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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10-115(第2页/共2页)

来探望,王家谢绝外客,女眷执意留下厚礼,光这半日的功夫,春景堂前面的花厅堆满了锦盒。

    沈颐和王怡宁等人听到消息,傍晚遣丈夫来打探消息,后知真相,又添了几分悲切。

    如此也好,一来孩子还有个念想,二来,也能杜绝京城官宦那些蠢蠢欲动的心,再有人寻到沈颐跟前询问谢云初近况,沈颐肯定了谢云初回府的消息,京城原先那些传言也渐渐消散。

    为了不辜负谢云初一番心血,姐妹们陆陆续续回到书院,继续授课。

    一切仿佛回到了正轨。

    入夜后,王书淮彻底瞧不清了,却还是亲自哄着两个孩子入睡,有了父亲的陪伴,孩子脸上也露出笑容,睡得也踏实多了,哄完孩子,王书淮沐浴更衣回到内室,独自一人坐在拔步床的床沿上。

    屋子里安静极了,没有一丝响动,明明只是一间极小的内室,他却仿佛置身某个广袤的荒原,无边无际的暮风裹挟着他,他不知来自何方,亦不知将往何处去。

    过去每每离京,他脚步异常坚定,去时意气风发,回时神采飞扬,当时不觉如何,如今才明白,那是因为家里有她,转身时有她挥手告别,回来时有她洗手作羹汤。

    她是他心里的根,没了她,他便如荒原的枯草,无根之浮萍。

    枯坐了不知多久,到精神极度疲惫时,人慢慢卧下。

    枕巾上残留着她的梨花香,转身将她的引枕抱入怀里。

    闭上眼,脑海映出那双干净纯澈的眸子,那里始终燃着一盏不灭的明灯,映照出他和孩子回家的路。

    那是不能为任何人替代的谢云初。

    冷杉费了两日功夫,将信王有关的邸报文书全部送来内阁后方的独属首辅的阁楼。

    王书淮不打算舍下孩子,将珂姐儿和珝哥儿一道带来了内阁,皇帝每日午时便来内阁所在的文华殿听政,王书淮过去请安,皇帝瞧见王书淮被覆住的双眼,唏嘘不已,宽慰一番。

    这几日王书淮都不曾上朝,各个要害部门均是他的心腹,整个官署区照旧运转,只每日有要闻便来讨他示下,王书淮独自坐在案后,听书童读阅文书邸报,一面在心里琢磨信王可能的去处。

    珂姐儿做小公子装扮在院子里采花,珝哥儿跟着翰林院一位年轻的夫子在堂屋里认字读书,冬宁也穿着小厮的衣裳伙同明贵陪伴左右。

    一日珂姐儿蹦蹦跳跳不小心跑去了前面正殿,珝哥儿也默不作声跟在她身后,恰恰皇帝正与几位大臣议事,瞧见门口探出两张粉雕玉琢的小脸,十分讶异,问道,“内阁怎么会有稚童?”

    宫人看了珂姐儿姐弟一眼,轻声回禀,“陛下,这是王阁老家里的一双儿女。”

    皇帝顿时明白了,幽幽轻叹一声,朝珂姐儿招手。

    珂姐儿高高兴兴跃进来,先朝皇帝屈膝请安,珝哥儿也有模有样作了个揖,谢云初教导他们见到长辈行礼,姐弟俩牢记在心。

    珂姐儿见皇帝神色和蔼便好奇问,“您是谁呀,以前怎么没见过?”

    宫人眼中惊异迭起,正要斥责,为皇帝抬手给挥退,他俯身过来,温润地笑道,

    “朕是皇帝。”

    “皇帝是什么?”

    “皇帝是天下之主。”

    珂姐儿眼珠儿转悠片刻道,“您既然是天下之主,能否帮我把娘亲找回来。”

    皇帝眸光一涩,心疼地没有说话,默了半晌道,“叔叔一定竭尽全力。”

    接下来几日,王书淮白日在内阁查阅资料,傍晚带着两个孩子回府,有了爹爹的陪伴,孩子们情绪比先前要平缓了许多,这个空档,王书淮听闻谢晖病危,又亲自走了一趟谢府,坐在谢晖卧榻前,望着昏迷不醒的岳丈允诺,

    “初儿和佑儿没有死,他们是为信王所劫,您信我,我一定把他们寻回来。”

    明夫人见王书淮语气格外笃定,重新燃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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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望,

    “找到证据了吗?”

