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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50-60(第1页/共2页)

    提供的《婀娜如她》50-60

    第 51 章

    相较于陆象行的坦荡, 蛮蛮厌恶自己,明明揣了利用旁人的心思,却连头都不肯低下来。

    “能?说说,现在的局势么?”

    蛮蛮抬眸, 视线在陆象行如今泛白的脸颊上一晃而过, 旋即,眼眶微微湿热了。

    陆象行讶异, 曲指在蛮蛮脸颊上轻轻一抚, 滚烫的面颊白里挂红,水色蜿蜒, 恰似一茎桃花春潮带雨。

    指腹下的烫意,让陆象行心里不存乐观。

    倘或不是到了危难关头, 以蛮蛮的个性,她应是不会来求自己。

    蛮蛮这次没有躲开陆象行的轻抚,嘴唇轻颤着道:“苍梧大力?犯境, 陆象行, 你可知, 这次大宣不会保我们了。我,我已经不是陆夫人了, 长安那?边,是没有瞒住吗?”

    陆象行眼睑微压,眸中蕴藏思量。

    蛮蛮立刻便摇头道:“我是信你的!只?是,只?是陆太后精于算计,倘若她插手暗查,只?怕, 还是有败露的可能?。”

    陆象行了然:“你既知晓,当初又为?何铤而走?险呢?”

    蛮蛮难受得几乎要哭出来, 可是又不敢面对?陆象行,螓首低垂,她艰难地道:“我想最坏的结局,就是我一死抵命了,没想到会有今天。”

    陆象行的手掌滑下,握住蛮蛮的柔荑,柔声道:“蛮蛮,我非是要责你。总之,是我对?你不起,你怨我是理所应当。只?是我想告诉你的是,从前那?桩婚事,你我皆是盲婚哑嫁,不由自主。为?了逃离婚约,我做了一个愚蠢的决定,就是去了北肃州。实话讲,当初我也不敢反抗太过,倘若事情做绝,我知等待我的是什么。”

    蛮蛮苦涩地道:“是我冲动了。”

    从长安逃回尾云,她知晓,若不是陆象行一路帮她遮掩,她早已败露,长安那?边饶不得她。

    “不,”陆象行收了几分力?量,一笑,“蛮蛮比我勇敢。你做了我不敢做的事。很?好。虽然你是因为?讨厌我,恨我,想着和我分开,不要我。”

    蛮蛮被夸得汗颜,几乎不敢承认他嘴里的人是自己,赧然无措到指尖微微战栗。

    她继续道:“也许正是因为?这样,苍梧看准了时机,料定此?时,你已卸甲,大宣不会再庇佑尾云,他们大举西侵,势必要攻陷尾云山河。我王兄骗我说,尾云有七万兵马,其实这些年,早被他霍霍得差不多了,剩下的这些人,根本不足以抵御苍梧军,本就风雨萧条了,达布迎带着两路人马打算包抄苍梧,可惜失算。”

    陆象行微掀眉梢:“他带了多少人包抄?”

    蛮蛮想了想,回道:“两万。”

    “敌军呢?”

    “六万。”

    蛮蛮不假思索报了数字。

    两万抄六万,连陆象行都笑:“的确堪称勇士。”

    这是笑里,几分是敬,几分是嘲,蛮蛮辨别不出来,暂时也不想去深究了。

    “副将领了一万二千人,在前线对?敌,可惜遇到了苍梧主力?,被……近乎全歼,副将也,失手被擒……”

    苍梧兵多将广,将军若不善战,失手被擒住并不奇怪。

    “几年前我与达布迎交过手,他空有蛮力?,但并不懂利用,出招毫无章法?,我一枪便把他挑落马下,时隔几年,想来他也没有什么长进。那?个被生擒的副将,又是谁?”

    蛮蛮语焉不详,在这里含混糊弄了过去,陆象行听?得出来。

    听?到他问,蛮蛮果?然神情紧张。

    而他,在数月形影不离的陪伴之中,早已与心爱的女孩子培养出了某种奇怪的默契,当下,他微沉脸下来,“是你的墨哥哥?”

