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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50-60(第2页/共2页)

子旁边的石壁上写着字,他便走过去看起来。

    上面所书,就是这拾玉亭的来历。

    八十多年前,中原大地还在战乱中,任河东路的一名御武校尉周毅因城门失守,与妻子一路南逃至云梦泽一带,却走散了,多年都不知对方音信。

    后来天下一统,他能回家乡了,却依然逗留云梦泽,只盼能在此处寻到妻子下落,时隔八年,他几乎已经放弃,只是偶然间到这云归山游览,竟捡到一枚玉佩,正是他妻子的旧物。

    他便在附近村子、县城内打听,又历经一年多,终于打听到妻子下落。夫妻相见,泣涕如雨,两人离开安陆前,在这山上修了座亭子,取名“拾玉亭”,用来感恩这让两人重逢的云归山。

    这是一个夫妻再聚、破镜重圆的故事。

    陆璘抚着上面的字,转头看施菀,却见她并不在凉亭中,而是随着石阶去了下面的水潭边,太阳正好行到山峰后,水潭边一片阴凉,她在那里洗过手,又往花篮里浇了些水,然后坐在了水潭边。

    他也走过去,就着清凉的潭水洗了手,和她一起坐在水潭边。

    “我看了那拾玉亭来历,倒是段佳话。”陆璘说。

    施菀笑了笑:“说不定是杜撰的,大人看那道观里,后殿供着月老,在我小时候这道观比现在红火一些,有很多求姻缘的人过来,就因为这凉亭的传说,说不定这凉亭就是他们自己建的,上面的故事也是他们自己编的。”

    陆璘回说:“兴许是杜撰,也兴许不是,但我是愿意相信的。”

    施菀没回话,看了看被山峰挡住的太阳的方向,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快点下山回去吧,晚一些就没船了。”

    陆璘看向她:“但我想,可能现在已经没船了,船家说他女儿女婿过来,太阳刚偏西他就撑最后一趟。”

    施菀满脸惊愕,她才想起这回事。

    所以……就算现在飞下山去,也赶不上了。

    愣神半晌,她才忍不住问陆璘:“大人既然知道,怎么没有提醒我,我们上山路上该快一点的……”

    不,他们就不该上山来,但她忘了。

    陆璘也沉默一下,随后才回答:“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

    于是两人沉默了许久。

    陆璘看着施菀,施菀看看天空,又看看下山的方向,显然有些着急。

    陈家村的人一定也有人家有船,就算没有普通船也有龙舟,真要回去,找他们帮忙撑船回去也行,但就是太麻烦人了,而且三婶说不定还没回去,她不敢冒这个险。

    “等一下我们下山,去找陈家村的人借宿?”她又想了想,问陆璘的意思。

    陆璘回答:“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他们?”

    施菀就是这样一问,其实她也觉得太麻烦。

    首先她就不知道找谁借宿,陆璘这个身份就更不知道找谁了。庄稼人不像城里的大户人家,他们从来就没有客房,也很少有多余的房间,甚至可能连多的铺盖都没有,两人真去了,人家当然会想尽一切办法来让他们睡,但他们自己肯定是睡不好的,说不定就要去睡地上。

    这时陆璘说:“我刚看这道观后面倒像是有厢房的样子,要不然去问问能不能出些钱借宿?当然,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

    他问着,定定看向她。

    施菀连忙回答:“大人说的哪里的话,我对大人哪有什么信得过信不过的话……”

    说完她才意识到,难道她就同意这样了吗?

    孤男寡女,留宿人家只有一个老道的道观?

    这事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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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和任何人都不可能,但偏偏这个人是陆璘,还是他主动提出来的。

    他们是曾经的夫妻,这种男女大防,似乎在意也行,不在意也行,而显然,他大概是不在意的,他不在意,她在意,竟显得自作多情。

    她还是想下山去,但下了山也不知道去哪里。

    就在她心里百转千回时,陆璘已经往凉亭上面走去:“我去道观里问问。”

    说完他就已经走了。

    施菀看着他的背影,不知怎么就弄成了这样。

    为什么她就忘了下午没船回去的事呢?

