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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0-50(第2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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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晌,她低声说:“唉,洛林少校,开个全域广播吧。”

    洛林:“……是。”

    方彧拿起话筒,想了想:

    “公国的将士们,我是联邦军战时正准将方彧……你们投降吧,联邦会考虑你们的诉求,保障你们的地位和信仰,尊重你们尊重的两位殿下,不要为了野心家流血了。”

    她放下话筒,转头看向屏幕。

    敌舰数量仍在断崖式地下跌,杀戮仍在持续。

    没有人投降。

    洛林笑说:“您这又是何必呢?看,人家是甘心效死呀——这种高尚行为,您劝他干嘛?”

    方彧阴沉着脸:“……所以我说,制造仇恨比制造战争可怕得多。”

    “人类啊,真是坏到胯骨轴了!”

    历经七个小时,这场屠杀结束了。

    联邦军全歼了驻留玫瑰之心的全部军队,大元帅则在逃窜过程中被击坠身亡。

    从方彧率军调头到战争结束,总共花费了两天时间——其中一天多浪费在寻找陨石、冰块和拆卸发动机上。

    方彧军回收了大量敌军的星舰。

    如果舰体损毁严重,则拆发动机。如果发动机损毁严重,则拆可用的零件。

    总之,在业余爱好是踩瘪矿泉水瓶去卖钱的洛林少校领导下,士兵们拆得头晕脑胀、灵魂出窍,拆到后来,大家一看见圆形金属片都两眼放光。

    就这样,一仗过后,方彧的军队不但没少,反倒勉强凑出了一支八百星舰的部队。

    方彧扼守玫瑰港,首府星实质上就已是囊中之物。

    首府星陷入恐慌之中,不少人躲进了自家的地下室,有门道的则试图外逃。

    玫瑰港已经在方彧控制下,出逃者又不得不从此经过。

    故此,她每天都能拦截下七八十艘试图在自以为冷清的时间、自以为偏僻的地点、开了隐蔽装置出逃的星舰。

    方彧本来不想管,但洛林认为雁过不拔毛实在是有损风度,何况这些都是头等的肥雁。

    于是,人被遣送回去,星舰被扣留下来。

    那些出逃者的名字则流水席一般被送进新盖亚宫。

    住在地下室里提心吊胆的民众,开始怒骂那些显赫的名字。

    是他们的决策让那个女死神的星舰日日轰鸣着掠过玫瑰港领空,他们的软弱让自己的亲人朋友亡命宇宙。

    事到临头,那些人却第一个背叛了伟大的事业!

    为什么?他们——怎么敢?

    新盖亚宫。

    安德烈娅与首府的各位长官紧急开会。

    年轻的先君遗孀面容遮蔽在轻纱下,显得窈窕而憔悴。

    “诸君,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她仍旧不轻不重地叹息着,不很高兴,但也不很悲痛,只是一贯的如常清淡的忧郁。

    “玫瑰港是首府的咽喉呀,我们的物资都靠港口才能进来。如果不投降的话,民众很快就要断粮的。”

    一位白胡子的老头毕恭毕敬:“殿下所言差矣。方彧小儿没有多少军队,此一战我军英勇杀敌,自然又损失了不少。我们还有防御星链,她未必敢强攻,只要等援军回来……”

    安德烈娅冷笑:“援军?等援军回来,人人都要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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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殿下大可放心,殿下和大公殿下的衣食,老臣等一定周全……”

    安德烈娅猛地站起来,抬起手,有一瞬间似乎想掀开头上的轻纱似的——

    吓得那老头忙闭上眼,高举双手:“殿下不可,万万不可,殿下!”

    安德烈娅怒极反笑:

    “啊,亲爱的,您可真是非礼勿视啊——我是说那些穷人,那些量子教信徒,还有那些平民——他们就要饿死了!”

    老头愣了愣:“这,这他们平时不储备一些食物,是他们自己的自由,也是他们自己的责任嘛……”

    安德烈娅抬眸:“您是这样认为的吗?”