    那?声“墨哥哥”,充满了妒夫的怨念。

    蛮蛮脸热,可实在担忧尤墨安危,她本想避过陆象行探究的视线,但只?恐怕越躲越坏,便干脆咬唇道:“是的。陆象行,你能?把他带回来么?如果?你能?赢的话,我们可以和苍梧国谈判,双方可以提条件,以合理为?前提,保下尤墨一条命。”

    陆象行“唔”了一声,后背及两肋之间仍有疼意,幸而已能?逐渐忍耐,他坐起身,将身体靠住身后的梨木床围。

    他没有正面回答蛮蛮的问题。

    “如今,尾云国剩下多少人可以调度?我说的是全部。”

    来时蛮蛮细审过秋尼,原本秋尼还打算隐瞒,顾左右而言他,蛮蛮急得跳起来,狠狠地踩了他一脚,逼着被踩疼痛脚一蹦三尺高的秋尼说了实话。

    她这才回道:“只?怕,已经不足两万了……”

    两万兵……实不相瞒,当初战场相逢,陆象行与尾云人交过手,便发觉对?面无论是将军还是士卒,都是脆皮一个,军中上下皆有嘲讽,为?尾云士兵冠以“凤梨老?农”的称号。

    只?是当着蛮蛮的面,不好说得难听?。

    现在两万拿不出手的尾云士兵,要抗击苍梧国六万势如破竹的精兵强将,无异于痴人说梦。

    蛮蛮这时又弱弱地道:“两万军马里边,只?怕还有一万,都是马,不是人。”

    “……”

    这只?怕是陆象行自如疆场以来,遇到的最棘手最难接的难题。

    他这一晌没有说话,把蛮蛮吓得半死。

    “是不是不行,连你也没有办法?了吗?”她急得晃了几下陆象行的胳膊,眼眶似两汪蓄满了清泉的小石潭,一动,则有汩汩的泉水往下涌,“陆象行,要是尾云真的亡国的话……”

    被她晃得,他似是五脏六腑移了位,生疼难忍。

    尽管额上已沁出了豆大的汗珠,陆象行神情却没有变化:“不会。”

    他捂住她的嘴唇,身体凑近一些,近到手背上浸湿了她滚烫的泪水,望着那?一双充满迷茫和畏惧的美眸,陆象行心里发紧,咽部挤出一句话:“蛮蛮,有我在,不到说丧气话的时候。”

    泪光迷蒙中,蛮蛮点?点?下巴,等陆象行将手掌拿开,她哽咽着道:“只?是你也别逞强,若是不行,你就,就走?吧,没必要为?了尾云国,把自己折在异国他乡。”

    陆象行唇角微挑,竟有几分欢喜之色:“你在为?我担心?”

    这人。也不知他怎的都到如此?关头了,心里还只?惦记情爱,蛮蛮想白他一眼。

    可终究,她气馁地垂落了眸子:“我只?是会将心比心,换我是你,我做不到这样大度,答应前妻这样无理的要求。”

    陆象行握住了蛮蛮的肩。

    时已盛夏,尾云气候湿热,昔日尤甚。蛮蛮身上衣衫单薄,绛色团花石榴襦裙外,唯一身藕花色的缠枝鸳鸯藤纹理细罗绡衫,手掌触碰上香肩,隔了一层柔软的纱料,几乎能?触到衣衫下香软的冰肌玉骨。

    满掌滑腻,宛如羊脂。

    明知不该、不对?,却克制不住春心一荡。

    “蛮蛮,在我心里,你从来不是我的前妻。”在她惊愣地望过去时,陆象行将握她柔腴斜溜的香肩的手收紧几分,整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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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在掌心里,“蛮蛮,你求我第一件事,我怎会不应你。”

    似说了太多话,他的咽喉有些不适,陆象行转过面容,朝旁侧咳嗽几声,再道:“以前我做你的夫君,没有尽到为?夫之责,害你伤心,令你难过,已是我的不是。眼下,我已经不再是大宣的将军,只?是一介平民?,为?尾云而战,也无不可之处。何况,苍梧如今野心日益膨胀,倘或它真攻下尾云,下一步必是北伐,为?汉人,为?尾云人,我都不允许它发生。”

    也许他只?是为?了令她心安,故意这样说。

    蛮蛮鼻头微酸,为?他的隐忍和情意,她实在是愧疚难当。

    如今的她比起陆象行来,显得薄情寡恩,他在尾云受了重?伤,全是因她,可这一个多月以来,她就连来看他都很?少。

    她如此?绝情,可陆象行却把她放在心坎上这样牵挂,事事为?她周全。

    他可知,她不怕他冷心冷肺,对?她冷嘲热讽,就如从前在长安时那?般,可她却实在无力?招架他的温柔,越是如此?,她会越动摇的。

    陆象行,你是知道,所以故意这样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让我为?你心生恻隐的对?吗?

