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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70-80(第1页/共2页)

    提供的《长媳(重生)》70-80

    第71章

    谢云初眼睫轻轻一动,垂下眸道,

    “不必了。”

    语气平平,神色也平平。

    王书淮心里闪过一丝刺痛。

    谢云初瞥了下横亘在眼前的修长手臂,木声道,“二爷,我乏了,让我去歇着。”

    王书淮看着坚韧不催的妻子,心里跟塞了一块棉花似的,忍了片刻,终究是慢慢将手收回,谢云初从间隙里侧身回了拔步床。

    琉璃灯被吹灭,屋子里陷入黑暗。

    王书淮看着默不作声的妻子,最终叹声上了床。

    半夜,隔壁传来珝哥儿的哭声,谢云初立即睁开了眼,她身子还虚着,刚从睡梦里醒来,神色有些疲惫,王书淮已经先她一步起身,“你歇着,我去看看。”

    他披衫而出。

    暗夜里男人高大的背影一闪而逝,谢云初默默坐了一会儿,重新躺下去。

    没多久,哭声止住,王书淮回来了,谢云初转过身来问,“孩子怎么了?”

    王书淮淡声道,“尿湿了,乳娘换了干净的尿布,他便没哭了。”

    谢云初放心下来继续睡。

    翌日晨起,朝阳抖擞地透过窗棂洒进来,谢云初眼眸被刺痛,揉着眼醒来。

    身侧躺着一个男人,一袭苍青白袍在晨风里轻晃,他屈膝望着她,清润的视线里倒映着她绯然柔和的脸,他眉梢被春晖染渡,这一瞬有一股霁月清风的气度。

    这大概是谢云初第一次在晨起时看到自己的丈夫。

    她有些愣神,“二爷不去上朝?”

    “今日休沐。”

    “哦……”

    以前王书淮就没有过休沐吗,自然是有的,丈夫打着什么主意谢云初门儿清,她熟视无睹,慢慢起身,绕过他往下去。

    王书淮也没拦着她,夫妇俩各自洗漱,谢云初梳妆花了些时辰,待出来次间,王书淮已经抱着珂姐儿在玩,

    用完早膳,谢云初先去了东次间,发现王书淮牵着孩子在东次间门口的珠帘处左右张望,

    谢云初纳闷问,“二爷在寻什么?”

    王书淮遗憾地指了指书房的方向,“书房里有熏油的气味,我可能需要在春景堂辟一处地儿处理文书。”

    谢云初静静看着他。

    王书淮面不改色迎视她,眼神没有半分波动。

    谢云初沉默片刻,扬声唤来林嬷嬷,“把西次间收拾一下,给二爷腾出一张书桌来。”

    西次间原先摆着孩子的衣物玩具,一刻钟后屋子收拾好,明贵将王书淮的文书折子都了送来,王书淮坐在桌案后批阅,珂姐儿第一回 看着爹爹忙碌,很是稀奇,干脆顺着王书淮膝盖往他身上爬,王书淮将女儿抱在怀里。

    谢云初正换了一身出行的衣裳出来,隔着珠帘往内瞟了一眼,轻轻哼了几声,悄无声息带着冬宁和夏安出了门。

    她已两月不曾去玲珑绣,趁着出了月子,去巡巡铺子。

    王书淮透过窗棂,看见她披着一件绯色的披衫,发髻上插着孔雀翎花样的点翠步摇,从容又明媚地出了门。

    谢云初上午在玲珑绣看账目,午后又赶去广渠门内的货栈,只两月不见,过去芳草萋萋的河州两岸如雨后春笋崛起各式各样的屋舍,有巨大的环形三层货栈,也有高矮不一的商肆店铺,均若吊脚楼般悬在水面,层层叠叠拥挤着,场面颇为壮观。

    舟楫在河面来来往往,亦有数不尽的河工在广渠门内的水关处挖渠建隘。

    环形货栈的前头建了一栋小小三层楼的客栈,最上一层临窗的位置有一雅间,便是谢云初在此地的账房,她先过目账册,林叔在身侧与她回禀各处进度,

    “货栈倒是建得快,就是工部这河堤迟迟不修,咱们旁边靠水关这一面的店铺就没法凿基,这里头有三十家店铺,全部卖出去了,人家商户隔山差五来问,催着咱们建成,好早日开张呢。”