    王书淮默了默,“快了。”

    随后明夫人便拿王书淮的话一遍又一遍在谢晖塌前唠叨,盼着谢晖早日醒来。

    谢云初离开的第二十日,王书淮吃了几服药,眼眸有所好转,只是依旧看不清文书,每日浩如烟海的文书一卷卷被摊开,又一卷卷被挪走。

    大晋各地郡县每三日均有邸报送来京城,以叙述各地近况见闻,王书淮过去均有阅览邸报的习惯。

    他心思缜密到,将所有六月二十八日往后的邸报都调阅过来,以防自己漏去重要线索。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某一日午后,王书淮撑额闭目养神时,突然听到书童吟道,

    “六月二十九卯时末,保定府上空出现不明飞行物,状似孔明灯…”

    王书淮听到这,思绪猛地一顿,“等等!”

    “你再说一遍?”他屏住呼吸,总觉得冥冥中寻到了一丝线头。

    书童于是再读了一遍,王书淮脑海有电石火光闪过,

    六月二十九,可不就是初儿出事那日吗?卯时末,也对得上,

    那声尖叫从水面半空传来…

    有状似孔明灯的不明飞行物掠过上空…

    只觉那层笼罩在面前的迷雾有散开的迹象。

    王书淮心猛跳了几下,连忙吩咐,

    “你再把成玄先生的色目寻来。”

    前几日他将信王麾下所有心腹将领资料过了一遍,记得成玄先生的记载里有一条,他擅长机关阵法。

    书童很快又寻来成玄的色目履历读一遍,王书淮一面听着,眼眸深深眯起,

    会不会是成玄做了什么奇门机巧,让信王悄无声息离京?

    寻到线索的王书淮精神大作,立即唤来冷杉,“你今夜夜探信王府,将成玄先生的旧物,全部捎回来。”

    冷杉没让他失望,从成玄先生房间的暗格里寻到了一些废弃的孔明灯图纸,王书淮瞧不清,冷杉形容给他听,

    “上方有一类似孔明灯的巨大灯幕,灯幕下方用绳索吊着一个灯架,灯架四四方方,上头可容纳四五人…”

    原来如此。

    王书淮消瘦的俊脸深深埋在掌心,心底的巨石被移开,他慢慢吁了一口气。

    总算弄明白信王是如何离京的,

    难怪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原来当真可以插翅而飞。

    这一刻,恼怒是有的,更多的是庆幸,庆幸云初还活着。

    到了七月二十五这一日,终于有人在下游通州河段寻到一具尸身,这具尸身与当初从香山寺出现的黑衣人衣裳一致,可见这是春祺嘴里的第四名十八罗汉,也就意味着有第三方人在场,这个人毋庸置疑是信王。

    已对外声称谢云初在府上养病,王书淮不敢大动干戈,只悄悄吩咐人沿着京城保定这一条线路去查,摸到孔明灯行驶的方向。

    冷杉和齐伟带着暗卫兵分两路明察暗访,终于在八月初一这一日,摸到了南阳一片山脉附近。

    听目击的农户声称,当时孔明灯已飞的极低,这么一来意味着,孔明灯降落在这附近,未免打草惊蛇,冷杉留下齐伟盯着动静,自个儿返回了京城。

    八月初三,早秋的夜已有了几分凉意。

    珂姐儿穿着一套丝绸缎面小宽衫,乖巧地拱在罗汉床上睡着了,珝哥儿窝在王书淮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打盹,黑长的眼睫有一搭没一搭垂着,似睡非睡。

    王书淮眯着眼坐在圈椅里,将手肘的孩子搂了搂,让他睡得更踏实些,珝哥儿小嘴翘得老高,小脸缩在爹爹肘怀,渐渐进入梦乡。

    王书淮双目依然未完全转好,能隐约瞧见冷杉的轮廓,再细的便辨不清了。

    冷杉坐在他脚跟前的锦杌上,低声禀道,

    “那一处名为卧龙坡,曾是孔明先生的故居,后来为成玄所买下,他有一徒弟名为孔维,承成玄衣钵,此人性情憨直,十分专注,其在机关阵法上的造诣犹在成玄之上,江湖时常有人寻他买卖兵刃暗器,人称‘鬼谷子’,那卧龙坡前水后山,布满了奇门遁甲,贸然攻上去恐死伤惨重。”