    秋尼在惊心动魄中等待着蛮蛮的回复。

    在秀玉宫踱来踱回,走?了上百遍,终于得到了消息,但并不是蛮蛮带来的。

    匆忙赶来的小苹告知,公?主已经安睡,她来替公?主传信,说国主的请求陆大将军已经应允。

    这下秋尼的心落回了肚里,前朝那?些官员们个个伸长了脖颈,焦头烂额,实在想不出朝中还有何人可用,在决意求助于陆象行之前,秋尼没有朝外边吱上半声,就是怕陆象行不肯答应,反而将自己弄得下不来台,愈加威望扫地。

    眼下,对?前朝、对?前线,秋尼总算都有了可以交代的答复。

    他在原地踱了几圈后,走?过来,轩眉微挑,向小苹几分迟疑地询问:“蛮蛮是不是,就歇在陆象行榻上了?”

    他蹑手蹑脚地询问,却遭了小苹一个大白眼,小苹是个心大的女孩子,一点?也没察觉自己眉眼横的是国主。

    可她实在气不顺!

    哪有这样的兄长!

    难怪近来公?主灰心丧气,从前不藏任何心事的蛮蛮公?主,如今时常对?着窗外木桑树不是长吁短叹,就是发呆出神。

    小苹作势要走?,可没得到回复的秋尼一把拉住她身子,将人轻而易举地拽回来,拽到跟前,他又威严地压沉了喉音:“你说就是了,蛮蛮是不是又和陆象行好上了?”

    小苹本来不想回答,但国主这一问,小苹细想来,她发觉自己也实在不知道如何回答。

    公?主现下是和陆将军重?修旧好了么?

    适才她过去时,远远地隔了一扇窗扉,望见帘幔飞舞间,公?主与她昔日的夫君执手相看泪眼,也不知说着什么,那?画面出奇地静谧、美好,就仿佛是一对?心心相印的男女在诉说衷肠,于是本该出声唤公?主沐浴更?衣的小苹,忍不住退下了,不敢惊扰了那?幅画面。

    平心而论,过去小苹是看不上那?姓陆的大将军,虽然位高权重?,为?人却粗俗野蛮,无礼至极,在长安他动辄对?公?主动手,还惹公?主伤心,那?会儿小苹但凡提起陆象行,都在心里恶狠狠地唾他,恨不得撕咬他的肉。

    可经过尾云多日的相处,尤其是,在小苹得知陆象行就是被她当牛做马使?唤了多日,忍气吞声,脾性温顺的侍卫“庚”时,小苹满地找下巴之余,对?陆象行也倏然改观了。

    人有多面,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既然他已对?公?主痴心一片,又放下身段,勇于悔改,小苹觉着,公?主只?要是真心喜欢他,和他复合也不错。

    至于国主这里,在八字还没一撇之时,小苹愿意替公?主隐瞒。

    “没有的事,公?主回了自己寝宫歇下了,公?主现下身子重?,还要两个月就要临盆了,所以平日里思睡些。”

    小苹的话秋尼没当真。

    不过陆象行应许了蛮蛮,这就是最好的。

    他回到含玉宫,把身旁多年来为?自己调理身体,看不孕不育的巫医都全一股脑送到陆象行病榻前了,派去前,一个劲叮嘱:“不管用什么办法?,把陆象行医好!要快,最迟三日,他要还不能?走?下床,你们就别想下床了!”