    “这还是次要的,半月前在南面河岸中断那凹坡处挖出一活泉,这本该是咱们的地儿,可惜被工部一官员瞧见了,便不许咱们建屋子,当时您坐月子,我不敢声张,如今这事怕是得请您出面周旋。”

    谢云初听着秀眉蹙紧,“他们之所以阻拦,要么是想趁机要挟点什么,要么是朝廷对这个泉眼另有打算,你去打听是哪位大人放的话,阻拦的缘由是什么,探探虚实,若是需要咱们配合做些什么,你回来告诉我。”

    盘完账目已是乌金西坠,霞光满天,波光粼粼的水面仿若缀了一池金子,片刻,谢云初目光凝着一处,只见一人一楫恍若从日边渡来,他一袭白衫矗立在船头,面目被霞光映得模糊,衣袂飞扬,翩然俊逸。

    似画里度化出来的谪仙。

    舟楫在河口靠岸,那道白色的身影迈入客栈,不一会楼梯间传来脚步声,林叔迎了过去,等到谢云初转身过来,王书淮已来到门口。

    他负手在后,明毅的面庞十分平静,唇角也不见笑意,莫名就觉得他像是在笑。

    “二爷怎么过来了?”

    王书淮倒是给了一个很合理的理由,“改道广渠门是我的主意,我趁着休沐便过来瞧瞧,听说你在这,顺道替你捎来一道文书。”

    王书淮将背在身后的文书递给身边的林叔。

    林叔看了一眼,面露惊喜。

    前不久工部阻拦泥工铸墙,他便写了文书恳求工部准予续建,工部不予回应,而今日王书淮将批复文书给径直送了来。

    谢云初已猜到是什么,目光落在那男人身上便多了几分复杂。

    “多谢二爷了。”

    她并不会吝啬请王书淮帮忙,这不就是她维系这段婚姻的缘故之一么。

    但她没想过王书淮会主动排忧解难。

    王书走到窗下来到她身侧,与她一道俯瞰水面霞光万丈,人影幢幢。

    “户部与工部抽调数位官员督建漕渠,这处临时衙门就在水关之东的漕河口处,我有一心腹,名唤黄庆,在里头任执事,这里大事小事都归他管,有什么难处吩咐林叔跟他递个消息便成。”

    谢云初心里不可能没有一点波动,靠着这位高权重的丈夫,果然做什么都畅通无阻,“这是朝中有人好办事么?”

    王书淮却是眉目认真注视过来,

    “云初,过去我着实有诸多忽略之处,有的时候是没想到,有的时候是不知道,却并非是不愿不肯,你能明白吗?”

    谢云初眼底还含着笑,听了这话,极轻地顿了顿,随后语气淡然道,

    “我都明白的。”

    王书淮侧眸接着道,“没有丈夫愿意看着妻子在泥潭里挣扎,过去每每回首,你总是太好太全备,我便习以为常,往后有何需要,心里有什么苦,我顾虑不到的,你可以开口告诉我。”

    两个人并肩站着,远处瞧去倒像一对璧人。

    谢云初听了这话,舌尖轻轻在唇齿抵了抵,唇角扬起一抹懒洋洋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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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需要我自会与二爷直言,至于苦…我现在很好,什么苦都没有。”她将视线挪去水面,云淡风轻。

    一束晚霞被远处货栈那面硕大的琉璃窗折射进来,恰恰横亘在二人当中。

    光线模糊了她的眉眼,她娇艳的面庞晕染在霞光里,像一场虚幻的梦。

    这话与那晚她告诉他,他已经很好了,她对他很满意如出一辙。

    明明是动听的话,却叫人心里格外堵得慌。

    他盼着她真心实意的笑,盼着她眉眼生动地怒,哪怕声泪俱下斥他责他,至少是真诚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像眼前这样罩着一层疏离,像一尊完美的雕塑。

    王书淮心底的苦涩慢慢浮上来,

    “云初,或许你不会相信,我期望你能给我一点点机会?”