    王书淮瞳仁血丝未褪,将那抑在眼底的兵戈之气映得灼然,

    “让高詹去皇宫请旨,以剿匪之名,连夜带兵悄悄围困卧龙坡。”

    第113章

    孔明山庄分东西两个跨院,信王让姐弟俩住东跨院,他住西跨院,左右两条横廊相接,前廊四面敞开为正厅,后廊用做膳厅,东跨院有三间屋子,足够谢云初姐弟居住,可谢云佑却是寻来一张长塌,每夜卧在姐姐门外。

    这是把信王当贼防。

    信王给气狠了,却拿谢云佑没有法子。

    他若是想要一具身子,这些年什么女人没有,他要的是谢云初这个人,

    晨起,谢云初洗漱用膳后,照旧来到孔维的阁楼。

    一月有余的相处,她凭着自己灵巧的双手成了孔维不可或缺的助手,大大提高了孔维锻造兵刃,研制飞车的效率,孔维对她日渐信赖。

    谢云初得了空便游说他,

    “孔大哥,我夫君是内阁首辅,他极是惜才,你有这等旷世之能,应该在军器监效力,如此也能造福大晋军中,造福百姓,我想你师傅投身信王麾下,未必不是抱着济世的志向,信王已失势,也不可能东山再起,你跟着他,只会埋没这一身的本事。”

    孔维埋头手中活计,信口答道,“我师父着实是想效仿诸葛孔明,成就一代伟业,可惜我无师傅之远见,胸无大志,仗着些本事,在江湖上混口饭吃亦是知足。”

    谢云初见利诱不成,便威逼,“信王失踪,陛下绝对不可能放过他,你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朝廷追上来,你要受池鱼之灾?”

    孔维第一反应是孔明山庄固若金汤,谁也攻不进来,转念一想,朝中有炮火,一旦发现信王下落,保不准万炮齐发,设计再精巧的山庄也会毁于一旦,“等你夫君找过来再说吧。”

    谢云初小脸一跨。

    倒不是王书淮没有这个能力,就怕他没有这个精力,信王做的天衣无缝,他兴许真以为她死了,朝政那么繁忙,西楚初定,他会放弃一切,孤注一掷来寻她吗?

    谢云初心里没有答案,不甘不愿出了阁楼,瞧见前面石阶下立着一人。

    信王手里端着一个木盘,上头搁着一盅紫砂杯,目光直直看着她。

    谢云初对上他那双沉郁带着几分锐利的眼,下意识闪躲开,信王的锐利与王书淮不同,眼神锋锐得如同鹰勾,仿佛她是他的猎物。

    谢云初照旧无视他,往旁边折去,来到阁楼前小小的木亭里。

    信王跟了过去,将那碗红参汤搁在她面前,温声道,“你这几日清减了,身子要紧,这是我给你煮的红参汤,你喝一盅。”

    唇红齿白的姑娘到了他这里瘦了一些,那双黑幽幽的眸子越发显大,他看得心疼。

    谢云初这些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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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未跟信王说过话,对于他一切的示好置之不理,今日实在有些沉不住气了,喝了他一句,

    “你打算拘禁我到什么时候?一辈子吗?”

    信王粗粝的指腹轻轻捏着杯盏,凝望她精致的眉眼,语气沉稳开口,

    “怎么会呢,一年而已。”

    谢云初冰凌凌盯着他,“什么意思?”

    信王神色极是温和,“云初,一年后,他续弦,你便死了心。”

    谢云初愣了下,旋即给气笑了,“他续弦与否,与我离开并不冲突,即便他续弦,我在京城还有一堆大好的产业,我也不可能跟着你过东躲西藏的日子。朱昀,你想过未来吗?你只是穷寇,什么都不是,没有王书淮,我也不可能跟一个穷寇过日子。”

    “你输给了王书淮,你心里不甘,你做的这一切,只不过是泄愤而已,你这样…会让我瞧不起你!”