    因为当时远远看到三婶,太心慌,太着急了。

    但就算当时记得又怎么样?还有别的办法能让陆璘躲开三婶吗?与其往那个方向发展,还不如像现在这样,和陆璘在山上过一夜。

    她颓丧地叹了口气。

    没一会儿,陆璘回来了,很快和她道:“道长答应了,后面有房间,平时也会有修行的居士来这里暂住,所以床和被褥都有,只是他说有些旧,但我想这没关系,晚上还可以让我们和他一起喝粥,就山上他自己种的菜,我给他钱,他也不肯要。”

    “哦……那……”施菀不知道说什么。

    陆璘却似乎很轻松,对这结果也满意,和她道:“这下放心了,山上清幽,就在这里坐到明天也无妨。”

    第54章

    施菀轻轻“嗯”了一声,坐了下来,撩着水潭里的凉水,在心底叹息。

    就这样吧,或许,让陆璘来到安陆做知县,让她如此心平气和和陆璘登上山来,歇息在这道观,也是老天爷特地的安排,安排她与京城那一段不堪回首的岁月和解。

    想到这儿,她抬眼看向天空,释然地笑了笑,然后和陆璘道:“是我考虑不周,害得陆大人要在此委屈一晚上,还望陆大夫见谅。”

    陆璘脸上倒流露出几分愉悦与期许来:“我到安陆来还没去哪里游玩过,今日这云归山便是第一次,我是求之不得。”

    在水潭边待了一会儿,日薄西山,两人去道观里吃过粥,就各自收拾了自己的房间。

    收拾好房间,天也渐渐暗下来。

    在床上躺了半天,施菀睡不着,便开门出来,一个人到了凉亭内,看天上的星光。

    看了一会儿,她进屋去将那一篮栀子花拿了出来,到水潭边,将里面的花一朵朵放进水潭里。

    正放着,岸上传来脚步声,她抬头,见是陆璘过来了。

    “是我进去出来吵到大人了么?”她问。

    他们的房间就在隔壁,她进去虽是轻手轻脚,但难免会发出声音。

    陆璘却是回答:“没有,我平常也没有这么早睡。”

    他到她身边坐下来,看着她将栀子花放入水潭中。

    施菀说:“这花放到明天应该蔫了,就让它养在这里,随水漂走吧。”

    半蔫的栀子花,花香更浓郁,萦绕在水潭周围,让这星天月夜多了份芬芳。

    “菀菀……”他突然出声。

    施菀愣了一下,他这样称她,似乎他们不是现在陆知县与县城大夫的关系,而是……以前的夫妻关系。

    静夜中,他说:“以前,对不起。”

    施菀缓声道:“但我觉得,大人没什么对不起我的。”

    “自然有。其实你很好,只是我那时……”

    他顿顿,继续道:“我自小就是众星捧月,万众瞩目,所以我虽表面知道要谦恭、要心虚,但其实骨子里,仍是不可一世的,自命不凡,觉得自己与旁人生来就有所不同。

    “我十岁拜王相公为老师,他也器重我,待我如己出,而他的独女卿若,也是京中有名的才女,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都在人之上。

    “我们从小一起学习,走得近了一些,两家的母亲自然会想让我们长大后共结连理,我那时一心都在学业与抱负上,没想过男女□□,只觉得这桩姻缘不错。

    “你到京城时,是我最得意的时候。金榜题名,全城瞩目,也知道这之后两家就会议婚,我会迎娶恩师的女儿,两家结成秦晋之好。但爷爷却说,我已有婚约,是一个我不了解的姑娘,一个我连说话都不知道和她说什么的姑娘,一个……我觉得她必然无知又市侩的姑娘,所以我……对你不好。”

