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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水鬼爬上岸。
相对于飘回津市,从S市在潜游回津市要安全得多。
他对S市并不熟悉。
在S在半空中有碰到黑白无常的风险,而对于熟悉的津市,水鬼就没了顾虑。
他近乎是迫不及待地飘回郊外的墓地。
在路过鬼市时,水鬼还停了下来,掏出兜里最后的几根香火,买了最新的话本。
他家少爷今天过生辰,不能没有新话本看。
水鬼将话本塞在包袱,风风火火赶向郊外的墓地。
晚上,郊外的墓地一如既往的热闹。
无头鬼抱着自己的脑袋跟身旁的小鬼唠嗑,无目鬼飘来飘去问别人有没有看到自己的眼珠子。
水鬼回到他跟慕白平时待的那块墓碑。
他却看到墓碑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身旁的无头鬼瞧见他,好奇道:“你在找什么?找慕白吗?”
水鬼点了点头。
无头鬼真诚同他道:“慕白早就跑喽——”
“你不知道吗?”
“他都跑了一个月啦——”
———
晚上九点。
僻静的公路上两辆车一前一后行驶着,相差的距离并不远。
白色轿车里,卫哲纳闷地挠了挠脑袋,从后视镜望向在车后座好像在睡觉的小鬼。
他小声问道:“你同阎总怎么了?”
怎么一人坐一辆车。
小鬼绷着脸:“没怎么。”
顶多是顾庭没了祖奶而已。
卫哲:“我刚才接到阎总电话,都快吓死了。”
“我还以为你又出了什么问题。”
距离小鬼凝成实体也有一段时间了,但这种逆天而为的事情谁都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想到刚才阎鹤同他说的话,卫哲叹了叹口气,没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前不久小鬼的实体又变弱了,挂在孔明灯上差点没让风吹走。
这次可同上一次不一样。
要知道这几日小鬼都是同阎鹤在一块,白日里也都是待在聚拢阴气的别墅里,哪里都没去。
但纵使是这样,小鬼的实体还是在变弱。
阎鹤让他别把这事告诉小鬼。
卫哲心里也有数,只叨叨道:“回去我再画几张符纸,你贴着,稳固一下实体……”
小鬼靠在车后座,心里嘀咕着以后最好别稳固了。
让他飘起来跑了算了。
但他也知道不可能。
毕竟身边有卫哲看着,晚上还有阎鹤看着。
小鬼拉上阎鹤给他准备的毛毯,盖到脑袋上,睡觉起来。
驾驶位上的卫哲还在叨叨:“可不能出什么差错了,毕竟凝魂一次就得取阎总几碗血……”
说到这里,卫哲似乎是意识到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连忙透过后视镜取看小鬼的神色,想知道小鬼有没有听到。
但从后视镜望去,小鬼脑袋上盖着一张毛毯,似乎是在睡觉。
卫哲放下心来,舒了一口气,同时在心中暗自告诫自己以后嘴上得好好把门才行。
一个多小时后。
卫哲停车在别墅门口,一旁的越野也熄了火,阎鹤拉开车门,准备去接人。
谁知道阎鹤一拉开卫哲的车门,车后座上的小鬼就自己爬了起来,目不斜视地跳下了车。
跳下车时还用力撞了撞阎鹤的肩膀。
保持着开门姿势的阎鹤:“……”
卫哲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同他道:“哈哈,小白坐久了起来动动。”
阎鹤没说话,面色一如既往地沉静地关上了车门。
只不过关门的力道重了一些。
他彬彬有礼同卫哲温声道:“今晚辛苦了。”
卫哲连忙摇头:“不辛苦不辛苦……”
“他魂魄不稳,我也得好好看着才是……”
阎鹤:“他今晚在车上有同你说什么吗?”
卫哲摸了摸下巴道:“有倒是有……”
阎鹤温声道:“他同你说了什么?”
卫哲乐道:“他在车上问我如今的世间风气男子间是不是看了旁人洗澡就没人要了。”
“平时看他跟个大学生一样,如今他这么一问,还真让我觉得他是几百年前的书呆子。”
“男的跟男的哪有被看了就没人要的道理,我同他说,压根就没这种事,要是这样,岂不是去过澡堂子的人都没人要了……”
“哈哈哈,阎总你怎么不笑了?”