    谢云初极少这样骂人,语速奇快,胸口起伏,就连一张俏脸也绷得通红。

    信王自始至终脸上没有表露出任何额外的情绪,神色淡然看着她,

    “云初,实话告诉你,我经营这么多年,还有不少亲信故旧,尚有反扑的能力,等风头一过,我打算带着你回陇西,纠集西楚靖安王那一脉的余孽,再利用孔维所做的孔明车,依旧可以跟王书淮相抗衡。”

    “一年后,等王书淮有了新的妻子,我相信你也会死心,水滴石穿,你迟早会接受我,孩子我们迟早也会有。”

    “若万一,王书淮有心寻你,只要他找来孔明山庄,我便留下他的命。”

    “原来如此…”谢云初嗤笑一声,眼底淬毒似的恨道,“你真正的目的原来是拿我做诱饵,引诱王书淮。”

    谢云初给气狠了,袖箭一出,直朝信王面门射去,信王速度更快,抬掌将那袖箭给夹住,

    看着谢云初咬牙切齿的模样,信王颇为无奈,却也不着急,王书淮续弦之前,谢云初一定不会接纳他,等京城传来消息,他相信迟早一日,能磨得谢云初卸下防备。

    这么多年都等了,不在乎再等几年。

    此时的后罩房附近,去后山破关的谢云佑偷偷潜了回来,趁着谢云初与信王对峙的功夫,溜进了信王的房间。

    这段时日他观察信王和孔维等人行踪,发现三人并不出前面水泊,也不去后山,总总隔三差五还有时新的食材与绸缎送来庄子里,东西哪里来,一定有密道,信王并不常在山庄,偶尔神出鬼没,故而谢云佑怀疑密道就在信王的房间。

    谢云佑趁着信王不在,偷偷溜了进去,这一月谢云佑前水后山闯关,也积累了不少经验,仅仅一盏茶功夫便摸到了信王书房后墙底下有一间密室,悄悄推开密室的门,密室狭窄仅供一人出入,往下明显有一条地道通入暗处。

    谢云佑不敢轻易进去,忙退了出来。

    夜深,谢云佑照旧睡在谢云初的门口,夜色如浅雾笼罩山庄上下,远处高高的廊角燃着一盏风灯,风灯在晃,有光色柔柔的投在院中。

    察觉屋内谢云初辗转反侧,谢云佑撑起身,隔着门缝轻唤了一声,

    “姐?”

    谢云初听得他声音,翻过身,趿鞋下榻来到门口,坐在墙角小杌子上小声回,“佑儿,怎么了?”

    谢云佑目光盯着信王房间方向,身子靠着门板,低声回她,

    “今日我在信王房间发现了密道,明日咱们趁着信王不在山庄时,避开孔维二人,从密道离开,甭管里头如何,咱们闯一闯。”

    谢云初高兴坏了,抚着胸口嘘气,“正好我也待不下去了,是死是活,背水一战!”

    心里搁着事,谢云初这一夜怎么睡不好,到凌晨方阖眼,也不知睡到什么时辰,迷迷糊糊睁开眼,窗口处探进来一张笑脸,正是沈婆婆。

    谢云初揉了揉眼,掀开薄褥起身,“抱歉,我起晚了。”

    沈婆婆捧着温热的木盆进来,伺候她梳洗,“有什么打紧的,信王殿下早吩咐过了,您想睡到什么时辰便睡到什么时辰,可别打搅了您,咱们庄子里没什么规矩,若真论规矩,您便是最大的规矩。”

    谢云初不爱听她唠叨信王,冷笑一声,“婆婆,我有夫君,有一双儿女,我不可能要他,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迟早会离开。”

    沈婆婆看着铜镜里美艳的少妇,这世间的颜色她足足占了七八分,这等容貌,也难怪信王惦记着不放,叹道,“婆婆明白这一层理,只是殿下又是亲自下厨,又是亲自给您添置衣裳,这份心思可是从来没有过,您当真不动心?”

    窗外秋光明媚,疏影倾斜,谢云初抚着发梢移目过去,双眸被秋阳刺得泛起水灵灵的光,

    “我的心早已许了人…”

    或许起于当年状元游街惊鸿一瞥,或许是长公主安排下御花园里正式初会,又或许是点点滴滴的拥抱亲吻甚至肌骨交融,那颗不知从何而起萌发的种子早已生成藤蔓缠绕住她的心,再以容不下任何间隙。

    她这一觉睡到巳时方醒,简单用了些粥食,迈出前厅,远远瞥见谢云佑立在孔维阁楼的门口,里头传来砰砰声响,孔维照旧在折腾他那些机关武器。

    谢云佑双手环胸靠在门槛,望见姐姐出来,往前方亭子指了指,姐弟俩凑过去说话。

    谢云佑环顾四周,“今日一早,信王便不见了,我怀疑他出了山庄,事不宜迟,我来对付孔维,你用银针将沈婆婆放倒。”