    “但我确实是个无知的,没有见识的姑娘,你和我确实说不上话。”施菀回道:“人哪里能逼自己的心呢?做不到就是做不到,你不喜欢我,又怎么能强迫自己去喜欢我?我的出现,的确阻碍了你的姻缘,我站在你身旁也的确丢了你的脸面,我做的那些事,也的确让人厌恶……”

    他明白她说的事是什么事,立刻道:“没有让人厌恶。你没有错,是我的错,我不愿意,就该去反抗我爷爷,而不该答应了我爷爷的安排,却去冷淡你。你从异乡过去,举目无亲,唯一的依靠就是我,而我却没有成为你的依靠,菀菀……

    他认真看向她:“也许我现在的道歉有些晚,但……不说的话,我会过不去,以往种种,都是我不对,其实你很好。”

    施菀弯了弯唇:“我们当时也年轻啊,你是个才从书本里抬起头的年轻公子,我是才从乡下去京城的十几岁的姑娘,我们什么都没经历过,哪里懂得了那么多,有的人不懂,却没遇到什么大事,仍可以平平常常过下去,我们却偏偏在不懂的时候要作出重大的抉择,选错了,当然情有可原。”

    “这么说,你愿意原谅我吗?”他问。

    施菀回道:“我本来也没有怪过你,只希望,你也不要怪我。”

    “我自然没有怪你的地方,若你不怪我,那……”他犹豫起来,不知怎么开口。

    她见他没开口,忍不住问:“我有点意外,你真的没有和王姑娘成婚吗?为什么不呢?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意外?”

    陆璘很快回答:“倒也不算什么意外。那个时候,你走了,京城有人说是我休了你,就为了给卿若腾位置,卿若也觉得是这样,她像我老师,有傲气,也很倔,她不想担这个名声,也不想在王家落魄时靠我们家救济,所以最后嫁给了她舅父家的一位家世一般,没有功名的表兄,在第二年就成婚,离开京城去了苏南,只在前年听说他们得了千金,大概也过得平安顺遂吧。”

    施菀有些落寞:“如此说来,还是我误了你,如果不是我,你们也不会错过。”

    “不,不是你说的这样,你没有误我。”陆璘立刻说。

    随后他解释道:“其实我对卿若,更多是习惯与欣赏,不管她是什么模样、什么品性,只要她是老师的女儿,就自然是知书达礼的性子,也是我尊重的女子,她的身份,就注定我不会讨厌她。既然不讨厌又尊重,娶她,自然我也不会有异议。

    “如果当年我们顺利成婚,也许会举案齐眉,夫妻和睦,甚至会是别人眼里的恩爱夫妻,但我知道,我们永远都只是夫妻和睦,相敬如宾,年长日久,也就是亲人,最普通的夫妻的样子,而不是……”

    不是像他在安陆重逢她。会因她的一颦一笑而魂牵梦萦;会觉得哪怕回家路上看一眼她的院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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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觉得安心;会在最沉郁难熬的日子里,在心底开出绚烂的花,原来喜欢一个人,能让人激奋,让人充盈,让人心中有光,独木桥也能当康庄大道走。

    原来这样,才叫良缘。

    “总之,我和她谈不上错过,她远嫁后,我母亲给我议过几回亲……当然,还有绿绮,上次和你说过,她也嫁人了,比卿若还要早。母亲着急给我议亲,但并不顺利,一是我没有这样的心思,二是确实没有合适的人选,就这么磋磨,然后我就到安陆来了。”

    “那你母亲,一定为你着急了。”施菀说。

    毕竟陆夫人那么疼他在意他,却要眼睁睁看他拖到现在的年纪。

    陆璘没回答,只是看向她:“你呢,没有再嫁,是觉得丰子奕不合适么?”