阎鹤缓缓地摁了摁眉心。
卫哲:“阎总?阎总?”
阎鹤平静道:“带上你的车,出门右拐。”
“谢谢。”
卫哲察觉到不对劲,立马拿起车钥匙道:“好嘞——”
阎鹤在门外站了几分钟,最终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一走进去,沙发上的小鬼就对着手机大声道:“对——”
“十九个,你有十九个祖奶——”
手机那头的顾庭有点懵。
不太懂为什么晚上十点半,他家祖宗会打电话给他,大声告诉他,他有十九个祖奶。
但他一向都十分配合,惊叹了两声道:“十九个老婆。”
“您真厉害。”
慕白坐在沙发上,又跟顾庭东扯西扯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阎鹤坐在沙发另一边,偏头看他,叫了一声大人。
慕白跟阿生一样,装作聋子听不到。
他狂翻手机页面,试图找到第二个联系人,同第二个联系人说他有十九个老婆。
阎鹤肯定是见他涉世未深,没接触到男欢女爱,才说出那番话将他哄骗。
小鬼恶狠狠地戳着手机,心想他才不是什么涉世未深的生瓜蛋子。
他可是有十九个老婆的鬼。
如今指不定将阎鹤吓成了什么样。
小鬼狂翻了一下手机联系人,发现自己除了卫哲,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能炫耀的人。
他将手机丢在了一旁,扭头同阎鹤道:“你刚才都听到了吗?”
阎鹤点了点头,说都听到了。
小鬼跪在沙发上,直起身子,从上而下地看着面前人说:“我早就知道你是在骗我。”
他据理力争:“我只不过想让你当第二十个老婆而已。”
“像你这样的,我生前见得多了。”
阎鹤哦了一声,配合道:“大人好厉害。”
慕白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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恼怒:“你是不是不信?”
面前人的神情同学堂里那群好友哄骗他的口吻一样。
老是仗着自己已经接触了男欢女爱,跟哄孩子一样哄他厉害。
阎鹤摇头,温声道:“我信——”
结果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小鬼跨坐过来,拽着他的衣领瞪着眼睛强调道:“我才不是什么生瓜蛋子。”
他做鬼那会偷懒挂在阎鹤身上都已经挂习惯了。
平日里不是在阎鹤背上就是在双腿夹着阎鹤的腰,甚至有时候还骑在阎鹤的肩上,拽着阎鹤的头发稳住身形。
如今恼怒之下跨坐在阎鹤身上,竟也没觉得哪里有问题。
阎鹤双手向后撑去,望着跨坐在他的腿两侧的小鬼,喉咙动了动。
小鬼双膝跪在沙发上,自上而下地望着他,生气地强调他不是什么生瓜蛋子。
阎鹤呼吸稍稍沉了一下,面色依旧沉静,嗓音微不可察地哑了一些,同小鬼温声道:“我知道大人不是……”
他慢慢道:“我才是生瓜蛋子。”
恼怒中的小鬼忽而就愣了下来,他手上还揪着阎鹤的衣领,就听到阎鹤说他还是处男。
他下意识朝着阎鹤那一处望去。
阎鹤很是坦然地望着他,双手向后撑,素来沉静禁欲的面容上额发散落了些许,伴随着口中吐出的话,显出了几分不同寻常的侵略性。
但话语是依旧是温和的。
慕白手上揪着的衣领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他只能继续揪着衣领,绷着脸道:“你是不是关我什么事?”