    谢云初却是摇摇头,望着阁楼的方向,“孔维对我没有防备心,你去对付沈婆婆,我来招呼孔维。”

    谢云佑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还是不放心,“我先去厨房,你等等我,孔维这边咱们一起动手。”

    谢云初郑重点头,“那你小心。”

    她先一步来到阁楼,孔维已经熟悉谢云初的脚步声,头都没回,指了指自己左侧一个滑轮,“谢姑娘,你帮我给那滑轮上个滑油。”

    谢云初深深看了他背影一眼,挽起袖子过去帮忙。

    厨房就在后罩房,谢云佑沿着石径从角门进去,便见沈婆婆端着谢云初用过的早膳回厨房收拾,他这厢抹了抹嘴笑容满面跟在沈婆婆身后跨进厨房,

    “婆婆,早膳没吃饱,还有包子吗?您做的酸菜包子可好吃哩。”

    谢云佑生得好看,又是这里头年纪最轻的,沈婆婆看着他像看自家侄儿,笑眯眯转身去锅里揭盖,“包子没有,倒是还有个馒头…”

    话音未落,后颈剧痛袭来,沈婆婆双眼一翻,身子往下软去。

    谢云佑先是赶忙将锅里那馒头取出,飞快塞在沈婆婆嘴里,旋即在角落里寻来捆柴的粗绳,将沈婆婆拖去灶下,绑在窗口木柱下。

    做完这一切,谢云佑扑了扑身上的灰尘,平复了下呼吸,大步离开厨房。

    出后罩房的角门,往前来到孔维阁楼,隔着窗棂往里瞄一眼,只见谢云初正蹲在孔维身侧忙碌,孔维嘴里则哼着小曲,意态悠闲。

    于是谢云佑双手搭在窗棂口,神色懒洋洋有一搭没一搭与孔维说话,

    “这孔明灯不是修好了吗,什么时候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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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带着我和我姐上天瞧瞧?”

    孔维起身抖了抖孔明灯的灯幕,听了他这话哈哈大笑,“佑公子,您就别为难我了,信王殿下不会答应的。”

    谢云佑嘲讽一声,“让他答应作甚,你一不是他的属下,二不是他的仆人…”

    “话不能这么说…”孔维正抬眼朝谢云佑看过来,

    在他身后的谢云初瞅准时机,果断将袖下的五枚银针插入他风池和风府两穴…

    孔维只觉后脑被麻痹了一下,身子明显摇晃,他对谢云初毫无防备,警觉性也远在信王之下,这才被谢云初得手,他扶着灯架慢慢转过身,不可置信看着谢云初,

    谢云初早已退去一旁,躲在一处木板之后,孔维身上并非没有暗器,只是牢牢记着信王的吩咐,任何时候不许对谢云初动手,这一迟疑,从窗外窜进来的谢云佑,一个猛扑,结结实实将他扑在身下。

    接下来的事,顺理成章,谢云初用孔维教她的软骨散,将他毒昏过去,谢云佑将他绑去角落里的杂物室,随后姐弟俩迅速往信王的房间奔去。

    门一推开,谢云佑拉着谢云初往密室方向走,哪知道密室的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拉开,

    四目相对。谢云佑的视线与信王阴沉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信王立即意识到了什么,慢悠悠从密室跨出来,笑着问,“想走?”

    谢云佑神色警惕盯着他,将姐姐护在身后。

    谢云初紧张得额尖冒汗,看着信王那双势在必得的眼眸,心底生出一线绝望。

    信王双手环胸,打量了姐弟俩一眼,正待说什么,这时,外头突然传来一声轰隆的炮响,信王眸光闪过一丝异色,

    “有人攻山!”