    这一招把巫医们唬得不轻,等同于被动下了一道道军令状,如不成,提头来见。

    等巫医们都屁股尿流地赶到陆象行床前,侍奉他,如侍奉祖宗一般尊重?爱戴之际,秋尼也终于可以回到后宫,与王后就寝。

    前段时日,因为?前朝战事焦头烂额,秋尼泡在含玉宫十几日,没能?去见自己的王后茵茵。

    今番得见,颇有小别胜新婚的浓情蜜意,只?手搂过王后纤腰,卷入帐内云雨了一番,秋尼喘着粗气,还没恢复过来,王后抱着他,继续缠着索。

    他腿肚直打哆嗦,可耐不住王后热情如火,遂埋头苦干。

    等月倚西楼,方终于停歇云情雨意,秋尼手臂环绕王后细颈,有一搭没一搭地与王后说话。

    王后蹙着细眉,手掌贴向夫君胸口,轻拢慢捻:“国主,果?真说服了陆象行为?尾云出战?他靠得住么?国主不要忘了,他可是宣朝人。”

    秋尼低下头,亲了亲王后的额,道:“你放心。有我妹妹吊着他,你没听?说,温柔乡即是英雄冢么,他早就扑在我们家蛮蛮身上,不思蜀了。”

    饶是如此?,王后还是不能?放心,小山眉结着两股丁香般的愁绪:“那?可是大宣战神,当真能?为?小姑左右?”

    本来稳操胜券的秋尼,不免被王后一句句催问扫了兴,压下眼中风云来,已是不悦:“那?又如何。你没看抢婚的时候,姓陆的单人匹马就杀进了王宫么?再说,他现在身体里还中着蛮蛮的‘咒’蛊。只?要他不听?话,蛮蛮有的是法?子治他。”

    “咒蛊……”如茵喃喃道。

    关于此?蛊,她也有所耳闻。

    在尾云数以百计的杀人蛊里,“咒”实在排不上号,但若善加利用,这种用来戏耍逗乐的蛊虫,也能?成为?见血封喉的索命蛊。

    “那?臣妾便放心多了。”

    夫妻数载,如茵了解自己的丈夫,通常秋尼流露出如此?情绪,便是告诫她,她已经过界了。

    秋尼虽然胸无大志,目光浅鄙,但也还不曾完全昏庸,对?于朝政军国大事,他一向不会在自己面前多言,倘或她深究,只?会引来他的不满。

    如茵正是因为?体贴知心,与秋尼有着这种适可而止的默契,才得以盛宠不衰。

    她识趣儿地不再问,只?把脸颊静静地靠在国主坚实的胸膛,感受着皮肤下那?真实到令人厌恶的心跳。

    第 52 章

    蛮蛮在秀玉宫不安地度过了一个艰难的夜晚, 黎明前夕,她终于厌恶了这种坐以待毙、无能为力的感?觉,蛮蛮动身前往陆象行的暖阁。

    暖阁内早已空无一人,就连平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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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护的几名侍卫, 也被调走了, 只剩下侍卫甲留下,坐在石墩上等候, 公主一来, 他即刻上前禀报道:“公主,陆象行已经?出发了。”

    “出发?”

    蛮蛮的双眸瞪得大大的, 错愕地盯住侍卫甲瞧,可怎么瞧也看不出一丝破绽。

    倘若不是这个侍卫甲素来实诚安分, 蛮蛮几乎要怀疑,他受王兄之?托,实则王兄又把陆象行不知道卖到哪个地方去了。

    蛮蛮骗不过自己, 这一个多月以来, 她极少来看?望陆象行伤势, 是?因为她始终精神紧绷,警惕着王兄极有可能突如其来地对陆象行不利。

    她也会关照他的处境, 害怕他再在尾云伤上加伤。

    陆象行问她是?否记挂他的安危,蛮蛮自己知晓,她只是?嘴硬。

    她担心他。

    牵动心肠,无一刻不是?因为他。

    侍卫甲的声音,一如耳畔聒噪的蝉鸣,搅动着蛮蛮那根敏感?的神经?。

    “一早就走了, 现在苍梧进犯,我们?已经?被拖入了危局, 陆象行说,一刻都等不得,他把能用之?人都调走了,只留下小人,让小人看?顾公主。他说,如今两国交战,城中的细作可能会伺机行动,让公主在这一段时日内万勿出宫。”

    不用陆象行说,这点蛮蛮也能想?到。

    这几年,苍梧不止朝尾云安插了不少暗探,就连大宣长安,也少不了他们?的细作。

    虽然陆象行一向作战十拿九稳,然而这一次,他毕竟是?领着尾云国的兵。

    尾云的兵,不像大宣的军卒那般军纪严肃、作战勇敢、悍不畏死,尾云兵在服从?指挥完成任务上一向饱受周边诸国诟病讥笑。

    “他……”