“你只要知道我不是就好了。”
微微向后仰的男人点了点头,看上去很配合。
慕白只好从阎鹤身上爬了一下,一边爬下来一边还不忘强调自己的经验多,让阎鹤以后别想着再骗他。
阎鹤看着小鬼从他身上爬下来,装模作样强调自己多厉害多厉害,十九个老婆喜欢自己喜欢得不得了。
很是有些狐假虎威的可爱。
知道小鬼十九个老婆都是一些没脑袋没眼睛的怂包小鬼的阎鹤微微一笑。
晚上十一点。
阎鹤洗完澡,看到床上多了一只蝉蛹。
慕白用被子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蛄蛹在床上,仿佛还在生气,装作听不见他说话。
无论他是叫大人,还是叫慕白,蝉蛹里的小鬼都不说话。
他叫多了,包裹着被子的小鬼还嫌他烦,用屁股对着他,并且嗡声翁气说再叫他也不会负责。
阎鹤:“……”
他头一次没了法子,有些无奈,哄了快一个小时,小鬼铁了心一样,被子连条缝都没给他留。
甚至还嫌弃他烦,说他再叫自己就去睡床底。
阎鹤只能关上灯。
半夜三点。
裹成一团的小鬼嫌热,迷迷糊糊地就把被子给踹了,但被子缠得厉害,他踹着踹着竟醒了过来。
小鬼睡眼惺忪坐在床上,想把被子弄好,谁知道一偏头,就在窗外的看到了一双眼睛。
趴在落地玻璃窗上的水鬼举着手中的东西,不知在比划着什么。
慕白一下就清醒了,惊喜地望着玻璃窗外的阿生。
凌晨三点半。
水鬼带着自家少爷在半空中狂奔,顺带将竹简样式的暗器塞进口袋。
他家少爷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半人半鬼,水鬼只能扛着一半鬼的魂魄狂奔。
第52章
半人半鬼的慕白颠簸在半空中,脑袋也跟着一晃一晃,晕成了浆糊。
他晕乎乎地叫水鬼停一下,水鬼堪堪刹住车,将他放下来,紧张问他:“您怎么了?”
慕白扶着树干,苦着脸说自己晕得厉害。
水鬼立马咬牙道:“这鸟人手段实在是阴毒!”
“少爷以后切莫再去了。”
“我们换人吸阳气罢,大不了往后我出去多赚点香火给少爷……”
头晕目眩的慕白下意识点了点头,但过了一会,他似乎是觉得自己听错了,懵然地望着水鬼:“你刚才叫我什么?”
向来面瘫着脸的水鬼神色肃穆道:“少爷啊。”
慕白错愕至极,他扭头望了望四周,以为还有其他的鬼。
但万籁俱寂,黑漆漆的林子里就只有他们两只鬼。
水鬼也跟着他扭头看四周,同他道:“少爷在找什么?”
慕白朝他招了招手。
水鬼听话地走了过去。
慕白扒拉着水鬼的头发,试图在脑袋上找到伤处,来佐证面前鬼摔坏了脑子。
但扒拉了好一阵,慕白也没在水鬼脑袋上发现伤处,他愣愣然喃喃道:“没摔坏脑子啊……”
水鬼面瘫着脸,说自己没摔坏脑子,只是记起了生前的事情。
他望着面前的少年:“我打小同少爷一块长大,是少爷身边的随从。”
“我的名字还是少爷给我起的。”
慕白依旧是愣然的神色。
水鬼稍稍抿了抿唇,低声道:“我小时候是个叫花子,少爷还记得吗?”
他自小便无父无母,在长街上靠乞讨度日,最难捱的便是冬日。
霜雪覆满长街,年幼的他连一件避寒的冬衣都没有,饥寒交迫,发了高热也只能蜷缩在墙角等死。
但菩萨怜悯。
他等来他家少爷。
他家年幼时的少爷生得圆滚,裹着厚厚的冬衣,手里攥着一把生米,巴巴地跟在冬日里的麻雀身后,想喂麻雀。
冬日里的麻雀一蹦一跳蹿到墙角。
年幼时的小少爷跟着麻雀跑着,脑袋上的虎头帽摇摇晃晃,身后一群下人跟着小少爷跑着。
小少爷见着了墙角里的小孩,同他一般年纪,脸烧得通红,浑身滚烫,瘦得不成人形,蜷缩在墙角喃喃说饿。
幼时的小少爷愣了一会,便蹲了下来,将手里喂麻雀的生米要给那小孩吃。
身后的下人哎呦哎呦地叫了起来,哭笑不得喊道:“生的——生的——”
“小少爷哟,那是生的,喂不得——”
他被慕家的下人带回慕家,又得知是小少爷抱着夫人的腿,眼泪汪汪地缠了又缠,夫人才同意留他在身边。
大抵是第一次喂了他生米,他家小少爷从此以后就阿生阿生地叫着他。
他同他家少爷同岁,一同长大。少爷读书,他便练武,方便偷溜出去给他家少爷买话本。
大抵是习武师傅看出他天赋难得,也不藏私,将所学都交付给他,并问他学武的是为了什么。
已经将习武师傅毕生所学学得差不多的阿生面瘫着脸说:“为了带我家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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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玩。”
慕家看下人众多,巡视起来连只苍蝇都难飞进来。
他习了武,不仅能带他家少爷偷溜出去,还能赶在天黑之前溜回来。
神不知鬼不觉的,他家少爷也不会被夫人揍得屁股开花。
两人经常跟偷鸡摸狗一样偷偷溜出去买话本看杂耍。
水鬼将这些说给面前的慕白听,希望面前人能够记起一星半点。
慕白却是记不起来,只摇头茫然道:“不记得。”
“你是不是记错了?”
