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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0-50(第1页/共2页)

    提供的《将军的娇气包妹妹》40-50

    第41章 匪夷所思

    六月天, 正是酷暑难当时,惜悦又格外惧热,每日晨起及午后歇晌前、夜里就寝前均需沐浴, 一身清爽了才肯上榻。

    当她还是小奶娃时, 小日子悠哉悠哉,从不知烦忧。每日只管胡天胡地胡作非为, 恣意任性。那时她全心依赖阿兄,阿兄也从不允她受委屈。

    可她受得最大的委屈却源于阿兄。

    阿兄的失踪于她的打击旁人无法体会, 哪怕过去多年,它仍是惜悦心中一个过不去的坎。

    那是一道鸿沟,跨不过。

    灵魂深处总好似少了什么,怎么也填不满。纵然阿兄回来了,她仍无法介怀。

    也是那年, 惜悦由不知愁苦的小女娃儿,变得喜欢放空自己, 让自己陷入沉思。她又是个聪明的主, 很多事情稍作思考便能茅塞顿开。

    好比阿兄归家一事。

    其实她早便猜到阿兄尚在人间, 只是她不明白, 一家人在一起不好吗,何故要离去?

    阿兄刚离开那会儿,她的心每日每日针扎似的疼。当她察觉阿兄是为离家出走后, 心中渐渐升起埋怨。

    怨他狠心。

    随着年岁的增长, 她的思考便越发深入。关于阿兄离开一事, 每隔一段时间她便会拿出来反复推敲。从阿兄尚在时的所作所为,加上时局的变动, 和阿爹阿娘的种种行为来作为思考依据,神奇的是真叫她猜出了个子丑寅卯。

    她知道, 阿兄为了让大家能过上真正的安生日子,背井离乡,做大事去了。

    不辞而别只为不连累大家。

    惜悦为自己窥探到真相而沾沾自喜,却又心疼阿兄铤而走险,孤身奋战。

    再后来,她的所思便转为阿兄的安危。

    时逢乱世,阿兄可还安好?

    她也知道阿爹阿娘知晓阿兄离开的真相,虽知阿爹阿娘有苦衷不方便告知,可惜悦就是忍不住在心里怨怪一番。

    以为只有他们操心阿兄吗?

    就算他们绝口不提她也知道真相!他们还以为自己瞒的多好呢,还不是被她发现了?

    哼,你们自以为我不知道,可我门儿清呢!

    惜悦便是怀着这般小心思,赌气一般,也是绝口不提。

    今日阿兄归来,坐实了她的想法。只是她没想到传闻中嗜杀成性的祈将军会是她的阿兄。

    在惜悦心里,阿兄永远温润如玉。

    想起现在的阿兄,那通身威武气派的模样,以及那张俊得人神共愤的脸,还有那吃人似的眼神,惜悦不自觉将自己埋进水里,只余一双大眼睛露在外面滴溜溜乱转。

    憋的狠了方才冒出头来,可阿兄那撩人的眼神仍在脑中不依不饶的回荡,实在过分得不行。

    可恶啊!