    “是的,殿下。”

    老头看着年轻的大公妃,似乎在看一个危险而值得警惕的不稳定因素。

    安德烈娅莞尔一笑:“很好——那很好。谢谢您的指教,我想,我知道我该做什么了。”

    42  ? 流血的金蔷薇(3)

    ◎什么锅配什么盖◎

    “阁下。”帕蒂副官对方彧说, “首府还没有投降的意思,如果他们坚持要等到援军……”

    方彧仰面朝天:“援军至少还要四天才能回来呢,再等等,来得及。”

    公国首府的人口相当密集, 哪怕她一炮不发, 直接派出机甲部队强行降落, 恐怕也会死伤惨重。

    啊呀啊呀,烦死了。

    帕蒂只得说:“是, 阁下。”

    方彧看着光脑,突然咯咯地傻笑出声来。

    帕蒂:“阁下在看什么呢?”

    方彧把屏幕推向帕蒂,努力憋笑:“这只树袋熊从动物园离家出走了!”

    帕蒂凑过脸来,看了看树袋熊,又看了看方彧,哑然失笑,只不知是被哪一位逗笑的:

    “……的确很可爱, 像是阁下会喜欢的东西呀。”

    方彧反倒愣了愣:“哎, 等等, 什么叫‘像是我会喜欢的’?”

    帕蒂:“唔……”

    总不能和自己的长官说, “您看上去有点傻头傻脑的”吧?

    好在她不需要费心编造说辞了,正此时,方彧的光脑亮了亮——

    看清来电显示,两人的表情都微微一滞。

    方彧摆正上身,沉声说:“安德烈娅殿下。”

    安德烈娅大公妃坐在自己的寝殿里, 即使在以失真扭曲著称的立体投影中, 也显得俊美非常。

    她用那种独特的、哀而不伤的音调说:“方彧将军, 我……我是来请求您的。”

    方彧一愣。

    安德烈娅努力保持矜傲:

    “我愿意投降, 请不要在首府再动刀兵了。并非我个人道德败坏贪生怕死——我, 我死了也没有什么。只是我们的子民……那些没有量子兽的量子教教徒……他们才是受损失的人。”

    公国的道德标准也忒高了。

    方彧下意识想,如果贪生怕死就是道德败坏,那世界上就没有好人了。

    见方面无表情、毫无反应,安德烈娅大感受辱:“如果您不应允,就算了!有生必有死而已。”

    帕蒂忙暗暗推了她一把。

    方彧回过神,赶紧说:“啊,如果您愿意以和平手段解决问题,那自然很好。只是……”

    安德烈娅:“我明白。您担心我并不是掌握权力的那一个吧。”

    方彧:“是啊,如果您足以左右局势,那倒是……”

    “我正巧足以左右局势。”

    安德烈娅冷冷打断了方彧,高高昂起下颌。

    方彧一愣:“……”

    说实话,她对此持严重怀疑态度。

    她甚至下意识地琢磨,这会不会大公国设下的陷阱?

    如果是的话,应该会以什么方式布局设计呢?大公妃殿下的谈话又有何目的呢?

    安德烈娅把方彧的沉默当成了叹服。她不喜欢被奉承,却也习惯于被奉承。

    她恢复了原来的口吻:“方阁下,您替我传达了那句话吗?”

    方彧心里一沉:“哪句话?”

    安德烈娅:“……”

    “!?”

    方彧这才猛地想起,那天在葬礼上,大公妃好像的确和她说过要给裴行野捎句话,什么月光啊脑袋啊什么的。

    她当时光顾着怀疑大公妃是不是裴行野发展的间谍,却把更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安德烈娅苦笑一声:“……没关系的,这回想来您一定不会忘的。”

    方彧:“我、我这次一定。”

    她向来记不住什么袜子啊内衣啊水电费啊的增增减减,但忘记这种事也太不负责任了!

    安德烈娅冷彻了脸色:“请您再为我捎句话吧。”

    方彧不自然地拨弄头发:“您、您说……”

    安德烈娅改说古地球语的一支,说得不很熟练,一字一顿:

    “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

    方彧:“???”

    她当时觉得那句“抬头看月亮”可能代表了某种隐秘的暗语——比如用月亮指代黎明塔里某位大人先生什么的。

    但这……是一句诗。

    如果她上古代母星语言课时足够认真,这还是一句情诗。

    难道用情诗也能传递情报吗?

