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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四章(第2页/共2页)

要说假话。

    所以显得嘲讽他的钟思渡尤其不是人。

    钟思渡似乎是被噎了一下,拂袖转身就走。

    钟宴笙努力撑了半截路,剩下半截路是不敢自己走了,见他走了,连忙追上去:“你慢点呀。”

    钟思渡本就是想甩开钟宴笙独自离开,见他还跟上来了,莫名火大:“你跟着我做什么,自己不会走吗?”

    钟宴笙犹豫了会儿,声音怯怯但诚实:“我怕。”

    钟思渡:“……”

    胆子这么小还走这条无人的小道?

    仅仅就是为了不让侯夫人担心?

    钟思渡很想找出钟宴笙撒谎的痕迹,但他找不出来。

    这条路如此僻静,钟宴笙不可能知道他会在这里,特地来找他作秀。

    他沉默着扫了眼身后亦步亦趋的钟宴笙。

    少年比他矮一些,身量细条,生怕被丢下一般,悄声跟着他,哪怕看不见脸,也能想象到那张昳丽漂亮的脸上的表情。

    带着丝纯然的懵懂,像永远居于温暖巢穴中、不会被任何风浪惊扰的鸟雀,安安静静地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看起来那么脆弱,也那么柔韧,不会轻易被摧折。

    钟思渡无声攥紧了拳,忽然冷声道:“我是不会喜欢你的。”

    钟宴笙视线被帷帽遮挡着,天色又昏暗,看不太清路,正努力辨着路,乍然听到这么一声,怔了怔,点点脑袋:“好。”

    说完,他反问:“那你喜欢侯府吗?”

    钟思渡步子稍稍一停,没有说是与否。

    钟宴笙偷偷瞄着他,看出了答案大概是偏向是的。

    既然如此,那梦里话本中,侯府被真世子覆灭的命运,应该是有改变了。

    侯府上下都会好好的,云成也不会死。

    他放心地抿嘴露出个笑:“那就好。”

    便不再做声。

    ……就这样?

    钟思渡眉心拧得愈紧:“你没有其他想说的话?”

    钟宴笙不知道自己还该说什么,想了会儿,嗓音温温软软的,落入耳中的调子十分舒适,每句话都很善解人意:“你不喜

    欢我,有你的理由,世上没有人能逼你放下芥蒂接纳我,我知道这一点就好了。你放心,我不会经常在你眼前晃的。”

    钟思渡却听得愈发烦躁了。

    他只听出了一个意思。

    钟宴笙其实并不在乎,他对他是喜欢还是厌恶。

    走了这么一段路,前面不远处就是春芜院了,钟宴笙还想继续跟钟思渡说说话,告诉他他准备和淮安侯说清楚,早点让钟思渡认祖归宗,归还身份。

    话还没出口,钟思渡的步子陡然变大了许多,三两步就将慢吞吞的钟宴笙甩在了后面,不置一词地离开了。

    钟宴笙傻了傻,略感委屈。

    不喜欢他就算了,怎么连说句话也不乐意了。

    算了,说出来大概也会被误解,还是等淮安侯回来,早点去说清楚吧。

    钟宴笙转向春芜院,准备先回房间,把自己脸上乱七八糟画的东西洗掉,再换身干净衣裳。

    天色愈暗,超过了往日淮安侯回来的时辰。

    钟宴笙先去陪侯夫人用了晚饭,不知为何钟思渡没来,又去看望了云成,被怕传染他的云成赶出来,无聊地回到屋里,托着腮左等右等的,等得呵欠连天了,才听下面来报,淮安侯回来了。

    不仅回来了,还叫他去主院书房一趟。

    钟宴笙精神一振,立刻动身过去,到了淮安侯的书房,发现淮安侯面带疲色,官服都还未换下,显然是忙了一日,头疼地揉着额角。

    听到他来了,抬头看过来:“其他人退下。”

    钟宴笙看他似乎是头疼,贴心地凑上去,给淮安侯揉了揉脑袋:“爹,您叫我过来有什么事吗?”

    揉了会儿,淮安侯摆摆手,严肃地看着他,似乎在考虑怎么开口。

    上次父子俩这么严肃地在书房谈话……是钟宴笙劝诫淮安侯不要贪污。

    他一阵心虚,眼神就飘了起来,随即便听到淮安侯问:“迢迢,你与定王认识?”

    钟宴笙的毛差点炸了,好在今天一整日下来,他实在经历了太多,没那么容易一惊一乍了,努力维持着镇定:“不认识呀,怎么了爹?”