水鬼面瘫着脸道:“没记错。”
“少爷你五岁尿床那年把被单藏在……”
小鬼臊得耳根子通红,跟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立马跳起来捂住水鬼的嘴:“我记得我记得……”
当年他把被单埋到了地底下。
知道这件事的恐怕只有老天爷跟土地公。
哦。
还有一个阿生。
慕白蹲在地上,抓了一把头发,对水鬼的话信了八九分。
他只记得自己生前的些许记忆,阿生看样子却记得不少。
慕白带着点紧张问水鬼:“你既然记得那么多,那你记不记得自己死前的执念是什么?”
孤魂野鬼完成了生前执念,便能转世投胎。
水鬼一顿,摇了摇头:“我只记得跟您生前的事,没能记起死前的执念。”
慕白挠了挠脸,心想也是。
阿生若是知道自己死前的执念,恐怕这会都完成执念,转世投胎了。
他安慰道:“不打紧,我们从前都找了那么久都找不到,如今记起了生前的事,说不定哪天就想起来了。”
阿生同他一起蹲在地上,看着他半人半鬼的模样,担忧问道:“少爷如今怎么成了这样?”
“是不是那鸟人做的?”
慕白咳了咳,将这段时间遭遇的事说从头说给面前人听。
他刚说到前些日子自己已经打算对阎鹤负责,还说自己抄了经书向慕家的祖宗赔罪时,水鬼已经快气昏了头。
“这如何能使得?!”
“少夫人怎么可能会是那种鸟人?!”
慕白心虚地想说自己还没说完,就听到气昏了头的水鬼道:“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脚这般大,如何能做少夫人?”
看着水鬼暴走一般在林子里走来走去,气得比恶鬼还要凶上几分:“更何况还是男子!他这是想您同他断袖!”
“这种事简直就是伤风败俗!”
慕白挠了挠脸,同他小声道:“我的曾曾曾孙也是断袖。”
“阿生,我感觉我好像也有点断袖。”
水鬼:“……”
他绞尽脑汁道:“当然,断袖也不是不行,像您这样的叫、叫……”
书到用时方恨少。
更不用提像水鬼这样压根就没读过书的,吭哧吭哧了半天也没吭哧个所以然。
水鬼只能憋出一句:“断袖好!”
那鸟人干的事叫伤风败俗,自家少爷干的事自然不能叫做伤风败俗。
慕白看着走来走去的水鬼似乎在想自家少爷断袖的事,走了一圈绕了回来,同他说:“少爷,那鸟人不行。”
“那鸟人诡计多端,将您抓了不说,脚又这样大,肯定不能做您的少夫人。”
慕白安慰道:“我同他说了,我有十九个老婆,将他吓跑了。”
水鬼:“???”
他只不过出去了一个多月,自家少爷怎么多了十九个老婆?