    方彧不了解情报部门的现状。

    ……挺奇怪,挺新奇的。

    安德烈娅大公妃挂断通话,忽然哈哈笑起来,越笑越凄冷。

    侍女站在一旁,提心吊胆地看着。

    弗朗西斯大公乖巧地蹲在她膝下,玩着手指,像一只驯顺的羔羊。

    终于,侍女颤声说:“殿下,您……”

    大公妃摇了摇头,感慨道:“我真羡慕她啊,还是个孩子呢。谁也不恨、谁也不爱,连她自己她都既不爱也不恨!这是好福气,很好的福气……”

    侍女:“殿下,您太累了,还是去休息一会儿吧。”

    安德烈娅瞥了她一眼。

    不知为何,那般森冷的目光令侍女畏惧——明明殿下是经常露出这般目光的。

    安德烈娅冷漠道:“事到如今,还怕休息的时间不够多吗?”

    侍女:“……”

    安德烈娅深吸口气,抓住自己身下的锦褥,指节青白:

    “召集大臣们,要全部,就说我改变主意了——记得,要全部!”

    侍女不显得意外,屈膝道:“是。”

    安德烈娅犹豫了一下,冷声说:“把大公也带走吧,带他到花园里去。没得到命令,不许回宫。”

    “是,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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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弗朗西斯不愿意离开“小妈妈”——但安德烈娅不再理会他了,只紧紧绷着脸,一副狠绝的模样。他只好被硬生生架了起来,哭喊着离去。

    很快,公国的老臣们拖着拐棍儿、佝偻着腰,一个个地来齐了。

    “诸君,”安德烈娅面无表情,“你们说的对,先君的荣光不容乱臣贼子玷污,我们应该尽力支撑到援军回来才是。”

    众臣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笑了,露出年老发黄的牙齿。

    “臣等早就知道,殿下与凡俗之辈不同,是一位见识过人、远见卓识之……”

    他们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安德烈娅猛地从身下的锦褥中拉动一个什么东西来——

    她的动作太快,几乎无人看清,只见她猛地撸起袖子,将其狠狠一抛。

    巨大的声响震彻整个新盖亚宫。

    花园里的葳蕤草木也随之枝叶乱颤,剧烈抖动。一股黑烟从宫室的一角溢出,很快弥漫了半个宫野——

    大火。

    侍女们仓皇乱窜:“走水啦!走水啦!快来人!”

    弗朗西斯大公受了惊吓:“妈妈!妈妈!火!”

    他吵嚷着要往宫殿里跑去,早被大公妃忠诚的侍女拦腰抱住。

    他急得满头大汗:“妈妈在火里呢,妈妈在火里呢!”

    侍女也不由泪盈于睫,双膝一软,跪了下来:“殿下!可怜的弗朗西斯殿下啊……”

    新盖亚宫失火的消息很快传开去。

    与安德烈娅大公妃共同葬身火海的,还有玫瑰公国几乎全部的主战派老臣。

    方彧听到消息,大为震撼。虽然她的表情仍是和平常一样寡淡僵硬,但却好半天没说出话。

    “这回想来您一定不会忘的。”

    ……因为是遗言,所以会记得刻骨铭心吗?

    方彧深吸口气:“洛林少校。”

    洛林:“是?”

    方彧合上眼:“请给我拿一块菠萝味的,您自己也随便拿一块吧,谢谢。”

    洛林不合时宜地微微笑起来,把水果糖递给方彧,见对方脸色惨白,还颇为贴心地替她撕开了包装。

    方彧含住糖,眼前的黑色渐渐褪去,她感觉自己的脑子似乎又在工作了——

    洛林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安德烈娅殿下居然这样有脾气。她是没落贵族出身,这些年吃了许多苦头,想来也不是第一天看那些老头子不顺眼了吧。”

    方彧想起什么,转过头:“洛林少校,裴提督和她……”

    她犹豫了一下。

    八卦虽然是人类的重要本能,但总不能说是一种好品质,何况当事一方又刚刚烧死自己。

    而且,洛林也未必知道裴行野在公国有没有内线这种事吧?