    谢云初神色淡了下来,侧过眸来,明朗地问他,

    “二爷想要什么机会?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我和你生儿育女,替你结交官宦贵妇,在外也甚有贤名,手里掌着这么多生意,未来都会给两个孩子,二爷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这正是谢云初最无可指摘之处,他寻不到她任何错处,自然也无法堂而皇之对她做出任何要求。

    她甚至都不推拒与他同房。

    一个妻子能做到的,她都做到了,而且只可能比别人做得更好。

    霞光渐渐褪去,留下一室沁凉。

    王书淮如鲠在喉。

    又无计可施。

    尖锐的喉结来回翻滚,王书淮侧过身,随意摸到桌案一杯茶盏,正是谢云初喝过的,茶水已凉,他一口饮尽。

    身后妻子犹然立在角落里,娴静温柔,无懈可击。

    他沉闷地皱着眉,在背对着她的方向,倚着桌案,修长的身影落寞而挺拔,自嘲道,

    “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总归不愿意看到你对我这样。”

    眉峰如同剑鞘般拧起,静静与远处渐渐西退的霞光交汇,余光刺痛了他的瞳仁,他眯起眼,眼底没有往日半分霁月风光,只剩一眶萧索与阴沉,

    “我盼着你生我的气,盼着你恼我忽略了你,盼着你要我做点什么,至少在漫漫无际的长夜,在风雨兼程的奔波途中,心里有点盼头…”

    当年意气风发初入官场,年纪轻轻生杀予夺时,何尝不是因为背后有一双充满爱慕的眼,在他任何时候回首,总能给他无尽的支撑。

    他便想着要变强,变得无可撼动,方能守住那低眉浅笑的一抹温柔。

    “谢云初,我在想,我王书淮…该是心悦于你…”

    他这般消沉地说。

    第72章

    谢云初眼睫轻轻地颤动,像是有纤细的羽毛扎在心尖,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慢慢回过神来后,她唇齿轻轻咬着,咧起一抹嘲讽。

    心悦她?

    这该是她两辈子听到的最大的笑话。

    “王书淮,你懂什么叫心悦一个人吗?你不懂,你根本就不懂…”

    喜欢一个人看着他会怦然心动,想到他会情不自禁荡开笑颜,哪怕他给道不经意的眼神,都能让人溺死在那一瞬的温柔里。

    王书淮这算什么?

    她冷讽。

    王书淮听着她轻颤的尾音,霍然回眸,来不及看清她的双眸,她垂下目,将所有情绪掩在长睫下,克制着内心的怒念大步从他身侧跨过。

    王书淮看着她坚决的背影,怔立良久。

    这是许久以来, 第一次看到她失态。

    白日王书淮休沐,夜里当值,这一夜便歇在官署区,次日辰时,通州河段十几艘船只相撞,牵扯到户部运入京城的漕粮,王书淮主动请缨去了一趟通州。

    九月十五王书仪出嫁,一大早王书琴和王书雅过来闺房陪她梳妆说话。

    窦可灵亲自给她涂胭脂水粉,许时薇帮着她查验嫁衣,

    王书仪像个木偶一般任由众人摆弄。

    王书雅看着面庞呆滞的王书仪,失笑问,

    “三姐,你脸上怎么不见喜色?”

    王书仪茫然道,“我也不知道,要离开你们去一个陌生的家,心里忽然就空空的。”

    许时薇笑着睇了她一眼,“想这么多做甚,我当初出嫁时,一股脑子便在想你哥哥,他生得什么模样,丑不丑,疼不疼媳妇?”

    许时薇娘家并不在京城,而是川蜀一官宦门第,当年国公爷行军至川蜀边境时,得对方襄助,后来结了儿女亲家,成婚前她没见过王书同,只想着王家乃当世第一高门,府中的公子当是芝兰玉树,后来见了王书同,果然没叫她失望。

    王书仪讪讪一笑,她见过那杨宽,对他暂时没生出多深的情意来,谈不上期待。

    窦可灵却是轻轻推了推她胳膊,低声道,“傻丫头,成婚也有成婚的好,身边有个知冷热的,过去事事均是爹娘做主,成了婚,就可以自个儿做主了,不仅自个儿能做主,还有个人听你支派呢。”

    王书仪苦笑,“我倒是乐意有人管着我,我也不操那份心。”

    王书仪说着,便往窗棂外张望,“怎么不见二嫂?”