    “没什么好嫁的,我就这么帮人看病,力所能及救一些人,就好了,也没有心思想别的。”她说。

    人的勇气与力量,大概是有限的,她在十六岁时,是真的爱过他,不顾一切,用尽全力,最后才发现是飞蛾扑火。然后,她就失去了再爱一个人的能力,不管是丰子奕,或是以前别人给她说合的男子。

    更何况,她嫁过人,也伤过身,哪怕只为了后半生的依靠去嫁人,也注定会凄惨结局,倒不如把所有生命都扑在治病救人上,这是她唯一的依靠,也是她唯一的寄托。

    陆璘犹豫一会儿,还是决定将表露心思的话忍住。

    他还没想好要怎么说,怕自己说不好。

    而且他以后总要回京城,不知道她愿不愿意放下安陆的一切再随他去京城,也不知道等她和他成婚后,行医的事怎么办。

    她大概是不愿意放弃行医的,他也不想让她放弃,但母亲那里大概不能接受,他还要和母亲说好这件事。

    不管怎样,此情此夜,都让人安心眷恋。

    水潭中的栀子花随着水流往下漂浮而去,星辰倒映在水面,周围仍萦绕着花香。

    他用手掬了一朵栀子花起来,看着那浮在水面白色的花瓣,问她:“所以,我们今日都将话说清,以后便将往日的误会与怨怪都抵消,就可以……重新认识,是么?”

    施菀默然一会儿,“嗯”了一声,回答:“说清了。”

    陆璘看着她,眼底流动着星光,微微扬了唇角。

    施菀没抬头,只是低头看着夜色下的潭水。

    她觉得,其实自己早就接受了那个选择最后的结果,没有去怪任何人。

    只是偶尔,她会想起那个没能出世的孩子。

    刚才那一瞬,也有冲动想要告诉他,他们曾有过一个孩子,但她那时不知道怎么办,没有任何力量来留住他,然后他没了。

    可是告诉了又能怎么样?

    让他内疚自责,再和她说对不起,让他去和他母亲吵架,怪他母亲太独断?

    这不是她要的结果,那个孩子没了就是没了,就像她已经死去的少女心思和对未来的向往,再也回不来。

    她最后仍选择和以前做的那样,将那段只属于她的记忆深深埋藏,不去想,不去惦念,然后作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假装从未发生过。

    她发现她其实还是有怨怪的,只是不想去和他说而已。

    第55章

    隔天一早,两人告别老道,从道观出来。

    水潭里还漂浮着几朵白色栀子花,泡了一夜水,竟比之前还鲜活了。

    陆璘仍替施菀拿着医箱,施菀只拿着空竹篮,往山下走。

    清晨的山上,轻风拂面,透着凉意,鸟语阵阵,周身萦绕着树木湿润的气息。

    陆璘仍走在前面,脚程比施菀快一些,时不时回头看她,很有耐心地只快她那么几步。

    直到日头高升,他们才乘船回到县城。

    陆璘将施菀送到家门,自己才往前,敲响自家后门。

    隔了许久五儿才来开门,一边抽着门栓,一边没好气道:“谁啊?”

    话音落,一开门却见着陆璘。

    他连忙道:“公,公子……你怎么走后门……”

    陆璘笑了笑,反问:“我不能走后门么?后门近啊。”说着脚步轻快往院里去,一边吩咐道:“去备水我沐浴。”

    五儿原本还担心刚才语气冲的那一声惹主子生气,但看他神清气爽的模样,似乎丝毫也没受影响,便上前道:“公子昨天去哪里了,夜里都没回来,喜管家还急得怕你遇到什么事。”

    “我没事,他人呢?”陆璘一边问着,一边进屋脱下了外袍,昨夜那道观实在有些破旧,也没条件洗一洗,让他难受。这难受的感觉,之前在山上都没觉得,现在回来了才感觉到。

    五儿回答:“今天一早往渡口那边去了,说去看看公子什么时候回来。”

    “他不会去陈家村了吧?”陆璘想着只要长喜遇到渡口船家便能知道他回来了,便不再管这事,让五儿去备水沐浴。

    待沐浴完,重新换上衣服,还在穿鞋,就听见长喜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公子,公子,京城来信了!”