    蛮蛮晃着神,几乎要脱口而出一句“他会回来么”,转瞬间意识到自己是?在侍卫甲的面前,唇瓣合上了。

    陆象行。

    你千万,一定?要得胜回来。

    尾云国上下,前几日局势波谲云诡,如一锅濒临沸腾的油水,已有不少苗头涌出,关于唱衰的、打退堂鼓的言论,层出不穷。

    更有甚者,数位尾云高官,已在收拾金银细软,打算南下逃离尾云,前往玉树暂避风头。

    陆象行这一出击,从?一定?程度上抚定?了人心。

    旁的他们?不晓得,他们?只知道,四年前,苍梧与尾云合力,也没在陆象行这里讨着半分便宜,后来火烧凤凰山,尾云损兵折将,苍梧节节败退,但?大宣南境毗连两国的姑射城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陆象行的骁勇,即便是?在再嘴硬不过的尾云人口中,也得到承认和惊叹的。

    他有过百人突围苍梧包夹,打破苍梧合围勠力的阵法的战绩。只要陆象行真的拿出十成的力气来,打败苍梧国就不是?天方夜谭。

    他们?甚至希望,那能够拴住陆象行的一根绳——蛮蛮公主,能想?尽办法,把这根绳栓得更紧一些。

    秋尼掌中攥着一条奏折上的红色璎珞丝绦,闭目,眼睫发抖。

    关于战局的传报,已经?有两日未曾来了。

    按照道理,陆象行行军神速,眼下应该早已抵达了烽烟弥漫的战场。

    突然,百里加急从?城外疾驰而来。

    斥候的马蹄卷起一股股裹挟砂砾的飓风,风驰电掣般驰骋过月亮城大街,城中闭户的百姓,纷纷开了半扇门,支出一颗颗整齐的脑袋,忐忑而好奇地张望着。

    手持军卷捷报的斥候拉长大嗓门,他的呼声伴随着马蹄疾驰而过,响彻尾云王都月亮城的大街小巷,一时间,犹如含着复苏气息的春风撩过原野——

    “大胜!陆象行率军抵御苍梧,夺回了遥和城!开宫门,快开宫门!”

    短短两日,就夺回了失守的遥和!

    这消息甚至不需要如何渲染,一息之?间,便传得城门内外不无震惶慑服。

    被苍梧国攻陷的城池,在陆象行的奇袭之?下,竟然只用了区区两日,便拿了回来!

    含玉宫中,手持寓意吉祥的红绦的秋尼,猛地睁开了眼,一瞬间,目光已移向窗外。

    斥候飞骑卷进宫门,前往玉阶之?下报信。

    “前线大胜,陆象行已夺回遥和城,这是?军报,请国主过目!”

    他噗通一声滑跪在台下。

    秋尼僵硬着身躯,一步一顿,走向来传喜报的斥候,从?他的手中,颤巍巍地接过那一封令人难以置信的奏报,伸手解开,入目所?见的尾云文字,恰与斥候所?报的讯息一般无二?。

    的确,是?遥和城拿回来了!

    秋尼瞳孔中满蕴欣喜,近乎热泪盈眶,他手举着军报,高扬语调:“传孤旨意,犒赏!”

    前线大捷的消息很快于宫中不胫而走。

    蛮蛮在木桑树下,仰起小脸蛋,望着树梢一簇一簇泛着暮山紫的坠满锦枝的花朵。

    从?前在长安,从?不信佛,可眼下,她却害怕尾云的先祖神灵无法庇佑他,只好在心里祈求他们?的神佛,祈求中原神佛能保佑他,平安归来。

    夕阳穿过树树花梢,已开至花期末尾的木桑花,那抹紫,格外的浓烈、瑰丽,如同一把把燃烧的紫焰。

    东风吹过树梢,枝叶拂动,瑟瑟其声。鸟雀在树窝之?间筑起巢穴,晚风里,送来一道道报喜的声音。

    “遥和拿回来了,天啊,我就是?想?过陆将军会赢,都不敢想?象,他会赢得这么快。”

    “不愧是?战神,简直就是?真的神!”