    旋即二话不说一招擒拿手过去,速度奇快地止住了谢云佑,谢云佑本就只会些拳脚功夫,压根不是信王的对手。

    信王一掌将谢云佑劈晕后,又拽住谢云初的手腕带着人出了屋子,沿着院中石径出门庭而来。

    只见前方布满八卦阵的水泊接连响起了炮声,水雾漫天与泥尘交织将绚烂的秋日染得灰蒙蒙的,信王凭着多年行军打仗的经验,判断前方该有不少于十尊虎蹲炮,炮火分别朝着左右深山与前方水泊轰射。

    如果他没猜错,王书淮这是打算破坏孔明山庄的阵法。

    什么阵法机关,在炮火面前不值一提。

    闹出这么大动静,孔维与沈婆婆毫无踪影,可见出事了。

    信王唇角溢出一丝苦笑。

    他今日出庄,便是收到线报王书淮已带兵攻来南阳,王书淮夜间行军,调用的也是附近卫所兵力,等外头眼线传进来消息,人已经到了跟前。

    信王意识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山庄之外,隐约有战士厮杀声由远及近,信王猜到自己埋伏在外的兵力为王书淮的人发现,双方定在缠斗,思忖片刻,他拽着谢云初,来到前坪正中一块不起眼的井盖处,他脚踏井盖正中环形机括,扬声往前方喊去,

    “王书淮,这是打算同归于尽了吗?”

    孔明山庄密道里埋藏了一吨火药,一旦他踩下火引,整座山庄将飞灰湮灭。

    很快,炮火停下来,翻腾的水雾渐渐散去,前方水泊岸边立着一人,一袭白衫衣袂飘扬,无数尘土在他周身摇落,他仿佛从扬尘里幻化而来,眼眸覆着一层白纱,凝神侧耳往这边细听,正是王书淮。

    在他身后远处的草丛里,上千弓箭手就位,十尊虎蹲炮架在木架上,随时准备进攻山庄。

    谢云初看到那道熟悉身影,热泪滚出眼眶,迫不及待唤道,

    “书淮!”

    他来了…

    他居然来了。

    前世的经历让她不敢对这个男人抱有任何期待,信王又做的天衣无缝,她没想过他会来,可被困在这暗无天日的山庄时,心里隐隐有一丝期待,盼望他能来。

    他终于来了。

    王书淮听到妻子的嗓音,沉寂的心猛跳了一下,细细辨别了方位,身影疾快地往前掠得更近了些,

    “初儿!”

    宽坪之下便是一块菜畦,王书淮飞掠过水泊来到田埂处,离得近了,谢云初看清他双目裹着纱布,心猛地一沉,“书淮,你的眼怎么了?”下意识往前冲去。

    信王见状立即将人往后一扯,将她双手扣在身后,随后踩下一个机关,原先匍匐在菜畦里的木架,瞬间往上折起,形成一道木梯,从王书淮脚下一路延伸至信王跟前。

    信王咧嘴一笑,望着山下的王书淮,语气冰冷,“有本事上来吗?”

    王书淮稍稍侧身,修长的身影卓然立在田埂之上,浩瀚的扬尘水雾都已成了他的陪衬,他没打算跟信王废话,径直问道,

    “说吧,要我怎么做,才肯放了她。”

    信王阴沉一笑,“很简单,拿你的命,换她的命。”

    他倒是要看看王书淮把谢云初放在什么样的位置。

    孔明山庄机关重重,王书淮双目看不真切,干脆将眼蒙住,听声辨位,他没做任何犹豫,问道,“怎么换?”

    信王气息一窒,没料到王书淮这么干脆,旋即目光冷然道,“此梯名为登云梯,过了十八关,你不死也残废了,只要你能立在我前方这顶井盖上,我便放云初离开。”

    王书淮二话不说抬步往上走,刚踏出一步,十来只飞镖插他面门而过,他侧旋躲过,又有更细密的银针从四面八方射来,王书淮抬袖裹去,身子如同旋风在半空飞转,直到银针全部射过,长影一晃,落在第三阶木梯,左手张开,一大把银针坠在绿油油的菜畦里,掌心覆着一层血。

    血珠顺着修长的手指滴落,有风拂过,洒在他雪白的衣襟,若落梅点点。

    他神情没有半分变化,眉宇间仿佛徜徉一抹能化世间所有荆棘坎坷为流烟的浩然气晕,震天撼地,也攫住谢云初的心神,

    “书淮…”她喃喃唤着,心口被滚烫的热浪焦灼,也被热辣的熨烫着,心痛得下意识弯下腰,试图抽出自己的手腕,可她那点力气哪里能与信王相抗衡。

    秋日干燥,火炮投在林子里冒起一阵阵浓烟。

    有火星子窜起,渐成燎原之势。

    王书淮每上两阶,衣襟上的血色便晕开一截,更有一颗铁钉穿他肩骨而过,纷纷扬扬的火色银光在他周身穿过,他始终孤注一掷前行。

    即便他看不清她,她却知道他是在看她的,那曾消失的悸动猛烈回旋,如同擂鼓般在她心口剧烈翻腾。

    不能坐以待毙。

    谢云初收住泪意,一面继续挣脱,一面借着信王专注王书淮之际,手指悄悄往衣袖里够,自被掳进来的第一日起,谢云初便寻了一片极小的刀刃藏在袖下,她不会对信王抱任何侥幸,时刻提防他做出什么下作的事来。