    害她都不知该如何同阿兄相处了。

    惜悦气恼地噘着嘴儿,一下下拍着水面撒气。溅起的水花还不是往自个儿脸上招呼,她却不以为意,拍得起劲,也不知怎么想的,最后竟玩了起来。

    看来随着年岁的增长,她惯爱分心的毛病是一点没改。

    哗哗的水声以及偶尔娇软的低呼声,还有娇俏的哼气声不时自浴堂传出,再窜入雅致的闺房内,传进坐于桌案前,正翻阅一本名为《仇集》书册的俞沐耳里。

    《仇集》里面娟秀的字体记录的一桩桩一件件尽是小娇气包的受气事迹,未了还附上当时委屈巴巴的心境。

    这显然是记仇的小本子。

    直白的满带稚气的描述中,可以看出小娃儿的愤怒与不甘。俞沐看得认真仔细,一个字也不愿错漏。

    这是他缺失的几年里,惜悦的生活点滴。

    另一边,闺房闯入男子却不自知的惜悦终于心满意足的踏出浴桶,水珠划过凝脂般的雪肤,竟是未留下半点痕迹。

    惜悦贪凉,但凡天气闷热点儿,只要待在自己的闺房内,便仅穿一件兜儿和亵裤。

    慢悠悠的穿上水蓝色的兜儿和亵裤,冰凉的质感叫她舒坦得微微眯起眼睛。

    因着惜悦沐浴时从不许丫鬟在旁侍候,浴堂又仅在闺房隔壁。故而惜悦穿戴好便随手拽起置物架上,今日所佩戴的那枚玉佩,晃晃悠悠的踏入闺房。

    行走步伐散漫随意,玉佩在美人手上被甩出一个个圈儿。纵使拥有天仙般的美貌,然而随性的姿态怎么看也不像大家闺秀。远远看着,倒有几分吊儿郎当之势,着实不雅。

    当然,这般惬意的姿态在乍一见桌案前的魁梧男子时,霎时顿住,狠狠打了个激灵,而后反应迅速的躲进屏风后头。

    在屏风后深吸几口气,缓下心头的惊颤,惜悦这才悄咪咪探出脑袋瓜,小心翼翼抬眸,缓缓将视线移至桌案边。

    俞沐已合上《仇集》,勾着浅笑,注视她的目光迥然有神,道:“躲什么,又不是没见过。”

    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暗哑,喉结在惜悦缩回脑袋的时候以不寻常的速度滚动了几下。

    屏风后的惜悦暗暗翻了一个白眼。

    拜托,小时候能和现在比嘛!她已然及笄,是个大姑娘啦!况且如今衣不蔽体,她还是有羞耻心的!

    小时候倒是经常在沐浴后于闺房中得见阿兄,他会在每个夏日的午后为她扇风,让她睡一个安稳的好觉。

    今时不同往昔,男女有别,再这般便有失妥当。更何况,他们刚久别重逢,自己尚未寻思好该如何同阿兄相处。

    她倒想同往常一般,视他如亲兄长,可劲儿同阿兄亲近。

    可她不傻。

    阿兄待他人一如既往,可待她……那直白且浓烈的爱意丝毫未曾隐藏。别问她为何能看懂,问就是她已看惯阿爹看阿娘时腻歪到不行的眼神,两者皆如此。阿爹爱阿娘,所以……

    惜悦虚咬饱满的红唇,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是突兀,盘旋在心中的不真实感叫她怯步。

    她与阿兄分离七年。阿兄离去前他们还是亲近的兄妹,然而七年的空白时间,那些爱意又是如何生出来的?

    显然,未有前生记忆的惜悦并未真正理解俞沐的话中意。

    前生,她身上的哪个地方他没见过?

    他的傻丫头啊,估计这会儿正在心中腹诽。

    或许是他操之过急,可自与她重逢,心中除了喜悦,挥不去的却是恐慌。

    曾经亲眼目睹她的死亡,如今虽一切正如自己所愿发展,然而所付出的代价却是与惜悦七年的空白。

    前生至死之前他们从未分离。

    今生自己在惜悦尚未晓事前离去,再相见,她已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这般招人疼。眼看这张与前生别无二致的脸,脑中便克制不住现出她前生临死的画面。

    哪怕他已亲自手刃敌人,往后余生他们再无威胁,可他的不安始终消不尽。这使得他控制不住的,急切地想要将自己挤进她的心中,让她彻彻底底与自己融为一体,或许那时候他方才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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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急切的后果便是将他的小娇花吓跑,而他不忍心吓她。如今她是连一句阿兄也不愿意喊了……

    俞沐无奈长叹一声,握紧拳头,哑着嗓子开口:“好好歇息,明日阿兄带你赶海。”

    此去皇城少说几年,余下几日便尽量满足她吧!以此为契机慢慢消去隔阂也未尝不可。

    耳听能够出海打渔,躲在屏风后的惜悦那双媚人的大眼儿瞬间扑闪出亮光,璀璨夺目。

    至今为止她不过才随阿兄出海过几回,那还是几年前的事儿。

    后来几次思考她便回过味儿,知道自己的运势不同凡响,家里出于对她的保护之心才有那许多限制。

    明白这层道理后,她便再不曾靠近海岸。哪怕偶尔女扮男装和姐姐们偷溜出去玩儿,她也谨记在心。

    然而心中对出海的向往和渴望却悄悄地与日俱增。

    她便是如此,越做不得的事情越想做,简直抓心挠肺。

    嘻嘻,阿兄说要带她出海!