    宫人的窃窃私语传入了蛮蛮耳朵。

    霎时,她心弦如被重?重?弹拨了一声,猛然扭头。

    门外几抹衣影闪过,便飘然无踪,蛮蛮的心却被撩拨得高高的,如何也下不来。

    胜了?

    当真是?胜了,胜得如此快!

    她留意到,宫人原本对陆象行那些不客气的称谓也改了,如今的她们?,提起陆象行,口吻充满了崇拜、仰慕和敬畏,仿佛陆象行是?能普照人间,救赎她们?于泥坑的唯一真神。

    那些年轻的活泼的声音,似枝头的鸟雀般叽叽喳喳,远远地隔了一道不窄的花墙,还能清晰无余地传到蛮蛮耳朵。

    “苍梧国这些年欺负我欺负惯了,打得咱们?不敢还手,连尤墨公子也被他们?活捉了去,没想?到这次是?踹到铁板了。”

    “只是?可惜,尤墨公子落在苍梧人的手里,下落不知,还不知道遭到了什么严刑拷打呢,遥和虽拿下了,尤墨公子还没回来。”

    里头有人叛变,跳到了陆象行阵营,阴阳怪气地道:“那也是?他不争气,他可是?足足领了一万多人,还是?被苍梧国打得险些全?军覆没!陆将军拿着两千人夺回的遥和,换了旁人,只有白白送命的份儿!”

    “你说话怎能这样刻薄呀?”

    有人不理解。

    那宫人哼了一声:“那是?你们?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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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将军究竟有多威武,他带的两千人,攻破了苍梧防守,伤亡都不过一百人!”

    这样的数字,神奇到堵住了所?有质疑的嘴,以至于一张张嘴巴,只要想?反驳来,就得列出更为惊人的数据。然而她们?没有。

    在尾云国,能收拾几个土著,都要赤巨大的心力,非死伤惨重?不可。

    她们?奚落尤墨,蛮蛮本想?冲出去为尤墨仗义执言,但?才迈出右腿,迟缓的步子落在斑驳的青砖上,目光望向沉坠的夕晖,蛮蛮并未再有所?动作,心一阵寂静。

    能胜,已经?不知陆象行付出了怎样的代价,他可曾受伤。

    她咬住嘴唇,回忆起前日请求他上战场时怀揣着的最大的希望,便是?击退苍梧,别的,当时根本都不敢细想?,不是?么?

    如今不但?赶跑了苍梧,还拿回了遥和,已经?是?意外之?喜,尤墨对于陆象行而言,只怕是?一种为难。

    他本就是?外援,她实在不该再得寸进尺,不识好歹了。

    蛮蛮想?见陆象行。

    她迫不及待,回到寝宫沐浴更衣,换上了一身雪青色绫罗襦裙,裙摆缀着一粒粒细如颗粒的珍珠,烛光隐耀下,珍珠散出月华般的白辉。

    小苹这时进来,替公主将湿发用干帕子绞住,一边替公主绞着青丝,一边轻声地道:“公主是?要去见陆大将军?他这会被国主请去宴会了,回不来的。”

    蛮蛮坐在镜前,镜中的自己长发湿漉漉的,教小苹一把握了,用干燥的温毛巾拧出水痕来,她好奇地道:“什么宴会?”

    “庆功宴呀,”小苹努了努嘴,“人可多了,都是?些臭男人,没什么可去的,如茵王后都没有去。”

    蛮蛮只好把去见陆象行的心思?摁捺下来,按兵不动地在绞干乌丝后,她回到了床榻上,并让小苹出去了。

    陆象行得胜归来,肯定?会来秀玉宫见她的,她不必自己不矜持地跑过去。

    连如茵王后都不参加这样的庆功宴,她去又当做什么?