    王书琴接话道,“二嫂在琉璃厅宴客呢。”

    王书仪有些失望,多么希望谢云初能来陪陪她。

    新姑爷杨宽捎了两人来接亲,一人便是高詹,另外一人生得格外好看,谢云初一时也没想起来是谁。

    只是此人相貌极为韶润秀美,除了气质逊色王书淮一筹,那模样称得上绝色。

    女眷聚在垂花门的花厅纷纷指着那人交头接耳。

    听众人议论,得知那人便是镇国公府的小公子,老国公爷的幺子林希玥。

    谢云初看着那张脸还没想起什么,听到这个名字,人顿时打了个激灵。

    前世四太太不知在何处见到了这位林希玥,只道此人相貌能与王书淮并美,非要招对方为婿,王书雅却嫌对方长相过于阴柔,少了一股阳刚之气,看着犯怵不敢嫁,四太太却念着那林希玥十分得老国公爷宠爱,出身尊贵,又生得这般钟灵毓秀,非逼着女儿嫁过去。

    王书雅后来嫁过去了,只是出嫁后再也没回王府,后来不记得是一年还是半年,人便吞金而死。

    谢云初后脊渗了些冷汗,忍不住往人群中的四太太瞄去,果然瞧见她盯着那林希玥两眼放光。

    不行,她得想个法子,即刻打消四太太的念头。

    新姑爷进了门,便由王家兄弟们领着在前院喝酒吃席,留下姜氏和许时薇在闺房陪着王书仪,其余王家女眷聚在琉璃厅后面的小三厅用膳,四太太在席间果然夸林希玥人才出众。

    谢云初一时寻不到其他可靠人手,遣夏安唤来桂嬷嬷,桂嬷嬷过去是大厨房灶上的人,上了年纪后调来内院当差,谢云初暗中吩咐一番,那桂嬷嬷不动声色在席间伺候主子们用膳。

    眼见众人对那林希玥交口称赞,从镇国公门第说到人物品格,大有看上对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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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架势,一面给四太太斟了一杯酒,一面悄悄道,

    “太太有所不知,奴婢曾在大厨房当差,偶有一次去市集采买,遇到镇国公府的人,说起这位小公子。”

    四太太一听有内情,立即便侧身拉着桂嬷嬷的袖子问,“快些说来。”

    桂嬷嬷刻意覆她耳侧低声道,“这位小公子自来有体弱之症,颇有那方面的癖好,听闻手底下死了不少人…”

    四太太一听,唬得脸色发白,“你这话…可当真?”

    她正待给女儿做媒,骤然闻此隐秘,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

    桂嬷嬷苦笑道,“这种事若非人家嘴里说出,奴婢难不成编得出来?”

    四太太顿觉有理,这桂嬷嬷以前也当做过外事采买,消息来源可靠,她更不可能无缘无故去败坏一位公子名声,方才升起那点念头顿时作罢,不由有些戚戚然。

    谢云初眼见四太太偃旗息鼓,也跟着放了心。

    花厅宴席渐散,王怡宁来小三厅寻谢云初,谢云初草草吃了几口,与她一道避开人群。

    小三厅往西有一条石径通往湖边,湖边有一水榭,深秋时节,秋意正浓,菊花缤纷,二人倚着美人靠欣赏湖光水色。

    “小姑姑这是有心事?”

    谢云初见她眉间歇着两抹愁云,不由促狭她一句。

    王怡宁捏着绣帕摆了摆手,叹声道,“还不是高詹那个混账给整的。”

    谢云初饶有兴致问她,“怎么了?”方才喝了一点小酒,谢云初两腮微红,被秋阳映照肌肤近乎透明,似有薄薄的一层胭脂要晕出来,王怡宁看着眼馋,忍不住抚了抚她面颊,

    “他叫我思量思量改嫁他,我跟他说不可能。”

    王怡宁眼色极淡,露出几分漫不经心,“我方才从一个泥潭里拔身出来,怎么可能又进虎窝,听闻那高夫人十分喜欢杨惜燕,我去凑什么热闹?高詹也是异想天开。”

    “那就不嫁了。”谢云初温声道,“换我是你,我也不会改嫁,你有银子花,有府邸住,更有当朝郡主的名头镇着,膝下两个女儿承欢,回头上了年纪不知要享多少福,何苦去旁人家做媳妇再看人脸色。”

    “就是这个理。”王怡宁接话道,“可…你猜高詹那混账说什么?”