    食指指腹够到那片薄刃,慢慢将之从衣襟里剥下来,捏在掌心,暗中待机。

    信王盯着王书淮看了一会儿,只见他身形变化莫测,即便伤痕累累,动作依旧流畅自如,登云梯整整十八关,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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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致命,他不信王书淮没有后手,蓦然间,脑海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你在拖延时间?”

    鹰隼般的目往庭院内瞥去,果然瞧见十几道黑影从他房间的方向跃出来,

    为首的正是一身杀气的冷杉,冷杉锐利地抽出腰间的细剑,双目发寒,直取信王面门而来。

    信王仰身一倒,堪堪避开他的剑锋,又因手里带着个谢云初,不便应战,被迫将脚步从井盖移开,携着谢云初疾步后退,木梯的机关霍然停止,王书淮见状飞快翻身纵跃,直往谢云初方向追来,凭着谢云初呼吸声,辨出谢云初在信王右侧。

    信王将井盖旁的长矛一抽,与冷杉周旋,眼看王书淮也追来,手腕一旋,打算利用谢云初将他逼退,此时的谢云初秀眉拧紧,逮着他转换力道的瞬间,薄刃飞快划过他手腕。

    信王吃痛,眼底惊色迭起瞥过谢云初,千钧一发之际,王书淮听得信王明显抽了一口气,果断按下袖下弩机,冷杉防着信王伤害谢云初,剑尖朝信王右手腕挑去。

    信王明知死神将近,目光凝着谢云初一动不动,那花容失色的娇靥,一如那一年花朝节,姹紫嫣红开遍,她躲在萧家一从芍药花后,听得脚步声,那张粉白如玉的小脸从花瓣后探出,瞥见是他,吓得惊慌失措藏了回去,那一瞬间的惊艳足以明媚他整个黯淡的人生。

    箭矢嗖的一声贯穿他的脑门,冷杉的剑也在同一时刻插入他腹部,一团血浆炸开,信王威武的身躯直直往后倒去,又被冷杉的箭撑在半空,牙呲目裂盯着浓烟滚滚的苍穹,死不瞑目。

    谢云初被血浆溅了一身,骇得面无血色,捂着双耳飞快往王书淮方向扑来。

    “书淮……”哭腔里带着余怕。

    一身血衫的王书淮强撑住被铁钉贯穿肩骨的痛,扔开袖下弩机,张开双臂,将他苦苦追寻的姑娘揽入怀中,

    “云初…”

    谢云初一头扎在他怀里。

    血腥气息扑面而来,伴随沾染水草香的汗气,裹挟他身上那股本来的松香清冽,一股脑子灌入她肺腑,谢云初泪水蹭上他衣襟,双臂穿过他腋下,将他肩骨牢牢箍在心口。

    第114章

    王书淮眼神无意识地落在地面,手掌一遍一遍抚触她的发梢,使劲将她往怀里藏,血水顺着唇角往下落在她肩口,染红了她月白的衣裳,暗哑低沉的嗓音一遍遍唤她的名,空荡荡的心终于在她一声声回应中慢慢得到填补。

    谢云初感觉到他挺拔的身子在晃,仿佛往她身上压来,这才抬起眼,入目的是布满了胡渣的下颚,消瘦的面颊凹进去,突出颧骨来,往上双眼被覆住,神情憔悴不堪,仿佛经历了巨大的摧残,谢云初的眼眸被那截白纱给刺痛,拽着王书淮的衣襟痛声问,

    “你的眼怎么了,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王书淮摇着头,嗓音虚弱之至,“快好了,别担心…”依旧将她往怀里抱,不舍得松开她零星半点。

    这时,冷杉从里面背起昏厥的谢云佑出来,见两侧山火即将蔓延过来,忙催道,“爷,咱们快些离开。”

    侍卫簇拥着二人撤离,

    不一会高詹带着人也冲上来,一面将孔维和沈婆婆给抬下去,一面又听从谢云初的吩咐将孔维的宝器均给带走。

    就在高詹准备让侍卫去抬信王的尸身时,突然间一串火从地缝里窜出,正中信王的尸身,只听见嘭的一声巨响,信王的尸身被炸个粉碎,高詹察觉不对劲,立即招呼所有将士退出山庄,待所有人退去水泊之外,一声声爆炸声从地底下传来,整座山庄被烟火笼罩,慢慢坍塌。

    半个时辰后,王书淮等人被转移至十里外的营帐。

    军医连忙给王书淮取出铁钉,包扎伤口,谢云初在这个空档找到高詹询问经过,

    “你告诉我,书淮的眼怎么回事?”

