    它疯了,它因失败而发了狂——这是世人对它的认知。

    抑或者,它从一开始就没有站在特蕾西亚一方,它只是一个天生的战狂。挑战诸多强者以期待最终的胜负。

    它在近年来销声匿迹,或许是厌倦,或许是受伤,或许是已然找不到合适的敌手。然而……

    数年的光阴并不足以让记忆遗忘。当它再度显现于世的时候,恐惧便会充盈于每一个需要直面它的活物心中。

    哪怕是对它的真实身份有所猜测的极少数知情者,也是一样。

    “你说……”伊内丝轻轻吸了一口气。她和赫德雷曾经于巴别塔内效力,哪怕最终选择离去,多次的合作也让他们知晓了一些在那时候根本没人打算隐瞒的内幕。

    “……她真的疯了吗?在特蕾西亚遇刺之后?”

    “我不知道。”赫德雷摇了摇头。“我真的不知道。”

    他朝着四周瞟了一眼,并不怎么困难地便确认四周没有第三双耳朵——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他早就确定了不止一次。而他更知道雇佣兵明面上的首领此刻正躲在帐篷里瑟瑟发抖。

    “她……史尔特尔,在我看来是一个很奇怪的女人。如果说特蕾西亚殿下是清晨里的暖阳,温柔地照耀着世间的一切,为人们带来希望。那么她……在我看来,就是黄昏里的夕阳。哪怕一样温暖,柔和。但她带给她自己的,却从来不包括希望。”

    “她是如此的矛盾……我从未见过热枕和孤独能够如此和谐地出现在一个人身上。她对身边的每一个人,特蕾西亚殿下,凯尔希勋爵,那位博士,W,许多巴别塔的干员,甚至包括只是偶然在巴别塔落脚的你和我,都抱有着超乎寻常的信任……

    ……她能够为一句玩笑的话而去赴汤蹈火。我依稀还记得特蕾西亚殿下当初随口开的那个玩笑。说是想要一朵沾染了大海诅咒的伊比利亚低语花。然后她就真的不声不响地消失了九天九夜,然后在第十天的清晨拖着一副疲惫的身躯,向殿下献上了那世间仅有此一朵的浅海轻唱……”

    他摇了摇头,面色复杂。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特蕾西亚殿下也会露出那种表情。愤怒,忧伤,怜惜,后怕……然后还有些其它什么我理解不了的东西。而同样的事,不止发生在特蕾西亚殿下,同时还发生在了凯尔希勋爵,W,甚至那位不愿透露容貌的博士身上……”

    “但是,这只是她的一部分。黄昏的太阳不止光泽万物,同时也拒绝万物。”

    “我看得出,她对每一个亲近的人都付出真心。但我有一种感觉,她从来都不愿意承认那是她的真心。她似乎被什么东西拘束着,可能是某件事,也可能某段过去。而这让她只愿意付出,而不愿意接受——”

    ——接受被背叛的可能。

    他摇了摇头,没有继续再说下去。有些话即便是在人背后也不应当谈论,而赫德雷在萨卡兹的行列中,算是一个正直的人。

    “所以……你并不排除她疯掉的可能性吗。”伊内丝轻声问道,但用的是陈述的语气。

    “我不否认。而且,这种事你应当看得比我更清楚。”

    伊内丝微微摇头。

    “我不敢看她的影子。”

    “……说得也是。或许就连特蕾西亚殿下也不愿意,不能够窥探她的内心。”赫德雷失笑,叹了口气。“而且无论是你,还是我,其实心中早就有了答案,不是么?”

    伊内丝没有回答。

    她只是偏转目光,看向房间内仅剩的最后一个空位上——那是属于W的位置。而那位萨卡兹小姑娘,早在‘焚烬恶魔’的消息传来之时,便已然从这座营账内消失。

    他们知道,并且没有阻止。

    所以,他们的内心中,早有定论。

    ——即便是疯狂者也可在某种情况下维持理智。或者说,它们的世界只是和常人的世界并不相容。

    而就在同一时刻,于整合运动下辖萨卡兹佣兵团驻地的一座人迹罕至的小山丘上。史尔特尔小姐正注视着那即将与自己会面的,白发,红眸,几乎永远带着促狭笑容的萨卡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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