    见王怡宁面露晦涩,谢云初顿觉大有内情,眼珠儿转悠半圈,笑问,“说什么?”

    王怡宁四下张望一眼,除了二人的丫鬟守在水榭外,再无外人,便轻轻将谢云初胳膊往怀里一拉,在她耳边低声道,

    “那混账说,‘你不要丈夫,总归要个男人吧。’”

    “嗤…”谢云初捂着嘴笑个不停。

    王怡宁面色又恼又气,哼哼道,“你说他是不是个混账?”

    谢云初笑了一阵,又正色了几分,“此话也有些道理。”

    王怡宁白了她一眼。

    谢云初道,“那小姑姑是怎么想的?”

    王怡宁沉默了,住在郡主府,日子过的是畅快又肆意,万事一个人拿主意,无需受任何人掣肘,简直是神仙日子,只是夜间孤枕难眠也是有的。

    她想了一会儿坦诚道,“初儿,说句实诚话,尝过男人的滋味,乍然叫我守寡,我也做不到,不过高詹的话却不可信,他堂堂国公府世子爷能做我的帐内宾?我不是非他不可,回头遇见如意的,寻一个也不错…”

    谢云初抿嘴一笑,“我赞成你。”

    不知怎么又想起王书淮。

    自那日说了话,她再也没搭理过他,前几日他去了通州,昨夜回来了,谢云初一句话都没跟他说。

    人家高詹跟王怡宁只是隔了一层身份,她跟王书淮横着前世一条命。

    前世她全心全意爱他,以他之喜好规矩为圭臬,临终他都不曾来看她一眼,这一世撂开他,他竟然口口声声说心悦她,他怎么好意思开口?

    王怡宁最后又兴致缺缺道,“再说那高家是太子妃的娘家,与东宫同气连枝,如今汉王,信王与太子争权夺利,我又何苦淌这趟浑水。”

    谢云初闻言面露深思,前世这些人在朝廷掀起了血雨腥风,你方唱罢我登场,将整个京城搅得毫无宁日。

    就不知道这一世,王书淮能不能顺利当上首辅?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假山下忽然冒出一道清脆的声音,

    “你们俩居然躲在这里说话,害我好找?”

    只见王书琴牵着粉粉嫩嫩的珂姐儿来了,珂姐儿眼角挂着泪,看到娘亲飞鸟投林般往她怀里扑,谢云初一把搂住女儿,一面问王书琴,“书仪被接走了?”

    “接走了。”王书琴轻叹一声往王怡宁右侧坐下,随她一道倚着美人靠,

    “我瞧她最后哭得伤心我也替她难过,你们说,姑娘家就非得嫁人吗?我就不能永远留在自个儿家了,去了外头给人当媳妇,被人立规矩,去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家,吃穿习惯不一样,规矩也不一样,岂不是找罪受,书仪这一走,我心里也跟着空了。”王书琴这是物伤其类,想到母亲一直逼她成婚,不由悲从中来。

    王怡宁正经历一段情伤,对王书琴的话感同身受,扭身过来劝她道,“你若真不想嫁人,便干脆搬来郡主府跟我住,只要我母亲不逼你,其他人当奈何不了你。”

    三太太虽然期望女儿成婚,却也没有过于逼迫。

    谢云初将珂姐儿抱起来搁在美人靠上,问起了王书琴,

    “书琴,你跟福园郡主的马球场怎么样了?”

    说到这,王书琴来了兴致,“可好哩,原先你怀孕坐月子,我们不方便请你去,这下倒是无碍了,地儿在朝阳门内的方家园,那里有好大一块马场,我和郡主重新将之修整围起来,后头还修了几个院子,分女客与男客,过去京城的马球场都是男人的场子,这回也有咱们女人的场子了!”