    长喜一边说着,一边几乎是跑着进院来。

    陆璘穿上鞋,平静走出卧室,就见长喜从外面进来,手上没有拿信,却领着京城家中的一个小厮,名石全,长得精壮,有些身手。

    石全带着个大包裹,将马交给五儿,上前道:“二公子。”

    陆璘意外问他:“你是骑马过来的?可是家中有什么急事?”

    以前京里送信来,一般会在京中发公文或是邸报时顺便与家书一同送来,每个官员都有一两封私信的名额可以走驿站,又没有什么急事,陆家的信就从驿站送来。

    这专门派人快马加鞭送来,还是第一次,陆璘难免担心家中出了什么事。

    石全却回道:“不是,是夫人的急信,嘱托我亲自送到公子手上。”说着打开包裹,从里面拿出信件来,将信交给陆璘。

    陆璘接了信,正拆信封,石全就带着笑脸道:“夫人这回是给公子相中一门好亲事,所以急着让小的来告诉公子一声呢!”

    陆璘一听这话,脸色陡变,立刻将信打开。

    里面果然说的就是给他说亲的事,说是妹妹陆瑶给介绍的,母亲见过那家姑娘,温柔娴淑又识大体,出身也好,还是未出阁的姑娘,母亲几乎是一眼就相中,对方也看中陆璘的品貌与才气,所以母亲想迅速议定婚事,年底找机会让他回京成婚。

    在他看信时,长喜让石全进屋入座,并吩咐丫鬟看茶。

    石全和长喜说这院子太简陋了些,怎么没找个好点的房子,却听陆璘在一旁道:“长喜,快让人备干粮点心和水,再加几两银子,让石全稍作歇息。我现在去写信,等信写好,你即刻快马加鞭替我送回京城。”

    这最后一句话,是对石全说的。

    石全意外道:“是……立刻回京?”

    他本以为至少能歇息一两日。

    但陆璘却是认真道:“对,立刻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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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日内赶到京城,如果觉得赶不到了,可以换马,总之,五日内将信送到我母亲手上,并和她说,不要给我议亲,就算这亲事订好我也不会同意,让她务必回绝这亲事。”

    “这……”石全有些为难,不由问:“看夫人的样子这次是真欢喜,公子为什么要拒绝,这……早日成婚不挺好的么?”

    大公子三公子家的娃娃都好几个了,二公子还什么也没见着,夫人是明眼人都看得见的着急,二公子竟然还不愿成婚?

    石全觉得自己这趟回去,要是按公子的意思去复命,他都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陆璘回答:“你和我母亲说,我会成婚的,只是我自己已有人选,且非她不可,让母亲不要替我作主,务必推了京城的事。”说完他就进里间去写信。

    外面的石全愣了一会儿,转头问长喜:“公子有未来少夫人的人选了吗?谁?莫非是在安陆认识的?”

    长喜摸不着头脑,然后和五儿面面相觑。

    “谁?有吗?”长喜十分意外,转而看向里间的陆璘。

    眼看着陆璘下笔如飞,迅速写着信,长喜想起来,立刻就去给石全备干粮和水,又连忙吩咐五儿:“快去看看马有没有在喂着,没喂赶紧去喂”。

    没一会儿,陆璘就写好了信,将信封好,交给石全:“拿去京城,务必将我的话带到夫人面前。”

    石全一边往嘴里塞着点心,一边回答:“好。”

    陆璘随后说:“此事紧急,唯恐出现变故,所以你吃完后稍作歇息便马上出发,这一趟辛苦,多的盘缠都算你的赏钱。”

    石全连连答应:“好好,不辛苦,小的一定谨记公子的吩咐。”

    说完,又想起什么来,将之前背着的包袱打开:“这是夫人在京城让小的带过来的东西,本来还要带些端午果子来,可路上难走,怕巅坏了,就只带了些小玩意儿。”

