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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章 偷走的她(第2页/共2页)

后退了一步。

    马朝突然笑了一下,对着郑婷做出鬼脸。郑婷错读了这个鬼脸,她以为他在嘲笑她的衣服,嘲笑她前襟的鼻血和缺失的纽扣,嘲笑她盯着一张热带鱼的脸就出门了,嘲笑她明明住在昭阳小区,却胆敢来锦绣苑。

    她委屈得快要哭出来了。这是被王虎雄和郑秀英怎样殴打都没有的情绪。

    没人读懂这个十三岁女孩的情绪,他们所有人都注意力都在马青山的身上。他现在是名人,是英雄了,是锦绣苑的招牌和名片。

    一旁路过的人们争先恐后地同他打招呼,彰显自己与他的熟识。

    “马记者出门啊?”

    “马记者你的报道我看了,真的是太有水平了,厉害。”

    “马记者有空到我家来玩啊,我老婆做川菜是一绝,请你来尝尝。”

    “……”

    马青山笑着点头,这段几十米的出门路程进度极为缓慢。马朝也有了时间,埋头在自己的小书包里翻找。

    “你在干嘛呢?”马朝的母亲,周玉问。

    “找我的糖。”他闷头继续,终于翻出一大包,递到窗外,“给你。”

    一只肉乎乎的小手从窗子伸了出来,五只粗短的手指,还带着童真的指窝。郑婷愣了一下,顺着手臂的方向看了上去,看到一张稚嫩的笑脸,没有嘲讽和鄙夷。

    “吃啊。”

    她鬼使神差地接了过来,这袋糖化解了她的窘迫。一袋糖,三百克,可在这一瞬间居然沉甸甸的像一团铁,坠得她手腕生疼。她张张嘴想要对马青山说那个重要的信息,可车已经拐了个弯,远远地离开了。

    剥开糖纸,是夹心巧克力。

    当天下午回到家的时候,日记已经更新了好几页,小精灵急躁地写满了疑问,日记上从没出现过这么多问题:

    怎么样了?

    说了吗?

    成功了吗?

    马青山听到了吗?

    顿时,一股愧疚充斥胸口,她被一块来自马朝的糖打散了注意力,被莫名的虚荣心蒙蔽了大脑,郑婷连忙提笔道歉:

    对不起小精灵,人太多了,我进不去,消息没传到。

    很快,纸上浮现出一行字,虽然是安慰,但能感受到他的急躁。

    没事,但是你明天一定要在下午四点前阻止他出门。求求你了,这对我很重要。

    嘴里泛出一丝苦味,巧克力的甜消散了,剩下的苦味蔓延到唇齿边,郑婷不太喜欢这个味道。一种莫名的神圣感充斥着郑婷,她用力地写下字迹:

    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的。

    2001年的6月3日,星期六。

    今天不用上学,这意味着郑婷很难找到理由出门。

    一大早上起来,郑婷乖乖地做了早饭,又把父母堆了一星期的衣服洗了。做完这一切,她蹑手蹑脚地走进卧室,叫醒了郑秀英。

    “妈妈,起床吃饭了。”

    通常来说,没有毒瘾发作的郑秀英,算得上一个温柔的人。她总是温柔地抚摸前一夜自己亲手打下的淤青,然后用一种近乎于撒娇、忏悔的语气说:对不起啊,还疼不疼了,妈妈不是故意的。

    然后郑婷就会用近乎于天真的语调回应:不疼了,一点都不疼,我知道妈妈不是故意的。

    可等她再次失控的时候,她会专门朝着已经淤青的地方下手,在老茶色的皮肤上添加一抹灿烂的虾青。

    郑婷喜欢吃甜。用红糖包的汤圆,或是洒满糖浆的苹果,甚至是带着劣质的齁甜、缀满人工糖精的棒棒糖。

    越甜越好,郑婷喜欢用这种甜到让人窒息的东西填满自己。

    郑婷的生父姓杜,具体叫杜什么她不记得了。听说当初她出生的时候,生父连看都没看一眼,扭头离开医院。第二天,头也不回地南下打工。

    母亲郑秀英带着她在七大姑八大姨间辗转,在重男轻女的农村讨生活。她在一群擅长挑拨离间、擅长撒泼打诨的妯娌中苟延残喘。今天被偷了一只鸡,明天被拔了秧苗,后天被几个五大三粗的女人打上门。郑婷的记忆深处是有一年的新年,一个算得上亲戚的婶子带着她的儿媳上门咒骂郑秀英勾引她的男人,光骂还不过瘾,连晒好的柴都得搬走赔罪。那年冬天,郑婷窝在郑秀英的怀里睡觉,母女二人冻得瑟瑟发抖。

    这个农村没有她们母女的容身之地。

    郑婷七岁那年,郑秀英决定离婚。离婚的时候,郑婷名义上的父亲终于出现了。他们在民政局的门口见面,但也只远远地看了一眼,郑婷记得那是一张瘦削普通的脸。普通到她见了一次,就把他从自己的记忆和生命中彻底抹去。

    再后来,郑秀英带着郑婷去广州打工。

    最开始是做纺织女工,但一个女人带着孩子,生活何其艰难。她常常因为要照顾她无法加班。在台湾老板的厂里,工人就是一次性的快消品,不会加班的员工是待不住的。她被迫从工厂里离开,搬进了城中村的一家平房。为了生存,她做起了皮肉生意。

    毒瘾就是那个时候染上的。

    王虎雄最开始是郑秀英的一个顾客,他在附近的电子厂里打工。二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感情。只记得某一天,郑秀英突然说:“婷婷,妈妈一个人太孤单了,想找一个人搭个伙。”

    然后她就结婚了。

    很久以后郑婷才知道,郑秀英之所以会和王虎雄结婚是因为她已经被迫成了毒虫,要靠着王虎雄才能换来几克够她喘息的白粉。

    郑婷最开始叫王虎雄叔叔,后来被打了几顿后,“爸爸”这两个字就刻进了骨头里,只要他一抬手,话音就落出来了。

    再后来,王虎雄带着郑秀英母子回到江北市,两个毒虫带着一个小女孩,每个月就靠政府的救济金生活。为了吸毒,郑秀英又干回了老本行,她的身体和母性在毒品的侵蚀下一点点丧失,直至完全消失。

    郑秀英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但在郑婷心里,她始终记着她是一个母亲时的样子。

    她会在阴暗潮湿的出租屋里给她开辟一个无垢的天地,把她藏进去,让她闭目塞耳,隔绝一切。隔绝的是男女的原始律动,隔绝的是带着油垢和铁锈、发臭发馊的汗衫,隔绝的是十块一次,二十五块包夜的廉价肉体。

    有时候遇到怪癖的客人,还会遇到肉体伤害。每当这个时候,她都会静静地缩成一小团,听着门外的哭喊和吵闹。

    门开了,她把她抱出来,轻声安抚。

    “不怕,不怕,妈妈不痛。”

    她想,她大抵还是一个好母亲的。只是毒品偷走了她,把她藏在一个自己暂时没找到的地方。只要自己不放弃,她终有一天还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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