    “那赶明你们打马球一定要叫我。”

    王书琴自是说好。

    不一会林嬷嬷遣人来寻谢云初,说是宴席要散了,萧夫人与明夫人打算回府,谢云初方想起自己还有要客,连忙牵着姐儿去送继母与姨母。

    出了水榭回到琉璃厅,正遇上来寻她的春祺,

    “姨太太在春景堂坐着,请您过去呢。”

    谢云初懊恼一声,只顾着与王怡宁闲聊,竟是耽搁了时辰,二话不说回到春景堂,见明夫人搂着襁褓里的珝哥儿,正在廊芜下晒太阳,萧夫人则坐在台矶上凝神暗忖,不知在想什么。

    谢云初迎了过去,“瞧我,倒是将你们二位落下了。”

    明夫人笑着睨了她一眼,“今日客多,自有应酬,咱们是什么人,哪里需要你鞍前马后招待?我本是无事的,就是你姨母,想着有话跟你说。”

    珂姐儿看到明夫人,亲昵地奔过去唤外祖母,明夫人笑容都要融化了,俯身贴了贴珂姐儿小脸,将熟睡的珝哥儿交给乳娘,起身牵着珂姐儿在院子里玩,珂姐儿喜欢荡千秋,谢云初在东墙底下给她扎了一架千秋,祖孙二人便兀自往那头去了。

    谢云初这厢搀着萧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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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了门,

    “姨母有何事?”

    萧夫人拉着她的手,先在南窗下坐下,“倒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不过是你母亲托我转告你一件事。”

    谢云初微愣,“什么事?”

    萧夫人道,

    “江家那位二姑娘晓得你与你母亲的渊源,在家里闹得厉害,前不久你母亲不是给她说亲么,挑的都是京城显贵门第,对方人品家世也都不错,那江采如竟然一个看不上,还说什么非要寻个能跟你家书淮并肩的。”

    谢云初滞了一下。

    萧夫人苦笑,“你母亲原不想告诉你,这回却是叫我与你坦白,原先在江南,那江采如偶遇书淮,对他颇有心思。”

    谢云初明白了,难怪江采如见了她百般刁难,原来是打王书淮的主意。

    “然后呢。”

    “然后她果然寻到了一位,回来便央求你母亲和江大人给她做主。”

    “谁?”

    “镇国公府小公子林希玥。”

    谢云初一口茶差点呛在喉咙里。

    还真是天堂有路她不走,地狱无门非要投。

    那林希玥的身份可不仅仅是镇国公府小公子那么简单。

    “既是她自个儿选的人,便是苦果也得咽下去。”

    萧夫人没细听谢云初这话,“你母亲的脾性你懂的,心意尽到,便随她去了。江都督兴许也是见了那林公子,拗不过女儿,已经入宫求皇帝赐婚去了。”

    谢云初无语凝噎。

    说完这闲话,又出去寻明夫人,时辰不早,明夫人打算回去,谢云初要留她,萧夫人在一旁撇冷眼,“瞧,有了母亲,就忘了我这姨母了?”

    谢云初笑,“我倒是想留姨母,可姨母什么时候给过面子?”

    明夫人面色害躁,剜了萧夫人一眼,“初儿不一样拿你当娘,你倒是拿她做筏子,”又亲昵拉着谢云初道,

    “孩子,你父亲还病着呢,我哪能扔下他,改日再来住。”

    将客人送走,夜里还有家宴。

    谢云初回春景堂沐浴换了衣裳出来,打算歇一会儿,人刚往炕床上一坐,听到外头传来丫鬟一递一递的请安声,

    “二爷回来了…”

    谢云初脸色一冷,又起身去内室。

    王书淮掀起撒花帘就瞧见妻子头也不回进了内室,兀自一笑,不疾不徐唤来丫鬟给他净手,跟了进去。

    谢云初往梳妆台一坐,重新给自己梳妆挽发,春祺原要进来伺候,往里瞄了一眼,见王书淮气定神闲坐在屏风下的圈椅上,连忙将脑袋缩了回去,出了东次间,见夏安端着一碗参汤进来,连忙将人推着回去。

    夏安纳闷,“你这是怎么了?”

    春祺眼神往东次间瞄着,覆在夏安身边悄声道,“姑娘跟姑爷置气呢。”

    夏安眼神乌溜溜转了一圈,“果真?”