    惜悦沉浸在喜悦中,仍未有回应。

    俞沐忍了又忍方才举步靠近屏风,背对着屏风,姿态得体未有逾越,举出手中那本方才看完的《仇集》,越过屏风,道:“阿兄帮你。”

    此话来得莫名,惜悦迷茫的看向出现在脑袋边儿的小册子,无知无觉的伸出细腻白皙的纤长玉臂,傻呆呆的接过小册子。垂眸一看:好家伙,是她小时候用来记仇的小册子!

    思及里面的内容,瞬间羞得无地自容。里面记载的全是小姑娘因小家子气而结成得‘仇’。

    阿兄说要帮她。

    帮她报‘仇’啊?

    求求了,这都是什么时候的小仇小怨,她都忘完了好吧!

    沉默片刻,惜悦糯糯说道:“……不用。”

    尾音微扬,说罢举起小册子挡住眼脸,有点羞。

    谁还没有年少不懂事的时候呢?

    小姑娘说话声音怯怯的,像娇嗔,听得俞沐耳朵发痒,心里一阵酥麻。可以想象丫头此时那副爱娇的模样。

    淡淡笑音不自觉自他喉底发出,俞沐轻音嘱咐:“好好歇息。”

    惜悦并未回答,支着耳朵仔细聆听,耳边传来稀疏的脚步声。直待脚步声彻底消失,惜悦方才探出脑袋注视门口的方向,再垂眸看看手上的小册子。

    也不知阿兄怎的会将它找出,记得前前后后写了有三本。

    思及此,惜悦向书架看去。

    曾经置放《仇集》的小格子哪里还找的见余下的两本。??

    惜悦一脑门子疑问。

    阿这,还真拿走了,真要为她报仇啊?

    可她都已经报过了呀!她是能受委屈的主吗?

    哪怕是,其他几位阿兄和二姐姐也不会允许。

    哼,现在才来心疼,会不会太晚了!当年怎么忍心离家出走!

    坏蛋!

    这么一想便忍不住要生闷气。

    不一会便有丫鬟进来侍候小主子就寝,惜悦这才收回目光。

    阿兄还是那个阿兄,一样,又不太一样。

    该拿他怎么办呢?

    心里揣着事儿原以为会睡不着,多年养成的习惯还是让惜悦早早便陷入梦乡。也不知是不是阿兄归来的缘故,心里再没有安全感也是踏实不少,让得她睡得比以往更香。

    而俞沐出了惜悦闺房后便直接去到正院,如他所料,几位长辈皆在院中。阿爷和父亲以及几位叔叔正在煮茶。阿奶正眉飞色舞的指使阿娘和婶婶们,并一一告诫她们去到皇城的‘规矩’。母亲和婶婶们状似认真听着,只偶尔应答一二。

    俞沐淡淡扫过一眼便收回视线,向男人们的方向行去。

    阿爷和父亲偏爱饮茶,每日晨起第一件事便是先烹上一碗茶水。为此,俞沐特命人搜罗了不少好茶,他们现时饮的便是自己带来的。

    见他们满足惬意的模样,俞沐会心一笑,上前一一唤过他们,行的是得体的晚辈礼。

    俞沐的到来让几位叔叔变得局促,手都不知道该放哪儿。

    大侄儿打小便有主意,他们几人虽是长辈,却习惯于听从大侄儿的安排行事,更遑论如今的大侄儿已然功成名就。

    俞沐并不愿亲人惧怕于他,故而此行尽量收着戾气,可他高位者不怒自威的气势是怎么也藏不住的。见得叔叔们如此,他也只得暗暗叹气。

    再相处些时日,这般境况当能好些。他俞沐的叔叔都自当挺直腰杆过活,断不该有唯唯诺诺的样子,否则在皇城那种遍地世家的地界如何生存?