    洛林却了然道:“私下议论一位公国贵妇似乎不大绅士,但若是只议论长官嘛,倒没什么——何况他的私生活,向来是廷巴克图军官食堂里卖得最火爆的下饭菜。”

    洛林说着咧嘴一笑。

    方彧:“……”

    她知道裴行野换女朋友的速度很频繁。

    嘴很严的谢相易都曾憋不住,向她感叹过:“裴提督是怎么做到谈了这么多女友,却没有一任来他办公室寻仇的呢?太不可思议了。”

    如果裴是一个普通的奥托白领,这种生活方式除了增加被扔臭鸡蛋的风险外,大概无可厚非。

    但在保守派大本营的军部高层,他的举动就会显得比较显眼了。

    裴的名声很好,只是在这方面一直饱受诟病。

    ——但裴行野私德如何和她无关,这不是她要了解的部分。

    方彧:“啊,裴提督的那些事我也听说过。我想问的是,他和大公妃……”

    “哎哟,我纯情的小阁下——您不会还想着,他和大公妃是真心相爱吧?”

    洛林皱眉。

    方彧一怔:“谁和谁真心相爱?”

    ……大公妃不是裴行野的内线吗?

    “哎呀呀,”洛林忧心忡忡地看着她,“裴提督这个人,哪里懂得什么爱情!”

    爱情?……那些东西不是情报密语,是单纯的情话吗?

    方彧脸色一沉,没想到出了这样大的错误。她抬起眼,洛林一脸忧色地看着她。

    眼看着话题离要询问的内容越来越远,且呈不可挽回之态,方彧低声:

    “裴提督……不懂爱情?他不是有很多女朋友吗?”

    “女朋友的数量和爱情往往是成反比的啊。”洛林忧愁地说,“阁下,您也老大不小了,怎么不大开窍的样子?”

    方彧一愣:“啊?”

    洛林语重心长说:“裴行野先天不足,虽然心有百窍,但该分给爱情的那一份子,早都堵住锈死了——他只会叫人伤心落泪的。”

    方彧:“哦。但是……”

    洛林说:“没有什么但是。什么锅配什丽嘉么盖,和他在一起的女同胞都知道不会长久,她们图他的脸和钱而已,这种比廷巴克图赈济粥还稀薄的感情……”

    方彧沉默片刻:“所以大公妃不是裴行野的内线,只是他的情人?”

    “……”

    洛林突然愣住,像一尊古希腊的武士雕塑。

    半晌,他喃喃道:“您原来是想问这个?”

    方彧:“但是情人这种关系,其实也相当于内线,是吧?但我不明白,她为什么总要我传话,却不发个邮件呢?”

    洛林的表情诡异:“阁下,大公妃的光脑是受到宫内司监控的,说话必须有循规蹈矩,多一个字也不行。她的笔墨根本出不了宫,所以写字条也不成——所以只能找外人带话。”

    方彧松了口气:“……哦,这样我就放心了。”

    洛林:“?”

    方彧按了按眉心,说:“我是担心大公妃要借着传话,搞什么计策。”

    “我的将军!”洛林扶住额头,感情复杂地叫了一声,“哎呀。”

    是日午夜,新盖亚宫。

    弗朗西斯大公殿下身披传统礼服,手捧帝国之剑,出现在公国全境的光幕上。他身上全是花边和褶皱,显得很滑稽,像胖乎乎的古董娃娃。

    身后伏跪在地的侍女紧紧护恃着他。

    他目光呆滞,开口说:“予弗朗西斯四世……非有折冲之能将,实念生民之多艰……不敢有罪于天下……”

    方彧站在会议室里,抬头看着屏幕。

    “……愿受其戮,无害我子民。”

    他磕磕巴巴地在提词声中念完,惶惑四顾:“完了吗?完了吗?妈妈呢?”

    屏幕吓得赶紧一黑。

    帕蒂查看终端,报告说:“阁下,对面发来了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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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诏书。”

    邦尼特:“他们刚刚收回了星链!航运司向我军发出了进驻邀请。”

    “唔。”方彧仍然有点疑虑,担心会不会有埋伏。

    以烧死不掌实权的女殿下为代价,换一场成功的伏击战……

    可能性应该并不大,但还是令她紧张,却又不能把这种情绪表露出来。

    她烦躁地搓了搓发辫的末梢,沉下心:

    “进军!保持队形,不要放松警惕。”

    方彧把事情想得太复杂——公国是真的投了,还投得四脚朝天。

    临时政府不但把公国的防御系统主动解除,甚至还把民政事务的最高裁判权一应移交给了方彧舰队。

    尽管方彧窒息地再三拒绝,但对方一边拍马蹄子一边摆烂:

    “我等都是戴罪之臣,阁下英明神武……”

    公国时间中午十二时许,方彧的舰队正式下沉至玫瑰公国的大气层。大公治下的公民们纷纷推开窗子、仰起头颅,见证这一历史性的时刻。

    这是自海拉·杜邦元帅率兵取道玫瑰港后,奥托的军队第一次进入公国境内。

    来自奥托的死神舰队啸然从天而降,如黑色大鸟,振翅翱翔。

    方彧进驻公国后立即与大公见了面——据公国的官员们说,那叫“会晤”。

    入乡随俗,姑且就承认她与大公在新盖亚宫议事厅“会晤”了吧。

    但这场会晤的水平绝对堪忧——大公吓得呆若木鸡,全靠礼仪指引官在一旁指手画脚。内政官说一句客套话,他含混地学说一句,说得七零八碎。

    方彧看不得他那副受惊小兽般的样子,觉得很尴尬,很没意思。

    他刚刚失去母亲,至少让孩子缓口气啊……

    方彧这样想着,一摸裤兜,恰好有一块奶糖。

    她起身绕过会议长桌,弯下腰,将奶糖塞给了大公。顿了顿,又觉得太生硬了些,于是又拍了拍他的手。

    “……姐姐?”大公惶恐地说。

    方彧低声安慰:“吃吧,没事的。”

    大公剥开糖纸,咬了一口奶糖。

    “什么味道?”方彧鼓励地问。

    “嗯,甜的。”大公思考了片刻,认真回答。

    内政官大惊失色,好像想要阻拦,又忍辱负重地按捺住了。

    ——看他的神色,方彧严重怀疑自己刚刚说的不是“吃吧”,而是“大郎,该喝药了”。

    方彧还是转过头道歉:

    “对不起,阁下,可能殿下的饮食都需要……经过手续?我刚刚没留意。”

    内政官赶紧低下头:“不敢,不敢……”

    方彧:“……”

    方彧与大公会晤的消息立刻登上了新闻。

    视频中,方彧给大公糖果的那一段被反复剪辑——

    保守派斥之为“对君权软弱投降”,而进步派则称赞其“不是敌对的君与将,是作为人类的一个母亲与一个孩童”。

    方彧对此反应格外激烈:“母亲?孩童?那个小孩都知道叫我姐姐,在他们嘴里怎么就差了辈呢!”

    当然,这都是联邦那边的新闻。

    公国的新闻口径统一,整齐划一地怀疑方彧要毒死他们弗朗西斯殿下——

    “殿下为了我国委曲求全,居然不得不接受一位卑鄙的共和分子的嗟来之食!这是国家的耻辱!”

    “赐予食物是臣服的表现,不会以为我们不知道吧?这些信量子神教的垃圾变态赢了战争,还要骑在我们脸上羞辱我们!”

    “都是阴险小人出卖了大公!为了他们的一己私利丧权辱国……”

    “奥托大帝肯定没想到,英雄的国度有朝一日会被一个年轻人骑在头上,肉食者都臣服在她的石榴裙下瑟瑟发抖……”

    方彧认认真真阅读了很多网民评论。

    石榴裙啊……

    她从小到大几乎没穿过裙子,但参军前很喜欢在夏天穿到膝盖上方的长T恤。

    因为很凉快,穿脱起来又很方便,而且显瘦——奥托的夏天太热了,哪怕转转脑子都会出汗的。

    可惜参军之后就不能这么穿了,她的几件长T恤统统退役做了睡衣。

    “约束我军,千万不要出什么抢劫□□偷东摸西之类的事情,”方彧抬起头,“邦尼特少校。”

    邦尼特忙说:“啊,是!”

    方彧捂住脑袋:“帕蒂中尉,奥托那边有消息了吗?”

    “哦!奥托……奥托要派兵追击回援的远征军,请阁下相应策动。”

    方彧点点头,不以为意:“行吧。我想也还有一场仗打,军部那些人肯定是不甘心投降的,说不定还会说‘文官挟持大公丧权辱国’——反正看首府这个状态,策动一场骚乱也不是很难……”

    洛林抱着胳膊冷笑:“阁下。”

    方彧抬起头:“怎么了?”