慕白摸了摸鼻子,同他道:“就前些日子那些小鬼……我说出来吓唬他罢了。”
水鬼松了一口气。
十九个少夫人。
他还真不一定能伺候过来。
夜幕下,一轮弯月掩进云层中。
茂密林子中,慕白感觉到自己身子在逐渐变轻盈,原本还剩半边实体的躯壳也渐渐透明起来。
没了阎鹤传给他的阴气,原本就不稳定的实体在此刻变回了鬼魂。
慕白尝试着飘了几步,除去还有些头重脚轻,跟他做小鬼那会没什么差别。
水鬼见他变回来,终于将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
—————
第二天。
清晨六点半,卧室床头柜的闹钟准时响起。
只响了一声,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便将闹钟摁了下来,似乎怕吵到身旁的人。
大床上,阎鹤抬手摁了摁眉心,只觉得意识有些昏沉,仿佛一整晚都没有睡好。
他以为是卷成蝉蛹的小鬼压得他一晚上没睡好,闭着眼睛伸手往身旁一捞,却捞了个空。
阎鹤怔了怔,他睁开眼,看到身旁的空荡荡,只有一床柔软的薄被。
那床薄被原先是小鬼盖的。
卧室的窗敞开了一个口子,洁白的窗帘随着微凉的晨风晃荡,金色的风铃偶尔碰撞出低低的风铃声。
阎鹤的心脏忽而漏跳了两拍。
他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起身找了一圈浴室和卫生间,都没有发现小鬼的身影。
清晨六点四十七分。
阎鹤在别墅的户外监控视频里看到凌晨三点二十三分,水鬼扛着半人半鬼的小鬼风风火火在半空中狂奔。
阎鹤从前对恶鬼都是一视同仁的烦。
在他看来,不管是饿死鬼还是无目鬼,都是一样的烦。
但是现在,看到水鬼抗走小鬼狂奔,阎鹤只觉得这辈子加起来看到的鬼都没有水鬼看起来烦。
阎鹤一整天没去公司。
他就待在书房,开始写信,写了一摞又一摞,然后在傍晚将写好的书信放在火盆里烧烬。
傍晚。
郊区墓地。
小鬼睡了一整天,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醒来。
但醒来没多久,他就收到了厚厚几叠信纸,是活人烧给他的信纸。
小鬼打开信纸一看,发现是知晓了他生辰和死期的阎鹤烧给他的信纸。
小鬼抱着一大摞信纸,蹲在墓碑的一角,拆开了信纸看起内容。
没过多久,小鬼耳朵红红,蹲在角落里嘀咕道:“这人怎么这样啊……”
信纸上全然是一些哄人的体己话,叫着他大人,又叫他别生气,字迹遒劲,却无一错字,不知细细写了多久。
墓地的阴凉夜风刮起,将大摞的信纸吹得四处纷飞起来,几张写满了体己话的信纸悠悠地飘到了水鬼身边。
还有一张盖到了水鬼的脸上。
刚睡醒的水鬼摘下信纸,举了起来,发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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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的字自己一个都不认识。
他耿直地将信纸递给了自家少爷,还扭头跑去追被风吹走的几张信纸。
忙活了半天,水鬼将信纸搂在怀里像是献上珍宝一样勤勤恳恳献给自家少爷。
浑然不知信纸里都是对他家少爷诉说的衷肠。
第53章
月光清辉,亮堂堂洒在郊外的墓地。
茂密枝桠缝隙漏下斑驳光点,随着风轻轻摇晃。
穿着雪金白袍的少年躺在铺满信纸的地面,一只手举着信纸,耳根红了红。
他翻了一个身,随风浮动的信纸发出阵阵轻晃,抵在他鼻尖上,只露出一双明而亮的眸子。
小鬼从来都只在话本上看过这些缱绻情话,哪里真正碰见过这些缱绻情话,如今耳根的红都快蔓延到脖子。
情话缱绻,但字字克制,丝毫没有轻浮之意。
来人不知写了多少,又写了多久,烧来的信纸铺满了整片地。
小鬼绷着脸心想都是一些哄人的胡话,却将抵在鼻尖的信纸拿了下来,小心地折了起来,放在怀中。
水鬼在一旁看到铺满地的信纸,又看到小鬼小心翼翼地折起信纸。
他也拿起一张信纸,低头研究琢磨着上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值得自家少爷看得那么认真。
看了一会,他家少爷叫他:“阿生。”
水鬼抬起头。
慕白神色复杂轻声道:“你信纸好像拿反了。”
水鬼将信纸放正,没忍住问道:“少爷,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慕白眼神有些飘忽,含糊道:“你不懂。”
水鬼老老实实地将信纸放了下来。
没过多久,他听到自家少爷问:“阿生,你有喜欢的姑娘吗?”