    陆璘将里面东西拿了起来,是两只端午香囊,一只辟邪的五彩绳,一件轻柔的丝袍,一些香料,一双鞋。

    看着这些物件,一股愧疚之情油然而生。他在这里,最牵挂最担心的总是母亲,明明他身边什么都有,却还大老远地让人带这些东西来。

    他将东西收下,朝石全道:“和夫人说,我在安陆一切都好,对今后也有了打算,让她放心。”

    石全将他的话认真记下,再吃了些点心、喝了两口茶水,便又带好干粮骑马离去。

    陆璘目送他离开,又回到屋中,看着包袱里那两只香囊和五彩绳。

    这是京城里端午习惯送的东西,而他看了安陆,似乎更喜欢在门口挂艾叶,然后是吃粽子,却没见到人送香囊。

    不对,会不会只是他没送,别人送了他不知道?也有县衙的官员给他送东西过来,送的都是粽子,艾条之类,并没有这些精巧的东西。

    他想起,别人都去过端午了,施菀也是一个人,他是不是也能送她香囊和五彩绳?

    他以前没试过送这些东西给人,更没试过送女人,所以不知道是不是合适,但想来,端午这些东西都是用来防病辟邪的,就算送了也没什么。

    他在家中思虑一番,反正是节假沐休日,闲着也是闲着,便去了街上。

    端午的街头,满是雄黄酒、艾叶酒的味道,他转了两圈,进了两三家绣坊也没见到喜欢的香囊,又见到个大一些的,正要进,却发现是丰氏绸缎,便又不想进了。

    对于丰子奕,他心里多少是有些防备和敌意的。

    后来偶然见到一家杂货店,取名琳琅铺,装潢倒算气派,看上去似乎是卖精巧小玩意的地方。

    他进店去,见里面有香粉盒,胭脂盒,香炉,手帕,头绳,也有香囊,做工都细致,倒是个挑小东西的地方。

    香囊成色都不错,但里面包的香料有些单调,大部分都是艾叶,陆璘看了片刻,还是拿了只浅蓝色绣兰花的香囊,准备去香料店将里面香料换了。

    挑了香囊再往前看,却看到几只头簪。

    没有金簪,但有做得独具匠心的木簪,陆璘一眼看过去,在最前面看到一只放在木盒里的白玉簪。

    店小二见他看着那玉簪,问:“公子要不要再看看这玉簪?原本咱们这店只卖小杂货的,这玉簪是东家偶然看见,实在喜欢,就拿了货回来,也就一只,算是小店最贵重的东西,公子实在好眼力。”

    陆璘只是看着,没说话,店小二又问:“公子是送给家中夫人?”

    陆璘这时抬起头来,脸上浮起笑意,回答:“拿出来我看看。”

    店小二便连忙将玉簪拿出来。

    他看出这公子衣饰谈吐不凡,买东西也干脆,便觉得只要他看中,一定能将这玉簪买下。

    陆璘正将玉簪拿在手中看着,外面却又进了一个人,问:“我上次订的香扇,好了吧?”

    这声音,竟是丰子奕的。

    陆璘回过头,正好与丰子奕的目光对上。

    丰子奕意外道:“陆大人竟然也在这里?”

    这时店小二回:“是丰公子,那香扇早到了,就等着公子来拿呢!”说着从里面拿出一只小黑匣子,打开,和丰子奕道:“公子验一下货。”

    丰子奕将里面的竹片雕花小折扇拿出来,小心打开,前后看了眼,再摇了摇,一股混合着艾叶和竹子气息的清香传来。

    “不错,轻,香味适中,拿着也顺手。”丰子奕评价。

    店小二立刻说:“那是,公子千叮万嘱的,这都是东家亲自去办的。”

    丰子奕数了钱,放在柜台:“好了,余款给你。”

    说完,他转头来看向陆璘:“陆大人也来买东西?”

    陆璘回答:“随便看看。”说着看向他手上的香扇:“丰公子这是……”

    丰子奕一笑:“自然是送给菀菀的,别的东西她不会收,这个嘛,算是端午香扇,我就说是用来辟邪的,她可能就会收了。正好去江陵府天热,能扇扇风,她更没理由拒绝。”

    陆璘越发意外,问:“江陵府?”随即状似无意地问:“施大夫要去江陵府?竟有那么远的病人么?”