    洛林冷笑:“他们只不过是看您打了胜仗,所以才慌慌张张又兴大军出击了,这是抢功啊。”

    方彧扶额:“啊,抢就抢吧。”

    洛林神色古怪地瞪着她:“……”

    “现在还有其他事需要处理,”方彧揉了揉额角,“军管后恢复正常生活、尽量缓和矛盾平息仇恨……唉,在玫瑰港杀了那么多人,想要报仇的人肯定不少。所以大家都要注意安全,不要乱逛。”

    帕蒂:“是,属下这就通知下去。”

    “唔,大公和那些文官都不要□□,保持监控状态就好了。还有……”

    帕蒂说:“唔,其实在大公提交的资产报告里,还有一些问题。”

    方彧一愣。

    帕蒂谨慎地说:“属下最近查阅了大公提交的资产报告,发现前任大公和联邦政府的一些要员贿……呃,交易的记录。”

    方彧猛然想起来:“啊!多亏了你,我居然完全没想到。”

    先大公当然和奥托有不少灰色交易——既然和坎特有,难道和陈岂等人就没有吗?

    方彧接过光脑,大致扫了一眼。

    陈岂,财政部、民事部的长官,大法院的法官……有许多熟悉的名字。

    先大公每年都会经由几家非盈利的慈善基金会,给他们送去各色“礼品”——值得庆幸的是,这里面倒暂时没看见未成年少女。

    她啪地关掉光脑,飞速思索。

    这东西分量太重了,一旦传出去,恐怕又要整个内阁齐刷刷下台。

    “阁下啊阁下,小阁下,”洛林微微一笑,“这可是件宝贝呀。”

    方彧垂着眼皮,用呢喃的鼻音回应:“嗯?”

    洛林:“是烫手山芋,也是防身利器。”

    方彧一愣:“防身?有人要害我?”

    洛林笑容款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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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作惊讶:“哦?您刚刚领着一堆破铜烂铁打了惊险的一仗,您说有没有人想害您?”

    方彧挠挠头:“我的意思,这件事已经完了……”

    “‘这件事’不是九十岁的在下得阿尔茨海默症——完了就是完了。除非您主动出击,事情是不会完的,敌人也不会让它完。”

    洛林正色说:“在下以为,解决一个将军只需要三步:一,让他领着弱小的军队出征。二,等待他战败被杀。三,如果他战胜了,就说他和敌人早有勾结。”

    方彧:“……?!”

    她白打了那么多游戏,居然从没考虑过第三步。

    是啊,给她塞一堆和公国有联络的属下有什么用呢?仅仅是为了让他们见势不对时更容易跑路叛逃吗?

    沉默半晌,她真心实意地说:“洛林少校,您真是让人醍醐灌顶。”

    洛林含笑躬身:“我的荣幸,阁下。”

    方彧默然许久:“……可是,还是把这些销毁掉吧。”

    帕蒂愣了一下。洛林登时冷下脸,旋即露出那种可怕又残忍的笑容。

    “哦?”他笑着抱起双臂,“您能不能降尊纡贵地解释一下?”

    帕蒂下意识往方彧那边挪了挪。

    方彧恍若不觉,语气仍很平和放松:

    “推倒旧神龛简单,再塑金身难啊——陈岂虽然一贯雁过拔毛,但好歹还是一个能干的政客,眼下时局混乱,他还能镇得住场子。”

    方彧顿了顿,比划道:

    “他在上头,大家还有一只秃毛雁。如果眼下再大动荡,只怕连毛都快没有了。”

    洛林失笑,不无讽刺道:“是,是,人类大家庭有了呆雁,可您该没毛了——阁下,大公还在宫中养着,首府是不战而降的——他如果要诬陷你沟通敌军呢?您有什么富有智慧的辩解?”

    方彧抬起头,干巴巴说:“我辞职。”

    洛林:“……”

    方彧低下头:“这种时候辞职,相当于末日之战前离开地球,绝对是英明之举。”

    洛林投降似的叹了口气。

    方彧则早已抽离出来,敲着脑壳,努力思索还有没有什么疏漏。

    她一拍脑袋:“对了,差点忘了他——洛林少校,您怎么也不提醒我一下?”