    入夜的秀玉宫悄然无声,蛮蛮蜷着细长的双腿,雪青纱衫罗裙下,长而白腻的玉腿横伸点地,玉足搭在床沿边,不住地晃呀晃。

    烛火将这节小腿柔软的影投掷在地,犹如一根轻细的芦苇随风摇曳。

    含玉宫离这畔太远了,那边开着什么庆功宴,蛮蛮在秀玉宫里坐着也是?浑然不知。

    等了一晌又一晌,却始终不曾见陆象行敲开他秀玉宫的大门。

    蛮蛮渐渐有点儿心浮气躁,想?着姓陆的大抵是?沉浸在得胜的喜悦和旁人的恭维里,忘了她。

    一扇秋梨棠花图的云母屏风旁,竖着一只錾银的滴漏,报时的声音一点点过去,滴漏已经?漏空了,蛮蛮仍不见心里想?着的那个男人。

    她气恼地探出玉足,也不顾光着脚丫点在地上,径直来到窗前,推开窗要透口气。

    这扇窗一经?推开,朗朗的月夜下,庭中木桑花幢幢的墨紫树影下,正悄然而持凝地立着一道轩伟昂藏的玄衣身影。

    蛮蛮的视线发直,凝固在他身上。

    他身上的那银红滚边的玄衣,与昔日在她跟前做侍卫“庚”时制式一模一样,腰间换了汉人服饰里更为方便的蹀躞带,扣住他时时都不离身的银雪宝剑。

    夏夜伴着聒噪蝉鸣的晚风吹拂过他的衣袖,袖边撞在银雪古朴而不惹眼的剑鞘上,剑鞘叩向腰间蹀躞带上的牡丹纹和田玉,窸窸窣窣作响。

    他在那片葳蕤生香的草木里立着,不知等了有多久。

    那坚持而执着的身影,便仿佛,一切都还未拆开,他还是?她身边沉默无话的、尽忠职守的侍卫,是?她最贴心、最信任的庚。

    只是?他的脸上不再戴有帷面,往昔沉峻冷厉的容颜被月光添了几笔柔和,多了几许清隽。

    蛮蛮凝定?在他身上的视线,终于发热地错开,她往旁侧滑动几步,唰地一下拉开了房门,朝着庭院木桑花树底下的男子灵巧轻盈地奔了过去。

    陆象行伸出双臂,将她接住,这是?才留意到,蛮蛮足下竟未蹑履。

    尾云的夏夜虽然热,但?不穿鞋走在潮湿冰凉的地面,也会有寒意入骨。

    陆象行轻声说:“踩住我的脚。”

    她愕然不动,于是?陆象行微微弯下腰身,将她纤腰一揽,抱住她,将她玲珑的玉足仔细体?贴地放在自己的鞋面之?上。

    稳稳地踩住了,踩实了。

    蛮蛮如今的肚子已经?鼓鼓的,这样的距离下,她的肚皮贴向了陆象行的腿根。

    衣料轻轻一蹭,男人的脸上便溢出了月夜下幸不可见的红云。

    蛮蛮放柔嗓音:“你不是?在含玉宫,和他们?吃庆功酒吗?”

    虽然那里的喧闹,在秀玉宫听不见,也不知哥哥那边的情况,但?应该是?这样的。她不知道,他怎会出现在这里,又在这里风露立中宵,等了有多久了。

    陆象行笑:“没吃。巫医交代,我不可吃酒。”

    他身上有伤,不能饮酒,恐伤势复发。

    蛮蛮醒悟,以这样的距离,倘或要与陆象行面对面地说上话,便只有把脑袋仰起,她仰面,笑靥如花,恰恰触到他垂落的视线。

    这一仰头,身体?蓦然失去了重?心,便要往后倒。

    在陆象行心惊肉跳地要抓住她之?前,蛮蛮呢,已经?自己环住了陆象行的劲腰。

    柳条似的臂膀,似藤萝般挂在他身上,支撑起了身体?的重?量。

    柔软的小手,带有火星般的烫意,渗入丝织衣物纹理纤细的经?纬,烫红了与之?接触的方圆一掌间的皮肤。

    蛮蛮终于站稳了,虽得见了他,却控制不了有些恼:“你为什么一声都不吭?如果不是?我自己想?着爬起来透口气拉开了窗,你还要站到何时去?”