水鬼一愣,扭头看躺在地上的少爷,举着信纸,偏头小声问他:“你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吗?”
水鬼哪里有过喜欢的姑娘,他摇摇头道:“不知道。”
慕白也不知道。
他连看的话本都是江湖上喊打喊杀的快意人生,在跌宕起伏的情节里感受惩奸除恶的热血澎湃。
但藏在胸襟里的信纸却像是刚烧烬,烫得他心口也跟着突突地跳起来。
真是奇怪。
分明他没有吸精神气,周围也没有入睡的活人散发熟睡的精神气,但他如今却好像一头扎进香甜氤氲的精神气中一样。
脸也不知不觉跟着发烫,手脚也像是踩在软乎乎棉花一样。
小鬼在信纸上翻滚了几下,浑然不知水鬼认认真真地拿着信纸去找别的鬼请教。
水鬼以为信纸上写的东西有关他们两个鬼的身份,想着要给自家少爷分忧,便拿着信纸找到了识字的小鬼。
不远处,水鬼蹲在地上,听着别的小鬼给他念信纸上的字:“……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水鬼听不太懂。
什么鹿呦呦叫。
吃东西就吃东西,还呦呦叫。
怪不得他家少爷翻来覆去地举着信纸看。
果真是难解得很。
识字的小鬼问他要不要解释,水鬼摇头,说不用。
他家少爷都解不出来的东西,旁的小鬼又怎么能知道。
水鬼递了一根香火给小鬼,飘回去后,越发勤恳地替自家少爷整理那些烧过来的纸钱。
第二日。
依旧是傍晚时分传来烧来的信纸。
这次不止有烧来的信纸,还有成捆的香火。
大抵是知道如今小鬼晚上不会去他那里吸精神气,但又怕小鬼饿肚子。
慕白翻着成捆香火,总觉得这些香火有点熟悉。
直到水鬼同他说:“这好像是之前烧错香火的那户人家烧给我们的香火。”
慕白翻出那户烧错香火的人家烧给他们的香火,尝了尝,发现味道一模一样。
都是上等的银蜡。
慕白看着那堆香火好一会,才拆开信纸。
今日的信纸没再说哄人的话,只是如同跟他说话一般,同他说了今日发生的事。
信纸里说家里养的那几条彩色的小鱼最近有些懒洋洋的,他喂了点鱼食,小鱼才精神一点,纷纷一涌而上分食鱼食。
信纸里说尼克萨苏出了新的模型,只不过要提前两个星期预定才行,等他预定拿到手,再烧给他。
信纸里又说客厅的扫地机器人如今好像出了一点故障,不会避开障碍物,不过他没有将扫地机器人给拆开,而是将扫地机器人送回去返厂维修。
信纸里还说自己有点想大人了,不知道大人回去后还记不记得他。
小鬼抓着信纸,揉了揉耳朵,心想阎鹤骗了他那么久,他才不记得。
可到了最后,小鬼还是将信纸折好,放进胸襟。
来往的书信越来越多,几日下来,原本放香火的匣子都放满了信纸。
烧来的香火也几乎成了堆,从前为了吃一口香火被呛得鼻子红红的小鬼,如今几乎是睡在香火堆上。
但墓地附近爱好抢夺香火的恶鬼却杳无音讯,跟阴间蒸发一样。
一天傍晚,小鬼盘着腿,如同往常一样拆着信纸。
信纸里依旧是阎鹤平日里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
信纸里问他喜不喜欢吃最近烧的香火,说他这几天都是烧同一种香火,改天打算烧其他的香火给他,换个口味。
信纸里又说顾庭最近常常打电话问他,能不能同他视频,让他见见祖宗,他没同意,因为他也见不到顾庭的祖宗。
信纸的最后依旧是说有点想他,希望他不要忘了他。
小鬼将信纸看完,看到最后准备折起来收好时,才发现还有一张信纸。
那张信纸说过几天就是他的生辰,问他能不能过来看看他,哪怕只过来瞧瞧他也行。
小鬼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信纸折起来,放在了匣子里。
他躺在墓地里,枕着手,望着茂密枝桠里漏下的月光,有些出神。
阎鹤是大总裁。
放在他那个朝代,像阎鹤这样身份的人过生辰,身边不会缺人祝贺。
只怕周围人送的贺礼都要堆成山。
少他一个人去祝贺生辰,应该也没什么。
况且……
小鬼翻了身,望着朱红色的匣子。
万一这次他再被阎鹤抓起来了怎么办。
阎鹤可是有阴阳眼的。
第二日傍晚。
烧来的书信如约而至。
小鬼翻到书信最后一张,依旧是阎鹤问他生辰那日会不会来,似乎是为了让他放心,阎鹤说生辰那日卫哲不会出现,他可以放心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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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鬼依旧是把信纸收在匣子里,一旁的水鬼同他兴致勃勃道:“少爷。”
“过两日的鬼节听说鬼市会开上一整夜,我们好久都没出去逛过鬼市了。”
“到时候您想去逛逛吗?”