    丰子奕摇头:“不是,是我和她约了去的,我爹不是在江陵府么,今年端午也没空回来,我就去看看他,正好带上菀菀给他看看,我爹和善,一定会喜欢菀菀的,到时候……”

    他笑着,没将话说完。

    陆璘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他娘亲不太同意他和施菀,如果他爹同意了,那胜算就更大。

    可是施菀愿意了吗?她为什么同意和丰子奕一起去江陵府?

    江陵府在省城,路上就算乘马车也得走一两天,到了江陵府至少也是一两天,再回程,这样前后他们至少有六七天在一起。

    陆璘心里堵得厉害,他不愿那样。

    他淡声问:“施大夫同意和丰公子一起去江陵府了?”

    丰子奕满脸憧憬与欢喜:“当然,端午前就说好了,不过我姐这两天我家,等她走了我们就动身。”

    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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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璘没再问,丰子奕拿好扇子,与他道别,然后出门。

    陆璘回头去看他背影,店小二问:“公子要这玉簪吗?”

    他回过神,低下头来看一眼手上的玉簪,直接问:“多少钱?”

    “这个……二两。”店小二说出一个颇有些心虚的价格。

    玉这种东西,价格就没有底,除非遇到用惯了玉的行家,要不然价钱高低一般人也看不出来。他便将价格稍稍抬了些。

    本以为还有一番拉扯,没想到客人拿出钱来放在柜台上,拿了玉簪和香囊就走了。店小二一看,发现玉簪的钱、香囊的钱都给他了。

    早知客人这么阔气,他就说是三两了!

    回去路上,陆璘有些心不在焉。

    施菀和丰子奕去江陵府,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为什么她会同意和丰子奕一起去?难道她动摇了,觉得丰子奕不错,想去见见丰子奕他爹?

    也许,她并不知道要去见丰子奕他爹,丰子奕是商人,当然会有许多法子让施菀和他一起,就比如那扇子,也是让她不好拒绝的理由。

    但不管她知不知道,他都难以接受她和丰子奕一起去江陵府、一起待那么多天。

    整个下午他都在想这件事,到晚上,也是半夜无眠,当三更鼓声敲响时,他无比清醒地从床上坐起来,作出决定。

    他要将她留下,他要去和她说,别和丰子奕一起。

    其实他并不觉得时机成熟,也没有成竹在胸,云归山上那一夜对他来说只是开始,他打算多用些时日去筹备,但现在却发现,他并没有那么多时间。

    见到丰子奕往她跟前凑,见到她和丰子奕走得那么近,连遇到张大发那样的事都找丰子奕,他太难受,太不想继续再承受。

    他要去……好好地,明明白白地,和她道明心意,并求她不要和丰子奕一起出去。

    如此决定后,他觉得一切都有了方向,又觉得也许所有烦恼都会迎刃而解。

    第56章

    当黎明天边第一缕微光照到窗边时,陆璘就已起身。

    一边怕时候太早,一边又担心她已随丰子奕去江陵府。如此熬到天大亮,他出门去找她。

    最开始他没拿玉簪,只拿了端午放了艾叶和菖蒲的香囊,走出门,思量再三,却又回去放下香囊,拿了玉簪。

    雨衫巷仍是那么安静,晨光从东边投射过来,将他影子拉得长了些。他看着地上自己的身影,忍不住去扶了扶头上的发冠,心中泛起紧张,似乎见皇帝也没有如此。

    她门前的杏树已是绿叶满盖,长着青色的杏子,走进院门,里面的黄狗似乎听到动静,传来懒懒的一声狗叫。

    然后她便说了句什么话,似乎是对狗说的,声音太小,没听清。

    只是听到她声音,他心里便涌起一股暖流,但紧张却又加了一分。

    他抬起手,敲响了前面的院门。

    没一会儿院门被打开,施菀看着他,露出几分意外:“陆大人?”