    好在淮安侯大概只是顺口一问,没觉得他会跟萧弄认识,眉宇深皱着,摇头道:“没什么,今日定王到大理寺配合审查,见了一面,我觉得他性情有些古怪。”

    钟宴笙心想,那您是见少了,定王殿下的脾气,何止是有些古怪。

    那是相当诡谲莫测。

    淮安侯沉思了会儿,望望旁边乌发垂下,格外柔软安静的小儿子,没有再继续说萧弄的怪异之处。

    这孩子如此纤弱,无论如何都不该会与定王那等人物有牵扯。

    “回去吧。”淮安侯按下心底几丝的怪异感,又肃然叮嘱了一句,“少贪玩耍赖,多去与你哥哥读书用功。”

    钟思渡半个时辰前才说了“不会喜欢你”,钟宴笙也保证了不去他面前乱晃,哪能答应这个,含糊地嗯了声,小脸严肃起来:“爹,我也

    有话与你说。”

    淮安侯:“说罢。”

    “我想与您商量,早点让哥哥认祖归宗,归还哥哥淮安侯世子的身份。”

    钟宴笙抬起眸子,乌黑的眼眸透亮清澈,融融着一段温柔而剔透的诚挚:“我知道您和母亲担心我,所以迟迟未提此事,但哥哥受的委屈比我大许多呀。本该是哥哥的东西,一直放在我这里,哥哥难免介怀,我也于心不安。”

    最开始钟宴笙自然也伤心难过,不像现在,能平静地接受一切。

    但他很幸运,是在梦里提前得知一切的,所以慢慢调整好了心绪,努力想每条路该怎么走好。

    ……虽然和真少爷打好关系这条路,正打歪着了。

    淮安侯没想到钟宴笙会主动来说这些事,望着那双眼睛,感到了几分久违的熟悉。

    他怔然片刻,无声叹了口气。

    钟宴笙还在思考:“我看了黄历,下个月末,是哥哥的生辰,也是黄道吉日,选在那个时候,应当正好……爹?”

    淮安侯回神,沉声道:“此事爹会安排。”

    俩人谈着话,全然没注意到门外停驻许久后,离开得匆乱的人影。

    夜色愈浓,月华如水。

    萧弄回到定王府,跨进书房时,打探消息的暗卫已经回来了。

    萧弄摸出盘弄之下愈发温润的田黄石章,对着灯光打量:“都有什么消息。”

    越看越像同一块料子所出。

    他心中几乎已经有了答案,只差一个直接的证据。

    心底还有些轻微的不爽。

    一模一样的田黄石章,竟然送了两个。

    不是特地送他一个人的。

    跪在后面的暗卫低垂下头,开始汇报:“钟小世子七岁之前,只出过一次府门,便是与景王相识那一次,在姑苏的消息尚未收到,探子还需两日才能回来,但钟小世子回京之后的消息,多数虚虚实实,浮于表面,不知道来向。”

    萧弄半眯起眼:“谁放的消息?”

    “回殿下,尚未查清,但可以确定,与前些日子传出钟小世子为假的,不是一波人。”

    从钟宴笙一回京就放出假消息,并且对他本人并未造成过什么影响。

    这些人的目的是什么?

    萧弄指尖轻轻点着桌面:“继续查。”

    “是。”暗卫埋头道,“还有一事,与二少有关。”

    听到萧闻澜,萧弄不太感兴趣:“说。”

    “上月中旬,二少与几个朋友在东市遇到钟小世子,”暗卫并不知田黄石章的事,将此事放到了后面来报,边说边注意萧弄的脸色,怕他听得不耐,“钟小世子彼时在一家玉石铺子中,被二少拉出来后,撞上了您的车驾。”

    萧弄把弄章子的指尖一顿,某些被淡忘的记忆猝然闪回脑中。

    上月中旬……迢迢失约没有来的那日。

    京中急诏,他入京处理事务,遇到了正要和狐朋狗友去喝酒的萧闻澜。

    眼睛余毒未清,被薄纱遮挡着,模糊的视线中,萧闻澜身边跪着的,乌黑柔软的发顶……

    萧弄的呼吸沉了沉:“玉石铺子?”

    “是,”暗卫没想到萧弄会在意这个,被盯得一慌,连忙补充,“属下盘问了铺子伙计,伙计对钟小世子的印象很深,说钟小世子生得漂亮,且财大气粗……”

    “随手便买了两枚田黄石章,其中一枚,刻了闲章。”

    萧弄脸上喜怒难辨,猝然望向手心里的章子,“清风明月”四字清晰可见。

    呛人的香粉,显眼的帷帽,与雪白细长的颈子格格不入的蜡黄面色,前后矛盾的说辞……

    小雀儿的伪装其实十分拙劣。

    只是一开始找错了方向,才会被这些破绽百出的伪装蒙蔽。

    太不乖了。

    暗卫正等待萧弄的回应,良久未得到回应,略抬了下眼,恰巧觑见他的眼神,心惊不已。

    简直就是一头饿了许久的猎豹,长久地搜寻之后,在这一刻突然确定了猎物的藏身之处,凶光毕露的眼神。

    志在必得,饿欲横流。

    萧弄解下腕上的红额带,慢条斯理地绑在盈透的印章上。

    钟小世子。

    他是不是该揪住他露出的小尾巴告诉他,不乖的小孩儿是会受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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