慕白看着水鬼难得起了兴致的模样,想了想便点头道:“那边去罢。”
水鬼:“那我去准备准备。”
他家少爷是时候该添置衣物了,鬼市中的新奇玩意都得给他家少爷备上才行。
慕白看着水鬼去准备,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朱红色的匣子上,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阎鹤的生辰……
好像就是鬼节?
————
中元节,又称鬼节,是孤魂野鬼难得能出来游荡的日子。
相传中元节百鬼夜行,家家户户都紧闭门户,不敢出门。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来来来——看一看,上好的银蜡!”
“没有假的,哪里有假的,我都做了几百年的鬼了,我要是卖假货,我下地狱永世不得投胎——”
长街上充满各种热闹的吆喝声,来来往往的鬼魂络绎不绝,挤挤攘攘几乎让走不了道。
地面上走不了,半空中四处游荡的鬼魂也源源不断,夜行的鬼魂几乎将天边遮了一大半。
鬼市的小摊前,水鬼翻着摊上的布料,总觉得不太好,问面前的鬼还有没有别的布料。
他身后的小鬼飘在半空,穿着雪金白袍,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水鬼掏出自己挣的香火,给自家少爷买下布,一扭头,却看到慕白望着隔壁摊位的面具,不知在想什么。
隔壁摊位支起的面具琳琅满目,小鬼蹲在摊位前挑选着。
水鬼刚挑了一张银边面具给小鬼,就看到小鬼眼睛一亮,翻到了一张面目狰狞的牛头面具。
慕白举起狰狞的牛头面具,问老板这个卖多少香火。
老板显然没见过还有鬼专门挑丑的面具买。
毕竟他卖面具就是为了给一些丑得狰狞的鬼魂做遮挡,有些鬼魂死相实在是可怕,自己都看不下去。
面具摊的老板随便说了一个数,就看到眼前白白净净的小鬼立马从口袋掏香火。
那香火也不知是攒了多久,皱巴巴的,好在老板也不在意,将丑得可怕的面具递给小鬼。
慕白让水鬼给他戴上牛头面具。
水鬼生平第一次没立马按照自家少爷的话做,他举着满脸毛头顶凸起两个角的面具,迟疑地问了好几遍慕白是不是真的要戴。
慕白使劲点头,并让水鬼把面具系在后脑勺的绳子绑得紧一些。
水鬼只好照做。
小鬼带着牛头面具,又去隔壁摊位上借了点无头鬼脖子上的血,抹在自己脖子和手上,弄得浑身脏兮兮。
他甚至还去地上捡了一只断手,找了根绳子,栓在自己脖子上。
百鬼夜行,有些鬼魂过于亢奋,容易乱丢断手断脚。
小鬼最后披上水鬼买的布料,吊着断手,牛头面具狰狞,看起来跟路边的野鬼差不多。
水鬼问他要做什么。
小鬼咳了咳,说自己要去处理点事,并把水鬼送到了鬼市的一家说书茶馆,花了两根香火托管水鬼。
托管完水鬼,小鬼随着夜行的百鬼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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