    陆璘藏在袖中的手不由自主攥紧,“施大夫。”

    “陆大人是……”

    陆璘没说话,施菀将院门再打开一些,后退了两步,示意他进来,随后问:“陆大人可是有事?”

    陆璘进院中,院里的大黄狗朝他叫了一声。

    施菀转头轻斥道:“如意,别叫。”

    陆璘也朝那边看过去,发现她院子里用凳子搁了摆着簸箕,再旁边还有一笼蒸好的什么东西,似乎是金银花,还散发着香味。

    他问:“这是金银花?”

    “是啊,闲着也是闲着,我见花太多了,就摘下来洗干净蒸了,晒干后就能拿来泡茶了。”施菀说着,见如意往蒸笼旁边去溜达,便转身去将那蒸笼端起来,慢慢将里面蒸好的金银花倒在簸箕里。

    陆璘问:“听说,你准备和丰公子一起去江陵府?”

    “是的,陆大人怎么知道?”她问。

    “你……”陆璘顿了顿,继续道:“你能别去么?”

    施菀转眼看他:“陆大人的意思是……”

    陆璘说:“菀菀,我……我想,我们重新开始,好么?”

    施菀看着他没说话,脸上带着一种不解的神情。陆璘继续道:“自你走后这些年,母亲每每和我提及婚事,我都提不起兴致,我不知道我要成婚做什么,也不知道我要娶什么样的女子,直到来了安陆,见到你。有一天我就明白,我找到了……我想与之度过一生的人。我在心里不只一次庆幸当初没有随随便便由母亲安排婚事。

    “我知道,以前我有许多不对的地方,我将对婚事的不满发泄在你身上,我对你冷漠,还曾误会你……但这一切,我都会改,我想你,日后随我回京城,嫁给我,好吗?”

    当第一句话说出口,后面的话便不再那么艰难,他定定看着她,期待她能答应。

    施菀脸上仍是之前那样的意外,隔了许久才问:“陆大人……是在和我开玩笑么?”

    “自然不是。”陆璘立刻道:“我是真心爱慕你,想求娶你。”

    施菀又没话了,她静静看着他,过了一会儿,低头用筷子将簸箕上的金银花铺平。

    然后露出一抹似乎无奈又自嘲的笑意来:“可是,陆大人高门贵胄,我们身份悬殊,不合适的。”

    陆璘回答:“没有人规定我必须娶官宦人家的女儿,你放心,我家里我自会说好,绝不让你受委屈。”

    施菀没说话,他连忙道:“你从前就是我妻子,我想……我父母都不会反对,而且不管怎样,我会去交涉,只望你信我,所谓身份和家世,绝不是问题。”

    “我知道,你想做的事,总会去努力做到的。”她说。就像当初所有人反对,他也将他老师救出来了。

    隔了一会儿,她回答:“但我……只想待在安陆,没有想过要再回京城,也没想过要嫁你。”

    陆璘整个人都僵住,脑中有种变得空白的感觉,隔了许久才有些艰难地问:“那你……是选择了丰子奕?”

    “我也没有选择丰子奕,我谁也没有选。”施菀看着他说:“我的确会和他一起去江陵府,但同去的还有我师父大周大夫,我们去江陵府见一位归乡的老御医,只是跟着丰家的马车顺道有个照应而已。”

    陆璘这才发现自己最担心的事是个误会,可是,他已经没有了高兴的能力。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问:“你是不想去京城,还是……”

    还是不想和他去京城。

    施菀想了想,回答:“不想去京城也是有的,但更重要的是,我不太想和大人有什么其他关系,更不会想要嫁给大人,我只当大人是安陆的父母官。”

    顿了顿,她又说:“大人出身名门,又是才貌双全,自然当配那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

    陆璘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说什么,只是他明确了一件事,施菀,她不喜欢他。

    他从她院中出来,忘了自己是不是有记得礼数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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