    距离抵达皇城尚有些时日,看来得趁着这段时间为叔叔们涨涨思想觉悟。

    正当俞沐陷入沉思之时,关丘码头又迎来一艘极尽奢华的船只,船只大小竟比战船还大。这是自码头建成后,人们见到的最最气派的船!

    也不知这船是什么来头,竟能让祈将军的战船主动让出位置让其停靠!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第42章 不委屈

    在知情村民的竞相传告下, 整个关丘渔村还有谁人不知祈将军便是大恩公俞沐?

    这一得知俞沐身份,大伙儿便一改往日对祈将军的看法,反赞颂起来, 只觉对祈将军抱有成见之人都他妈心瞎眼也瞎!

    万恶不赦的祈将军瞬间变成为民除害的英武大将军, 当受万人敬仰才对!

    沐哥儿宁受万人唾骂也要为民起义,真真是好儿郎!

    这般好儿郎却遭万人唾骂!

    世态炎凉, 可悲,可悲啊!

    心疼沐哥儿!

    百姓们对此义愤填膺, 心疼得厉害。虽惦念沐哥儿,却知俞进士一家正是团圆时,不忍打扰,这便将心思转向固守在码头上的兵卫,纷纷将自家的好东西扛过去相赠。

    哪知兵卫们恍若未见, 不动如山尽忠职守。村民们也是不恼,直接将东西搁置于码头边, 只想着选个人做代表, 同沐哥儿说一声, 让他收下大家的心意。

    嗯, 就村长了,他较能说上话。

    不多大会儿码头边便已堆积许多品质上成的海货,都是些易放的干货。诸如干贝、牡蛎、各种鱼贝。这些好东西若拖出去卖能赚上不少呢!

    可也不见哪一户人家有心疼之态。

    大家心知肚明, 俞进士家怕是要离开关丘渔村了。以后去到皇城, 只怕再难吃上这般真材实料的上等海货, 村民们只担心自家给的会不会太少。

    相比于俞进士家为村人所做的贡献,自己这点东西简直难登大雅之堂。

    大家争先恐后送来心意, 生怕落人之后便送不出去。

    这种事情便是如此,有人开个头, 自有无数人接应。

    只是谁也没想到会突然窜出一艘架势比祈将军战船还要强上百倍的船只,一看便知这艘船为私人所有,其主人非富即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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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如今沐哥儿便是皇上最为宠信的皇城新贵,能让沐哥儿的战船如此礼让,莫非是宫中的贵人?

    是曾听闻新帝的亲妹妹,也就是如今的大长公主钟情于祈将军,莫非是……

    可俞进士家不是养着一个顶好看的童养媳吗?沐哥儿打小便最为宠她怜她。

    大长公主这是要来横插一脚?

    一出出宫廷大戏现于村民们脑中,精彩之至,直教人深恶痛绝!

    至此,百姓们心疼沐哥儿之余,又生出对皇家‘恶霸’行径的痛恶之心,一道道不友善的目光便直直盯在刚停靠好的船只上。

    陆续自船上下来一批家仆打扮的壮丁,他们统一着装,目光炯炯有神,面带得体微笑,步伐稳健昂首阔步,不卑不亢。

    村民们垂眸看看自己身上的布衣,竟觉无地自容。这群家丁打扮的男子穿着比自己还要得体,看那布料得是锦缎吧?

    这主人家该多富贵啊!

    自码头建成,整个关丘渔村家家户户便做起海货买卖,几年积攒下来已是小有家业,附近十里八乡多少外村人挤破头想嫁进来。亏得他们长期自我感觉良好……

    现在看来他们是井底之蛙才对。

    也正因此,村民更坚定自个儿的想法:大长公主送赏赐来了!

    瞧那些家丁们两两一组,手抬一口紫檀木制的大箱子,沉甸甸的,也不知装的什么好物。

    长长的家丁队伍之后伴随着络绎不绝的一大群长相秀丽的姑娘,统一的妆容和服饰,规行矩步,仪态端方,纱裙在身,飘飘若仙。

    本以为黎家的丫鬟已经够好命,虽是奴籍,吃穿用度却比寻常百姓家的姑娘要好得多,且各自分工明确,并无需做粗重活计。

    再看看面前的姑娘们,这一身行头都能赶上小富户人家的千金了吧?果然宫里出来的就是不一样!