    陆象行捏了一下蛮蛮的耳垂,故意凑近一些,面容与她视线相抵:“可你还是?出来了。”

    “蛮蛮,”在她一愣之?际,他呼了一声她的名字,他唇角多了几缕笑纹,看?起来并不显得老成,反而意外地浮露出丝丝少年的促狭气,“孩子踢了我一脚。”

    隔着肚皮,不轻不重?。

    但?陆象行确凿地感?觉到,那顽皮的小孩儿,隔着娘亲的肚皮朝他毫不留情就是?一脚,正踹在他的耻骨上。

    蛮蛮自己没有察觉到,好奇地低下头,看?了眼隆得高高的肚子,心头涌起了些隐晦难言的雀跃。

    好孩儿,干得好,你也知晓娘亲在你阿爹这里受了多少委屈是?不是??以后有你给娘亲出气了。

    “蛮蛮。”

    他又浅浅地唤了一声她的乳名。

    那声音,酥得让人耳朵起毛。

    蛮蛮一诧之?际,男人握住她腰肢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道,像是?为了稳固住她。

    蛮蛮被迫地抬起了头,陆象行则稍稍低下一些下巴,已恢复了几分肉色的唇,印在蛮蛮额间的芙蓉朱砂花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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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53 章

    微热的触感停留在眉心。

    一切恍如昨日, 从未变过。蛮蛮蓦地鼻头微酸,一股滚烫的泪意潮潮湿湿、淋淋漓漓地酝酿起来。

    额间的花钿,在月夜下,被廊芜底下的灯光飘过来浅浅地照着, 愈发鲜妍。

    陆象行将腰折得更低, 随即缓缓地将蛮蛮抱起,送她步入内寝。

    蛮蛮的寝宫不大, 比长安陆宅那间她烧毁的寝屋规模还要小?, 但那张象牙床,却?是精雕细磨, 哪里的也比不上。

    陆象行送蛮蛮回榻间,将她未着片缕的脚丫揣着, 细致地放在怀中。

    蛮蛮以为他这是要留宿,还没想好言辞拒绝,脸颊先红了个彻底。

    但陆象行似乎没有?她想的那么下流, 也没趁虚而入, 趁热打铁, 非得让她献出些什么,把他为尾云出战一事, 变成一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交易。

    他比她,更?光明磊落。

    “嘶。”

    左小?腿的腿肚教陆象行握住了,他不用?任何?力道地轻轻一捏,一股憋胀肿痛之感沿着脊骨窜上了后脑。

    蛮蛮惊怔地望着他。

    满室银灯杲杲,陆象行垂着眸,看不见底的眼中并无多少欲, 只?是替她缓慢揉捏着发胀发酸的腿肚,缓解她的肌肉紧张。

    自怀孕月份大了以后, 蛮蛮的腿肚子时常紧张抽筋,夜里也睡不安稳。

    “你怎么知道的?”

    她小?心翼翼地问他。

    得到的回答是轻描淡写的一句:“以前做侍卫时为你守夜知道的。夜里,你翻来覆去睡不着,我问巫医,他告诉我,怀孕的女子到孕末期会腿肿。”

    蛮蛮面颊微微发烫,心忖着,没想到陆象行也有?细心的一面。

    他指法?利落,不像是初学者,替她揉按的几下,每次都按对了穴位,劲往下沉,陷入皮肉经络里,没过一晌蛮蛮腿肚的胀痛便?有?所缓解。

    因为太过舒服,她的小?手?撑着身后的床褥,忍不住溢出了一道曼妙的嘤咛声。

    他竖起的双耳将那一道哼唧声听得分?明,嘴角微往上挑,并不言语。

    揣进怀中的脚丫,没几下便?恢复了温度,陷落在火热的怀中,有?些沉湎不愿离去的意?思。

    蛮蛮稍稍把眼帘掀开,谨慎仔细地望了望陆象行。

    灯光正好打在他的脸上,照见了他疲惫的眼睑下淡淡的乌青之色。

    蛮蛮顿时心里轻轻一抽。想着他都是为了自己,才会出现在本与他无关的战场上,数天数夜不眠不休,她没一句关切的话语,却?在这里享受着他归来后的服务,实在是薄情?寡义。

    蛮蛮轻咬嘴唇,尾音往上撇:“陆象行。”

    他抬眸,看了她一眼。

    蛮蛮秀气浓密的眉梢稍稍拧着:“你要不要,去睡会儿?”

    “不用?。”

    他知,她这是下了逐客令。

    但他还不想睡。

    他几日几夜不眠不休换来的,就?是早一点能见到她。

    怎么看小?公主也看不够,所以这时候好容易见了,他怎肯轻易被她说服去睡觉。

    蛮蛮将嘴唇咬出了一圈浅浅的齿痕了,试图把脚往回缩。

    本以为他会牢牢抓住,像以前那样,胡作非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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