    二人立在营帐外的一处树荫下说话,高詹望着远处浓烟飞腾的山脉,摇着头深叹了一声,将王书淮发现她失踪到今日所有事原原本本告诉她,

    “我们找不到任何你被信王带走的证据,所有人告诉他,你死了,他就是不信,风里雨里奔波,几日几夜没合眼,就这么把身子给熬坏了,你出事后,他跟没了魂似的,行事癫狂,不许人办丧,不许人提你死,从你离开至今日,他没上过朝……”

    谢云初痴痴立着,心里空空荡荡的,仿佛有海潮洗刷她的心,有浪花一遍遍拍打过来,她也不知伫立了多久,大约脚麻了泪干了,听到里面有人说醒了醒了,拔腿便往营帐跑。

    进去时,瞧见长塌上那人神情明显慌张,扬起手臂在四处摸,便知王书淮在寻她,连忙扑过去,拽住了他,将他宽大的手掌往心口放,“我在这…”

    帐内的人均退了出去。

    王书淮卧在软枕没动,双手牢牢握住她,喃喃望着她的方向。

    眼前的纱布已被取下,整张脸明朗朗地摆在她面前,没有一处能跟记忆里的俊美男子相重合,可以称得上是瘦骨嶙峋,鬓角黑白相间,已泛起了不少白丝,看起来苍老了许多,眼底血丝尚未褪去,双目无神,谢云初瞧在眼里,痛在心里,埋在他掌心大哭,

    “你怎么…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你叫我怎么敢认…”

    王书淮丝毫没当回事,眼底含笑,指腹轻轻在她面颊摩挲,察觉到她肌肤细嫩柔软,怕自己粗糙的指腹伤到她,稍稍一缩,谢云初察觉,非要将他手掌按在面颊,不许他退缩,泪水绵绵顺着他指缝往下落,王书淮长臂穿过她后颈将她整个人往怀里带,谢云初贴在他未受伤的右肩口,顾不上外头将士如云,干脆挪上床倚在他怀里。

    王书淮左肩刚上药不敢动,将头偏过来轻轻靠着她发梢,心底的后怕久久褪不去,听得怀里的妻子抽抽搭搭,轻声安抚道,“别怕,我没事,只要你好好的,我死了也甘愿…”

    王书淮确实做了以命换命的准备,只要谢云初离开,高詹炮轰整座孔明山庄,余孽一个不留。

    谢云初轻轻锤了他一下,“不许你说这样的话。”

    这两日齐伟守在这附近,乔装成砍柴的樵夫围着孔明山庄转悠,过去他曾蹲守信王府,信王亲信十个能认出八个,恰恰一日发现一个眼熟的男子频繁出入镇上一铺子,一进去半日不出来,齐伟觉得蹊跷,等王书淮一到,他与冷杉便带着人扑进去,将那铺子的人一网打尽,果然在后罩房的灶台发现了密道,这才踵迹至孔明山庄。

    谢云初与王书淮在帐内歇息的片刻,高詹来到谢云佑休息的小帐,谢云佑坐在杌子上,抚了抚肿胀的后脑勺,满脸的颓丧,高詹好笑地走过去,来到他跟前蹲下,

    “怎么样,可有哪里不适?”

    高詹倒是很庆幸,庆幸信王没有丧心病狂弄死谢云佑,能让谢云佑陪伴谢云初左右。

    谢云佑还在为被信王轻而易举制住而耿耿于怀,

    “高大哥,回去我要跟着你拜师学艺。”

    高詹哈哈大笑,拍了拍他肩膀,“好,准备一下,咱们要启程回京,你爹爹还在等着你呢。”

    谢云佑想起垂危的老父,长长吁了一口气,起身道,“烦请告诉我姐和姐夫,我先骑马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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