    自从去年姑娘果断卖了那个鬼工球,姑娘对姑爷便歇了心思,可即便歇了心思,对着人还是和气的。

    能让她公然摆脸,那姑爷定是做了什么触碰她底线的事。

    里屋的王书淮见谢云初对他不理不睬,心里反而舒坦多了。

    至少有了情绪。

    太阳西移,光线从东窗移向西窗,内室开了一间小窗,斜阳脉脉,将拔步床渡上一层金辉。

    谢云初的脸便映在这片余晖里。

    想是察觉到他目光咄咄逼人,谢云初刻意将一头墨发别至左侧,将她整个侧脸给遮得严严实实,彻底隔绝了王书淮的视线。

    王书淮轻笑,神色平静喝茶,与她说了几件漕运河渠的事,谢云初听在耳朵里,没甚搭理他,梳好头发,径直上了塌,将被褥搭在胸口,冷声冷语对他道,

    “夜里还有家宴,我乏了,要歇一会儿,二爷外边去吧。”

    王书淮起身,“我也要沐浴。”今日亲迎没少被灌酒,他现在身上一身酒气。

    谢云初想起一桩事,不痛快地问,“书房还没修整好吗?”

    王书淮闻言立在拔步床外,隔着雕花床栏瞥着妻子,面不改色道,“我就没修。”

    谢云初给气笑了。

    “那你就睡外头吧。”

    王书淮才不干,进了浴室沐浴去了。

    洗好出来去东次间处置了一批文书,谢云初歇了两刻钟也醒了。

    上房传了饭,夫妻俩默不作声换衣裳去琉璃厅。

    入了秋,夜风凛冽。

    琉璃厅廊庑四角挂满了羊角宫灯,如同镶嵌在琉璃厅的彩带,四周的卷帘均放下来,又搭了一层厚厚的松花毡帘,将一夜寒霜隔绝在外。

    厅内温暖如初,设了大小五六张八仙桌,因着时辰还早,人还没来全,大家也不急着落座,珝哥儿小,不曾抱过来,夫妇俩一前一后牵着珂姐儿进了门。

    谢云初一进去就看到王书琴和王书雅围绕一面生的姑娘说话。

    那姑娘生得十分圆润,面庞白皙明净,看着像是大大咧咧的性格。

    王书琴看到谢云初,连忙迎了过来,指着那姑娘跟谢云初介绍,

    “这是我外祖母家的四姑娘,前不久上了京,今日来府上做客,我娘留她在家里住。”

    那位周四姑娘也大大方方上前来施礼,“早闻姐姐贤名,今日得见果然是国色天香,我闺名单单一个敏字,姐姐若不嫌弃唤我敏儿吧。”

    谢云初从她眉宇看出有几分肖似三太太的爽利,对她生了好感,“敏儿姑娘好。”立即又褪去手腕一串和田玉的多宝珠串给她,“一点小小见面礼,还请妹妹笑纳。”

    周敏忙说不敢,推脱一番,谢云初亲自替她戴上,也就收下了,大家坐下说话问起周家的事。

    宴席还未开始,王书淮带着孩子与王书旷等人坐在一处,几个孩子在东北角的退室里玩,王书淮坐在退室外一拐角的窗下,时不时瞥一眼妻子,又看着女儿。

    谢云初见大奶奶苗氏坐在角落里愁眉苦脸,凑了过去,“嫂嫂这是怎么了?”

    苗氏一脸苦楚,悄悄往太太那一席指了指,“母亲跟父亲闹不愉快呢。”

    谢云初顺着她视线看了一眼,见一贯温软的大太太眼角带红,“怎么了?今日巳时我瞧见时还好端端的。”

    苗氏叹道,“今日午宴时,前厅人不够,便从后厨拨了一批丫鬟去伺候茶水,其中一小丫鬟生得水灵灵的,被父亲一眼瞧中,午后散了席,父亲便寻到母亲,要母亲替他去纳了那丫鬟,母亲心里想,父亲年纪不轻了,左一个妾室右一个妾室,成何体统,便说了父亲几句。”

    “这下好了,父亲恼了,斥了母亲一顿,说是母亲不讨长公主欢心,上回长公主赏了四房一套店铺,大房什么都没捞着,父亲心里不痛快,将这通火悉数发在母亲身上。”

    谢云初啧了几声,“这叫什么事?”