    正如村民所料,紧随祈将军而来的这群人,其目的地正是俞进士家。

    见此阵仗,大伙儿生怕这群人会生出什么幺蛾子,故而紧随其后。

    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好歹这里是他们的地盘,天高皇帝远,大长公主又如何?可不能让她胡作非为!

    却不知,此时俞进士家却是另一番景致。

    俞沐眼见三叔几次欲言又止,始终不敢道出言语,憋的一张脸越发涨红。无奈一叹,俞沐主动问道:“三叔有事但说无妨。”

    两世相处下来,自己这些亲人是何性子俞沐岂会不知。归家前他便有所预料,三叔定然更想留在渔村。故而他才会在饭桌上提上一嘴,三叔若想留下看守老宅也是好的。

    想来三叔是将阿奶那句‘一家人还是在一起的好’听近了心里去。殊不知,他早已为三叔做好了安排。

    大侄儿都开口了,俞家老三哪还敢当闷葫芦,干脆憋足了气,一鼓作气道出心中想法:“我……三叔不想去皇城,三叔……三叔就想守在渔村。”

    牟足劲开口,声音不自觉放大几倍,却说的断断续续,没点儿底气,倒是让一旁的俞麻等人一字不落听了去。

    俞麻当即跳脚,立刻冲过去拧了三子一把:“说什么浑话!你个不孝子,敢不去试试!”

    瞧瞧这个不孝子说的什么话?带头造反呐!

    俞麻一走,二房阿英便悄悄开口问道:“你们咋想的?沐哥儿有了成就还念着咱们,你们咋这么不知好歹的?”

    阿英性子急,嘴快,但没有坏心思。除后进门的四房媳妇,她们妯娌间一直关系融洽配合默契,三房突然搞这出,她还真没想到。在她的思想里,他们几房是要一辈子在一起的。

    阿淑心虚的垂下头,心中也觉着他们三房不知好歹。他们自然知晓去到皇城将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沐哥儿定然会护他们安康。

    可是……可是……

    常言道,宁做鸡头不做凤尾。

    与其去到皇城那种富贵之地夹着尾巴做人,还不如留在渔村,在这儿谁不是对他们家崇敬有加?

    毕竟有大造化的是沐哥儿,哪怕皇城里的贵人们面上礼遇他们其他几房,心里指不定怎么想呢!万一自己行差就错,将给沐哥儿带来无妄之灾。

    他们只是老实巴交的渔农,可没有那么多心眼儿,别人若想利用他们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另一边,俞家老三自知理亏,也不敢违逆母亲,大块头搁那儿坐着一动不动,任由阿娘打骂。

    俞禾见状立刻将崭新的烟斗自口中取出,怒目瞪向俞麻:“瞎闹啥,一边呆着去!”

    老三的想法和他差不离,方才老三一开口他心下便已了然。私心里,他自己未能留守家乡本是遗憾,有个儿子替他守着‘根’,他也更安心些。

    “啥瞎闹,你懂啥!”

    于此事,俞麻反应着实大了些。可也怨不得她呀!早先家里是真穷,谁都能往她头上踩一脚,她是真个儿受过苦的。

    后来她牟足劲儿生!就盼能多生几个儿子。

    如今世道,哪怕你家业再大,人丁不旺那也是要招人取笑的。纵是穷的揭不开锅,只要男丁兴旺,人家断不敢欺负到你头上来。

    皇城她是没去过,但世道不过如此,想来也是一样的。故而俞麻想着,全家一起也能多些底气。

    眼见阿爷阿奶要为此吵起来,俞沐适时开口:“不是什么大事,阿奶息怒。”

    说着,将阿奶扶到父亲身边坐下,免得三叔再遭殃。

    俞逞接收到长子的目光,立刻便意会,宽慰的话语随口即出,道:“母亲也知邻里乡里人情世故往来必不可少,且咱们这一去少说几年,路途遥远,类似祭祖等大事自是鞭长莫及。还是三弟顾全大局,一人包揽所有。”说罢,面向老三,歉疚道:“委屈你了,三弟。”

    言下之意便是默认了此事。

    老三听得一愣一愣,大哥三两言语竟将他说得这般伟大,怪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老三心虚回应:“不……不委屈……”

    俞麻始终对自己认定的‘真理’耿耿于怀,可长子已经发话,且话中句句在理,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唯有人丁兴旺才不至受人欺压,他们怎么都不懂呢?