    洛林坏笑一声:“您好吃好喝奉为上宾,下官倒觉得这种生活方式也很有益于健康嘛。”

    方彧无语:“行啦,去把汉密尔顿上校放出来吧。”

    帕蒂并没有显得很意外,不由莞尔,抿嘴不语:“……”

    洛林注意到了,颇为诧异地转过头:“中尉,您好像不觉得奇怪啊。”

    帕蒂显得有点不好意思:“哎呀,我,我其实那天就发觉了。”

    她说着抬起手行礼,正色向方彧解释:

    “报告阁下,属下的父亲有个小农场。从四岁起,我爸爸杀猪杀鸭,都是属下拿着小盆在一边接着血……说实话,唔,您那个血,闻起来就一股毛血旺的味道。”

    方彧失笑:“是吗?”

    帕蒂中尉用力点头:“但属下不敢乱说。”

    方彧:“真是多谢。”

    这时,几个人来对洛林说了些什么,似乎是关于释放汉密尔顿上校的——

    洛林的目光飞快掠过方彧。他站起身,沉声说:“我自己去。”

    方彧仍在和帕蒂谈论关于奥托出兵的事情。

    “……阁下觉得会派哪一位将领啊?”

    “裴行野提督!太好了,他长得多帅呀,我喜欢他。诶,阁下不喜欢他吗?”

    “唔,倒也没有不喜欢,只是……”

    “是因为他花边新闻很多吗?属下倒不大在意这个,啊,我是说,反正我也不会真的和他谈恋爱……所以不用在意这个。”

    “……”

    洛林干笑了一声,大步来到囚禁汉密尔顿的房间门口。

    “上校先生。”

    汉密尔顿吓了一跳:“你,你又来干什么?!她不是说可以放我出来了吗?”

    洛林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似笑非笑:

    “方准将年纪很轻,也没什么社会经验,是从象牙塔直接堕入万魔窟的——她或许可以放心信任一位联邦同胞的人品,觉得子弹只会来自前方,后方则是安全的摇摇床——可我不这么认为。”

    汉密尔顿挤出一个笑容:“你、你多虑了。”

    洛林按住他的肩膀,态度亲切,咧嘴一笑:

    “她没有杀了您,是因为她是个清新之风犹存的好青年,把您的权利看得比自己的利益重——您就不一样了,您和大多数人一样,早就是恶魔的同伴了。”

    汉密尔顿声音发颤:“……方准将前途无量,我怎么会自找麻烦。”

    “——正因为前途无量才需要把她扼杀在黎明前夜!”

    洛林凑近他的耳畔,骤然压低嗓音,醇厚悠远:

    “注意着点吧。本人看着你呢。”

    凌晨两点。

    方彧总算整理完此战的报告,舒了口气:“真是的,累死了啊。”

    虽然帕蒂中尉在文字工作上的细致令她咂舌,但这或许反倒助长了她的拖延症。她又是拖到非做不可的地步,铱驊才一鼓作气把材料发给奥托。

    ——和战报一起发过去的,还有她的辞职信。

    她记得在学校时学过,军官提前辞职必须提出无可撼动的条件,比如身体残疾、患有重病或者其他不可抗力因素。

    所以,经过认真思考,她在信中是这样写的:

    尊敬的军部阁下们:

    鄙人承蒙奥托政府错爱,从事了不该从事的职业,实在是干不下去了。具体来说,鄙人刚刚发现自己晕血。

    鄙人以为,指挥官还是选不晕血的好。因为晕血的指挥官在指挥作战时,看见血就会晕倒了,还怎么指挥作战呢?由此观之,这实在是很严重的不可抗力因素啊!

    感谢各位的栽培,再见!

    联邦军特别战斗研究小组上校方彧

    克里斯托弗沉默良久:“……”

    “怎么样?”方彧殷切地说。

    克里斯托弗委婉道:“我不想说‘废话连篇’“荒诞不经”,所以……满篇废话,还显得阴阳怪气,好像全文只有最末两个字是真诚的。”

    “最末两个字……方彧?”

    克里斯托弗:“再见。”

    “……”方彧大惊失色:“啊?至于这么严重吗?那我还是再改一版好了。”

    她拿起笔,又放下:“算了,反正是辞职信,还需要讨好谁吗?”

    克里斯托弗:“……”

    次日一大早,方彧又不得不调和三起军民纠纷。

    一个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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