    “可不是?”苗氏越说越愤懑,“还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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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了,他老人家也不顾惜着自个儿的身子,竟为了…还吃那种药…”苗氏讳莫如深地说。

    谢云初目瞪口呆,心里顿生了几分嫌隙。

    说到这里,苗氏又要羡慕一番谢云初,

    “说来说去,还是书淮好,初儿,你风光还在其次,这最舒心的一处是房里没小妾闹心,虽是丫鬟出身,一旦成了半个主子,哪个又不想往上爬一爬,就说我房里那几个,看着本分,私下也没少给我气受!”

    谢云初听了这话,兀自失笑。

    王书淮若不纠缠,倒是个无可挑剔的丈夫。

    说来说去,她一来对上辈子的王书淮心存芥蒂。

    二来这一世不愿再对任何男人交付真心,不想再重蹈上辈子的覆辙,偏生这王书淮搭错了筋,非要跟她闹。

    不一会宴席开始,大家陆陆续续入席。

    大老爷酒过三巡,瞄了一圈,不见白日那丫鬟,顿生几分不快,唤来贴身小厮,

    “叫你打听的人呢?”

    小厮笑眯眯道,“太太已经替您问过了,那丫鬟是灶上的帮厨,如今就等三太太首肯,今夜便可送入您屋里。”

    大老爷满意了,又轻声交待,“去将我的合欢酒拿来。”

    小厮心领神会,立即回房去,等屁颠屁颠回了琉璃厅时,瞥见大少爷王书照手里拧着个差不多的酒壶,似笑非笑立在台樨上,小厮打了个冷颤,连忙屈膝行礼,

    王书照懒得跟他周旋,开门见山道,“你手里这玩意儿我心知肚明,我就摆明了告诉你,要么拿我手里这壶去替,要么以蛊惑主子的罪名将你送去戒律院打死。”

    小厮顿时膝盖发软,扑腾一声跪在大少爷跟前,“爷,爷,您开恩,小的都听您的,只求您饶小的一条命。”

    王书照就这么接过他手里的合欢酒,又将自己那壶递过去。

    小厮忐忑接下,畏畏缩缩进了门。

    这厢大老爷本已熏熏欲醉,一时也没察出滋味来。

    而王书照呢,拧着那壶合欢酒,慢悠悠度入后廊茶室旁,先是将那纽盖拧开,将那合欢酒往地上一倒,倒了大半,闻着那香气忽然有些情不自禁,他忍不住折入茶室取来一小盏,倒了一盏,搁在鼻尖一闻,果然浓香四溢,糜丽动人,他将所剩无几的酒壶搁在一旁,捏着酒盏立在后廊风口品尝。

    恰在这时,有一小丫鬟进来取酒,她瞥见那搁置的酒壶便往其中一酒盏里一倒,倒出一些,余下不够,又换了新的酒壶继续斟满,随后共斟了整整八盏送去厅内,这一盘酒被送去女眷席。

    丫鬟一一将酒盏奉至各位主子跟前,谢云初正与王书琴说起马球场的事,正痛快着呢,捡起那酒盏就往嘴里倒,第一口酒下去给呛住了,

    “这酒怎么这么浓?”

    丫鬟一惊,“回二奶奶话,这是梅子酒,当是清酒呀?”

    谢云初又闻了闻盏边,果然闻到一抹梅子酒的香气,见其余人均无反应,也就作罢。

    吃饱喝足,众人相继回房,大少爷王书照亲自把喝得醉醺醺的父亲扔回内室,那大老爷意识昏沉,哪里还能想到丫鬟不丫鬟的事。

    大奶奶苗氏乏了一日,先是照料孩子睡下,又匆匆洗漱一番回房,瞥见丈夫袒胸露腹靠在拔步床的引枕上,一双长目直勾勾盯着她,苗氏面庞一热,一面坐在梳妆台卸钗,一面嘟哝一句,

    “爷这是怎么了?”

    大少爷王书照迫不及待招招手,“快些过来。”

    苗氏已好长一段时日不曾跟丈夫亲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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