    于是这事便这么定了。

    正是此时,一位将领前来禀报:“禀将军,言总管携家仆在外等候,是否召见。”

    “喧。”

    冷音一出,将领立刻领命而去。

    俞沐抬眸间,威严之势乍现,犀利冷眸再寻不到柔和之色,周身的清冷之气直教人望而生畏。

    这般威武霸气的模样看得一大家子心中激荡,忍不住感叹:沐哥儿当上了大将军,回来了!

    不多久,一群家仆鱼贯而入,领头的是一位约莫不惑之年的男子,他向俞沐请过安后,便指挥男丁将手上木箱有序排放妥当,而后方才领着众人给在座的主子们行礼。

    “奴才/奴婢们给老太爷、老夫人,老爷、夫人、二爷、三爷、四爷、二夫人、三夫人、四夫人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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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余人异口同声,声音整齐划一,铿锵有力。

    此番阵仗搞得两位老人家和其他几房颇有些局促。突然被唤作‘爷’和‘夫人’,竟有些不安。这些人看着比他们还有气势呢,老实了一辈子的人怎么也不敢应声。

    倒是俞沐,淡扫一眼整齐归置的木箱,直接吩咐:“先量身。”

    总管言随毕恭毕敬回道:“是。”这便招手示意身后的二十名年轻妇人,妇人们立刻分散开来,两两一组,仔细为主子们量身。

    只妇人们稍一近身,几个大男人瞬间向旁躲去。尤其俞禾,甚至急得跳脚,吼了一句:“你们干啥!”

    “奴为老太爷量身制新衣。”

    妇人笑着回应,声音浅柔,像极了在哄小孩儿。

    往常几个大男人的衣裳全是自家婆娘所制,纵是镇上的裁缝铺子他们也不曾进去过,如今这般哪里能答应。

    局促难安之下,只觉全身哪哪都不对。俞禾这下干脆撂挑子不干了,蹲到墙角抽着新烟杆。

    “衣裳多的是,有的穿就成了还制什么新衣,静浪费。”

    嗫嚅一句后,愣是谁也不愿搭理。

    女人那边也好不到哪儿去,眼见美丽妇人靠近自家男人,她们差点没跟着跳脚。

    场面登时有些混乱。

    “你们先退下,几位爷的尺码由夫人们来量,你们记好便是。”

    还是黎皖姝反应快些,一句话便止住一院子乱象。她本便富贵出身,使唤起人来气势如虹,得心应手。

    转身面向三房:“阿淑,前些天你不是刚给爹做了一件外衫?尺码可还记得?”

    阿淑点头如捣蒜:“记得记得!”

    黎皖姝略点头以示明了,声音拔高几许,道:“今时不同往昔,既沐哥儿身居高位,身为家眷,自不能落了他的脸面。衣裳犹如门面,颇有些讲究,大家配合一些,出行在即,莫要误了行程才好。怀元,你去把各房的少爷和小姐都叫过来。”

    俞沐失踪的几年里,怀元仍然留在俞家,转而侍候起俞逞,这会儿得令立刻向后院走去。

    其余几位刚荣升主子,正别别扭扭不知如何是好的人,经黎皖姝一番点拨,顿然醒悟。

    是了,他们不为自己也得为沐哥儿想想啊!

    那些富贵老爷的穿着确实体面,而他们从今往后便是体面人了不是?

