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已经哭不出来了。
童谣低头看着它，她依稀记得，这是最早拥有智慧的几个羽人之一，在过去的二十多年时间里，它献身于音乐，创作出了原始的乐器，独自谱写了歌颂太阳的美妙乐章，那次盛大的歌剧表演，它就是主演之一。
时光易逝，催人老啊。
童谣的心底生出无限感慨：“萨秋，你们是幸运的，这世间的绝大多数生命来到这世上只是庸碌的走一遭，不会留下任何多余的痕迹，但你们不一样，你们靠着自己的智慧和双手建立了这座永恒之城。”
“哪怕再过千百年，当地上的生命发现这座漂浮在云层之上的城市后，依旧惊叹它的伟大，而它们也会为你们留下的伟大的艺术而沉醉！”
萨秋拼命地摇头：“不，希洛神，这些都不重要，我们并不在乎后人的看法，我们只想永远地徜徉在永恒之城中。希洛神，请赐予我们恒久的生命吧！”
童谣道：“萨秋，这一切都是公平的，世间的所有生命，无论是水中的游鱼，还是地上奔走的野兽，都有其长度，在抵达终点后，就只能退场，你们也不例外。”
萨秋的眼睛渐渐变成了赤红色，它完全无法认同这种说法。
高傲的羽人怎么能被拿来和那些低等生命相提并论？
“希洛神，我们羽人和地上、水中的那些生命是不一样的，我们拥有更高等的智慧，我们拥有更厉害的创造力，我们还替您管理着这片天空，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不能这样无情地对待我们！”
童谣不由得笑了。
她想起了伊芙，想起了伊芙的赴死。
同样是生而高傲的生命，两者之间的差异却是惊人的。
“神从来不需要谁来管理这个世界，既然没有需求，又何谈功劳和苦劳？萨秋，你们的智慧的来自我，你们的创造力同样来自我，这和其他生命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和其他生命相比，你们得到的已经够多了。”
“如果你们想要恒久的生命，不妨自己去追寻。如果你们想要艺术的传承，那么在你们诞生下一代的时候，你们的目标就已经实现了。如今这个结果是你们自己选择的，也应当由你们自己来承担。”
“不，我不能接受！”
萨秋愤怒地大喊了起来，这一刻，它的心底已经没有了对神的虔诚。
它怎么能死。
它怎么会死！
它在地上奋力攀爬，试图爬到希洛神的面前。
当它拼着一条手臂断裂终于爬到神座前时，希洛神却已不见了踪影。
“哈哈哈……”
羽人彻底疯狂。
它们开始打砸自己创造的一切，它们甚至将目光放在了神殿上，它们愤怒地拆除了神殿，愤怒地掀飞了宝石，愤怒地来到神像面前。
可就在它们准备将神像砸掉时，那不堪重负的身体终于崩塌了。
一个个羽人倒下碎裂，它们干躺着，无法说话，无法舞动手臂，在满目的废墟中，它们看见阳光再次通过天之塔照射在神像的头顶。
像过去很多年那样。
希洛神仿佛活了过来，将祂们创造的一切全都收入眼底。
过去，它们创造的是崇高的艺术。
而现在，它们创造的是对自己过去所建立的一切的破坏。
原来，它们自己都不曾在乎过自己，又如何能祈求神的怜爱呢？
“神啊！”
这是没有泪水的哭泣。
童谣依旧坐在神像前，她仰起头，伸手抚摸那座与她完全不像的神像。
神民虫族是贪婪的，但贪婪的从来不只有神民虫族。
当羽人的落日沉入西山，她也该为第五纪的黎明到来做准备了。
15 创造神话生命，超古代巨兽！
五天后，希美尔卡姆彻底归于平静。
这里没有活人，也不再有半成品亡灵，留下的只有满地废墟和散落的白骨。
坐在天之塔的正上方，最后一次观看希美尔卡姆上方有别于其他地方的落日后，童谣选择了离开。
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留念的东西了。
当羽人的文明消逝，托举着希美尔卡姆的巨大旋风也会逐渐崩坏，这个过程可能会持续上千年。
到那时，这座无比气派的永恒之城将会从天空坠落，摔得粉碎，就像曾经的羽人文明一样。
文明消散后，永恒之城又如何永恒呢？
不过，也许在这一千多年的等待中，会有一个新的文明登陆希美尔卡姆，让旧日的历史被发掘，让这座永恒之城继续在天空中闪耀。
一切都未有定数。
就像本该长久存在下去的羽人文明却在短短三十年内消亡一样。
“羽人的数量太少了，它们繁育后代的能力也远不如始祖兽人，所以，在遇到问题后，它们灭亡的速度反而要比始祖兽人快得多。”
“但这还不是问题的关键，当幽能开始入侵希美尔卡姆时，但凡有那么十几个羽人没有随大流，羽人文明都能延续下去，可惜，即便是当初那些觉得不妥的羽人，也还是被那股狂热的氛围所感染，最后加入其中。”
“羽人的先天条件太优秀了，在这个远古时代，它们可以轻易获得它们看得到的一切资源，在外部，它们感受不到威胁和竞争，在内部，因为沉湎于艺术，它们同样感受不到竞争，所有人都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
“生命本就畏惧死亡，而羽人过往的经历让它们变得更加畏惧死亡，也远比一般人要贪婪，它们理所当然地认为已经拥有一切的它们就应当拥有永生不死。”
“但如果神明将一切都赐予它们，那这个文明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神明对它们来说是神明还是奴仆？”
“抓宝可梦都还讲究一个养成呢。”
“斯蒂芬·茨威格在《断头王后》里写道，所有命运的馈赠，早已暗中标好了价格。”
“羽人文明的覆灭不值得可惜。”
童谣在手机记事本上记录自己的总结。
在将这几行字打完后，她又按下删除按键将记录快速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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