    另一边,始终在旁观看的俞沐没有错过阿爷和叔叔们的窘迫,他没有插手的打算,所有一切均需慢慢适应。

    如今俞沐大权在握,虽在外声名扫地,身边却不乏有意攀关系的官员和富商,且有意将人手安插进将军府的人不计其数。

    以往他只身一人,他们无从下手。往后却再不相同,他这几个过于老实本分的亲人便容易受人利用。

    还有,阿奶也是个问题。

    得想个法子永绝后患才好。

    此时,一个想法正在俞沐脑中逐渐成型。

    第43章 相拥

    夏日的午后纵然有风也带着热意。

    一觉下来, 惜悦已是香汗淋漓。热风把少得可怜的凉意完全遮盖,屋子里的冰块仿若摆设。

    惜悦自迷离中醒来,没有休息后的清明畅快, 反而双目空洞。眼睛一眨不眨, 身子一动不动,仿若魔怔。

    惜悦睡觉难得乖巧, 醒来竟还保持平躺的姿势。待她终于回复些许神智,却又觉分外迷茫。

    只记得自己做了一个梦。一个沉长的, 压抑得令人喘不上气的梦。可梦里的内容是什么,竟毫无印象。心口处仅剩挥之不去的惆怅、不安,和急切。

    因何人惆怅不安,又急切于何事?

    有答案,又似乎没有, 好生奇怪的感觉。

    隐约中想起梦境里的一道身影,模糊不清却又异常熟悉。

    “是谁呢?”

    娇娇糯糯的声音带着初睡醒的哑小声呢喃。

    “小姐您醒了!”

    小丫鬟听闻呢喃声, 立刻喜笑颜开过来侍候。一边捞起幔帐, 一边说着:“方才将军差人来话, 让您醒来后去趟正院, 奴婢这就侍候您更衣。”

    说着便要去将自家小姐扶起来,哪知小主子翻个身轻易便躲开,慵懒之音随之而来:“没醒呢!”拿冰丝凉被蒙住头, 顿了一顿, 又道:“我可能日落西斜才会醒。”

    坏人!什么天大的事不能日落再说, 明知她惧热,偏要她走这一趟。这会儿正是日头毒辣时, 此处距离正院好些路程呢!

    不去不去!

    丫鬟溪玟已跟随自家小姐好几个年头,哪能不知小姐脾性, 那是丁点儿苦也吃不得。好在还有搜罗美物的喜好,通常一勾一个准,这便笑着说道:“方才将军还差人送来两大箱子好东西呢!小姐不起来看看吗?也让奴婢见见世面!皇城来的好东西,定然不一般。您说会不会是美玉啊?”

    只听‘唰’的一声,随之扬起一阵劲风。扬言要睡死在床上的美人儿动作流利地坐了起来,软软的声音兴奋扬起:“真的吗!”

    言罢,人已经麻溜下床,哪需丫鬟侍候。

    抬眼看去,梳妆台旁果真放着两口大箱子,惜悦喜滋滋的挨个打开。

    第一口箱子里整齐叠放数不清的小锦盒,锦盒大小不一,一看便知那是首饰盒子。

    惜悦爱美,最喜欢文人口中的俗物。挨个打开所有锦盒,琳琅满目的精美饰物把她喜得笑到合不拢嘴,小嘴儿不断发出“哇!哇!哇!”的惊叹,午时做的那个影响心情的梦一下便被抛诸脑后。

    可谁又能想到,新的箱子一经打开,惜悦脸上的笑瞬间被收回,她甚至蹙起眉头,小脸刹那苍白,白嫩的手儿甚至微微颤抖。

    小主子的转变过于突然,溪玟看着一大箱子绝美的新衣裳,只觉一头雾水。

    衣裳挺好看的呀,瞧着便不似凡物!不是小主子最喜爱的类型吗?要说果然还是将军最了解小姐!

    眼见小姐脸上毫无血色,正欲上前关切,却见小主子取出箱中一件粉白衣裳,轻轻抚摸一番,而后便直起身子,将衣裳贴在身子上对着铜镜好一翻比划。

    铜镜中映照出一张绝美容颜,工艺繁复绣技讲究的裙裳贴在窈窕身姿上,让本就毫无瑕疵的脸儿更加容光焕发,哪怕此时面色颇有些苍白,仍掩不掉绝色。

    溪玟简直看呆了,久久方才回神,喜道:“好看的,小姐!奴婢这就侍候小姐穿上。”

    说着马上动作起来,不多久便穿戴妥当。上身效果着实令人惊艳!好似这身衣裳合该穿在这位朱唇粉面,白璧无瑕的美人身上!

    相较于丫鬟的惊艳,惜悦倒显平静。她略略歪着脑袋,仍然左右转个不停,只觉越看越熟悉,不自觉说道:“这衣裳我穿过的。”

    娇音萦萦,清甜悦耳。

    “小姐怕不是梦里穿过?”

    溪玟只觉好笑,忍不住打趣。

    这衣裳可是将军命人自皇城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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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小姐哪曾见过?

    听罢溪玟的打趣,惜悦怔了一怔,脑中模糊的画面逐渐清明。

    没错的,这衣裳是她的,午后的梦境刚穿过。

    越渐清晰的梦境带回那股怅然,心口越发觉得遗憾,甚至鼻酸想哭。

    莫名其妙的情绪来的极快,令人烦躁,几近窒息。

    为摆脱恼人的心绪,惜悦顾不得火烧般的烈日,直直踏出院子,向正院行去。

    心中烦乱,步伐随之无序。当她踏着纷乱的步伐行至正院,身上早已香汗淋漓,浸湿质地非凡的群裳,娇喘微微,令人闻之血脉喷张。

    吵杂的正院因她的出现而寂静,纵然大家早已见惯惜悦的美貌,仍忍不住为此时的她而惊艳。

    人靠衣装马靠鞍,本便倾城绝代的妙人儿,在华服美饰的映衬下,其仙姿玉貌更为摄人心魄。

    此时的惜悦清雅中自带一股浑天独成的贵气,高不可攀,令人望而生怯。

    “不错,倒是合身。”

    黎皖姝上下打量惜悦,满意地直点头。万没想到沐哥儿为惜悦带回的衣裳会这般合身,跟量身定制毫无区别。

    俞沐并未多言,而是目光炯炯直视惜悦。这便穿上,足见她的喜爱。关于惜悦的尺码,前生他曾亲身量过自然不会有误,而款式则是她自己设计的。

    见小丫头面色苍白,呆呆站在院子口向他看来,俞沐伸手招呼,神色柔和,低哄:“过来。”

    烦躁不安的惜悦入了院子眼中便仅瞧得见阿兄,强烈的熟悉感让得她心乱如麻。那是一种诡异的熟悉感,与年少时所熟悉的阿兄毫无关系。

    尤其是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当他伸向自己,惜悦的心猛的咯噔一下。梦境中的不安,后悔和遗憾犹如排山倒海侵蚀她的心。

    梦境中同样有这样一双手伸向自己,但她不知在顾虑什么,明明心喜又渴望碰触,却硬生生忍住了。

    那滋味不好受。

    惜悦迷茫的歪了脑袋。

    有什么好顾虑的呢?因何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鬼使神差般,惜悦直勾勾盯着阿兄麦色的大手,带着鼓动的心缓缓靠近,无知无觉地伸出柔荑。两手相握间,满足感油然而生,失落的心瞬间被填满。

    全然不同的感受。

    惜悦盯着两只交握的手愣怔好一会儿,抬眸迎视阿兄醉人的视线。他不知何时蹙起眉头,众目睽睽下伸出另一只手抚上惜悦的小脸,粗糙的拇指一下又一下轻轻抚平惜悦未曾松开的绣眉。

    俞沐:“没睡好?”

    脸色太差。

    惜悦靠近几步,昂头注视阿兄,直觉并不喜欢阿兄皱眉,便踮起脚尖做着和阿兄一样的动作。

    “我做了一个梦。”

    声音绵柔,轻轻地,风一吹便散去,听在耳中缥缈空灵。

    俞沐向来敏锐,望进惜悦眼中立刻发觉不对。小丫头美目空洞,似乎透过他在看别的什么。

    俞沐利眸倏地缩紧,喉结滚动,将白嫩手儿握得更紧一些,然而开口的声音仍然轻柔:“梦见什么?”

    “不知道,我想不起来。”摇摇头,眉头拧地更紧一些,稍作思考,接口道:“梦里不开心,不喜欢。”

    还心堵,只觉无法释怀,可又不知因何事心堵,越想越气闷。

    好似看懂惜悦的不快,俞沐转手将惜悦揽在怀中,大掌拖着小脑袋轻声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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